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便面走近凌穹,凌穹张望着他身后,“你不是也要参加运动会吧?”方便面打趣她。
“你管我呢!”只看见方便面一人,她高兴之余又落寞。落寞后又觉得心烦,心烦到跳绳跳得上气不接下气都无法把心底的闷气吐出来。
“看你也不行,”方便面手里拿着方便面嚼得有滋有味,牙齿和面撞击的瞬间几如火花乱飞,他吃方便面总能吃出牙齿和冰块缠斗的响动,鱼刺碰到醋软绵柔顺的姿态。“也可以,”他偷笑,指着她扎起的马尾比划,“头脑简单,四肢发达。”
凌穹蹲在地上喘气,摸了摸自己的马尾,既然已经能扎起来了,就继续留着吧。她剜他一眼,恨不得把他的嘴撕成一张蛤蟆嘴,她站起来准备进屋,章林生自院门外而进,又没忍住张望,还是没有看见方寸久。方便面拉住她,把没吃完的方便面扔给章林生。
“说真的,花样跳绳,你参不参加?”
“没时间!”她甩掉方便面的手进了屋。
“我参加,我参加!”萧望从屋里飞奔出来,在门口遇见凌穹,看她心情不好,便给她让了路。
“魂不守舍,看了还以为你喜欢着谁呢!”方便面嘀咕,凌穹停住脚步,“喜欢着谁”四个字像针管里的药水,注入她的皮肤在全身血管游走。她拍了拍脸颊,跨过门槛上楼。
凌楼在楼梯间追上她,他买了盒蛋挞恭恭敬敬送给凌穹作为弥补,又弯腰接过她手中的跳绳。凌穹心里也不觉得气了,她的生气总是来得慢去得快。“不想吃了,我要睡觉了,明天还要早起上学!”说完向走向卫生间。凌楼后退一步拦住她。“不急,十分钟,五分钟就够了!”
“要我帮你做什么?”她懒懒地问。
“这个,”他从裤子口袋掏出上次买的项链,“帮我带给萧老师!”凌穹明白他的用意,她走到沙发坐下,“想好了?”凌楼把蛋挞和跳绳放在桌上。
怎么想他都觉得这是一种难得的缘分,“不去想结果就好了!”他拍了拍后脑勺,头疼欲裂,怎么就没有想到呢?看见过几次的那辆白色大众驾驶座上的人,就是覃涛呢?
凌穹拿过他手中的项链,打开看了一眼,两颗连在一起的“心”和“星”,店员介绍说流浪的星星拥抱另一颗心,她没在意所谓的寓意,只觉得好看就买下了,当时凌楼还埋怨她这样的礼物怎么可能以家长的身份送出,凌穹鬼点子多,还说多请萧愉吃几顿饭后再送出去不是水到渠成吗?
如今可好,生日没赶上,饭没请人吃,礼物还要让妹妹帮忙送,真是太窝囊了。
“好吧,看在你这么急需一个人管着你的份上我就答应了!”
凌楼站起来,想了想又坐下,“喜欢一个人什么感觉?”
“喜欢一个人,就是看着她的背影都心跳得厉害!”凌楼很认真地说,上学那会儿他坐在最后的位置,看见坐在前排萧愉的背影就是这样的感觉。
凌穹应了声,走到浴室,她看着镜中的自己,疑心她确实喜欢上某个人了。躺在床上,她默默想着和她有过接触的男生,班上的男生自不必说,外班也有认识的,还有这一片儿的几个。可是,之前班上也有那么多男生,自己究竟喜欢哪一个嘛,这种感觉,是最近才出现的,也就是最近接触的男生才有可能。她越想越摸不着头绪,越想越觉得头大。还有一种可能,她没有喜欢上任何人,方便面的对嘴和她自己的胡思乱想编织了一段姻缘。
光头强在院里看见提着手提包挺腰步伐悠缓的章医生,眼光一直追随到他进自家院子。他背手绕着客车走了几圈,他从老好人那里看到过租客的信息,较章医生前有两个人来看过凌家老屋,对房子和老板都很满意,其中有一家价格都已商议定,只等着签合同。
可是后来搬进来的却是章医生一家,这让他摸不着头脑。
他在车头前站住,背着手看着挡风玻璃。过了会儿又踱到长久酒馆,门上挂着暂停营业的牌子,牌子上还留了电话号码。专注营业的欧阳诗今天竟然关了门。他脑袋里全是问号地回到家,周金枝坐在沙发上看电视,电视里重播相亲类节目,他实在搞不懂,这种节目也能让她时而涕泗纵横,时而笑得前仰后合。
“欧阳家的酒馆今天怎么没开门?”
