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笛的牙齿伴随呜咽声用力。
“找死吗!”凌程吃痛后撤离,仍放回峰峦之间的山谷,往复流连。
他的脸逼近,逼视钟笛的眼睛,“我手术很成功,活到你人老珠黄没问题。我要是短命,那一定是因为你,不是因为我的病。”
“那你就去死!凌程,你现在就去死!”
“好,我现在就去死,和你一起。”
凌程说完这句话后,封住这张诅咒他的利嘴,撬开她坚硬的牙齿。
这对钟笛来说绝对不是吻,而是一种肆虐的欺压。很快她就感受到一股腥甜。
同样感受到血气后,凌程终结这个吻,把全部的注意力放回他的右手。
钟笛偏过头,在落地灯的照射下,墙壁上凌程的影子被放大,如同一个没有情感的暴徒。
哪怕根本就没有进入。
“弄不出来吗?找不到感觉吗?这不是你过去最想要的……”
凌程用手掌阻断钟笛的挑衅,又将食指陷入,配合他另一只手的节奏拨乱她的呼吸。
她要死不活又如何,只要她还愿意刺激他,他就能当她是余情未了。
钟笛被凌程屈起捧住自己的指节来回研磨,她不是第一次看他疏解,以这样难堪的姿态却是第一次。
渐渐的,她已经忘记这是一次交易。她看着他唇角的血渍和他快速摆动的小臂,心口上的黏腻化成一片沼泽,想拉着他一起下最深层的地狱。
最后关头,凌程再次咬住钟笛的唇,痛感又一次传来时,他把恶魔的种子悉数洒在钟笛心口的沼泽地。
高浓度的白与凌乱破碎的红让钟笛锁骨之下像极了一个单调的调色盘。
凌程抽了四五张纸巾按在上面,将她一把抱起。
水流声响起,他像往常一样,先给她清洗。
整个过程,他们像两个休战的死士木纳接受自己将死的命运,再没有产生别的欲。
钟笛的裙子被凌程第二次扯下时弄坏了肩带。
凌程把自己的T恤扔给她,背对着她穿上了衬衫。
“要多少?”他问。谈生意的语气。
“二十万吧。包括当年我没拿的那笔补偿费。”二十万,足够她还完剩余的卡贷。
“背叛者也好意思拿分手费?”
钟笛回首自己烂泥一般的人生,想起他曾经跟陈靳说过的一句话——钟笛的心好像是黑色的,真讽刺,我的初恋竟然是黑色的。
她嗤笑道:“身为被你挖墙脚挖到的黑心初恋,我什么德行你不知道?当初你自己不也是小三上位嘛。”
凌程学她轻嗤,“是,这就叫报应。”他认。
钟笛继续扔刀子,“要不是因为你比林思阳有钱,当初我根本不会看上你。”
“是嘛,那为什么后来没图我的钱呢。”凌程抬眸审视她,唇边散开洞察她心理的浅笑,随后拿起手机想给她转账,“还用原来的卡吗?”
“等会儿我把卡号发给你。”钟笛起身离开。
走到门口,她又回头:“别觉得亏,我在床上什么样子你早就清楚。要怪就怪你自己有心病。”
凌程觉得心病这个词用的真好,一语双关。
他耸耸肩:“拿了钱,不图钱自尊心很强的钟笛就不复存在了,你就能在自我厌弃中彻底放下我了,对吧?”
