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难得圆满——尺素【完结】

时间:2024-07-13 14:42:02  作者:尺素【完结】
  章医生今日照常上班,腊月二十六才会放假。章林生在卧室奋笔疾书,只觉眼前麻麻的一大片铺天盖地而来,书本里描绘的蝗灾大抵如此。忽的楼顶炸裂一声,他急忙跑出来,以为又是出了什么意外。
  章立早打开卧室门跑出来,速度比章林生更加迅速。两人互看一眼,眼里全是惊恐,章立早只要听见大的响动,心里就会忐忑好一阵,眼前会发黑,她好不容易支撑着跑出来,看见对面的章林生放心了许多。
  “发生什么事了?”她问章林生。等了半天也没有任何声响,他表现出毫不在意的样子,“什么也没有,我去外面看看!”说完还没有走出五步,从章林生卧室传出东西落地的声音。两个人的心同时揪紧,转而奔向章林生的卧室。白肚子的喜鹊站在翻开的书页上,脑袋向左向右浑身上下写满惊恐,惊恐之外还不忘在他的书上啄几下。两个人都吐出一口气,这只误入的喜鹊撞落桌上的笔筒,笔撒了一地。
  章立早关上房门,“你要干什么?”章林生问她,烤喜鹊吃这种事,章立早绝对做得出来。她看了章林生一眼,向来不屑于解释的她此刻却开了口,“放心,我只是想让它从哪儿来回哪儿去!”
  她打开窗户,可那只喜鹊你把她往哪儿赶,它偏飞往相反的方向。跌跌撞撞,“等等——”喜鹊在屋里转了个圈儿又回到桌上,回到桌上的它直接落在台灯上,水母形的灯罩偏动,喜鹊借用双翅终于站稳。
  “不想扫了,累死了!”小头爸爸扔掉扫把,擦着脸上的汗说。方寸久没有理会,向齐奶奶道:“您有什么事?”
  “想把房子租出去,这不,准备找你爸爸帮忙写个招租信息!”
  小头爸爸紧皱眉头,眼前这个人竟然来跟他抢儿子,不管用何种办法,采取何种方式,都要给这个人一些教训。“不写,”他对着齐奶奶大声说,“不写不写就是不写!”
  两个人自说自话,把他当做空气,他受到了一万点打击,那颗高傲的心又开始扑腾了,“我给您写好了!”方寸久说。
  “那真是太好了!磊儿在家里常说你字写得好,不像他,跟家里那几只鸡扒出来的差不多。”两个人边说边往屋里走,气得小头爸爸直跺脚——欲哭无泪。
  “拜托,您千万不要动——”章林生盯着鸟轻手轻脚慢慢走过去,喜鹊振翅的刹那他看准它脚下的台灯立马跑过去。还是晚了一步,手里接住一片飞下来的羽毛。台灯摔在地上,玻璃灯罩的碎片蹦得到处都是。喜鹊更是受惊得厉害,往四面墙壁撞,即使撞了南墙也不回头,还是拼命撞。章林生看它撞一下要咧下嘴,他似乎感同身受,是头破血流的感觉。
  “湖水是你的眼神,梦想满天星辰,心情是一个传说,亘古不变的等候……”凌穹在浴室边刷牙边哼歌。
  “心情这么好,明年看来能考上了!”凌楼里面穿白色毛衣,外罩一件黑色大衣。他把凌穹挤到边上,接了水在手掌往头发上抹,抹了又喷了许多啫喱水。用手把头发向后抹,把头偏向左边又偏向右边。他看镜中的自己,越看越觉得随着年龄的增长多了几分英俊。
  “哎,你看看,我是不是帅了许多?”他碰了碰在一旁漱口的凌穹,她看也不看凌楼,随口答:“还不是小时候挂着鼻涕的丑样子!”
