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难得圆满——尺素【完结】

时间:2024-07-13 14:42:02  作者:尺素【完结】
  几个孩子很快就把定婚风波抛诸脑后,正四仰八叉在方寸久的房间看奥运会的开幕式。“你妈叫你回家吃饭!”方寸久碰了碰章林生的胳膊。“那时候老师叮嘱我们看我们不爱看,还觉得是浪费时间,现在看和那时的感觉不一样,还挺好看的!”他站起来伸了个懒腰,跳着从方寸久、萧望和方便面三个身体的空隙间穿过。
  走到房门口,他扶着门框大声喊:“方便面,你奶奶叫你回家吃饭!”
第9章 姐姐要出嫁
  方便面依旧像个没事人一样盯着电视。他自小是个电视迷,还是黑白电视的时候就整天抱着电视,有了彩电更甚。只要坐在电视前,外界的一切都和他无关,他认为最好的生活就是吃着方便面看电视。
  “方便面,你奶奶叫你回家吃饭!”章林生又重复了一遍。
  他脸上挂着笑意,“你少唬我!就算她来了我也不怕!”
  齐奶奶拿着根细长竹条站在门口,眼睛瞪得斗大,像只随时可以战斗的公鸡。方寸久和萧望站起来乖乖退到一边,“这回真不是唬你的!”方寸久低声道。
  方便面习惯性地跳起,在齐奶奶踏进门槛的瞬间像只老鼠绕到了她身后。
  “长本事了!喊了你十多遍,你吃电视好了,还吃饭干嘛?”齐奶奶健步如飞,方便面左闪右躲,满院子乱蹿。竹条的尾巴在他背部扫了几下,眼看就要追上,一个装满鸡毛的竹筐从空中飞了过来。方寸久本来想把竹筐移开,免得祖孙俩撞上,没想到自己的左脚绊了右脚,他人倒站住了,筐却飞了出去。
  欧阳诗“小心”两个字未出口,齐奶奶眼疾,看筐飞过来立马弯腰,竹筐贴着她的肩膀擦身而过,鸡毛雨落在了方建中的位置。他清咳几声,几根调皮的鸡毛飞上他的头顶跳舞,跳完稳稳抓住他的头发不肯放松。
  几个人你看我我看你,还是方寸久反应迅速,急忙跑过去帮他爸摘满身的鸡毛,紧接着几个孩子都跑了过去,把小头爸爸困在垓心。
  小头爸爸成了只单脚站立的鹤,被一群孩子推来攘去。方便面瞅准机会,一溜烟跑回了家。
  周金枝走到厨房前长吸了一口气才进去,一看厨房没人,彻底放下心,神色凄然,没人了也好,让自己冷静会儿,看看时间,已快十二点,忙了好几天,都白忙活了。
  光头强踩着皮鞋在后面像只企鹅紧紧跟着周金枝,他捡了皮鞋后换下了拖鞋,这时周金枝的心情本来就不好,他可不想再火上浇油。
  “你看看你这——不要感冒了,去把衣服换了吧!把头发也吹吹!”他浑身上下摸索了一番,才想起今天换了新衣服,没把毛巾塞进口袋。萧愉拿着毛巾和一件外套过来,走过去碰了碰她爸的胳膊,示意他把毛巾递给周金枝,也让周金枝换件衣服,今天她同周金枝讲了生平最多的话,她出生后她们之间的交流有光头强还算顺利,后来多了个萧望便再也没顺利过。
  光头强接过,萧愉便转身离开了。
  周金枝看着杂乱的厨房叹了口气,还好她们已经走了,不然看见自己这样狼狈的模样,不定怎么暗地里嘲笑她,转念一想又觉得自己想多了,他们这些人,可不都像蝼蚁一样?在一团乱麻的生活和自然灾害面前,人又能算得什么呢?“还换什么衣服,愉儿的事都那样了!”
