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将林梦扶起来,把包挂在她脖子上,直接抱起她,右手提着礼盒走出了酒馆。
到门口后又将林梦放下,只用左手把她抱在胸前,然后腾出右手关门。
林梦的手乱晃,直接搂住他的脖子,仿佛这样做她会更有安全感。
姚野关好门,闭了下眼,怀里的人不太老实,还好有夜晚的凉风,让他微躁的心平静下来。
他抱着林梦过了斑马线,向前走了五十米再左拐到青山小学路。
往日来回都是骑自行车或者开车过来,这样更节约时间,今日带着个喝得迷糊的人,估计不能按时到家了。
“你们都讨厌我,都不喜欢我。”林梦委屈轻柔地说着呓语。
她的手搭在姚野的肩上,时不时地伸出手指拨弄他的后颈和头发。
姚野觉得痒,偏了一下头,想躲开她的手。可林梦紧追不放,他躲哪里她的手就跟到哪里,一来一回后,那只涂有粉色指甲油的手才掌心向下不再乱动。
可她却开始抽泣,像是做了恶梦般,嘴里喃喃着“讨厌我”三个字。
林梦眼角的泪水浸湿了姚野的衬衣,黑色衬衣看不见泪痕,但姚野能清晰感受皮肤触碰到的湿冷,连心尖都轻颤一下。
“你自己想太多,没人讨厌你。”他还是开口了,且声音很温和。
“你,就是你,你最讨厌我。”她的声音越发委屈,细听下还带着几分娇嗔。
姚野都怀疑她到底是睡着了还是半醒着,一杯烈酒没喝也不可能醉。他真是冤枉,下午可是他生平第一次陪除了老姐以外的女人去商场购物,现在也是他第一次抱女人回家。
他轻轻颠了下林梦,将她抱得更稳些,用平时和果果说话的语气:“安静点,再胡说我可就扔了。”
林梦像是将话听了进去,安静下来,在他怀里蹭了蹭,活像只耍赖的小猫。
深夜的巷道很安静,姚野抱着林梦站在廊下,昏黄的灯光如枯萎风干的黄玫,在他身上汇成暧昧醉人的光影,棱角分明的五官透着冷峻,他仰头看向对面的香樟古树,想着再过几日就是花开的季节。
他关上小门,走上楼梯,到三楼时才发现不知道林梦设置的新密码,试着叫醒她,但却没成功。他平时情绪很稳定,除了辅导果果写作业时,常常游走在崩溃的边缘,不能揍不能骂,怕对方哭了还得乖乖哄。
他只能将林梦带回家,把她放到他的床上。
林梦的包搭扣开了,里面的东西掉了出来,姚野又一一给她放回包里,又拉过被子,给林梦盖上。
正当他准备离开时,林梦微微睁眼拉住他的手,“如果有人来找一个叫林梦的,千万别跟别人讲我住在这里,不然我会有麻烦的。”这话她讲得认真,不像玩笑。
麻烦、包里的艺术系列钢笔、水晶杯、阔气的花钱方式,老姐确实是忙工作糊涂了,什么人都往里招,他暗忖着,一脸不悦地甩开林梦的手。
他拉起被子盖在林梦脸上,走出去后又回来,将被子从她脸上拿了下来。
姚野睡不惯沙发,洗完澡后直接去了外甥的房间,他将外甥往里挪了挪,放下枕头躺了上去,被子太小,怕凉着果果,他又往里挤了挤。
一米二的小床有了他显得格外拥挤,果果翻身腿一抬落在他的要害处,姚野吃痛,暗自骂了几句。
……
早七点半,果果手里拿着油条,出现在姚野房间。
他咬了一口油条,转身向客厅跑去,“妈妈,舅舅床上有个姐姐,他们正在一起睡懒觉。”
姚楠走到门外一看,赶紧用手捂住果果的嘴和眼睛,把他带去了儿童房。
姚野与林梦被说话声吵醒,两人四目相对,三秒后都睁大了双眼。