“陪方寸久去庆安了!”
“去庆安干什么?”
“方寸久要上电视了!”
“都去了吗?”
“去那么多人干嘛?明天的午饭你给小头爸爸送去,顺便也看看狗。”
光头强像只老鼠吱了一声后抱头鼠窜,趁周金枝还没把话题扯到萧望他的无用前还是赶紧逃脱虎口为妙,周金枝看电视正看到兴头,也没有理会他。
踱到章家院门前,听到旁边院里似有老好人的声音,他绕过章家院子,直接去了方家院子,老好人和小头爸爸既没有下棋,也没有跳绳,而是就着一小碟花生米在喝酒。
白天下过雨,晚上天空又钻出了几颗星星,月亮是没有。没了月亮洗净的天空的星星更加明亮,鼓着身体一闪二闪三闪。白炽灯吊在葡萄架上,飞虫的身体撞在上面发出声响,九月的安居镇情绪饱满,时晴时雨时太阳时乌云。小头爸爸神色如常,老好人两颊泛红,已有了深沉的醉意。
光头强在石凳上坐下,“你们不知道吧?章医生他们一家是从地震重灾区搬来的!”老好人张口就是一阵酒气,“想想那场灾难啊!真是惨,凌穹他大伯一家,当初叫他们不要搬去,不听我的,这下好了,夫妻俩连带女儿,全没了——”光头强拿过他手边的酒杯,生怕他一个不小心撞到地上!
“没了好,省得留在这世上还过这艰难的日子?”老好人趴在桌上呜咽,鼻子吸得哗啦想。
小头爸爸拍嘴两个哈欠被手阻挡又放出,啊的不连贯,老好人心里的有些苦水也只能向他倾倒了。记不清是那一年,临走前兄弟俩还大吵了一架,他在心里暗暗发誓再也不要和他往来,两年过去,一个在汶川,一个在安居镇,电话没打过一个,短信没发过一条。如今,一个在天空,一个在地上,遥遥相望,惟有泪千行。
第62章 我们的时光
老好人心里的苦,不是兄弟不睦吵了嘴,也不是哥哥一家在地震中的悲惨遭遇,而是到最后,他们也没能和解。谁都不愿低头跟对方说一句,不说带有歉意的话,就连争吵也没有。兄弟俩是双胞胎,同样的心软犟脾气。说过的话发过的誓,九头牛都拉不回来。
这些苦他不敢当着杨燕说,杨燕对他这个先出世两个小时的哥哥恨之入骨。典型的不务正业,今日在陕西,明天又到了甘肃,话说得好听,实际没有一句实话,快四十岁时找了个四川女人做老婆,当了上门女婿,女人家里有三个孩子,两个男孩,一个女孩。不过总算是在一个地方待的时间超过一年了。这个同胞哥哥曾因诈骗在监狱里还待了三年,故他每次来时,杨燕要么去齐奶奶家,要么去街上逛,眼不见为净,走后还要狠狠往门前泼几盆水。钱还是他进局子前借给他的,那时他吵着说要做生意,后来进了局子才知道做生意是个幌子,不过是作为骗人钱财的道具。
“还欠我五千块钱呢,什么时候还我?”老好人前额磕在桌上迷迷糊糊地说,他一般不喝酒,只要喝酒就容易醉。小头爸爸站起来走到他后面拍着他的后背,不拍不打紧,一拍吃的喝的全吐了出来。
“吐了,吐了,臭死了!”他跳着后退几步接着跳,边跳还舞起兰花指,带着兰花指他小碎步绕着院子跑了起来。
“这人,”光头强不敢再拍老好人的后背,“值得这么大惊小怪吗?”他站起来,到屋里给老好人倒水。人心里要是没点苦水,仿若就白来世上走了一遭。
章医生放下《本草纲目》找进找出,找上找下,除了章林生和章立早的卧室,其他地方翻遍也没找到他遗忘又被记起的锦旗。“我的锦旗呢?柳珍——”他没忍住叫了他的妻子。问完他想起柳珍没在家,便颓然在沙发坐下,也没了看书的兴致,看着天花板发呆。
柳珍拎着大包小包走进院里,隐约听到章医生的声音,“干什么?”章医生心里颤动了几下,还以为出现了幻觉,回头柳珍在玄关换鞋,“帮我拿进去!”
