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呜,你不是阿祭?”余被眼前不见面目的白衣人言语所滞,微向后瑟缩了一下,回想起刚才‘谢无祭’执剑捅向他胸口的场景,又猛地摇头,重复着,“你明明是沈云霁啊,怎么会不是阿祭呢?”
“什么?”季云双手收紧,在她娇嫩的面颊上按出红痕,惊愕道:“你,说我是谁?”
余被掐得不舒服,伸手伏在他的手腕处,试图缓和他的力道,一边呜咽着:“沈云霁啊。”
“我不会认错的!”
季云浑身所有的感知骤然变得麻木,数不清的情绪从心底涌上,任由余将他的手拂落,虚扶在她腰间的另一臂止不住的颤抖,一个想法在心底滋生,她……是不是认错人了。
季云沉寂了很久,脑中快速将往日来的疑点过了一遍,细思之后清俊的脸上透着难以置信。
他深吸了一口气,带着些气音问她:“你认为的沈云霁是谁?”
余身上的力量骤然一空,抬手拿衣袖将脸上的泪珠拭去,虽觉得他的问题有些奇怪,可想着这毕竟是在梦中,‘阿祭’不认识她,故掰着指头,如数家珍道:“沈云霁是沈家三少爷,是青云宗的天才弟子,是正道魁首,还是光风霁月的男主,可……”可惜天妒英才,英年早逝……
从余说第一句话时,季云便确定了她认识他,或者说认识上辈子的他,很大程度是他身边认识他的人。
难道,难道她也是重生之人……?或者说,她本是为自己而来。
可她为何认不出谢无祭,还与他那般亲近,更甚至将他错认成了自己。
那边,余额角突突的疼,她揉着头,说话仍不是很流畅,季云注意到她说了一个可字,心中微紧,又问:“可什么?”
“可、可惜和大坏蛋谢无祭同归于尽了……呜呜呜。”
季云唇角紧抿,敛下眸,他如今已能确定她认识他们,但存两点疑,一为分不清他二人,二为她为何会将谢无祭认作是他?他们二人容色全无相似之处。
难道是有人故意引导?这人与给余下魇术的人是否为同一人。
在今日之前他尚可以认为重活一世是天怜他,眼下看来并没有这么简单。
但,那又如何呢?他不会放弃复仇,也不会放下自己的谋划,唯有最强者才能替母亲复仇,恣意猖狂,雪尽前耻。
“阿祭?你怎么又不说话了?”余发现眼前这个梦中的‘阿祭’开口问了几句莫名其妙的话后又不说话了,心中顿感诡异,他给自己一种难以言喻的熟悉感。
还不待她想明白,阵阵头痛的感觉再度传来。
季云看见她痛苦的模样顿时清醒过来,她不能在魇术中再待下去了,不然轻则损耗修为,重则会伤了神魂……
“。”他的指尖抵在她唇角,阻止她继续说下去,学着谢无祭往日同她说话,“你可否唤一次我的名讳?”
余歪头,很是不解,但很乖巧地应了:“阿祭。”
季云按着她的唇,“不是……”
“我知道了!沈云霁!云霁、云霁!”可明明阿祭曾经说过他不喜欢自己叫他这个……梦中的‘阿祭’真的很奇怪G。
少女温柔的话音在耳畔回彻,季云发自真心地笑了笑,如冰雪初融那般释怀的笑,“嗯,我在。”
复杂的术法结印于他手中乍现,余感觉眉心被沁凉的指尖触碰着,暖流汇聚,带走了所有的痛楚。
她听见那个‘陌生’男音说的最后一句话是:我先送你出去,而后便陷入了昏迷。
少女火红的身影渐渐透明,季云缓缓站起身,垂眸看着胸前似曾相识的伤口,不染纤尘的脸上,表情近乎疯魔,眼底的笑意消失殆尽,望着满目疮痍的魇术世界,低郁道:“谢无祭,她本该属于我的啊。”
季云沉下眼,他知道魇术不是他下的,现在的谢无祭固然厉害,可还未到前世那般恣意妄为的地步,他还没吞噬那人……
而他亦修了魔,修为也比不得上一世,可他有了新的执念,这无关乎情爱,只是,那本是属于他的……他凭什么抢去?
