看了好久。
他心思烦躁,本能伸手去口袋摸烟,口袋是空的。
一只手夹着烟,递到他嘴边。
女人的手指葱白又纤细,沈南意凑过去,另一只手捏起打火机,问:“不喜欢我的人,不会连我手里的烟,也不肯抽吧?”
一句听似玩笑的话,却处处透露着心酸。
以前沈南意觉得,跟程晏生这种男人,强扭的瓜不甜,但她也要扭下来尝尝。
不甜好歹解渴,总比看着得不到好。
直到这次去清城跟温年打一架。
她也算是看清楚一些东西。
人最大的天敌就是习惯。
程晏生这些年,看似在温年身上索取报复,实际上他早就习惯了彼此间,这种互相陪伴的生活,突然改变,他会变的焦躁不安。
他跑去清城,就是最好的例子。
沈南意没有信心,能让这个男人再习惯自己。
所以,她想了几个晚上,打算放弃。
迟疑了许久,程晏生才接过她手里的烟,视线盯着鞋尖。
沈南意替他点火:“程晏生,你是不是……喜欢上温年了?”
“咳咳咳……”
他抿着烟的唇,猛然发颤,咳嗽好几声,嗓子眼都被呛入极深的烟气,他的脸由通红转为正常,不过十秒钟,恢复得极快。
沈南意把火机塞进口袋,苦笑:“看你这样子,是我猜对了。”
不然他闲得,跑到这来看秦让刺激他?
程晏生没说话,此时无声胜有声。
沈南意心底更酸了。
要说刚才是心酸,那她现在起码吃下去三四个柠檬的程度。
暗自吸了口气,强忍着排山倒海涌上来的酸劲:“可是程晏生,你觉得你对温年动心,算是一件好事,还是坏事?”
不用想。
答案一定是坏事。
“不要多想,我没打算做什么,报复了三年,也够了。”
程晏生声音不高,可明显都带着个人情绪,他的情绪就是不爽。
沈南意觉得有种报应报在他身上的感觉。
她弯起唇角,视线投扫到楼下的身影处,喃喃出声:“我也是刚得知你跟温家的事,不过站在外人角度,温重堇有愧于你……”
沈南意翻过脸,盯着程晏生:“但你也不是什么好人。”
深吸口烟,整个口腔都是烟味。
程晏生声线格外的低沉:“我不是好人,不用你来提醒我。”
“那你打算怎么办?跟她这么耗下去?还是去跟秦让争抢?”
沈南意敢保证,真要是捅破这层窗户纸,温年很有可能会直接答应秦让,让秦让作为保护伞,来帮自己抵抗程晏生。
她是女人,最了解女人。
他没出声。
良久,说了一句。
“我都没打算。”
都没打算,是没得打算。
看到这般的程晏生,原本以为会很解气,可沈南意心里没感觉到半点解气的成分,有的是更重的心酸。
深呼吸,她叹了口气:“我劝你最好别急着表露自己,不一定是好事。”
程晏生动了动唇,话到嘴边,欲言又止。
温年情绪无处排解,她急着赶回清城,想要去找程晏生。
秦让双手按住她肩膀:“你先别激动,这件事你即便找他,他也不是肯定会帮你,万一他趁机用这个事逼你做别的,你怎么办?”
后知后觉,程晏生是一定能干出这种事的。
她坐在椅子上,肩膀是秦让的外套。
深呼吸再吐出,来回反复了好多次。
那股激烈的气息,依旧没能排解开。
温年把脸压在胳膊上,双手摁着桌面,声音嗡嗡的:“秦让,我想找你帮我个忙。”
“好。”
秦让几乎想都没想,径直回声,他的一只手还抚在她后背上,轻轻拍动了下,示为安抚:“只要我能帮的,你尽管说。”
温年抬起脸,眼睛哭得红肿。
脸色却是煞白的。
她抹了把眼角的泪痕,尽量让自己声线足够平稳:“你能带我回清城吗?”
这次,秦让迟疑片刻:“能。”
他拉好她肩膀的外套,动作温柔宠溺:“你先冷静一点,我现在就找人打探清城监狱的情况,争取明天吧,你能见到温先生。”
“谢谢你秦让。”
眼眶的泪,再次抑制不住。
“我们先出去。”
温年脚下很软,走出去的步子也是深一脚浅一脚,两边腿就像是被抽干了力气。
全靠秦让扶着她的力道,才勉强走到车旁。
“小心点。”
“哟,这是当别人不在吗?”
