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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5章 爸爸的花儿落了
在机场候机的时候，关尔整个人是木的，像是有几百只蚊子塞进了她的脑袋里，嗡嗡嗡的声音响个不停，她把手伸给坐在旁边一直看着她的徐洲，说自己手脚好麻啊，这座位是不是漏电啊。
徐洲把她双手包在自己大掌里，轻轻揉搓，她一直看着前方，徐洲觉得她在看他，却又不是看他，空洞的眼神黯淡无光。
“我们马上就到家了。”徐洲把僵硬的她拥入怀里，拍着她的背，一下又一下，温柔地轻声地哄着，生怕声音一大，她就碎了。
“好。”
*
此时国内凌晨三点，郑龄语双目无神坐在殡仪馆的长凳上。
五天前还和她结伴旅行的人，此时此刻盖着白布躺在殡仪馆冰凉的床上。他还说一个月后女儿结业他们一起去米兰。到时候一家三口把欧洲玩个遍再回来。
谁知两天前傍晚他如常和朋友约好出海海钓，船只行驶到深海中遇上风浪翻船落海，三人不知所踪，第二天白天人找到时，就像以往他们捞鱼，他们也像条鱼一样被人打捞了起来。
从被通知去认领尸体到现在人在殡仪馆，短短十几个小时，郑龄语像做了一场冗长潮湿的梦。
李湾湾因为是生产的第二天，李家父母劝阻她不能过度伤心劳累，好好在月子中心休养生息，他们和女婿周途赶来陪在郑龄语身边。
周途拿了瓶水蹲下来放她手里，“阿姨节哀，关尔和徐洲，马上回来。为了关尔，你也得保重好自己。其他事情有我们，放心。”
听到女儿的名字，郑龄语的眼泪悄无声息从眼角滑落。
*
坐了13个小时飞机，从米兰的黑夜赶到了陵海的白天。徐洲紧紧牵着关尔的手，这一路她不哭不闹，很安静，安静到徐洲害怕她下一秒突然倒地不起。
到殡仪馆门口的时候，她不愿意进去，空洞的眼神多了一丝惊恐，紧紧拽住徐洲的手，说她害怕，害怕见到痛哭的郑龄语，害怕看到冷冰冰的关盛。
她的声音委屈夹杂着恐惧，“徐洲，我想回家。”
她浑身抑制不住地颤抖，徐洲心疼地把她抱在怀里，“爸爸妈妈很想你，我们再等等他们，然后一起回家好不好。”
关尔看到佝偻在长椅上的郑龄语，三天前视频里鲜活明媚的母亲仿佛一下沧老了十岁。她的脚像灌了铅，每走一步都沉重无比，她沙哑地喊了一声妈妈。
郑龄语看到她，像落水挣扎后看到了浮木，看着她失声落泪，却在抱住她时一下爆发出尖锐又沙哑的哭喊声，一声声长一声声短，像一把长锥钻进她的胸膛，把她的内脏搅得稀碎。
在整个丧事流程中她像个扯线木偶，按部就班听着所有人的安排，她平静地看着盖上白布的父亲被推进火化室，平静地看着母亲撕心裂肺地将化成白骨的父亲一块块装进罐子里。她好像被施了止哭咒，整个人麻木不仁，从米兰回来到现在一滴泪没流。
直到关盛变成一个小小的盒子捧在她的手上，居然能完完全全被她抱在怀里。她才惊觉，她那么大一个能跑能跳，一见她就笑的爸爸怎么就变成了一个不言不语的木盒子。
那一刻巨大的丧失感开始从四面八方冲进她所有的感官里，冲破了她的身体防御机制，像被千万颗针同时刺进心脏里，剧烈的痛感让她双腿疲软，再也站不稳。