章医生向她走去,边走边问:“我的锦旗呢?”他拎起袋子走向厨房,柳珍换好鞋跟在他身后,出去时穿着跟着她从映秀镇颠沛流离到安居镇的凉鞋,走到巷口鞋帮和鞋底分离,本来初到镇上时鞋底已经烂掉,她想着还能穿些时日,没舍得扔掉。今天穿了,彻底报废了,走到巷口彻底坏掉后她索性脱掉另一只鞋,光着脚走了回来。
“我怎么知道你的锦旗?”她把今晚要吃的东西拿出来,把新买的东西塞进去。冰箱小,买的不多,却装满了冰箱。
“小头爸爸来的那天,不是叫你帮我收着了吗?”
柳珍停住手中的动作想了想后觉得是有这么回事儿,一时也想不起锦旗的安身处,“我找找!”
“晚自习你跑哪儿去啦?”方便面问凌穹,学校旁边的麻辣烫摊周围围了一圈人。
摊前人很多,凌穹费力挤进里面。“这个,这个,这个我也要!”她指了猪肉丸子,又要了羊肉,还要了鱼丸。
“吃这么多,迟早变成个大胖子!”方便面借着和凌穹说话的当儿肩膀用力也挤进了人群。
“白诸葛的课我哪儿敢逃?掐指一算就找到我了!”凌穹说,说来白诸葛真乃奇人一个,给他们班班主任支招准确无误在网吧里抓到当晚翻墙出去玩游戏的男生。方便面和萧望的心紧缩,幸好这个人不是他们班的班主任。
凌穹没有逃课,她和坐在最后一排的一个学生换了位置,为了把班上所有男生的背影都看一遍。结果看着所有的背影都脸红心跳,其原因是白诸葛叫她到黑板做了道数学题。上讲台踌躇了半天就写出了一个“解”字,这人果然窥探到了她的心思。
“也是,听欧阳阿姨说她还去四川参加过救灾,汗水都流成黑水了,就冲这一点,我就佩服他。”
现在吃麻辣烫的确不是最佳选择,空气中的闷热还未全数褪尽,热气打在脸上难受得很,为了满足口腹之欲也顾不得了,有得有失,才是人生的常态。
“你姐没救了!”方便面对章林生说,说着拿了一串面筋给他,章林生咽了口口水还是决定不吃,今早吃饭大概是没有吃肉的缘故,他重重把舌头咬了一口,现在吞口水都觉得疼。“像我这么温暖,看起来这么阳光的人都爱理不理,怕是天上九个太阳照着她都不会融化了!有没有觉得跟我在一起所有的东西都在围着我转?”他问凌穹。
“说的怕不是你吧!”章林生咬着舌头说。
“你顶多算个月亮,发光也是反射太阳的光!”凌穹右手拿一串鱼丸向左拉,两个鱼丸黏在一起,她一口气把两个都吃到嘴里,烫得没法说话。想到背影,她故意放慢脚步,看眼前的三个人,赶紧把一个鱼丸塞进嘴里,腾出右手摸着心脏,三人的背影呈从中间向两边降低的态势,萧望的挎包在屁股上跟随他走路的姿势起落。
心脏跳得依旧很快,她在心里暗暗骂了一句凌楼,想到凌楼,她又想到放在书包最外面格子里的项链。一口咬掉面筋,腾出右手反到后面摸了摸,还在。
“喂,你干什么呢,还不快点!”方便面回头叫她。
她悠缓缓跟上去,右臂搭在萧望肩上,左手举着麻辣烫热气腾腾。“你姐这几天在家吗?”两天前杨燕同周金枝在院里闲聊,她无意间听到周金枝说萧愉要去庆安出差。和萧望打架幸好只脖颈挂了彩,不然都没法给学生上课,更别提去出差了之类的话。
萧望微微抖了抖肩膀,凌穹的手臂依然死死黏在他肩上,想到她那令人胆寒的河东狮吼只得作罢。“出差去了!”
