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说了四街只是个鱼龙混杂的神棍聚集地,像吕四爷这种靠坑骗发家的人,觉得全世界都是神棍,也不足为奇。
自来和他不对付的冯吉祥立刻将话头接了过去,他说:“我看你真的是孤陋寡闻,目光短浅,你遇见的是骗子,就代表小仙儿说的这人是骗子吗?那念门的人我虽没打过交道,但人家的名声在北边儿是数这个,那能有假?”
吕四爷说:“我管他北边儿南边儿,到了咱们四街,就轮不到她来做主!”
风二娘打断二人说:“咱们还是听小仙儿将话说完吧!”
“对,对对,小仙啊,你继续说!”冯吉祥的声音。
我说:“这个李风华是有些本事的,若是没有,念门当家的也不会大老远派她过来,且她出面,是势在必得,若是明日你们与冥仰的见面没达到目的,我此刻还不知道她会用什么手段,但我尽量在此之前能赶回来!如果,中间发生什么意外你们见到这李风华,记得不要和她对视!”
念师控制别人的意识,主要是靠眼睛,所以当时护念师父为了不被控制说出自己知晓的秘密,自愿囤药变成瞎子。
不过,护念师父也曾说过,真正厉害的念师,也不需要攻眼亦可操纵,但这和受控者自身的定力成反比,受控者越弱,控制起来越强;同样是修行的术士,不靠眼攻就想操控是非常难的!
这四人中,其他三人都有些修行底子在,唯一可能被攻破的,就是吕四爷了!
将我知道的信息都传递给他们以后,我才挂了电话,心中隐隐觉得不安。
打开门从屋里出来,我站在冰天雪地里,让自己的身体去感受寒冷的侵袭,这种恶劣的环境,可以更加清醒地让我的灵觉去感受那股影响的能力。
我深吸一口气,将双眼慢慢闭上那一刹那,我的灵魂,便开始寻找那令我不安的源头所在。
我本以为,让我不安的会是即将前往四街的念门徒李风华,但却不知怎地,我看到深夜的雪道上,慢悠悠地走着一个穿着蓝色道袍的道士,他背上背着一只葫芦,脚上踩着一双布靴,这打扮在寒雪天里显然单薄了些。
我看不清楚他的脸,看身形约有五十来岁,头发花白,他正在这寒夜里往着一个方向走,因为是魂游状态我并看不见他要朝哪里去。
但我很清楚,此人的存在,会发生什么不好之事,甚至我此刻魂游状态,都能感觉到此人身上具有某种压力,我慌忙回魂,双腿发软,险些没站稳坐了下去,所幸一只手从旁边伸过来将我扶住了,转头看去,是千刃。
“在隔壁听到你开门声!”他淡淡地说着,还将身上的外套披在了我身上。
“你这个伤号,更需要保重自己的身体才对。”
我想将衣服脱下来披回他身上,他已经先一步转身进到屋里了,他往火盆里又加了一些碳,知道我有话说,还给我倒了一杯开水捧着暖手。
我在火盆前坐下,温热的碳火烘烤着我的脸,稍稍将游魂带来的不安驱散了些。
“刚才看到了什么?”明明是关心,但他的语气却像是命令。
我早已习惯这样的千刃,如实告诉他:“我看到一个令我很不安的道士,我没见过这个人,但如果见到了,一定要十分小心。”
我的灵觉不会有错的!
他听后沉默了起来,大多数时候,他都只是一个可靠的倾听者。
我告诉他:“这两天我得下山回一趟四街。”
山里下了好多天雪了,马上就过年了,我原本说好陪他在药居疗伤的,突然赶在这时候回去,他也猜到了什么,问我:“是不是上次夺旗赛的事?”
“差不多,不知是巧合还是有什么机缘在,这念门的手竟伸到了四街……”
千刃听我说到这,就开口打断了我,他说:“四街一群废物,你人越多,变数又多,还不如退出来,现在凭你的本事,想博名号,也不是什么难事!”
千刃一直都觉得四街是个累赘的最大原因,其实不是四街,而是我,他深知我有‘仁慈’的臭毛病,总会为弱者停留,这与他向来冷绝果敢的行事风格违背。
加上他此次若不是为了帮我在四街上夺旗,命都快交代了,所以他对四街自然是没一点好感的。
但我坚持留在四街自然也有我的道理,我耐心地向他解释道:“四街确实没几个有本事的人,但换个角度,我一个嫩头青,想在一群高手里博名头,那不是开局就地狱难度吗?相反,四街综合实力不高,可好歹有点历史文化价值,人多地盘大,他们愿意相信我,我也愿意带他们闯一闯!”
我是有信心凭自己的实力,慢慢将四街从坑蒙拐骗的神棍街,变成真正有口碑的玄门生意场的。
千刃却并不看好,他说:“就怕你有心带他们闯一闯,江湖人却被利益熏了心!”