  光头强把毛巾和衣服塞给他妻子,转身向卧室走,“你不换我换!”他心里咬牙切齿,心想这婚事吹了也好,不过覃涛那小子挨千刀也难解他心中的怒气,好小子,竟然跟他们开了个这么大的“玩笑”。
  光头强换了双布鞋仰首阔步,黑色毛领大衣把他裹成了个油漆桶,因感觉有几分冷,又加了件衣服,这件衣服只和覃老师夫妇见面时穿过一次。“说了不买这种衣服你偏要买,我就没有穿这种衣服的命!”他甩甩右胳膊,“手臂像上了锁,不灵活!”周金枝也在他身后进了卧室,此刻换了衣服正在擦头发。
  “不是你自己说想要给愉儿挣几分面子的吗?”周金枝怒气冲冲,“这下可好,面子没挣回,倒丢了几大箩筐!”
  光头强暗想这时候“愉儿愉儿”的叫得真是亲切,之前怎么没见你过问女儿的事呢?“管他面子不面子,女儿自己觉得好才是真的好!世界上的男人一大箩筐,可咱们的女儿只有一个!”
  湿衣服换下来,周金枝觉得心里也轻松了几分,听见外面喊吃饭的声音,也拿起桌上的锅铲走向厨房。光头强也到了厨房,准备给她搭把手。
  “她现在是怎么个想法?”周金枝问。
  油在锅里刺啦响,升起一阵青烟,她准备简单炒几个菜压压从胃里涌上来的酸水。
  光头强摸了摸光头,阴着两颊,“她有什么心思,你不是不想管她的事吗?”
  周金枝没有吭声,萧愉自小便是个让人省心的孩子,但有事从不同她讲,说几句也都是轻描淡写,当然她也认为她是个女孩子,从小就不怎么喜欢她。
  此刻她意识到这么多年萧愉跟她说的全是学习方面的事情,生活中的琐事杂事,比如说食堂的饭合不合胃口,在学校有没有知心的朋友,和同学的关系怎么样,她只字未提,周金枝也没问过。想到这里周金枝越发心酸,偷偷抹了把眼泪,以免滴进锅里。
  “想她那么会体贴父母的一个好孩子,你……真是,平时买衣服也只给萧望买,她愿意跟你讲才怪……”
  “我后来不是给她买了吗?”那时萧愉学习好,去开家长会她总能出风头,本来不打算给萧愉买衣服后来一高兴就买了,“那你呢?只知道在外面跑来跑去,有真正关心过我们吗?你以为孩子会平白无故就长这么大吗?还不是我一把屎一把尿的拉扯?我容易吗我?再说萧愉——”周金枝一把鼻涕一把泪的数落,说到萧愉她低下头,“她那样子,我现在都有点怕她呢!”
  “好好好,我不跟你吵了,都是你一个人的功劳行了吧?”光头强搬了个小凳坐在灶门前,火光跳动在脑门,他眉头微蹙,萧愉高三那年的事情历历在目。
  红眼睛的蝉趴在树枝背面咽了口口水声嘶力竭。高考临近,萧愉每天回家后只闷头学习,萧望嘲笑她是个机器人。这天晚饭后她从口袋里掏出两千块钱,“这是我三年的奖学金,给你们!”把钱给周金枝后又回了卧室学习。
  之后周金枝逢人就说起这件事,向人炫耀她的女儿学习好,又听话又孝顺。
  “萧愉,不知道她是不是脾性不太好,一个高中女孩子,怎么会有那么多钱?”邻居那个长脖子的女人说,那时她住周金枝家隔壁,两家多少有往来。她在校门外开了家副食店,每天来来往往的客流量都是学生,眼里心里都是学生,哪个学生买的东西多,谁和谁玩得好,全被她看在眼里。“前几天我看见她和几个穿着奇怪的人走在一起,还有那头发,还有黄色的,那些人怎么看都不像是学生,高中的女孩子的心思多,我说出来你们也多留意!”
  之后周金枝也同萧愉提起过这件事,“她是哪样的人,你们又不是不知道,想得这么龌龊倒是少见,我拿的是奖学金,她再怎么污蔑她女儿也享受不到一丝一毫。”光头强替女儿辩白,虽然信了女儿,可从别人嘴里说出来变了质就形成了疙瘩,咯在心底不疼不痒年深日久不提倒罢了。如今再想起倒觉得没脸再见女儿。
  她是如何瞒着他们省吃俭用存下这笔钱,面对外人连同父母的质疑她又是怎样安慰着自己一路走下去,为了考上理想大学她又是怎样挑灯夜战埋头于学习,这些他们似乎从来没有设身处地想过。
  他们似乎连告诉女儿你要好好学习,只要你愿意读,就算砸锅卖铁爸妈也会供你都只对儿子说过。这些年他们也确实砸了锅,卖了铁,可猛然发现,女儿成长得这么好,不是他们的功劳。
  周金枝搬了个小凳在光头强身旁坐下时,他背过脸擦了把泪水。嫁女儿之际才看透这种内情,他真想狠狠给自己几拳。
  “糊了,锅里冒青烟了!”凌穹几步跨到灶前,舀了水倒进锅里,水雾搅着油烟升起。“差一点就要烧起来了!”
