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它急着下山，自以为变成原形即便奔跑也很隐秘，哪里知道它的一举一动都被人看在眼里。那人江念记得自己见过，就是府城半夜打更的。
为什么会是打更的？明明以前见到那位打更人都没觉得他有什么特别，而且还特别胆小。有一次她从人跟前跑过，吓得那人差点没把自己的更锣扔了。可现在他的气场跟之前完全不一样，如果是伪装，会不会装得太好了？
然而她并能跑出长青寺，甚至都没跑出后山。那位更夫不知怎么的，始终能找到她在哪里，每次都出现在她面前，手里还拿着食物。
“这猫挺可爱的，跑什么呀，你既然无主，不如就跟着我？我保你顿顿能吃饱。”
黑斗篷看了白衣书生一眼，欲言又止。这猫他看着眼熟，虽然天色暗下来他可能看不真切，但这分明就是医仙谷那个小徒弟。他想向白衣书生求证，却见那人仿佛没听到主上说的，压根不搭话。这人向来比他聪明，既然他都不想搭话，那自己也不能吭声。
“你俩不喜欢猫吗，离那么远？”更夫好奇看了两人一眼，“我还说带它回去养呢。”
“我不太会养猫，也，不太喜欢。”白衣书生斟酌着回答。
“我也是。”黑斗篷很快跟上一句，“而且我不喜欢跟我衣服颜色一样的猫。”
“你俩可真挑。”如果不是要紧的事，主上并不介意下面的人跟自己有分歧，何况只是养猫的小事，“算了，我也不知道要在这里呆多久，你俩也不喂，咱们带它回去可能饱一顿饿一顿的，还是放它在这里，也许有机缘也不一定。”
白衣书生看了自家主上一眼，也不知道他说这话是不是真心，还是已经看出了什么，故意放过这只小黑猫。他可是领教过这只猫的凶狠的，主上的目的既然是她师父，为什么会无故放过她？难道是欲擒故纵？
江念没有想那么多，她听那三人不想为难她，忙不迭跑了。这人是个什么东西她看不出来，但总觉得比那一黑一白还要恐怖。可以占人的身体，除了厉鬼还有什么？
可他身上没有鬼气，连寻常鬼的气息都没有，这怎么可能呢？
她匆匆忙忙找到自家师父时，师父还在吃宵夜……她明明以为他已经睡了的，结果人家还在吃厨娘早就备好的宵夜。隔壁猫猫狗狗都早就睡了，他还醒着……
“师父为什么不睡觉啊？”她凑上去给自己拿了个碗，要吃大家一起吃。
“最近城里不太平，你有什么发现？”林莫离顿了顿，“你应该是有发现才找过来的吧？”
“今天在早上看到了三个人，大晚上的在长青寺相当嚣张。我没忍住去试了一试。”她顿了顿，见师父没有接话的打算又接着说，“其中两位是咱们的熟人，就那小院里的一黑一白，另外一个，却是一个更夫……”
“更夫？”林莫离脸色一沉，“是那个，已经死了的……”
“是的，也不知道为什么，他变成了更夫的模样，或者是借用了更夫的身体，我完全看不出来。而且也感觉不到鬼气，看他就是个普通人的模样，连气息都是……”江念叹了口气，“可是，我见过那位更夫的，他胆小唯唯诺诺，却又有些贪酒好色，绝不是，那人的样子。”
“感觉不到鬼气？”林莫离皱眉，“也正常，你向来没有这方面的天赋，你连那位白衣公子身上若隐若现的鬼气都感觉不到……”
“不会啊，我会觉得他不对劲，否则当初也不会盯他。哪怕他长得跟师公像，但盯了那么久我依然没放弃，说明我也是有感觉的。可这人，如果他站在人群里，真的就是普通人，没有一点点的违和。”
“说明他很厉害啊，正好跟为师去看看吧。”林莫离叹了口气起身，见自家徒弟无动于衷，回头看她，“怎么不走？”
“师父，我觉得他们会不会都是，冲着你来的。你就这样去太危险了……”