千刃对人没有信任,他年少时家破人亡,与我一样,是刀门最后的血脉,所幸因为这身异术被戒尺门的姚兆光一手带大,他那般重情义之人,也是到了自己被追杀时才明白,自己只是一把杀人的刀而已。
可我和他想得不同,虽然我也是被人心害得差点丢了命的,可这一路来,我也遇见了不少真心对我的朋友,茉莉、凌天、千刃、棺婆,甚至在霜城认识的风二娘,姜药师,他们都是正直的好人。
前段时间看千刃在霜城的生活,我本以为千刃越来越像普通人了,也是到这一刻我才发现,那些不过是他融入新生活的伪装色,他依旧是杀手本色,对人性有着最坏的猜测!
想到这个,我心里有些难过,为他难过。
我发自内心地说:“千刃,我们不能只靠仇恨活着!”
千刃抬头看向我,碳火将他的脸印上了一层光亮,他用颤抖的声音问我:“尤小草,灭族之恨,如何能忘?”
就此,我心中所有想说的话都卡在了喉咙里,我无比清楚,他说的每个字都烙印在了我们的灵魂里。
是啊,灭族之恨,如何能忘?
许是因为我都长大了,才知道自己是魂族人缘故吧?
我没亲历过魂族衰亡的惨痛过程,连同生我的母亲,我也只是从旁人口中听过她的过往,我怎会理解,眼前的男人曾亲历至亲一个个惨死、而他自己的大半人生,都以血为食的日子呢?
我的劝说,太轻薄了,我只得低下头,感到惭愧。
我们沉默了许久,他开口说:“我答应你了,伤好之前,不再动念,这回,我不能跟你下山,你自己当心,别逞能。”
听到他说这个,我突然觉得双眼酸涩,即使他对人性有着最坏的揣测,可他对我,却向来仁慈细心。
终于,眼泪还是从我眼眶里流了下来,似乎是察觉到了,他不想让我尴尬,起身往外走,口里说:“不早了,歇着吧!”
我用袖子用力把眼泪擦去,大声问他:“为什么信我?”
他冷薄如刀,不信任何人,可这一路上走来,他数次以命相救,他为何从未怀疑过,自己所救非人呢?
他打开了门,雪风从外面灌了进来,他并没有回答我的问题,就这样走了出去。
清晨,我本该收拾东西下山的,可因为昨晚魂游所见到的道士十分不安,于是决定,再留一日。
吃过早饭,大门外突然有人敲门。
期初,大家都没在意,因为连续下了几天的雪,外面的道路都堆起了雪,上山路不好走,没人会选择这个时间来拜访,所以大家都没当回事,只有我缓缓放下了手里的筷子。
千刃观察甚微,一见我放下筷子,他也跟着放下筷子,好奇问:“刚刚是不是有人敲门?”
姜凌儿说:“嗨这天儿,鬼都不愿意来,更别说人了!”
“咚咚咚——”敲门声大了些。
姜凌儿站了起来,目光看向旁边的姜前辈。
“看来是有人敲门,许是山下哪个乡亲家出了事,急着来求药的吧,姜大你开门看看,把前厅的碳烧得旺些,别冻着老乡。”
姜前辈在这山里数十年,行医施药,是出了名的菩萨心肠,也受乡民人爱戴。
姜大点了点头,快跑着朝大门跑去。
门开了,我也从饭厅里走了出来,既是来药居问药的,我和千刃都是客人,不便露面,但我却留了个心眼,并没有回屋,而是帮着姜凌儿收拾起碗筷,让她去前厅奉茶去。
没过多久,姜凌儿就来厨房拿烧水壶了,我便趁机问她:“是来问药的乡民吗?”
姜凌儿摇头,说:“不是,是个过路的道长,这山里也没别的人家了,外面冷,所以来咱们药居休息。”
姜凌儿端着烧水壶走了,我却隐隐感到不安。
等我从厨房出来,就看到千刃从前厅那边轻快步伐过来,只觉得好笑,还是千刃行事直接,不讲礼数,想看就看了!
我直接走上去问他:“你看见来的人了?”
“嗯。”
“是不是个穿着蓝色道袍的道士?应该身上还带着一只这么大的酒葫芦?”我又问。
千刃虽吃惊,但事情落到我身上,也不那么稀奇了!
看他这反应,我是说对了,还真是昨晚我魂游时见到的那个老道士!
魂游的时候我看不见他的脸,证明这个人,道行很高!
“你昨夜魂游见到的正是此人?”千刃问。
“对,我没想到他会到这里来,这个人绝对不是路过那么简单,我们得小心点!”我嘱咐道。
正在我们说话间,姜凌儿急急忙忙从前厅里跑过来喊道:“小草姐姐,大哥哥!不好了,师父的晕症又犯了!”
姜前辈这两天都在帮千刃压制身体里的结毒,消耗颇大,但她本身自己就是炼药高手,所以还是第一次在这个时间段犯病,我和千刃相视一眼,都感觉事情不那么简单。
“我们去看看。”说罢,我和千刃一同到了前厅,就见那道士坐在一旁的椅子上,而姜前辈则靠在上方的椅子上,用手扶着额头,似乎很不舒服。
那道士见后院里突然进来两人,眼色有变,目光却落在了千刃身上,像在打探着什么,接着,他关心地道:“你们来得正好,你应该是这位老夫人的孙子吧?我看老夫人情况不太好,想帮他把把脉!”