林梦脑子昏痛,立刻钻进了被窝,意识到不妥后一把掀开被子,光着脚跑了出去。
姚野也从床上跳了下来,差点没站稳,他扶着椅子坐下,抓挠着头发,一头磕在了书桌上。
“你们以前认识?这是个什么情况?”姚楠站在门外说。
姚野抬起头,无语至极:“怎么可能,昨天她喝多了,我送她回来,但开不了门,就让她睡我房间,下半夜我上厕所迷糊了回了这里,所以就变成现在这样了。”
姚楠笑了:“这不是偶像剧才有的桥段,还以为你俩谈恋爱了。”
姚野被这话噎了一下,蹭地一下站起来:“怎么可能?我对女的不感兴趣。”
姚楠装作恍然大悟般:“哦,原来你是对男的感兴趣。”
亲姐这该死的幽默感,姚野现在是真的讨厌,他将门一推,“砰”地一声关上,随后又将房里的高跟鞋与女包扔到了卧室门外。
他将被套、床单、枕头套都拆了下来,扔在一旁,坐了好一会儿,才捡起地上的东西拿去机洗。
林梦回到房间,直接去卫生间吐了,情绪产生太大的波动,她就会这样,很多年的老毛病,好不了了。
缓过来后,她脱掉裙子,检查身体有无异样,虽止不住地在心里嘲笑自己的小人之心,但眼睛和手上的动作却没有停。
洗澡出来,发现手机有姚楠的微信,对方说她忘拿的东西已经放在了门外,记得开门拿;姚野是大晚上起来上完厕所迷糊了,才走错了房间。
她回微信表示感谢与抱歉,对方说都是小事让她别放在心上,也对弟弟戏剧性的行为说了抱歉。
她打开房门,情不自禁地看了一眼二楼的棕色铝门,抓起地上的东西就匆匆进屋。她背靠在门上,心跳得厉害,担心碰见姚野,不知道该说什么,怪难为情的。
……
胖蓬蓬的小燕在窗台上跳来跳去,窗户上的墙沿处,有一个燕窝,有人很细心地在燕窝下钉了个木板,这是人燕起居和谐的必要一步。
林梦搬了张椅子到阳台坐下,对面小公园里,果果带着小女孩在玩跳绳,周大爷和朋友在下棋。
橙子维C泡腾片水在玻璃杯里冒着几缕热气,林梦不想喝,只望着远处的春景发呆。
昨日因母亲的步步紧逼,她狠狠放纵了一回,却不想给别人惹了麻烦。
她努力回忆是如何出了酒馆又到家,然后睡在姚野房间,包括说过的话,可她的记忆断片了,只记得哭过两次,还是在一个认识不到一天的男人面前哭,现在她真想蒙着被子睡上三天三夜,好将此事淡忘。
她进屋尝试睡觉,可胃里又开始翻江倒海,并隐隐作痛,在心里纠结着要不要去看病拿药,当额头冒了薄薄一层汗后,她放弃挣扎,从床上下来,穿上羊毛衫和长款羽绒服,戴着口罩出门。
下楼梯时她加快了脚步,生怕遇见了二楼的屋主们。
巷子一切如故,青砖路已经被环卫大叔打扫干净,春日暖阳照进深巷,林梦的脚步放缓下来,拿出手机记录下此刻的美好。
她将手半悬着,让暖柔的空气穿过手指。空气里还有清晨大雾散去后树与阳的味道,青山的春,是多少人心心念念的浪漫季节。
林梦到了诊所门口,发现这里的坐诊医生是姚楠,脸红着准备扭头离开,便被姚楠叫住。
“林梦,生病了?快来我看看。”姚楠的声音热心又带着急切。
林梦上了台阶,走进诊所:“楠姐,没想到你是这里的医生,我就是胃不舒服,想拿点药。”
“你先进来坐会儿,我给你开药。”
林梦找了个位置坐下,打量着四周,这家诊所规模不大,外面是问诊拿药的地方,里屋有五张病床和两排座位,供输液的病人使用,输液打针的护士和拿药的护士各司其职,与坐诊医生姚楠一起忙得不可开交。
“姚医生,你看我儿子这手,输液输得都青啦,咋办哦?”女人举着儿子的小手,焦心地问着。