钟笛唇角的弧度不自知地往下压,随后关上门离去。
凌程坐在床边,目光落向漆黑的夜。他想起他们的第一次。
他精心准备的第一次。
因为不想让钟笛感到一丝一毫的草率、敷衍和不诚心,所以就连初夜发生的地点,他都费心安排在他的卧室,而不是酒店。
他和钟笛都不喜欢开房这个词。
那时他跟钟笛已经得到了双方家长的认可,亲密程度也已经突破了亲亲抱抱和浅尝辄止的碰碰摸摸。
他是超级无敌黏人精,大家都知道。他对钟笛的爱不释手从不遮掩,大大方方到几位家长偶尔都替他害臊,可他从来也无所谓。
美真含蓄,悄悄提醒他要做个君子,做个绅士。丽丽直接,说他心再野也要征得钟笛的同意并做好措施。
前一天晚上,他支开程筱丽和老程,理由非常烂,但程筱丽和老程谁也没有戳穿。
程筱丽走之前对他说:“自己买,别用你爸的。”
他无语,他当然已经买好了,除了安全套,他还为钟笛准备了新的睡裙和内衣,都是白色,还带一点点蕾丝。
他在美国买的限量款手表也放在他的床头柜里。钱是他炒货币赚的,那年欧元持续下跌,他持续买跌,除了卖手表的钱,他还额外存了八万,打算都交给钟笛。
他们的初夜,必须浪漫,必须有仪式感。
那天的开始是他们坐在阳台的吊椅上接吻,那是个月圆夜,一切事物都象征美好团圆。
他抱着钟笛,像抱着一块滚烫的人形棉花糖,棉花糖很快就融化在他怀里,糖浆流淌进他身体里每一个角落。
他和钟笛边接吻边急不可耐地往房间里走,结果还未走到床边,就双双倒在不算太柔软的地毯上。
寒假见面,他们在美真不在的牛奶店,在深夜的湖边,在停在寂静无人地的车后排,已经尝试完成了除了最后一步之外所有的亲密旅程。
钟笛是一旦认定就绝不扭捏的爽快女孩,当凌程在她身上进行探索时,她也在迎合中完成了对他的深度解读。
于是第一次跃进时,两人都既充满好奇又有一种水到渠成之感。
可是并不那么顺利,怎么样都很艰涩。
凌程不知道说了多少遍放松,也记不清问了多少遍疼不疼。
比起他的温柔絮叨,钟笛只说了一句话——你不行也得行。
终于成功后,凌程喉咙里散开的那一声惊呼充满庆贺意味。
这比他想象中还要美,美到不像是一场开荒之旅,而像是嗜甜如命的人终于在大夏天吃到一口奶油冰激凌,那种直冲天灵盖的爽感会让心神短暂游荡至遥远天边。
“钟笛我爱你,我特别爱你,我会永远爱你。”
耳边的誓言缠绕着痛感和满足感,积蓄成笃定的力量渗透进心脏。钟笛切身体会到做.爱这个词的含义,明白为什么这样的行为是用动词后面跟着一个爱字来描述。
“我也爱你,凌程,我想永远和你在一起。”
……
凌程坐到天边泛起鱼肚白,突然在玻璃窗外看见钟笛的背影。她换回了自己的衣服,一个人坐在湖边的长椅上抽烟。
钟笛回房间后立刻找到手机给凌程发去卡号。她不允许自己有任何的犹豫。
然后调高了空调温度,给乱踢被子的香蕉盖紧容易受凉的肚子,之后,静下来,没电似的,站着发呆。
空虚和迷茫从四面八方涌进她留有余痛的身体,她像一只困在午夜森林急于冲出迷雾的兽。
记忆多次钻进她的脑海,她本能地挑选最痛的那些部分。她短暂地想起他们俩的第一次,彼时的凌程跟今夜的凌程之间,隔了一片巨大的火山海。
这时她看见香蕉的烟。
凌程靠近钟笛时,钟笛没什么防备的回了头,烟雾散开在她脸侧,她熄灭,手指捻着烟蒂,仍去看被黎明时分的暗淡微光笼罩着的幽深湖水。
凌程在她身侧的空位上坐下,长手一捞,取走她放在另一侧的烟盒。
点燃一根后,又将烟盒推至她面前,“还要吗?”
钟笛取出一根,含进嘴里,凌程低头,用自己嘴里这根已经点燃的凑过去为她引火。
相接的这一点亮光成为静谧的灰蓝中突兀的一滴星火。很快变成两滴,他们各衔一滴,回归各自的安静。
湖水随夜风漾开,岸边的水草发出唯一的声响。湖面上的薄雾越来越清晰,视线被薄雾隔绝,很难再找到具体的落点。
第二根烟抽完,钟笛想回房间。
她刚要起身,凌程开口问:“最后那通电话你到底说了什么?”
“不重要。”她甚至懒得当面追溯他不听那通电话的原因。
“钟笛,我没有爱过别人。”突然却并不突兀的一句陈白。
这一句,钟笛没有任何回应。
一直坐到视线明朗,薄雾之中的灰蓝渐渐褪色,往更明亮的色调过度。
湖对面的矮山山顶,藏匿一抹跃跃欲试的光芒。
“其实我就是后悔了,想祈求你的原谅。”钟笛带着淡笑开口。
她微微打开的心房即将被新日照亮,那些挫骨扬灰的印迹将无处遁行。
既然无处遁行,不如彻底丢掉。说好今夜要一笔勾销。
这是电话前半段的内容。如果凌程没有记错,当时她并没有说出“后悔”二字。
她当时的语气,无奈多过自责。
他是前几天才忽然意识到,当时或许是美真逼迫她来求和。
“仅此而已吗?”他偏过头看她被风吹起的发丝。
钟笛的眼睛藏于掀起的一抹发丝之下,她目光定格在远山上,声音笃定而清晰,“仅此而已。”
“除了这个,我又能说些什么呢。”她又无奈地开口。
“是美真让你打那通电话的吗?”
