拜师一事就这么定了下来,余顺利留在了青云宗。
高蕴没有提及余伤祁云长老一事,而是吩咐人将伤重的祁云送去了药峰,由药峰秋水长老替他医治。
余等人则被喊去了青云宗主殿,准备拜师仪式。
主殿在青云宗主峰最高处,表面终年被银装裹素,气温寒凉。
从踏上长阶开始,余就紧皱着眉,脸色不豫,浑身不适,这里冷冰冰的,她不喜欢。
她还是想呆在放师父神像的那个屋子,那里气味舒适,她还能烤一烤自己!
“你怕冷?”谢无祭发现了她的不对劲,轻声问她。
余摇头,“只是不喜欢。”
谢无祭垂眸沉思,眼前之人,身体强悍无比刀剑不入,却不喜冰雪,究竟是何人……物呢?
他将如竹节般的大手,覆上余的手,感受到属于人的脉搏,他拉着她前行,安慰她,“坚持下,很快便到了。”
手心传来暖洋洋的感觉,余仰头看他,眼睛微眯,“男主”真的如命簿所写,是个温柔的大好人!
两人到达主殿时,殿中除了掌门和无裘剑尊,还有一张陌生面孔。
余立在谢无祭身边,伸着脖子好奇地打量主殿内的一切人和物。
主殿正中间有一处高座,殿内各处垂着淡金色的纱幔,每个角落燃着多枝灯,驱散了一室的寒冷。
陌生面孔的那人身姿挺拔,穿着褐色短打,肤色偏黑,身上的气息与即将要拜的便宜师尊同出一脉,自余进来后,他便一直盯着瘦小的她,流露出不解之意。
一侧的谢无祭拱手向几人见礼,“弟子阿祭见过掌门师伯、无裘师伯、六师兄。”
青云宗内门弟子分为记名弟子与亲传弟子两类,所有长老的亲传弟子共有十三人,季云是掌门弟子,按辈分排在第一,其余人按照入门时间排,谢无祭排第八,余入门最晚,排行十四,成了所有弟子的小师妹。
余回过神,学着谢无祭伸出两只小手向他们见礼。
哎,凡人的礼仪真是麻烦呐。
待行完礼,她那剑尊师父开口了,“,过来给你介绍下,这是你同门的六师兄涪陵。”涪陵是无裘剑尊唯一的亲传弟子,天生剑骨,于剑道一脉天赋卓绝,修为已达金丹后期。
“见过六师兄!”余冲新上任的六师兄甜甜一笑。
涪陵虽然很怀疑这么瘦弱的小师妹能否修习剑道,但听到软软的一声六师兄,憨厚的大个子颇为不好意思,脸色微红,挠了挠后脖,“小、小师妹好!”
简单的拜师仪式过后,谢无祭被留下,无裘让涪陵带余去剑峰安排住处,顺路带她熟悉熟悉青云宗内门。
余能感受到掌门和便宜师尊对阿祭没有恶意,她十分乖巧地跟在涪陵身后离开了。
这个冷冰冰的地方,她一刻也不想呆下去了!
余走后,高蕴背过身子,“阿祭,你可知为何将你留下?”
谢无祭低眉顺目立在下首,双手垂于一侧,回道“弟子不知。”
高蕴说得又缓又慢,“无上师弟在外闭关养伤已逾一年,近日我却发现,他的魂灯暗淡……”
谢无祭猛地抬起头,眼里满是不可置信:“不可能!师尊不会出事的。”师尊已是大乘后期,世上鲜有敌手,又有谁能害他?