“回去用毛巾热敷,放心吧,没事的。”姚楠话语温和又带着两分坚定。
看病的老人在姚楠面前坐下:“老毛病犯了,还是给我开个止痛片,还有膏药。”
姚楠写着病历:“许奶奶,您这腰我还是建议去医院拍个片子,好好检查下。”
老人连忙摆手:“不好不好,我这老毛病也治不好了,不去医院花那冤枉钱。”
姚楠无法劝说老人,只好给她开了三七止痛片和消炎镇痛膏药。
林梦的注意力被转移,刚刚面对姚楠的紧张尴尬也消失了,这家诊所浓缩了人间百态,她突然有了想留下来的想法。
“林梦,过来吧,到你了。”姚楠叫道。
林梦走到她面前坐下:“楠姐,我就是胃里恶心还有点疼。”
“喝酒了吗?以前做过胃镜检查吗?”姚楠问。
“检查没做过,我一般情绪有剧烈波动胃就会难受,你给我开点药吧。”
“胃是情绪感官,你这有可能是心理疾病,有空还是去做个详细检查。”
姚楠说得没错,她有洗手强迫症、选择困难症、性冷淡,在无数个黑夜里,她迫使自己去改变,可她做不到,哭过很多次后就放弃了,人生短短几十载,她不想太过为难自己。
吗丁啉和奥美拉唑胶囊能很好地缓解她的病症,两味药吃下去不久,她感觉胃里好了许多。
临走时,姚楠叫住她:“林梦,把这个药带回去给姚野,谢了啊。”
林梦疑惑:“他生病了?”
“老毛病犯了,他有胃病,这会儿在家疼着呢。”
林梦拎着药,走出了诊所,又停下脚步,想着要不要回将心里的疑问问个清楚,半分钟后,她转身回了药店。
“楠姐,我住的房间应该是姚野的吧,如果他有女朋友了,这房子是不是就得提前收回去。”她问这话时,内心深处忐忑不已。
姚楠放下手里的笔,起身拍了她的肩膀:“不会,我就没见过他谈恋爱,连个女生都没带回来过,他在你那屋睡觉会做恶梦,所以你放心住,他不会搬回去的。”
林梦悬着的心放了下来,暗自吐槽自己有点小心机,之所以这样问,是她担心姚野是个滥情的人,和这样的人闹下乌龙,她会有心理阴影的。
现在她不得不撕下给他贴上的标签,昨天在酒馆她真以为他是放荡不羁的情场高手,没想到这么纯情。
第5章 Chapter5:谣言
“楠姐,我回了啊,你慢慢忙。”林梦语调轻快,与姚楠的关系也变得熟络起来。
“回去的时候看见果果,让他回去写作业啊。”姚楠说。
林梦回去后,对面小公园里只剩下下棋与拉二胡的大爷们。
她站在楼梯口,抬头忘了一眼楼上,突然后悔应了送药的差事,但想到姚野还在胃疼,她加快脚步,到了二楼门外。
她想着就敲一次门,然后就把药挂在门把上,任务就算完成了。
可她还没来得及敲,门就打开了。
“你站在这里干嘛?”姚野一脸严肃,活像审问犯人的语气。
林梦都没空细究他那极不友好的口吻,把药塞到他怀里:“你姐让我给你的,治胃病的。”
话说完后,她转身向楼上跑去,姚野看着她那极像做了亏心事后落荒而逃的背影,甚难理解。
他捡起刚刚没来得及接住就掉在地上的药,毫不犹豫地扔进客厅垃圾桶里。
“果哥,在家好好写作业,我去趟诊所。”姚野拿着外套边穿边说。
果果从房里跑到客厅:“舅舅,我要吃牛肉干,超大包的。”
姚野用手捏他的脸:“你体重都超标了,好好写作业,否则禁止吃零食。”
楼下烛火店的周大爷已经结束下棋,回了店里,他正戴着眼镜在写挽联,看见姚野后停下笔:“阿野,果果说你有对象了,就是住你楼上那姑娘,什么时候的事?”