好在旁边时刻注意着的徐洲眼疾手快将她扶住，她像失去了所有支撑的骨头，只剩一具皮囊顺着他的身体往下滑落，直到瘫坐在地板上。徐洲眼眶发红，双唇紧闭，只能用力抱着她。她一开始只是无声落泪，接着小声抽泣，后来痛哭的声音回荡在冰冷没有尽头的走廊里。
关尔这时候才惊觉爸爸的花儿，落了，已经落尽。
陈政南赶过来的时候，所有人都在灵堂，黑白照上的关盛，神采奕奕，迟暮依旧帅气。
他点了三支香，：“老关，我会照顾好郑厂长和关尔，逢年过节，我会去家里吃饭，你放心，一路走好。”
他拥抱了郑龄语，说保重好身体。一旁的关尔小脸煞白，眼睛肿得像个核桃，看向他时，眼眶里蓄满了泪水。他上前将她抱在了怀里，轻轻拍着她的背：“老关去另一个世界享福了，以后哥哥在呢。”
关尔颤抖着身体，泣不成声，濡湿了他的上衣。
*
五个月后。
“爸爸，你现在过得还好吗？有没有找到新的爸爸妈妈啊？还是说你变成了一只小鸟？一条小鱼？”关尔微笑着摸摸照片上父亲。
“年底了郑厂长说厂里效益非常好，要赚大钱了！过两年给我买独栋大别墅！到时候啊，我们两个一起住，羡慕吧？还有，你女儿我，意大利进修回来的金牌家居设计师！可厉害了！”关尔神气地对着照片自言自语。
“爸爸，我和妈妈上个月去米兰了，顺便把瑞士挪威都逛了一遍，你要是和我们一起去，肯定嫌冷，所以就不带你啦。得夸夸你做的米兰攻略手札，非常详细！”
“爸爸，你的生日快到了，你想要什么礼物啊？有空了来梦里告诉我，我去给你买啊！”关尔如鲠在喉，豆大一颗泪珠掉在了手背上，听到身后有人，赶紧擦了擦眼睛。
“乖乖，晚上敏卿阿姨邀请我们去吃饭，还有湾湾他们也在，收拾一下，一会徐洲来接我们。”郑龄语走过来揽住女儿，从殡仪馆回来他们都刻意回避，不在对方面前流泪，提及关盛都是笑着调侃。
“妈妈，爸爸对你那么坏，你还那么想他。”关尔靠在郑龄语的肩膀上。
“爸爸曾经也爱了妈妈很久很久，只不过后来爱没了，就剩亲情吧。如果时间重来，妈妈依然不会后悔和爸爸结婚，他虽然在爱妈妈这件事情上半途而废了，但是妈妈却很庆幸，在他活着的时候还在好好爱着他。起码，现在想起来，我没有遗憾了。乖乖，妈妈知道我和爸爸的感情变化对你产生了一些影响，这一点妈妈一直很抱歉。”郑龄语摸着女儿的头发，声音很温柔。
“妈妈是个负面的例子，这辈子注定对你爸爸的感情是拿得起，放不下了。但是你和妈妈不一样，徐洲和爸爸也不一样，世界上没有完美的爱情模板，珍惜当下才是最重要的，人没了，就什么都不作数了。”
“起来吧，换衣服，待会徐洲该到了。”郑龄语站起来，朝女儿伸出手。
关尔看着笑容灿烂的母亲，伸手抓住她，借力自己站了起来。
*
“小宝贝，叫干妈！干妈送你一家糖果厂！”关尔逗着李湾湾怀里五个多月白白胖胖的小婴儿。
“等会，这话我录下来！”李湾湾笑着说。
“你录下来也没用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宝宝，爸爸抱，让妈妈休息会。”周途把孩子抱了过去。
“周途，把孩子抱过来给两个姥姥看看。”李校长说到孩子笑得见牙不见眼，招呼周途把孩子抱过来给颜敏卿和郑龄语看看。
“关关，好好吃饭，少吃一餐让我知道了我都打爆你的头！知道了吗。”李湾湾看着清瘦了不少的关尔，满眼心疼。
“我吃的可不少！”
“徐洲看着你，我放心，你们现在是什么情况？”李湾湾若有所思。