前世身份立场对立,这一世所求利益对立,他与谢无祭之间注定要分出胜负。
*
“唔。”榻上的少女喉间发出低低的呻|吟声音,似要转醒。
玄衣少年意兴阑珊地斜靠着椅子,神情疏散,凝着床榻的方向出声,听见榻上的动静眸子陡然一亮,正要过去,却瞥见地毯上尚未苏醒的季云,狭长的凤眸中厉色顿现。
“茨渠,带去隔壁剔魂。”
“是,尊上。”黑影出现,提起那人的衣领再度隐入暗处。
就在两人消失的瞬间,榻上的少女睫羽抖动,缓缓睁开了眼。
余初初醒来,模糊的视线中逐渐现出玄衣少年挺拔瘦削的身影。
“阿祭……”身下是绵软的床铺,眼前的房间有几分熟悉,余面上带着显而易见的困惑,问他:“我们不是在云舟上吗,怎么已经落地了?”
谢无祭眯下眼,看了她许久,将到嘴边的话收了回来。
须臾,他轻握她露在衾被外微凉的小手,源源的暖意传了过去,“刚到涂华城的时候你就犯了困。”
“好吧。”余由着他将自己的手塞入暖和的被中,对他所言毫不怀疑。
谢无祭目光渐沉,看来他成功了,而且她看起来也不记得魇术中发生的事情,只是不知沈云霁他看到了什么?
*
“少爷……?少爷!”
白衣少年入门后,强撑着反手掐了个结界。
脱力后他惨白着脸跌落在地,青白的十指头攥着长绒地毯,浑身上下传来阵阵痉挛,额间、鼻尖、细密地布着汗。
早已等候在屋内的福伯急急扶着他,看着他如白纸的脸色,神色紧张:“这、这究竟是出什么事了?”
季云睁眼,眼梢泛红,抵着牙根道:“他,他剔了我的魂。”
“什、什么?!那少爷您!”福伯顿时急得满脸通红,急促地搭上他的脉,却被轻轻拂开。
季云微喘着气,明明周身气息凌乱,狼狈不堪,唇角却勾着得逞的笑意:“咳咳,他终究不是过去那个人,我没有大碍。”
“呵,我没输。”
“我不会再输给他。”
“福伯。”
“G,哎,少爷您慢点!”季云越是撑着,从小看着他长大的福伯内心越难受,少爷背负了太多东西,为了复仇不惜扛着仙魔双修的巨大反噬,独自筹谋一切。
比起矜贵飘然的修士,此刻的季云更像是冷峻强大的魔,琥珀色的眸子浅得几近看不清,“那边的进度如何了?”
“回少爷,大体与您预料的差不离。”
福伯沉吟,“自大少……沈云宿被废一腿的消息传回沈家后,老爷震怒,驳斥了办事不力的苏培盛,似乎有意提拔苏林。”
“嗤,将苏小枫捏在手中,他苏林的动作‘卖力’多了。”白衣少年从地毯上坐起身,腕间暴起的青筋清晰可见,他抬了抬眼皮,“她那边呢?”
“老爷怀疑了,已经将心腹悄然派入内院的人手中。”
随着他的动作,发丝遮挡住白衣少年的眸子,他低低道:“看着点,我不想让她死得太容易,适当的时侯鹿灵会是我们的一把好刀。”
福伯仍有顾虑,迟疑道:“那少爷,圣宫那边……?”
“岑欢那个蠢货自会送上门给你利用的。”
“是!”