  周金枝和光头强站起来看了一眼锅里,四目无神。“凌穹回来了呀,找到你哥哥了吗?”周金枝咽了口口水,平复了下心情问。
  凌穹努了努嘴,凌楼带着阳光般的笑容走过来,光头强还在忙不迭的把灶里的柴火退出来,淡灰的烟熏得他睁不开眼,他轻轻揉了揉,两行热泪不争气地跑了出来。
  章立早看他们一群人在外面有说有笑,垂下眼独自进屋淘米做饭。煮好饭后她觉得应该过会儿再炒菜,于是她来到二楼阳台章林生碰落水盆的位置,阳光里有很好闻的烟火气味,她闭着眼睛面朝太阳站了会儿。
  对面光头强和周金枝的一举一动尽在眼底,说的话虽然听不清楚,粗粗略略也听了个大概。
  “章立早!”熟悉的声音传进耳朵。
第10章 姐姐要出嫁
  章立早站在阳台往下看,章林生站在楼下向她招手,似要把头顶的太阳摇下来。章立早不耐烦地扫了他一眼,这个家伙像动物冬眠沉寂了好几个月,搞得自己怪不习惯的,看他恢复得不错,倒找回了几分从前的感觉,没错,这才是章林生嘛!章立早转了身不理他,“章立早!你看我。”他越发得意,在楼下做鬼脸。
  章立早瞥了他一眼,连像上次丢出“幼稚”二字都不屑,他吧嗒了下嘴,摇头晃脑进了屋。近来他的笑容多了,言行举止也跟着调皮了起来。
  “烟太大,差点没缓过来!”光头强两手一抹,手上的黑渍全蹭到了脸上,两行泪水也变成了黑水。经他左一下右一下地涂抹,脸上黑一道白一道像极了斑马线,“你干什么去了?”
  凌楼憋住笑意,舒了口气道:“去散了散步!”
  凌穹站到凌楼后面笑得肩膀一起一伏,上气不接下气。
  光头强答应了一声,“散散步好!上班了就被拴牢了!对哦,你们也还没放假!警察好,那身衣服穿在身上立马来了精神!”
  “啤酒我买回来了,放大门口了!”凌楼说。
  “好,我看见了!”
  “吃饭了!”杨燕顶着头卷发出现在楼梯口,自她三年前烫过头发之后,她的头发就再没顺直过,此后她看见理发店心里就憋闷。
  “就来!”凌穹带着笑声回答了一句,黄色围裙消失在楼梯口。
  “快去吃饭吧!”周金枝说,“人是铁饭是钢,一顿不吃饿得慌!再怎么样饭还是要吃的。萧望,吃饭啦——”
  章立早下楼,看见满桌的菜才知自己在楼上待了很长时间,从映秀镇搬过来后她就喜欢发呆,别人说话时她发呆,不说话时也发呆,独处时发呆,群居时也发呆,上课时发呆,下课后还发呆。章林生耽误了高考,她根本无心高考。再这样下去自己肯定废了,她明明不想这样生活的,可是没有办法,一切都不受自己控制似的。
  “正准备叫你呢!”柳珍这话说得生硬,她向来直来直去,可在章立早面前她的一颦一笑一举一动都要拿捏着才觉得合适,在章立早眼中,自己倒像个外人似的,说到底,就是个外人。
  章医生坐得笔直在沙发看书,一本《本草纲目》他来来回回看了不下五遍,书页便也有了轻微的毛边儿。柳珍拍掉他手中的书,“哎!”他责怪似的看她一眼,大叫到,“林生,过来帮我把书捡起来!”柳珍示意儿子最好离远些,但章林生还是没眼力见儿地走了过来。
  “章医生,有劳您抬一下脚!”书工工整整躺在章医生脚边,他在地震中被倒下的木柱伤了腰,现今也没有完全恢复。
  弯腰捡书时章林生肚子里响了几下,随后打了个咯儿,“你又乱吃东西了!”柳珍问。