“你有什么好的建议吗？”林莫离挑眉。
“不如就让我去盯他们，我之前在他们面前出现时，那一黑一白没有揭穿我的身份。我觉得他们之中定是有人跟这位不是一条心，虽然我隐约听见他们叫他主上……那更夫想要带我回去说养着我，但另外两个不同意，我觉得他们是想故意放了我……”
“如果是故意放你走，说明那人很危险，你去盯他，怕是……”
“我虽然功夫不好，但我好歹是妖，哪怕打不过，全身而退是没有问题的。何况还有护身的法宝，师父你是知道的。我去盯再合适不过了。我觉得他们去到长青寺定有目的，我是来提醒你近日别去长青寺的，他们可能在跟住持打听你。”
“打听我？”林莫离皱眉，其实他早有所觉，自己的那么一点点不属于寻常人的天赋，可能会跟他带来麻烦，所以他很少用这个天赋。而且他在医仙谷或是外出医治病人时，极少能碰到非人类。妖他不太能感觉出来，阴风却能感受到，原本是普通人，又哪里能时时碰到阴间之事。所以他很多时候都会忘了自己的这么一点特殊之处。
可如今来到这里，他已经感受到了好几次，这么点天赋对他们究竟有什么用，他也不知道。如果人家真的是针对他而来……也不至于提早布这么大的局吧？
定是有别的企图，而他只是顺便的。刚好他在这里，碰到了这些人，这些人就盯上他了。所以让徒弟去盯确实是最简单直接的方法，还能保证自己的安全。然而他不是这样的人，也不会任由徒弟去冒险。
“先去看看，不行再跑。为师的逃跑功夫比你好不知道多少，就不用你操心了。”
自家师父说一不二江念是知道的，她劝过了劝不动，那也没有办法。师徒俩再次上了山直奔长青寺，那三人果然还没离开。领头的更夫执意要见住持，甚至想要闯入住持闭关之地。
长青寺是远近闻名的大寺，寺里僧人几百，而且还有武僧。因为山中有妖，所以寺中一大半僧人也是会武的。精怪如若发狂会伤人无数，他们可不敢任由其发展。
此时几十个武僧挡在住持的小院门前，不让三人踏入一步。更夫有些不耐烦，打算让自己的两个手下先上。他们身份特殊，他担不起冒犯寺院这个罪责，不如让两人替他挡一挡。
“主上，咱们没必要非得见住持啊，这长青寺的住持常年闭关，是不问世事的。你问他什么都不知道，又找他做什么呢？”白衣书生还在劝诫，不明白他为什么非得见住持不可。是为了彰显自己的威名？
“你们懂什么？九天之力我等无法感应，唯有得大道者方可。住持乃是得道高僧，让他帮着我们看看那人身上的九天之力，或许能看出其来历……你说留你在这里有什么用，你什么都不知道……”更夫咬牙切齿，恨铁不成钢。
“原来如此。”黑斗篷点头，“主上也别怪他，我们是真没见过住持，人家一直不在，所以也不知道原来还有这一层。”
“你没脑子也就罢了，说他没脑子，我不信。”更夫看了白衣书生一眼，“你脑子向来灵活，可别有什么别的心思，否则……”
“属下不敢，属下等确实未曾见过，所以并不知道住持已窥破天道，是属下失职。”
“行了，什么话都让你说了，这下你们可以一起闯进去把住持请出来了吧？人家受天道眷顾，也别太无礼了。”
白衣书生与黑斗篷面面相觑，如果住持真的这么厉害，那他俩就是去送死。与天道斗什么下场，他们再清楚不过了。主上倒是好打算，让他们去承担天道的怒火，他在后面坐收渔翁之利……可他们有什么办法呢？主上吩咐了他们就得照做。
“快去吧，难道你们不想要九天之力恢复真身吗？一旦恢复了真身，我们立刻就能踏入鬼仙之列，连天道都拿我们没有办法。”