  “你看都没看怎么知道?”整理完头发,他又掏出瓶香水喷了点。凌穹接连打了好几个喷嚏,“什么东西,这么刺鼻?”她把牙刷放进漱口杯,拿毛巾捂住鼻子道。
  凌楼没看她,他专注地看镜中的自己,“难怪没男生喜欢你!”兄妹间这般的互怼从凌穹会说话那天就成了家常便饭。
  “让开,”她一把推开凌楼,“要喷在你自己房间喷!”他小心护住手中的香水,“你小心点好不?我这可花了好几百!要不是我——”他顿住不说了,他房间的全身镜在萧愉订婚前一天他出气踢了一脚,晚上回来看见有几条裂痕,结果手刚碰上就碎了。
  “我这也是为人民服务,你每次上完厕所,那么大的味道,我这香水,正好可以压压味道。上厕所的时候芳香四溢难道不好吗?肠子里的出来得都顺畅些!”说完他吸了一口,顿觉神清气爽。
  凌穹趁他说话的当儿抹了几下脸后立马走了出去,水滴从浴室一路滴到了客厅。
  至于凌楼房里的那镜子,说来话长,就让他这样以为吧!
第83章 春暖花会开
  白复汉身穿黑色大衣,脚上踩双单皮鞋站在巷口。他从兜里摸出一颗槟郎撕掉扔进嘴里,把手插进兜里看着昔日他摆摊的位置,与墙相距约五丈的电线杆上贴着各种广告,年深日久,宣传单褪色,还有的只有半边粘在杆子上面,像极了之前住的小区一楼的告示栏。告示栏是一块黑板,上面用来写各种物业信息,久而久之上面就全变成了广告。
  晓瑾一手提着水桶拿着抹布,一手牵着窝窝头去那里,说话还不甚清楚的儿子总仰头问她:“妈妈,我们怎么来这里呀?”
  “来这里等爸爸!”她微笑着对儿子说,边说边撕掉黑板上贴着的各种广告,洗干净后教儿子写字画画。写着画着直到白复汉出现在视野,晓瑾也是老师,在庆安的一所小学教小朋友画画,时间较教高中且带班主任的白老师宽松许多。
  一阵风来吹掉他手中槟榔的包装纸,他追纸走了一段,真是,都过去快一年了,怎么还去想这些,徒增伤感。
  凌楼边走边想凌穹最近的行为,她虽然有点情绪化,但不是喜怒无常的人,最近吃着饭常一个人莫名傻笑,看着电视会突然扔掉抱枕钻进她自己的卧室,有时还会看着某处发呆。他摇了摇头,学习成绩没有一下子就能提高的,一步一步慢慢来才是正道,自己以后还是不要跟着爸妈随口附和了,转眼妹妹也是个大人了,她有自己的想法和空间。
  蓦然抬头,巷口一个穿黑色大衣的男子进入视野,他看看自己的衣服,再看看对方,两人身高相差无几,胖瘦差不多,难道真的撞衫了?他顿住脚步,即便衣服一样,穿在长相相同性格不同的人身上都会有差别,他摸了摸头发,径直向低头捡拾槟郎包装纸的白复汉走了过去。
  眼前光亮的白色运动鞋让白复汉停住脚步,他保持那样的姿势抬头,一张年轻的面孔进入瞳孔。他几乎每天都面对这样的面孔,早有了坦然与自信。
  他站起来,看着对面的凌楼,脸上没有任何表情,显然他完全没注意到眼前这个较自己年轻十几年的年轻人与他穿着同样的衣服。他本是不该这么早老去的人,他以为岁月会对他施与恩泽,没想到还没和岁月挂钩,生活给了他致命的一击,接踵而至的是岁月的无情。皱纹只一年便以雨后春笋的速度爬满眼角,原本直挺的被也渐渐弯了下去,说话神态几近暮年,脸上除了皱纹就没有别的。
  加之在学校只要还过得去,也没像以前去上班时细心打理,那时候晓谨还要自己梳头发时喷定型水,脸上还擦连自己也不知道是什么的东西。她总爱唠叨他教的学生也不是小孩子了,必须从外形上就给他们树立好的榜样。这和人本身的长相无关,而是直接体现了一个人平时的行为习惯。