一道讽刺的声音,扎入耳里,秦让跟温年的脚步身子,同一时间僵持住,她顺着男声望过去,正对上程晏生那双玩味十足的眼睛。
他往前走,迈步到两人跟前。
用那种阴阳怪气的语气,对她说:“身上还披着他的外套,温年,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
“程先生。”
秦让冷声打断他。
转手将温年护在身后,脸上就明摆的写着护意,也没掩藏。
高大的身形站过来,彻底挡住程晏生的视线,他眉头轻蹙了下,出言不善:“怎么?她是你什么人,你这么护着她?”
换句话说,就是:你拿什么身份护着她?
“那程总又拿什么身份,来管我跟温年的事?”
秦让不怕把话说得难听点,他甚至脸上情绪都没有:“她未婚,我未娶,我们就算有点什么,好像跟程总这个前夫也没任何关系。”
程晏生抿着唇瓣,抿得很紧。
仿佛是暴风雨来临前的片刻宁静。
“秦先生还真是思维逻辑清晰,把话说得头头是道。”
温年看不到他的脸。
只能通过声音,去辨别情绪,口吻很明显他不悦。
她拽了下秦让的胳膊:“我们先走吧!”
秦让身子撇开的瞬间,温年看到了程晏生那张脸,不算明亮的光线下,他脸色极其难看,像是透着一股浓烈的抑郁跟压抑。
这样的表情,她只有在结婚的那晚见过。
他把她逼在身下……
温年觉得有些透不过气。
“好。”终于等到秦让出声,他一只手护着她上车,一只手撑着车门,避免磕碰到她额头。
第113章 以身相许
温年没把握,她以为程晏生会冲上来拽人的,岂料他只是静静的站着,一动不动,眼神里的光像是瞬间黯淡下去。
没有任何黯淡的痕迹。
那种冷静,令人觉得毛骨悚然。
她落座,秦让推上门的一刹那,将他的脸与她的视线,彻底相隔开。
温年透过车窗,去看程晏生。
他目光笔直不偏,整张脸部绷紧,平淡得宛如一个没有情绪的机器人。
你说他生气吧!
好像不是。
你说他没有生气吧!
却也不是。
温年心绪格外的复杂,秦让启动车子,车身从路边滑出去的时间,有一段路是极其缓慢的,她透过后视镜,看到程晏生没走。
他就似一颗树桩子般,立在那。
抿住发颤的唇瓣,吸了口气,逼退灼烈的情绪。
温年感觉眼眶,滚进去几股烧开的热水,烫得她眼皮都快熟了。
脸往下埋,挤在掌心之间,用双手捧住。
“先擦擦脸。”
前方是红绿灯,车子停下,秦让递过来一盒车载纸巾。
温年耳畔是放大的心跳声,咚咚咚,咚咚咚。
每一下,都毫米不误的震在她耳膜上。
她睁开眼,一滴泪顺着指缝间溢出去,一眨不眨盯住眼前的纸巾,温年低声问:“我大哥入狱的事,跟程晏生有关吗?”
“没有。”
“那他知道吗?”
秦让点了下头:“据说他是知道这件事的,还去见过你大哥,但此事他并未参与其中。”
温年忽地,眼里透出点笑意:“那就好。”
秦让看着她的那点希望,渐渐暗下去:“你是怕他参与事情,心里过不去……”
“不是的。”
温年接过纸巾,胡乱擦了几下脸,眼角的泪痕压根没擦到:“我怕有参与,这件事只会更复杂,程家在海港势力太大了。”
“你不用担心,我说过帮你,就一定会帮的。”
她不可能拖秦让下水,这是温年最后的底线:“秦先生,你帮我见到大哥就行,别的事情,不用你帮忙。”
“温年……”
秦让还想劝说。
温年打断他:“我大哥涉嫌的问题太重大了,如果这个时候,你帮忙做事,外边那么多双眼睛盯着,且不说帮不帮得了,会连累到你。”
“我不在乎这些。” 一句话不在乎,她心跳加速,心脏更是肿胀得厉害,好似被人一手掐住,使劲捏。
倘若说之前的帮忙,都是出于她是秦小江的老师。
那这次,秦让的态度很明显。
他是奔着她这个人来的。
不算是惊喜,也不算惊讶。
温年吸了吸鼻尖的酸劲,吐声尽量平稳:“可我在乎,要是你出事的话,小江怎么办,谁照顾他,他肯定恨死我。”
“小江他不是那种不讲道理的孩子,而且这件事咱们不试试,怎么知道……”
今晚的秦让变得莫名固执。
“秦先生,你帮我,我也没法按照你想要的方式报答你,我刚跟程晏生离婚,不可能那么快的步入一段新的恋情,乃至是婚姻。”
而且她觉得自己如今的处境,跟秦让是不般配的。
这个不是温年不自信,是事实摆在眼前。
就算程如仪说的那样。
秦让要她,秦家跟宁美岚也不会接受她。
车在路上匀速通行,男人背对着她,温年看不到他脸上的表情。
唯有通过语气,来辨别喜怒。
秦让音质有些哑:“你好像误会我了,我也从来没有说过,帮你就一定要你用自己来报答,况且我没那么卑劣。”
他没那么卑劣。
可她不能不懂感恩。
这就是男女之间,性别决定的思维差异。
秦让拿出那种打趣的话术:“你可以用别的办法来报恩。”
这漫长的路途中,温年无数次在思考他这句话的用意。
别的办法?