“但还得渡一劫呢，如果我们此时跟住持相斗，哪里有力气渡劫？”还不是死路一条。黑斗篷这次想明白了，主上想让他们去送死。凭什么？
“放心，我帮你们渡劫总行了吧？”更夫耐心安抚，“咱们分工合作，大家都知根知底，我既然换了人身，渡劫自然没有问题，你们觉得呢？”
“自然，我们都听主上吩咐，什么鬼仙不鬼仙的，只要主上能顺利飞升，我们便完成了使命。这是我们与主上之间的契约，定当义不容辞。”
更夫看向两人，忍下心中的戾气。现在还得让他们冲在前面，实在不适合跟他们撕破脸。只是这两个越来越难管教了，等事成留他们不得。
第26章 、退让
林莫离怀里揣着只小黑猫，蹲在住持院外的树顶看门口的大戏。自家徒弟说得没有错，这三人果然心思各异。尤其那更夫，看上去实力确实强一些，因为他身上的阴风更盛，但如果一黑一白联手，谁输谁赢还说不定。
只可惜，黑斗篷应当不会背叛他的主上，他无法坐收渔翁之利了。不过黑斗篷虽然不会背叛，但送死的事他大概也不会干，于是三个人僵持在那里。
林莫离觉得好笑，这场面很有趣，看样子这位主上目前的实力并没有那么强，又或者说，他没有出手是有什么顾忌。会是顾忌自己吗？他知道自己来了？
更夫见身边两个属下压根不听自己的，心里也火大，不是收拾不了他们，他是确实有顾虑。林莫离带着小黑猫带了他不是感受不到，他也感受到了那人在他们上方树顶，那蓬勃的九天之力萦绕在自己头顶，他不太敢轻举妄动。他也确实想知道长青寺发生了什么，住持为什么消失不见，这不正常。
多年前他来这里收服这座山时，住持尚且跟他争斗了一番，后来听说住持重伤，他自己也休养了很长一段时间才好起来。可是他不觉得自己能将人伤到那么严重的地步，到现在都还在闭关，他究竟在闭什么关？
如今只有他们三人，如果对付头顶那一个，三人联手说不定能行。可如果中途住持再出手，他们肯定措手不及，既然那人躲在上面只是看戏，他不如先逼出住持。
可逼出住持要动手吗？如果动手，头顶的人会袖手旁观吗？更夫陷入两难境地，但很快他便做出了决定，他看了身后两人一眼，“树上有人你们感觉到了吧？我如果出手，你们敢袖手旁观，别怪我翻脸不认人。到时候对不对付他们没关系，但你们必死无疑。”
两人神色一凝，顿时低头，“是，请主上放心。”
更夫满意的笑了笑，低声说，“既然来了，不如一叙？”
林莫离知道人家在跟他说话，但他依然老神在在坐在树枝上，人家没有抬头跟他说话，他就当人家不是在跟他说话。江念有些不安的在他怀里动了动，师父毕竟是普通人，底下三个人鬼莫测，大约不是人，她拼尽全力也只能堵住两个人，另外一个，师父怎么办？
师父虽然功夫高，但对付鬼怪没有经验，会不会有什么事？她一边想一边想跳下来，被林莫离一把抱住又塞进衣服，示意别乱动。
更夫等了半天头顶的人没动静，大概还在观察他们，他有些生气，“不出来吗？如果不自己出来而被我找出来，就别怪我手下不留情面。”
三人中白衣书生已经抬起了头，黑斗篷也没忍住，看向了正坐在树枝上悠闲看星空的林莫离。两人心里叹了口气，不得不感叹人家这非凡的耐心。
“别以为你是个区区凡人我就会放过你，自以为得天道庇护，我有将天道放在眼里过吗？呵，行，你不出来……”
“喵呜……”那人周身阴气大盛，这下连江念都感觉出来了，这不是普通的鬼王，他说不定来自地府。敢生活在地府，又敢随意来到人间，这鬼不简单。
“呵，原来我的话只吓到猫了啊，所以你家主人是根本不在意吗？”