说完这些少年突然难以抑制地呕出喉中淤积的血块,拒绝了福伯的搀扶,走至窗边。
“你说。”他凝着高悬的明月,似在问他又似在问自己:“若是有人抢了本应属于我的东西,我当如何做呢?”
福伯以为他说的是沈家继承权一事,俯下身恭敬道:“少爷应当徐徐图之,将之夺回来。”
少年面部因疼痛不可避免地扭曲一瞬,一字一句道。
“你说得对,该争。”
作者有话说:
俩心机boy hetui!
只有小锅不知道QAQ一心一意保护‘沈云霁’~
第59章 挡五十九刀【大修,重看!】
“阿祭!那我们说好, 我做药膳的时候你不准进来哦!”
小锅单手叉腰,右手拿着锅铲,昂起脸望着身姿挺拔的青衣少年, 小脸鼓鼓, 极为认真道。
谢无祭失笑,揉了揉她头顶的小揪揪,清冷的唇角弯了弯, “好。”
初晨的日头不烈, 打在少年轮廓分明的侧脸, 形成一圈淡淡的柔光。
余好不容易硬气起来的神情,垮了下去,稍微放低了声调,好似哄他,“嗯~~就是君子远庖厨, 你懂吧。”她随意将不知从哪看来的词,胡诌进去, 试图解释。
许是‘君子’二字令谢无祭唇边的笑微微收起,虽然明知道她说得是自己的, 可他仍是忍不住去想,去拿季云和自己作比,难道‘沈云霁’此人在她心中当的是君子?
“我在这等你。”再抬眸, 少年嘴角的笑意不变,带了些隐晦的嘲意,不知是对自己还是对季云的嘲讽。
余听到‘男主’的保证, 这才双手抱着略大的锅铲, 三步一回首的回了当时临时搭建的小厨房, 小手扒着门扉, 仔细拴上插销。
少女红色的身影消失的瞬间,谢无祭面上的笑瞬间收了回去,抬手替她覆了一层隔绝外界一切的结界。
他凝着五丈开外的小厨房,黑眸深邃地望着隐隐透出的少女轮廓,看着她手忙脚乱的样子,狭长的凤眸中缱绻着淡淡的情愫,隐约闪烁着几许病态的眸光,指尖碾着淡色的唇,近乎呢喃:“,我知你身上有许多与天机分不开的秘密。”
“我不会去窥探你的秘密,直到你愿意告诉我的那日。”
“我会替你守着你的秘密。”
风吹竹叶,如碎玉叮铃作响,带起微凉的晨风,有人落至他身后。
“尊上,天心杵不在内门主峰。”
“何处?”
来人犹豫道:“高蕴闭关后并未带走天心杵,他,他将之交给了无裘,不如您让余姑娘……”
“茨渠,利用……”谢无祭打断了他,依旧遥遥望着忙碌的小身影,眼梢之下隐见红色,“她不行。”
茨渠似是有些急,上前两步谏言,“可,可尊上若没有天心杵,您又与、又与……”
谢无祭别过眼看向某处,清冷的黑眸微缩,若罔山冰雪,“可利用的人来了。”
“放心,你的‘尊上’元婴后自会完好无缺的出现。”
茨渠浑身一震,猛地跪在地,急道:“尊上!属下并非此意!”
*
这厢,余从内府将本体小锅取了出来,又从芥子囊中拿出在巫山秘境中采到的所有草药,默念心诀。
食谱自小锅上方凭空出现,她专心地核对灵药,将它们小心地分开,一一码好。
就当她要继续做下去时,本体小锅两边的拉环突然散发出一阵微光,紧接着整个锅身通体散发出不容忽视的暗光,阵势浩大,带起的风甚至吹乱了她的发。
“怎么、怎么回事?”余一边小心地护着仅有一份的混元汤灵药食材,一边后撤,这是第一次发生这种情况。
虽然她一共就做了两次药膳,可这次她竟然断开了与本体联系。
余皱着眉阖上眼,尝试再次与本体产生联系,哪料本体周身的光随着她的举动瞬间消失,在她睁眼之前一道流光悄然没入她的眉心。
余只觉通体温热,整个人陡然神清气爽,耳聪目慧。
发现重新联系上本体,余有些生气,戳了戳本体上的拉环,磨牙道:“你,你发什么疯呢?”