“一年前,师弟替你稳定魔种,耗损了精元,需在极北之地罔山闭关修炼。他虽闭关,却也从未失去过讯息。如今联系不到他,且魂灯暗淡,还有一种可能……”高蕴顿了下,“便是他此刻不在修真界,魂灯感应不到他的气息。”
“掌门师伯……您是指,师尊在魔界吗?”谢无祭垂于身侧的双拳紧了紧。
“无法定论,一切还要等我与无裘师弟查明。”高蕴叹息一声,转过身来,面前的少年身量颇高,身形却异常瘦削,目露不忍道,“此次我们前往蓬莱岛正是为了此事,只是没料到你差点出了事……舒脉丹一事我知与你无关,但你身怀魔种毕竟……这段时间你就跟着无裘师弟修习。”
一直未吭声的无裘剑尊素来刚毅的眉峰缓和下来,语调生硬透着隐晦的关怀之意,“明日一早,你来剑峰报道,与你六师兄、小师妹一同修炼。”
谢无祭垂着眸,紧握的双手,松了又紧,抿着唇不语。
高蕴见他这样,摇了摇头,抬手放在他肩上,劝慰他:“阿祭,师伯知你心中所想,但是,魔界你不可以去,不然这么多年你师尊所做的努力都将化为乌有。”
他加重了声量,“你可明白?”
“弟子……知晓了。”谢无祭扯了扯嘴角,低声应了,“往后有劳无裘师伯费心了,弟子先退下了。”
“去吧。”高蕴拍了拍他的背。
无裘剑尊没有说话,微微颔首。
通过层叠的纱幔,少年的背影逐渐远去,挺直瘦削的脊背透着孤傲与寂寥。
“内门十峰,师兄为何独独将他托付于我?”无裘剑尊向来追求登峰造极的剑道,很少管弟子之事,涪陵入门几十年来,他也仅仅教授过他几年的时间,其余时间都是涪陵自己修炼。
高蕴抚着胡须,不答反问道“你可看出他体内的魔种今日异动过?”
“什么?”无裘讶然,一年前魔种异动,只有修习净心一道的无上师弟才能压制,他不在门内又是谁替他压制下去的?
“你可曾想过你新收的小徒儿,余来自何处?”高蕴又问,一脸的高深莫测。
“师弟愚钝,还请师兄明说。”看出自己这个师兄又在逗自己玩,无裘脸黑了。
“我那大徒儿传信时,将今日发生之事告知于我,就是余守在阿祭身边。我观她周身气息,非妖非魔,若说是凡人那必不可能一击碎了祁云师弟的本命灵剑,因而她只能来自世外仙山,亦或者是……”说到这,高蕴指了指头顶。
无裘剑尊瞳孔紧缩,片刻后才找回自己的声音,“师兄可确定?”他本来以为这个小徒儿只是同老六涪陵一般在剑道上有异于常人的敏锐,是个好苗子,却不料原因竟是如此!
高蕴面色肃穆,点头,“十之八九,百年前,朝夜魔尊被我等仙门百宗联手封印,如今封印未破,魔种降世,突变横生不过是一眨眼的事。余处处护着阿祭,留下她,于青云宗、于阿祭都有好处。”
“我明白了。”接过两块烫手山芋的无裘剑尊妥协了。
殿外寒风瑟瑟,夜色渐深,积雪上的脚印很快又被新的雪层覆盖,殿内多枝灯上的长烛燃至尾部,灯芯的噼啪声清晰可闻。
“师兄,十五年前,无上师弟找到阿祭的时候,为何没有直接……”杀了他呢?毕竟直接消灭魔种就可保修真界太平,聪慧如无上师弟不会不明白。
“魔种宿主即使死亡,也无法消灭它。”高蕴走向殿内的高座,声音飘忽不定。
高蕴看着眼前的高座,伸手摸着扶手上雕刻精致的云纹,苍老的眸子里沁着无奈,若是如此就能消灭魔种,就算是无上师弟怪罪他,他也会出手。
这是他身为仙门百宗,正道魁首肩上担的责任,而今他的师弟们,在替他分担。
*
余跟着涪陵逛了大半个内门,却没有见到厨房,她问了才知,内门弟子均已辟谷,不另设厨房,因此只有外门才有。
她只能打消了搬到厨房住的想法,不然离“男主”就太远了!