“缺个契机。”关尔回答，原本以为在米兰约饭那天就是最好的时机。
“大家吃饭了！”徐洲嘹亮的声音响起。
……
“乖乖，你不要老是回我那住，我没自由了，你也有你自己的事啊！我打车回去就行！”郑龄语说完便回头看徐洲，“有空来家里吃饭。”
“好的，阿姨，我一会送关尔回去，你放心。”徐洲看到车来赶紧过去开车门。
看着郑龄语上车后，关尔说，挺机灵啊。
“那是自然！”徐洲高挑了一下眉。
然后关尔回去和李湾湾他们打招呼，说先回家了。
颜敏卿一听，招呼保姆大包小包拎了一堆东西出去塞在徐洲的后备箱里。还让徐振鸿剪了几束开的正好的花。
“关关，有空回家吃饭，徐洲没空你就不用管他，就自己回来，知道吗？我和小耳朵都在家等你。”颜敏卿关上车门之前还不忘嘱咐一句。
关尔乖巧地连连答应，摸了摸小耳朵说改天见。徐洲说他去出差时把小耳朵给颜敏卿照顾几天，回来后，颜敏卿就各种借口不还了，把小耳朵占为己有，说孙子待在爷爷奶奶身边天经地义。
徐洲无奈故意说那我以后不生孩子了，爷爷奶奶怎么和人贩子似的！
颜敏卿抱着小耳朵说爱生不生，撼动不了我们长孙耳朵的地位。
关尔听着徐洲的吐槽哈哈哈哈哈哈大笑。
徐洲余光撇见她眼角的泪花。
回到关尔住处的时候，徐洲把所有东西分类放好，花也插上。转头却没看到她。
走到房间门口，透过虚掩的门，那个日渐消瘦的背影一抖一抖，夹杂着很小声的抽泣。
徐洲走进去，她正拿着关盛留下来的米兰攻略手札。页面被泪水打湿，蓝色，黑色的字迹漾了开来。
他知道这几个月，她忍得很辛苦，在郑龄语面前从来不哭。
他走过去半蹲在她面前，轻轻擦拭她哭花的脸。
关尔泪眼婆娑，“我有一个好爸爸，我很想他。可是以后，他都不会再出现啦！”
如果死亡有颜色，那一定是黑白色。黑的是永远烙印在亲人心口的疤，白的是逝去的亲人会藏在时间里慢慢不见……
第56章 （终）头彩
关尔不知道自己哭了多久，醒过来的时候觉得口渴，便起床想去餐厅喝水。
客厅的灯亮着，徐洲趴在书桌上睡着了。
关尔走过去，他头发有点乱，胡茬有点长，这五个多月以来他基本就差对她寸步不离了。所有工作能线上就线上，推掉了一切要出差的项目，直到上个月她说要和妈妈去欧洲双人游，他才恢复正常工作。
关尔伸出手指轻轻抚平了他皱起的眉头，“睡着了还有心事呢？”
他的笔记本屏幕还亮着，关尔轻轻将笔记本从他的手臂里拉出来，想让他睡的舒服点。手指误触返回了桌面。
关尔皱眉，“这么丑的照片你还拿来当桌面！我牙花子都露出来了！”正嫌弃着，看到一个叫关关之洲的文件夹。好奇心趋势她点了一下。
里面全是他们的照片，旧的有从前谈恋的照片，新的是米兰欧洲的旅游，按时间地点分门别类。
还有个文件夹标题为《回国后如何让前女友重新爱上我》
一保持形象体力，因为关尔是颜狗！
二保持专业能力，因为关尔还慕强！
三保持良好心态，因为关尔会气人！
四保持及时沟通，因为关尔不长嘴！
五要不厌其烦地告诉她，我会一直爱她。
要是她不信怎么办？把我所有钱和时间都给她！还不信怎么办？时间会证明，我说的是真话！
六做好不结婚的打算，因为她说婚姻是爱情的坟墓。
如果她愿意结婚，过五年二人世界，她喜欢孩子，那就生一个，幼儿园到初中就读我以前的学校好了，毕竟高中大学不一定考的上！
看到这关尔笑出了声。