  凌楼给他的第一感觉是,这个人像极了那时候的自己。一年没买过衣服的他昨天去了趟百货市场淘来了这件衣服,今天第一次去见工作以外的人,就像晓谨说的那样,给人留个好印象。现在的人,眼尖着呢,只看一个人的穿着立马就把人划出个三六九等出来。分出来后该说怎样的话,做哪样的事,心里就跟一块明镜似的。
  凌楼盯着白复汉身上的衣服看,忽然没了出门前看镜中的自己那样的自信,这个男人比自己成熟老练得多,穿上这件衣服更显男子气概,怎么说呢?这件衣服被他穿出了风度。
  白复汉绕过他,再张望包装纸,影儿都没有了。他没有停留,沿着巷子向前走,他停留得太久了。
  凌楼喂了一声,他回头,以为他认出了自己,在巷口摆摊时他见过这个年轻人。也知道他是凌宪华的儿子。
  凌楼双手插在口袋,下巴随嘴的节奏抬起,哽了半天道:“你那件衣服,哪里买的?”白复汉看了看自己,又观察对面年轻人的神色,没有回答,转身沿着巷子深处走去。“没礼貌的家伙!”凌楼吸了吸鼻子,发觉鼻涕正一个劲儿地往外涌。顾及到花了几个月工资买的衣服,他乖乖掏出卫生纸,用完扔进了垃圾桶。人真是奇怪,就像搬了新家就看不上原先家里的那些家具般,穿着好了也想尽量做出符合自己穿着的言行。
  喜鹊在屋里乱撞,“你的办法可真好!”章林生看着地上他无限爱怜的台灯碎片欲哭无泪。
  “我……我又不是故意的!”章立早理亏,简单嘀咕了一声。窗外几声喜鹊的叫唤,屋里的喜鹊听到声音,像得了某种信号般振翅从窗户飞了出去。
  章立早走近窗户,看见窗外的白复汉,他的身后是覆满雪的紫藤花架,整体看上去就是一片雪白。因他穿黑色衣服的缘故,所以白就更加白,黑就更为黑。黑白交杂,映出他没有表情的脸。
  “那人谁啊?”章林生走过来,只看见转身而去的白老师。他也没想到喜鹊进了屋,只不过看见屋顶的喜鹊就随口应和了声,哪知喜鹊竟然飞进了屋里,“还会鸟语?”章立早摇头,脑海全是吹口哨的白老师的模样,还有贴在学校公示栏里的那张正装照片。
  方寸久送齐奶奶出来时撞上正往院门外走的白复汉,白复汉也看见了他,“白老师,您怎么——”齐奶奶手里拿着写好的招租信息,听方寸久叫对方老师,立刻恭敬起来。
  “唉!”白复汉没感到意外,他知道方寸久住在此处,“我来看看房子!”
  说起看房子,他立马想到齐奶奶家,“噢,您要看的是齐奶奶家的房子!”
  “没错,是姓齐!”
  齐奶奶自始至终还陷在谜团中,她的招租信息还拿在手里,租房子的人就找上门了,而且还是位老师,听方寸久话里的意思,还是位高中老师。她心中雀跃,脸上神色就显得傻而呆。
  “租您家房子的人来了!”方寸久对齐奶奶说,他故意说得大声,好把齐奶奶飞出的思绪拉回重新放进脑袋里。
  “噢,好,好!”
  “您是齐磊的奶奶吧?”白老师是个聪明人,电线杆上贴的联系人写的是齐磊,齐磊又经常去找方寸久,看见的次数比自己班上有些学生的次数还多。他脑袋转了两转,当即弄明白了二者的关系。白老师的脸上没有笑容,可待人亲切,毕竟他也是接待过诸多家长的人。
  “对对对!”齐奶奶受宠若惊,她手脚不受控制般把白纸夹在腋下,走上前握住白老师冰凉的右手。
  白老师的右手被突如其来的暖意包裹,很久了,很久没人这般亲切地拉过他的手了。他父母死得早,从小和弟弟相依为命。本想弟弟在庆安能找个工作,两兄弟也好有个照应,偏偏弟弟又是个宁愿降低生活水平也不愿受太多束缚的人,辞了在庆安的工作到了无梁。
  与安晓谨结婚有了窝窝头后他觉得人生的幸福止步于此也满足了。幸福止步,他的人生却没有止步,故而一度失了希望,主动请缨到了安居镇上的高中。
  “今天我想看看房子,方便吗?”