兴致缺缺的余随涪陵回到剑峰,随意选了一间房。
在剑峰待了不过一刻,余就坐不住了,她想去找阿祭。
本来余可以直接御空飞行前往出云峰,但是涪陵要跟着,她只能随他一同坐鹤。
仙鹤即将到达之时,余一眼就看到了立在驿点烛灯边的阿祭,以及身边一位鹅黄破仙裙的高挑女修。
他们站在一起,似在交谈,阿祭的脸上难得露出了笑容,男俊女美,很是登对。
“G?二师姐回来了。”身边的涪陵喊道。
“二师姐是谁?”余转向涪陵,面露疑惑,不自觉地抓紧身下的鹤羽。
“二师姐是秋水长老的亲传弟子,她和内门弟子关系都不错,平日里对阿祭师弟挺照顾的。”涪陵没有察觉,还在在一旁侃侃而谈,“没想到二师姐历练一回来,就来看望八师弟。”
作者有话说:
余:嗯?“男主”在和谁说悄悄话?
谢无祭:危!
第4章 挡四刀
余望着他们的时候,谢无祭似有所感抬眸看了过来,黑眸中略过一丝惊讶,遂扯出一抹极淡的笑意,他身边的黄衣女子顺势也看了过来。
她长了一张清纯中带着妩媚的姣好脸蛋,眉心一点朱红,傲似冬寒的独梅。
唔,她长得也很顺眼,余眨巴眼睛,心下暗暗评论。
仙鹤徐徐落至驿点,余轻盈地从鹤背上跳下,走至烛灯一边,与谢无祭两两相望。
“二师姐,八师弟。”涪陵紧随其后,向二人打了招呼。
被称为二师姐的美貌女子,红唇轻启,含笑回应他,“六师弟。”
谢无祭略一点头,道:“六师兄,你和不是在剑峰选住所吗?”
“小师妹行事果决,片刻已安置妥当。不过、”涪陵挤眉弄眼笑道,“小师妹不放心你,要来看看。”
余没听出他话里的揶揄,听他这么说,郑重地点头,道:“阿祭,我是来看看你回来了没有。”虽然她能感觉得到那个白胡子掌门和便宜师尊没有害他之心,但是为了放心起见,她还是过来看看。
毕竟这是她小锅以后要“罩”的人!
“小师妹?”谢无祭自是听了出来,他微微皱眉,想要说两句,黄衣女子先开了口,她一脸兴味地看着白软的余,美眸里波光流转,她问涪陵,却是看向谢无祭:“这是哪位师伯新收的徒儿吗?”
“忘了介绍,二师姐,这是我师尊今日新收的徒儿,名唤余。”涪陵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替两人相互介绍,“小师妹,这是二师姐岑欢。”
“二师姐好!”余直直地瞅着岑欢,她记得命簿里提到过她……
虽然不记得她是否师承青云宗,但是她记得岑欢是药王岑千林的曾孙女,除了艳冠五洲这个美称,她在药修一道的天赋极高,只可惜进入天绝谷幻境后音讯全无。
余这才发现二师姐眉心的不是红点,而是一颗花痣。
岑欢笑意不变,目光这才移至陷入沉思的余身上,淡淡道:“小师妹。”
转瞬,她又看向谢无祭,“阿祭师弟,与小师妹似是很熟。”
谢无祭眉峰动了动,回道:“方才正要告知师姐,幸得相护,我才得以保全灵根。”
听他提到今日的事情,岑欢妍丽的俏脸蓦地沉下,她想到回来时同门师弟说的来龙去脉,面露不屑轻哼道,“哼,祁云长老真是越活越回去了,事情还未查明,竟让胡霍这条狗腿子来挖你的灵根,这与屈打成招又有何不同。”
秋水长老与祁云长老面和心不和,向来瞧不上他的行事作风,身为秋水的徒弟岑欢自然对他多一分厌恶。
“师姐,慎言。”谢无祭冷峻的面上并无多余的表情,只是眼神中带着不赞同。
岑欢脸上的笑僵住了,她张了张唇,没有再说,罢了,八师弟一贯是这冷淡的性子。
“狗腿子是什么?那个胡霍是狗成精吗?”余偏了偏头,微露困惑。
无论是在天界还是命簿里,她从来没听过这个词,难道胡霍和她一样不是凡人?