小锅本体一动不动,如老僧坐定,全没了刚才那股发疯的模样。
余端着手中的灵药和食材,扁了扁嘴,瞪了眼‘自己’,起锅――倒食材。
而当余拿着一旁略长的锅铲将所有的材料都融合在一起时,她的脑中开始闪现一些记忆碎片,一种近乎撕裂般的痛楚直击她失去了本体的内府。
“好疼――”余丢下锅铲,单手撑着灶台,呼吸急促,小脸皱成一团,“好疼,好疼啊。”
本体小锅内渐渐飘出各种灵药交汇的药香,咕嘟咕嘟地冒着泡,而少女的额头已结了细密的一圈汗水,打湿了两鬓的绒发,看起来着实有些可怜。
在她几乎撑不下去的时候,锅铲落地,发出一声清脆的当啷声,余整个人的状态是一片空白,随着神识回笼,她纤细的手指缓缓攥上衣襟,手心的汗濡湿了红色的裙衫,颜色深重。
“这是谁?他们是谁?我见过他们吗?”
“叩叩叩――”与此同时小厨房的门被敲响,外间传来少年略带担忧的清润嗓音,“你没事吧?我方才好想听见什么东西摔了的声音。”
“阿、阿祭,我没事,什么都没有摔……你,你别进来!!”余眼神中闪过慌乱,手忙脚乱地将混元汤从本体中取了出来,又蹲下身去捡掉落在地的锅铲,沾着汤水的小手抹了抹脸上的汗珠……
“……”
过了好一会,才再次响起少年平静的声音,“好,我在此处等你。”
*
“吱呀――”门自内被人推开。
少女如一团火,端着一碗灵气氤氲,还冒着丝丝热气的药膳走出来。
余杏眼中满是欣喜,将之递到谢无祭面前,如同献宝似的,“阿祭,你快看!我成功了!”
“你怎么……”谢无祭顺手接过,抬眸看她的一瞬间,微微愣住,对上她渴求的眼神,话音一转道:“好香。”
余喜上眉梢,催促他快些喝,唯恐失了药效。
“好。”谢无祭浅浅应着,单手端着碗,修匀的大手抬起抚上她的额前,替她理了理狼狈的鬓发。
而他身后明黄色的身影露出了一角,女子低媚的声音随之响起:“看来小师妹又在给师弟做药膳呢?不知可否让师姐看看。”她似乎闻到了芙蕖花的味道。
岑欢垂下眸,当时在巫山秘境中的那一株芙蕖花果然被她摘了吗?此花与她所制丹药药性完全相反,难道余当真不若表面上是这般单纯,而是知道些什么……
余目光与她一碰,令她奇怪的是,对面的女子虽笑着,目光却带这些看不透的审视,她搓了搓还沾着汗水和汤渍的小手,露出一笑:“二师姐,你来找阿祭吗?”
岑欢大方笑道:“我估摸着上次给师弟送来养身子的丹药许是被他用完了,故又来送一些。”
“怎么,没有打扰你们吧。”眉心的花痣随着她的动作,轻轻晃动。
余眨了眨眼,将视线从她眉心移走,心中有说不出来的失落感,原来阿祭除了吃她的药膳,还在服用师姐炼的丹药……
她斟酌着开口:“没,没有。”
明艳可爱的小姑娘此刻垂着小脑袋,像失落而焉巴巴的芍药。
一只大手将她沾满脏污的小手包裹在手心,源源暖意传过来,余侧眸,正对上少年俯首看她的黑眸,似乎是想让她安心。
47/105 首页 上一页 45 46 47 48 49 50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