姚野被这话噎得都忘了胃疼,大脑里正浮现一只铅笔正在白纸上胡乱画线条的画面,半分钟后才说:“那臭小子电视剧看多了胡说的,大爷,误会啊,误会。”
周大爷“啧”了一声,又说:“谈对象是好事嘛,有啥难为情的嘛。”
姚野提醒周大爷毛笔要滴墨了,借此溜了出去。
“阿野,听说你有女朋友啦?啥时候带出来让我们见见。”许裁缝手里拿着剪刀,站在裁缝铺外面说道。
“什么,阿野要结婚了?啥时候的事?”隔壁早点铺的老板娘从店里出来,手上还沾着面粉。
姚野深刻体会到八卦在巷子的传播速度有多快,可能再过两天别人会说他想要个三胎了。
他现拧着胃疼得很,也懒得理会街坊邻居,小跑到诊所,让姚楠重新给他开药。
姚楠问他原因,他毫不掩饰地说把药扔了,若不是亲姐弟,他估计会被姚楠赶出去。
忍着疼被骂了好几句后才拿到药,姚楠让他滚回家吃药,他不接茬儿,在饮水机下层拿了个一次性塑料杯,喝了两杯温水才把药吞完。
……
林梦躺在沙发上,不知不觉间睡着了。
茶几上的手机亮着,有人刚发来微信,发信人是骆嘉凡:小九,我希望可以和你好好谈谈,我是真的很爱你。
放到以前,林梦不会让骆嘉凡再躺在微信好友列表里,可父母总是跟她强调成年后要做个情绪稳定讲体面的人,像删好友的幼稚行为她是不能做的,骆嘉凡是律师,是父母眼里的资源人,更不可能删掉的。
可她对这种佯装深情的男人恶心的紧,刚从其他女人床上下来,以为洗个澡换上一身干净衣服,就可以拿着一颗浑浊的真心转身向她求爱了,真是晦气的要命。
当初和他交往可是说好了井水不犯河水,他当初可是痛快地答应了,林梦都怀疑他是不是表演型人格,对于戏剧性的表演信手拈来,又将以自我为中心的特质发挥得淋漓尽致。
她将手机扔在沙发角落,去卫生间洗手,手机里有脏东西,碰了手机后仿佛手也变脏了,需要洗上好几遍才能干净。
林梦粗暴地关了水龙头,跑到客厅拿起手机将骆嘉凡的微信删除,并将“添加我的方式”一一关闭,她甚至想重新换个微信和手机,但这肯定行不通。
玄关处的垃圾桶里堆满了纸巾,都是她用来擦手的,她曾经尝试用帕子擦手,可过不了心里那关,总觉得会给手上留下点什么。
她提着垃圾袋下楼,不曾想听见果果的叫声。
本不想多管闲事,但念着姚楠的好,便想插手管管这小孩的事。
摁了门铃等着屋里的人开门,可屋里人没反应,她又摁了一次,想着再不开门就离开。
门打开,姚野有点不耐烦,若不是拿药回来的路上,又被好几个人追问有对象了什么时候喝喜酒之类的问题,他也不至于这样,滑稽的八卦说者无意但他这个听者只觉得厌烦。
“干嘛,又有事?”姚野问。
林梦正准备回答,余光瞥到客厅垃圾桶的药,好几包未开封的蓝色袋装颗粒和写着字的白纸包。她的心使劲颤抖了一下,这不就是赤裸裸地嫌弃她,觉得她的手不干净,碰了的药也跟着不干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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