“主人？”林莫离这才出了声，“你是眼瞎吗，既然知道我是凡人，还是它的主人，你浑身脏兮兮仿佛刚从地底爬出来，怎么就觉得我能听懂你的话？鬼言鬼语不敢搭理，小时候就被教会的道理。如果你不是说到我的猫，说不定我都不知道你是在跟我说话呢。”
“你！”更夫怒目相向，奈何人家在他头顶，他又不想抬头显得自己没有了气势，所以只能算白瞪眼了。但他心里到底有了涟漪，这人居然，看出了他的身份……有趣。这个说自己是凡人的人，第一时间看出了他鬼气森森，甚至刚从地底爬起来……还说他只是普通凡人？“你是说，怎么看出来的？”
“好说，原本借住在长青寺，但瞧着有热闹就过来看看。可惜也不是太热闹，觉得无趣，干脆欣赏欣赏星空。群星万象，说不定，哪一颗星就是你的预示呢。”
早在更夫暴露自己身上的鬼气时，长青寺的武僧们都有了感应，如今再看，只觉更夫长得青面獠牙，可怕得很。可是他如果真敢带人闯住持小院，他们也不能退缩。幸好这位常住寺庙的客人赶来搅了局，否则他们觉得自己恐怕走不出这不知道什么鬼的视线。
既然有人挡在了他们面前吸引了这只鬼的注意，那他们也不能闲着，于是领头的武僧义正词严，“请施主带着另外两位尽快离开，不可打扰住持闭关修行。”
“你们是不是当我傻？我还不知道你们长青寺闭关在什么地方？在自己房里算什么闭关，他到底还在不在，是不是已经死了，还是在睡觉？”
“施主慎言，住持的确闭关在此，是他自己选的地方。至于您说的闭关之地，这么长时间无人进去过。如果施主想去那里，我们不会阻拦。”
“呵！”更夫嗤笑，果然，这长青寺虽然早被他收服，但他久不来这里，已经有人忍不住敢忤逆他了，真是岂有此理。他们不担心自己再次出手镇压吗？他留了这么多妖在山上做他的眼线，也是为了帮他监视长青寺，必要的时候甚至会为他出生入死，怎么这些人不怕的？
“喂，何必强求人家，出家人向来慈悲为怀，你们如此做，果然是不把天道放在眼里。这也就罢了，无人强求你必须听天道的。可是，不管是人不鬼，你们最基本的良心呢？就算是为恶之人，面对生命时的恻隐之心呢？据我所知，下面的反而更懂得珍惜生命，也不会与人为难。所以你们在下面，算是异类吧？”
“你倒是了解，怎么你下去过啊？”
“是啊，有什么不妥吗？”林莫离随口回答。
江念了解自家师父，她一直跟在师父身边，知道他只是随口一说，但其他人却愣住了，包括拦在三人跟前的几十个武僧。玩不玩知道林莫离说的下面是哪里，又听他说下去过，顿时惊呆了。如果他真的是普通人，只要下去一趟，必然是上不来了，人直接就死了。所以他定不是普通人，能随意往返的，他甚至都不是普通的鬼神。
更夫也吓了一跳，他确实在地底被埋多年，一是为了囚禁他，二来他也是为了养伤。可是他在地府是有眼线的，他从没听人跟他汇报过，地下有这么一号人物。所以，他若不是底下当差的，莫非，是在九天之上的？
这个猜测更加符合他的预想，这人身上毕竟有九天之力，若非是九天之上举足轻重的人物，九天之力是带不来人间的，更何况人家能随意穿梭地下地上。
九天他是没有眼线的，但是运气好也能打听到消息，看样子他暂时是不能招惹这位的，现在他还不想得罪九天的人。所以有这人看着，他确实是不能再闯住持闭关的小院了，可又觉得不甘心。自己好不容易收服的长青寺，却在此刻有了缺口。哪怕这个缺口并不大，住持也多年未出现……但到底心里不太踏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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