方便面趁凌穹不备拿了一串她的猪肉丸子。
“我身上有没有味道?”走到巷口凌穹问章林生,歪着脖子闻衣服。
“有那么点儿!”
她拍拍萧望的肩膀,看着还在营业的便利店道:“去买盒口香糖!”
“凭什么?”提起钱萧望就觉得伤感情。
凌穹嘴角绽出笑容,“没带钱!”她掏出两只空荡荡的口袋,“上次是我买的,这次该你了!”
萧望早知道轮到他买口香糖,杨燕和周金枝其他做事风格天差地别,但在禁止他们吃麻辣烫这件事上却难得的意见一致。理由是吃不饱费钱对身体还不好,三重理由加上两层防护令二人做事也谨慎了起来。
“要绿箭的!”凌穹对萧望的背影说。
“就知道捡贵的要!”
凌家萧家章家夫妇都聚在紫藤花院里,女人们搬了凳子坐在一起,男人们坐在架下的石凳上。小头爸爸拿出跳绳,光头强和老好人对着灯光仔细检查,上次小头爸爸的办法固然不错,但他们还是决定老实本分做人,若那样的比赛还弄虚作假,那人生就真的成为一场虚假的戏码了。检查完毕,他们开始练习。
女人们看一阵笑一阵还不忘调侃几句。
凌楼没同杨燕他们一起吃饭,他下定决心等凌穹回来一起吃。他躺在沙发看电视,觉得太热,又从杂物间搬出已经收起来的风扇。吹了会儿风扇又觉得鼻子里塞满鼻涕,找了半天也没找到卫生纸只好去卫生间醒了鼻涕。出来后又在沙发坐了一阵实在焦灼难耐决定出去等凌穹,路过沙发时看见一包纸就卧在旁边的茶几上。目光扫过去,又看见电视机旁就放着好几包纸。自己裤子口袋里就有一片湿纸。还是心里太急了。
果然心一急办事情就出现差错。
“你哥!”萧望看见院门前路灯下徘徊的凌楼向凌穹噘嘴。他心里怀着对警察的崇敬和畏惧,自从知道凌楼是警察后,他能躲就躲,躲不了就在打声招呼后逃之夭夭。不过现在相处下来他觉得警察除了那身制服威严,说白了也是个普通人。在这世上,谁不是普通人呢?老了会死,受了伤会痛,肚子饿了会想吃东西,困了会想睡觉……
“不对,错了!”三个大男人围着章医生转,章医生满头大汗,“等绳子快过来的时候你再跳,这样!”老好人亲自示范了一遍。
小头爸爸敲了几下他的头,“自己连个半吊子都不是,还敢教别人?教就算了,对别人温柔点不行吗?”
章医生在医术上自诩能过五关斩六将,其他事无论在何人面前都是在关公面前耍大刀。他摘下眼镜,光头强递给他毛巾擦了把汗。
“没事,慢慢来!”小头爸爸说。
柳珍在一旁看着跟着心里着急。“方寸久快回来了吧?”她想聊聊别的转移下自己的注意力。
“估计明天。”杨燕说。
“有谁在喝酒?”酒香钻进周金枝鼻孔痒痒。
“年轻就是好哇!”齐奶奶小白瓷酒杯里装着三分之二的酒。走一步杯里的月亮晃成了几尾浪在水里的鱼。
第63章 我们的时光
“送出去了吗?”凌穹装作没听见似的揉了揉自己的肩膀,凌楼急忙拿过她的书包。
“送出去了吗?”他追着上楼的凌穹问,没得到回复连鞋也没换把书包放在沙发上就给凌穹盛饭。盛完饭又从冰箱给她拿了袋牛奶,凌穹扫了一眼,嘟着嘴说:“怕长胖!”他又给她换了杯白开水,她依旧嘟着嘴道:“没味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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