她除了自己,还有什么是能让一个男人,心甘情愿帮助她的,显然没有,论家世,她比不上追捧在秦让身边的任何一个女人。
论才华学历,也不算顶尖。
比她厉害的,有得是,不说一抓一大把,那也是一抓不少于十个。
唯一能拿得出手的,怕就是她那张脸跟那副身材。
到清城时,临近凌晨了。
这个点没法探监,秦让陪她留在宋心慈所住的医院。
宋心慈见到他,眉目间露着几分笑,掩掩藏藏的:“秦先生,你是年年的朋友吧?”
“是的,阿姨。”
秦让亲力亲为,将手中细致削好皮的苹果递过去,脸上堆积起温和:“最近感觉身体怎么样?有没有别的不舒服的地方?”
入院后没多久,温年给宋心慈做过全检。
身体健康,除了头上的磕碰以外,几乎没有别的问题。
“都还好。”
温年进门时,就看到宋心慈满目笑容,跟秦让聊天。
一想到程晏生在葬礼上跟她讲的那些话。
宋心慈从头到尾,都对整件事情一清二楚,她装聋作哑了三年,看着她挣扎。
温年的心,再次破碎一道口子。
她手指攥紧饭盒,攥得发疼,才松开手:“别说了,先吃饭。”
宋心慈看一眼手里的饭盒,明显一副不悦:“小秦把你这么大老远送回来,怎么就给人吃这个?楼下好像有一家……”
“关门了,只买到这些。”
秦让懂她,更懂她此时的情绪。
他起身接过,没任何嫌弃的掰开了饭盒:“阿姨,我没事的,这种盒饭我也经常吃,而且我也不挑嘴。”
说完,他连着扒拉几口。
米饭的口感很差劲,比想象中还要差,秦让咀嚼着,强忍住咽下去,没表现出任何情绪。
温年端了一份粥给宋心慈:“你吃这个。”
宋心慈俨然是不饿,接着,但没吃。
她坐回去,一边撕开自己那份,一边出声说:“今晚我跟秦先生都留在医院陪你,我睡病房沙发,秦先生睡隔壁休息室。”
宋心慈所住的医院,是单人套房,有配套的休息室。
秦让作为一个外人,他都能看出这对母女之间的微妙。
待他出门打电话的档口。
温年搬了张凳子,坐到病床前,目光直勾勾的盯着宋心慈,近乎是逼问的口吻:“大哥入狱的事,你知道为什么不告诉我?”
第114章 一死一伤
宋心慈一直生活在清城。
温重堇入狱那么大的事,她不可能不知道。
她张动唇瓣,又合上,像是在害怕什么。
“你怕什么?”
宋心慈吞咽唾沫:“晏生说要是我告诉你,他就有得是办法对付温家,是他,他不想让你知道……”
“所以你就没说?”
“我不敢。”
温年勾起嘴角,呵呵一笑,笑声好生讽刺:“你是不敢,还是为了自己那点利益,跟他乌合之众啊?”
宋心慈头跟脸都压得低低的,根本看不到脸部任何一个五官。
郁结的气焰,在心底一阵阵燃烧灼烈。
她感觉自己掉进了一个巨大深渊,爬不起来,掉不到底,悬挂在半空,紧靠着一口气撑着。
病房内陷入沉寂。
被抽干空气的那种静谧。
宋心慈抬起眸眼,小心翼翼的去打量温年,两人的视线在空气中交汇,她出声:“程晏生说,你知道当年他跟大哥的交易。”
比起先前的语气,她这次算淡。
“我不知道。”
宋心慈想都没想,几乎是温年话落音的下一秒,她摇头摆手,否认自己知道的事实。
看到她这副模样,温年内心觉得可笑至极。
“你就一点担当都没有吗?”
闻言,宋心慈坐在病床上,后背靠住床架,她一动不动,脸上表现出那种极度挣扎的神态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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