  齐奶奶心里更是开了一朵花,连连道:“方便,方便!”他原住的是教职工宿舍,家庭间。学校新聘的老师拖家带口,他一人住那么大的房子,浪费资源之余也觉得空荡,就把房子让了出来。
  凌穹到方家院门,原以为凌楼已经去上班,没想到却来方寸久家胡侃了。她站在墙后,待穿黑色大衣的人走出来,跳上去反手就扣住了对方脖颈。
  白老师被猝不及防的袭击弄得手足无措,“啊,不去上班,原来是来这儿了啊!”她伸长脖子看见白老师的脸,暗道一声不好,认错了人。
  “是白老师!我们班班主任!”方寸久赶紧走过来说。凌穹顺着他的话立马放手,白老师失了重心咚隆一声踩雪仰面倒在地上。
  四个人一齐啊了一声,数齐奶奶的声音最为招耳。白老师没来得及吐出的槟郎卡在喉咙,几个人急忙将他扶起,他拍着屁股后面的雪,脸颊绯红。
  “没事吧?”方寸久拍着他的后背道。
  白老师摆手,手握成拳头,狠狠捶了几下胸膛,又重重咳嗽了几声,终于把喉咙里的槟郎咳了出来。“没事,就是呛了下!”
  “对不起,我以为是我哥!”凌穹带着愧疚的神色说。
  “没事!”白老师说,偏头对齐奶奶道,“去看看房子吧!”
  待齐奶奶和白复汉进了院子,凌穹低声对方寸久道:“诸葛先生真的打算住在这里?”
  “应该是!”
  凌穹浅笑,“走了凤雏来了卧龙,方便面这是要称帝的节奏啊!”
第84章 春暖花会开
  章立早打开卧室门准备出去被章林生拉住,他走过去背靠门,又把脑袋伸出去看了看,确定外面没人后他关上门。拉着章立早到窗边道:“你有没有在我床下看到什么东西?”
  章立早挣脱他的手,“我连你的房间都没进来过,哪知道你床下有什么东西?”她说这话时声音极为平静。平静得异常。
  “真的?”章林生看她的眼神中带着不信任。
  “爱信不信!”说完她开门走了出去。
  方便面从床上坐起看了眼窗外白茫茫的雪,像木头人直挺挺又睡了下去,床被压得发出咯吱几声惨叫。他像只上了砧板的鱼,冷风进了被子四处捣乱,弄得他再也睡不着。
  睡不着的他伸出脑袋闻了闻外面的味道,没有柴火的气息。还是在被子里待着比较舒服,这样想着肚子如汽笛长嘶几声,他终于下定决心披衣起床。
  齐奶奶把放香辛料的一层水泥平房清扫出来,如今只剩具空壳。打开门的瞬间一股刺鼻的辛辣味惹得白老师连打了好几个喷嚏。
  “您肯定闻不惯这味道,”她走进去说,“闻着刺鼻,各种蚊虫保证不敢招惹您!”白老师在门外站着,适应些了才走进去。齐奶奶生怕他看不上,拿出她在菜市场别人同她砍价时的那份口才。她的话白老师大致听了些,更多时候是在整理自己纷乱的思绪。没有单独的厨房,没有就没有,自己一个人也懒得做饭,像以前那样在学校的教职工食堂解决就行。其他的,与自己想象中的一方栖身之地并没有太大差别。
  “我过几天把东西搬来可以吗?”白老师走出,转身问身后的齐奶奶。齐奶奶在身后一个劲儿地责怪自己,嘴笨,房子里的味道也没有弄点有香味的东西压下去,听到白老师的话吃了一惊,立即转为笑脸,“可以,可以,您今天搬来都行!”
  “好,租费的话按照宣传单上写的就可以吧?”齐奶奶在心里暗想定是齐磊先她几步把消息散了出去,这臭小子也不跟她说声,如今她哪晓得租费是多少。齐奶奶脸上的笑变得很僵。
  “没问题!”她想既对方是老师,想来也不会太泼面子,再说她看见他这般年轻有为的年轻人心里着实欢喜。
  “噢,对了,门就那样开着吧!透透气!”走到院门他回头叮嘱。
  “谁呀!”方便面佝偻着背走出来,白老师已经走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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