道家也懂医术的,在外面帮人号脉也不是什么稀奇事。
不过这话在这里听着就很稀奇了,这可是药居,来这儿都是寻医问药的,还轮不到他一个外来的陌生道士,帮姜前辈号脉的地步吧?
而且我深知这道士道行很深,来此目的不纯,姜前辈突然身体不适,是自身的问题,还是别的原因,根本说不清楚。
姜大师兄思维单纯,姜凌儿年幼,他们根本不清楚其中厉害,所以我抢先一步走上前说:“不必劳烦了,我来吧!”
道士目光落在我脸上,深看了片刻,问道:“你是?”
“我是在药居里向姜师父学药术的,这是我哥!”我将千刃引了出来。
千刃顺势请道士回去坐好,保持距离。
我则几步到了姜前辈面前,帮她号起脉来。
棺婆把过脉以后对我说:“她确实这几日耗损过大,不过有回神汤养着,并无大碍,此时脉息混乱,有道异息在她体内乱蹿,小草啊,这道士来者不善,有大问题!”
第147章 酒猛妖道
所以这道士借着过路躲风雪的由头来敲门,姜前辈以礼相待,结果这道士却恩将仇报,暗自对姜前辈动了手脚?
若不是我今日实在感觉不安,多留了一天,这幼女寡母加个智力不全的姜大师兄,还不得被这道士给算计得渣都不剩?
姜前辈对我和千刃恩重如山,这臭道士竟然在我们面前对姜前辈下手,我真后悔自己刚才没能第一时间,跟着姜前辈一起到前厅,如果我来了,量这臭道士也不能在我眼皮子底下对姜前辈做什么?
现在后悔已为时过晚,这道士奔着要姜前辈命来的,许是如今依附我的魂灵越来越多,其中还有梅化人(梅化吉的哥哥)这样的被供养过五十年的怨灵,我心头升起一股杀气,正要当场发作,却是还有意识的姜前辈抬手,摁住了我因为情绪上头而颤抖的手。
我目光看去,姜前辈用眼神示意我别冲动。
受伤的人是她,保持理智的也是她!
我深吸一口气,理智回到脸上,随即转身对姜大师兄说:“咱们师父旧疾犯了,我们先扶她回屋歇着!”
大师兄担心姜前辈的情况,嘴里‘呜呜丫丫’地向我询问着。
我面色如初地安慰他道:“没事,有我在呢!”
姜大师兄是信任我的,没再追问,他过来两只手就将姜前辈瘦弱的老躯抱了起来。
我看了一眼旁边的道士,这事儿不可能这么算了,但我得先确保姜前辈没事,我开口对那道士说道:“这位道长,实在抱歉,先等我安顿好师父,我很快就回来!”
我又看向千刃道:“哥,你陪着道长坐会儿!”
千刃点点头,他冷着脸,往旁边的椅子上坐了下去,即便发生了这种事,他那稳如泰山的样子,任谁也不敢小看吧?
我和姜大师兄往后院走去时,他也懂药理,自然知道姜前辈的情况不好,再一次结结巴巴地说:“我去去叫叫……”
“嘘!”我出声止住了他的声音说:“切记,千万别提姜寓任何事情!”
“可是师父她……”他太担心姜前辈的身体了!
我则告诉他:“这是你师父的意思!”
到了屋子里,将门一关,棺婆立刻接替了我的身体,她一套针下去,姜前辈的意识恢复了。
她睁开眼第一句便是对我说的,她说:“小草,外面来的那道士说是认识我儿,应该与十五年前那件事有关,此人是冲着姜寓来的!”
她的声音虚弱无力,心中却惦记的全是姜寓,我伸手轻拍她的手背承诺道:“前辈您放心,这里一切有我!”
我虽算不得什么大人物,可身边跟了不少大人物,这点儿底气,他们也是给了我的!
姜前辈这才松了口气,她手扶着胸口,自责道:“我年纪大了,真的不中用了,如何被他动了手脚都不知道……”
“前辈不必多想,那道士有点本事在身上,他要动手,你察觉不到也不奇怪,所幸他没直接下死手!”
再则说,姜前辈一心研究药术,想防这种下阴招的道士还是很难的。
姜前辈说:“这就是我猜测他的目的可能是姜寓的原因,只有我活着,才能从我口里得到寓儿的下落……”
棺婆此时说:“那道士用道气打乱了姜药师的脉息,引得她脏腑受力,若不及时干预,是有生命危险的,若是此道士奔着姜寓来的话,那他应该料定药居里除了姜药师自己以外,姜大和姜凌儿束手无策,那必然会请出藏身在密室里的姜寓……”
我听后一阵后怕,还好还好,不然以现在的情况,千刃不能动用能力,姜前辈体弱,剩下缺智的大师兄和年幼的姜凌儿,根本拿这道士没办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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