美真信佛,说堕胎会业障缠身,又说如果做单亲妈妈,那钟笛的命运将跟她一样悲苦。她不希望女儿重蹈她的覆辙。
如果不是美真苦苦哀求,她根本不会打那通电话。
钟笛点点头:“是。”
关于这个故事,凌程心中最后的一丝困惑也消失殆尽。
“是因为我没有选择原谅,所以才这么恨我吗?”凌程又从烟盒里抽出一根烟,“可是做错事的人难道不是你吗?”
“是我。”钟笛已经无所谓是非对错。这个故事早就终结,何苦再去论对错。
凌程忽然意识到,她平静的面庞和波澜不惊的眼睛竟然比她利嘴伤他时更让他难受。
或许她是真的翻过了这一页。
“出轨只是因为看见那些照片和聊天记录吗?”他放不下的执着永远都是心魔。他翻不过。
“可能吧。”钟笛倦了,眼睛都快要睁不开,“往前看吧,这五年我们都挺好,往后会更好。过去的就让它过去。”
不久后,一轮新日在湖对岸缓缓升起。
凌程独自看完这场日出,身旁空无一人。
这五年,他一点也不好。
她又真的很好吗?
-
香蕉清醒后看见昏睡在另一侧的钟笛,她睡的非常熟,就像是被人打晕一样熟,脸颊微红,下巴也有些红,头发乱的像个疯子。
她起身开了瓶水,边喝边凝视钟笛没被衣料遮住的白皙的肌肤,越看越觉得不对劲。
打开一半窗帘后,她大步走过去,轻轻拉下钟笛的领口,看见各种痕迹密布,她脏话险些骂出口。
宿醉的人失去理智也能被谅解,她快速打开门,声势浩大地要去找对面房间的那家伙算账。
除了他,还能是谁干的?
门开着,里面似乎没有人。
她踱步至门口,鬼头鬼脑地往里看。
“我在这里。”声音在香蕉身后响起。
凌程坐在餐桌上吃早餐,慢条斯理,神清目明,状态并不像是在深夜里进行过激烈运动的人。
香蕉抓了把自己的乱发,优雅地坐进他对面,抱着胳膊审视他的脸。似乎忘了自己应该气势如虹才对。
“听见了?”她一个眼神凌程就读懂了她的心思,先发制人。
“听见什么?”她问。
“听见我半夜失眠,像厉鬼一样在这个屋子里徘徊。”凌程开起玩笑。
这句玩笑反而让香蕉确定,钟笛半夜爬上了他的床,不,是他引诱钟笛爬上了他的床。
太不要脸!她就在隔壁啊!
“我都醉到我太奶奶家了,能听见什么。”她低头,抠指甲里的灰。
她忽然不急着戳穿,是因为不知道戳穿后又能说些什么。难道要问他们是否打算和好?
她觉得钟笛并没有这个想法。估计就是一次旧火重烧罢了。
她非常懂得如何让对方不陷入尴尬。
“可是你他大爷的也不能那么狠吧,哥们儿你是素了多久没开荤啊……”可她到底是个率性耿直的姑娘,终究还是没忍住。
尤其是在看见凌程混蛋一般的笑容后。
凌程面不改色,将一些燕麦脆倒进牛奶里,问香蕉吃不吃。
香蕉无语,不想理他。
又听他缓声开口:“待会儿程博宇会来。”
“谁呀?”香蕉的语气像是有人欠她钱。
凌程歪一下头,“我表弟。”一字一顿。
“哦。”她想杀人。她当然知道那是他表弟。
“真不记得了?我跟钟笛的订婚宴上,你们俩见过。”
“那天那么多帅哥,眼都看花了,谁还记得谁啊。”香蕉耸一下肩膀,“说明你表弟帅的并不突出。”
“是吧。”凌程露出淡笑。
香蕉看着他微微上扬的唇角,猜测他已知情,终是自己耐不住性子,揉了团纸巾扔过去,“变态吧你!你怎么会知道?他说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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