徐洲被突如其来的笑声惊醒，看到她正对着笔记本屏幕嗤嗤地笑，一下子清醒了，站起来就把电脑抢了回来。
“干嘛偷看人家的秘密！”
关尔看着他乱糟糟的头发，尴尬窘迫的小表情心情突然变好了，故作垂眉顺眼的姿态，说：“对不起……”
徐洲见状有点慌乱，毕竟她几个小时前还哭的上气不接下气，他因为担心，一直等她睡着了才敢出房间，回家又不放心，只能把电脑带上来工作。
他把电脑放下，伸手去拉她，“没关系，密码是你生日，你想怎么看都行，刚刚是我不好。”
关尔不应声，实在是渴了，把桌上的水杯端过来喝了一大半才放下。
“还要吗？”徐洲知道她是渴醒的反而放心了。
关尔摇摇头，钻进他的怀里，熟悉的味道，炙热的身体，还有此时此刻他心跳的律动都让她无比安心，她缓缓开口，喊他的名字，“徐洲。”
徐洲轻轻拍着她的背，嗯了一声。
“我们和好，好不好？”
“好。”徐洲把怀里的人抱的更紧了一点，眼里透着喜悦的光亮。
第二天天不亮，徐洲就走了，给她留言说隔壁市某个别墅区的工地即将落地，他去现场落实确认，为期两天。
关尔醒过来后长叹一声，“我这刚谈恋爱第二天就异地？不可能！”
关尔中午借口查岗让徐洲发了酒店的定位，下班便开车前往。经过花店还下去买了一捧红玫瑰。两个小时的车程，不觉得无聊枯燥，有想要去见得人，她心情都格外好。
停好车后关尔走上一楼看到个便利店，总觉得该买点什么，便走了进去。
关尔捧着花站在酒店房间门口，拿出手机，看了一眼发型，妆面。满意地按下了门铃。
一次两次三次都没人回应！只好拿出手机翻出聊天记录。
“没错啊，就是这里啊！没下班？八点了啊！”关尔准备打电话的时候，徐洲的声音响起。
“关尔？”
徐洲的眼睛亮晶晶，脸上满是不可置信还有惊喜。
关尔见他一动不动定在那傻笑的样子，朝他张开手臂，“我来看我男朋友，你见到他了吗？”
徐洲三步并两步冲过去将她拥入怀里，“嗯，见到了，他说很想你。”
过了好一会，徐洲滚烫的鼻息撒在她的后脖颈上，“宝贝，往后退两步，我开门。”
于是他们两个像被粘合在一起一样往门的方向平移了两三步。
随着门锁打开的声音，徐洲抱着关尔一个旋转将她抵在了门上，把她手上的花拿过来放在玄幻处，两人额头相抵，四目相对。
徐洲声音有点沙哑，“为什么过来找我？”
“我想你了。”关尔低垂着眼，视线停在了他的唇上。
“还有呢？”徐洲双手握住她的腰将人往上提了一下，两人鼻尖碰鼻尖，彼此呼吸交融，就差两三毫米，四片唇瓣就要贴在一起。
关尔往上凑了一下，徐洲忽然拉开一点距离让她够不着，她温热的鼻息轻轻拂在他的下巴上，微张的红唇就在眼前。
徐洲喉结滚动，眼里带着侵略性地情欲看着她迷离的眼神，“还有呢？”
“我爱你。”
关尔话音刚落便被他炽热柔软的双唇堵住。
熟悉的温度熟悉的气味让彼此沉溺在这热吻漩涡里。她双手攀上他的脖子尽情投入，两人柔软灵巧的舌尖交织缠绵。越吻越热，越热越野。
他们都渴望得到更多的肌肤之亲，互相扒落彼此的之间阻碍的衣物，徐洲一把将她抱起拖住她的臀部，大步流星往卧室走去，然后进了淋浴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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