  “还不是和你们吃得一样!”早上他去巷口的小卖铺买了两包辣条吃了,为了不被发现,吃完后还特地刷了牙齿。
  “真是,在这节骨眼儿弄出这种事,要是我,我非打断了那小子的狗腿不可?”老好人夹了土豆丝没放嘴里放进了碗里,他看着闷头吃饭的一家人开始发表感慨。
  “话是你传出的吧?弄得鸡犬不宁的!”柳珍白了他一眼,没好气。
  凌楼凌穹带着一万个问号听这段无头的话。
  老好人又夹了块红烧肉,到嘴边又放进了碗里,“这你可就冤枉我了!我也就是和章医生说说,章医生那人你也知道,嘴紧得很,谁知道被光头强听到了!”他原本想再辩白几句,想到自己当初就想直接告诉光头强的,赶紧闭了嘴。
  “都是你那张嘴惹的祸!你什么时候管好你那张嘴,我也就高枕无忧了!”杨燕说,实际此刻她也没了吃饭的兴致,萧家的亲戚朋友有些远的说不定已经在路上了,覃家想必也是鸡犬不宁。
  阳光收进了云里,冷风窝在墙角蠢蠢欲动,各家各户都紧闭门窗围着火炉谈天说地。门外几声狗吠,敲门声响起。
  凌穹塞了几块红烧肉里的土豆一抹嘴急急忙忙跑去开门,欧阳诗裹了件红色厚棉衣在外面,鼻头红了一圈。九哥乖巧地坐在她旁边,忽闪着圆溜溜的眼睛。
  凌穹扑上去抱住它,脸来回在它身上蹭,九哥尽情享受着她的抚摸。杨燕紧跟着过来,“这孩子,整天就惦记着狗!”边说边拉欧阳诗进屋。
  “人也好狗也罢,终归是一条命!”欧阳诗没动,回头满脸爱意地看了眼一人一狗,脸上洋溢着幸福的神情。
  杨燕也陪她站着,“这条巷子,谁不知道你心善?”
  欧阳诗笑,“我刚来的时候看见萧望妈了,她叫我跟你说一声,东西她自己收拾就行了!”
  杨燕答应了一声,没说什么,两个女人一瞬都沉默。
  凌穹也不管饭吃没吃完,从屋里拿出皮球下楼和九哥在院子里玩儿。
  “还来吗?”欧阳诗站在门口,没有进屋。
  杨燕一拍脑袋,“看我这记性,”她回头看了看,凌楼看着她,老好人也把目光聚集在她身上,“现在就走!”
  “不急,你吃完饭后再来也不迟!”
  “我已经吃饱了!”她推着欧阳诗出门,又对立面还在吃饭的父子俩道,“吃完把桌上收拾了,把碗洗了!”
  九哥摇尾捡回凌穹扔出的皮球,昨日晴了一整天,屋上的雪化完,只有墙角背阴处还有一层薄雪,薄雪被冻住就成了冰雪,冰雪在太阳的炽烤下又成了白雪。
  “你妈呢?”章医生吃完饭又回到沙发拿起《本草纲目》。
  “不知道!”章立早关掉电视进了屋。
  “你妈呢?”他微微侧转身问还在狼吞虎咽的章林生,他指了指电视机旁的全家福,“我妈不是在那儿吗?”
  一句话说得章医生五脏六腑翻腾,拿起手中的《本草纲目》就扔了过去。章林生站起躲到桌后,桌上的鸡蛋番茄汤翻身落地,连汤碗带汤勺成了细碎的几块。
第11章 姐姐要出嫁
  光头强站在房屋转角,目视杨燕和欧阳诗的背影渐行渐远,她们越过巷道,到章医生家的院墙消失。走进院子九哥看见他,欢喜得把皮球扔在了半路,后腿站立前腿搭上光头强的肩膀,光头强乐呵呵抱住它,偏头问凌穹,“你爸在家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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