“噗―”涪陵忍不住笑了,他点了点余白皙的额头,忍俊不禁:“小师妹,你怎么能这么想?非人之物成精是进不了青云宗的护山大阵的!胡霍师弟是人啦。”
“原来是这样啊。”余想着她来的时候也没感应到什么阵法呀,那她岂不是青云宗唯一非人的精怪?不对,她拥有仙灵之体,现在也算半仙。
岑欢轻嗤,将赞赏地目光投给余,“如此说倒也贴切。”
就连谢无祭也微勾了嘴角,黑亮的双眸落在红色的小身影上。
方才有些僵持的气氛被打破了,瞬间轻松了起来。
“八师弟,不如我们进去聊吧,让二师姐替你检查下身体情况。”几人站在此处也有一会了,涪陵建议道。
“好。”谢无祭意简言骇,迈开长腿带路。
岑欢点点头,她正有此意。
余一听要给阿祭治伤立刻赞成,跟上几人。
毕竟“男主”身体好,她的历练才算完成。
众人进屋入座后,涪陵想着岑欢已离宗三月,便想问问她的任务情况,“二师姐,刚从涂华城回来吗?”
“嗯,出了些事,还未向掌门禀报。”岑欢一边运转灵力探查谢无祭的经脉,一边偏头回应。
此刻,谢无祭紧闭双眼,和衣盘腿坐于榻边,身上围绕着由灵力生成的丝线,正一步步侵入他的经脉。
余在一旁瞧着,岑欢的手法确实比那个叫季云的大师兄来的熟练。
岑欢收起了浅笑,立于床沿,屏息探查,她的眉紧紧皱了起来,“师弟,先前服过回灵丹?”
谢无祭睁开眼,颔首,“二师姐,有何不妥吗?”
“回灵丹能立刻治愈你的外伤,但是会让你的伤口愈合得更慢些,你怎么会服用这个。”岑欢摇头,回灵丹没有不妥,它的确有用处,但是副作用也很大,“药峰弟子给你治的伤?”一般宗门内的剑修都不懂医修一道,可是如果是药峰弟子又怎会不懂这浅显的道理。
“不是。”谢无祭没有立时说出是谁。
“是大师兄给阿祭治得伤啊。”这题余会,她抢先答道,那个白衣的师兄大家都叫他大师兄,自己应该没记错。
“季云?”岑欢停下了手中的动作,面露困惑,“大师兄一介剑修,何时还学了治愈术法?”
这话在场的其他三人都无法作答,毕竟,不熟嘛。
“好了,我现下回药峰,替你重新开药,晚些时候送去丹峰炼成丹药。”岑欢没有继续问,她停下动作,示意谢无祭,“师弟,这几日修炼可暂缓缓,你的腿伤虽然看起来好了,但还需换药静养。”
谢无祭神色淡淡,不甚在意的样子,似乎岑欢说的不是自己的腿,“嗯,多谢二师姐。”
岑欢走时路过余身侧,带起一股极淡的甜香。
好像在哪里闻过?
余用力嗅了嗅,闻得仔细些。
可惜做锅的日子时间太久了,她实在记不得这是什么。
不过一会儿,她就将这个问题抛之脑后了,因为阿祭喊她。
“六师兄,,掌门让我从明日起与你们一同在剑峰跟随无裘师伯修炼。”这算是谢无祭说了今晚最长的一句话。
“好啊,八师弟,有什么不懂得尽管问师兄。”涪陵显得十分高兴,爽快地回道。
无上仙尊闭关的事情他是知道的,况且他早前听闻这个容色出众又背负天生魔种骂名的八师弟修炼十分刻苦,但他修出云峰的净心一道十余年,修为始终卡在筑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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