命书的剧情已经发生了改变,女主将要嫁给大师兄,而‘男主’则说了心悦她。
余一时拿捏不住,不知从何回答,这般神情落在陆时芊眼中,成了否认,她嘴角的笑意渐渐淡了,怒不可遏的情绪同恨铁不成钢的感受在内心交织,最终化为一声叹息,“罢了,罢了。”
“你往后若有拿不定的地方,随时可以来问师姐,莫要一个人胡思乱想。”
小锅内心一暖,由衷地点了点头,“谢谢五师姐!”
“走吧,晚宴快开始了。”
“对,对了,晚宴!”经陆时芊提醒,余回过神,方才阿祭被无上仙尊先行唤走了,她正是寻了一名沈家侍女带她去正堂找他,可不知怎地就失了那侍女的身影,来了这处。
*
青瓦红墙,雕梁画栋,矗立于沈家府邸最中央位置的正堂巍峨恢弘,暗敛着奢靡之气。
因着各宗各家陆续到来,上百名侍女迎来送往,偌大的正堂前院人潮涌动。
余身量不高,她扒着陆时芊的胳膊努力地寻找那抹高挑挺拔的少年身影,然过了半柱香仍未寻到。
正当她沮丧地回身踏入正堂时,一头栽进了少年温热的怀中,头顶传来那人清冷不失戏谑的嗓音,“不过半日未见,就如此想我?”
小锅还不懂得羞怯的意思,但她的身子比她反应快,随着谢无祭的话耳尖已然冒上红晕,自他怀中探出头,惊喜道:“阿祭,原来你在里面,我还以为……”
话未说完,她突然停了下来,少年的身上除了熟悉的灵草薄荷香,隐隐夹杂着一丝甜香,很淡,不易察觉。
“怎么了?”谢无祭抬手替她捋了捋发丝,语调柔和缱绻,呼出的热气打在她耳蜗处,微痒。
余指尖摩挲着他衣襟处的衣料,如烫手般缩了回来,掩饰道:“没,没什么。”难道是无上仙尊身上的香味?
不对啊,她又不是未曾近距离接触过无上师叔,他身上只有冰冷的霜寒之气……
谢无祭很快察觉到她身上的不对劲,推测到自己不在余身边这几个时辰,她许是遇到了什么事情,那双漆黑的眸底盈上冷意,正待开口追问,却听前院大门处传来动静。
少年眉头轻蹙,没再说话,将手搭在余腰间,避到人群一侧。
待人群走近,整个嘈杂热闹的正堂及前院霎时安静下来,看样子是沈家家主沈如晦到场了。
那是个身姿挺拔的青年人,丹凤眼,嘴唇极薄,骨相看起来有些凉薄,但长得很好看,比之他身侧同行的谢允失了几分颜色,多了几分沉稳的气势。
并行的两人表面上看起来没有因为沈云宿在蓟临会失了一条腿而产生龌龊,行进之间,交谈甚欢,一片和谐。
谢允斜后方跟着的便是他的夫人,烟雨瑶。
女子一声素白的华服,美眸盼兮,一如上次余见到的模样,她路过两人身边时,还不着痕迹地看向他们,目光落在谢无祭搭在余腰间的手上,会心一笑。
沈如晦并谢允在高处就坐后,众宾客这才敢落座。
沈如晦先是同众人寒暄了几句,冷淡的眸光落于身侧空无一人的高座,眉心微蹙。
他登时看向青云宗的方向,目光略过包括秋水长老在内的青云宗所有人,最终落在为首的季云身上,语调平缓道:“季……云小友,仙尊他可是有事不能前来?”
季云接收到他冷淡的眸光,唇角微抿,拱礼道:“无上师叔他……”
无上仙尊一向不喜人多的场合,沈如晦此话倒显得有些明知故问。
“本尊来迟了。”
众人还未回过神,冷寒之气掠过,雪发白衣的青年已落座,那张刀削斧刻的面上神色冰冷。
正堂内起了不小的吸气声,在座的多数小辈都是没见过无上仙尊的,谁也没想到他竟真的会出现。
沈如晦眼神微暗,指尖摩挲着灵酒杯盏,转而笑道:“无碍,仙尊日理万机,有空来此都是我沈家的无上荣光。”
这本是客套话,听听便过去了,谁知无上仙尊如冰雕般的面容微微动容,道:“不算忙,正巧有空。”
一句话将沈如晦后面的说辞堵死了。
短暂的插曲后,沈如晦向众人说起明日天绝谷幻境开启一事,除却金丹以上的小辈入内,其余宗门掌事人则被邀请明日来此一晤,共商要事。
其实众人心中也有数,带弟子参与幻境历练只是顺便的事情,最重要的是……除魔。
强盛如谢家,分支也在一夜之间满门被屠,手段狠毒令人发指。
在他们还不知魔族是何打算的情况下,焉知下一个会不会轮到他们?
在沈如晦宣布正式开宴后,堂下开始推杯换盏,互相敬酒。
余浑身气息蔫蔫的,虽不是第一次参加凡间的晚宴,但真对此兴致缺缺。
她托着腮百无聊赖地把玩着眼前的灵果,这种没有柴火气的冷食她一点都不感兴趣。
而且刚才身旁侍奉的沈家侍女恭敬地端上一壶清酒,她才尝了个味道就被阿祭连壶带盏搁置在一旁。
加之心中藏了事,余只觉着堂内有些吵,又有些闷。
她的这点变化自然落在谢无祭眼中,少年取过被余盘得几乎破皮的灵果,捏着她软嫩的指尖,轻声问:“可是觉着烦闷?不若我陪你出去走走?”正好问问方才他不在的那会发生了什么?
余杏眸一亮,转首仰面,视线落在谢无祭清俊的面上,有些顾虑:“提前离开也可以吗?”来了凡间许久,她逐渐明白了一些所谓的凡间规矩。
谢无祭摸了摸她的头,温声道:“不会。”
这不过是向谢允炫耀而做的宴,且不说沈如晦的目的已经达成,更何况堂内这么多人,他哪里屑于注意他们这些‘小弟子’的去留?
小锅起身拍了拍裙角,催促道:“那我们快走。”
谢无祭失笑,正要跟上却被人喊住。
季云唇角噙着笑,淡淡道:“八师弟,无上师叔唤你过去。”
谢无祭触在余裙角的手一僵,眉峰蹙起,半晌才放开了手,望着她哄道:“你先去外面等我。”
余抬眸看向无上仙尊的方向,发现他确实凝着他们这处,咬了咬唇退步道:“好吧,我在湖边等你。”
“嗯。”
季云举起面前的灵酒,浅啜一口,唇角轻轻勾起。
少女的红色身影渐行渐远,朦胧间化为一点。
*
沈家内宅有一座人工开凿的湖,据说是沈如晦为讨夫人欢心,特地派了几名元婴修士连夜挖出来的。
余在侍女的指路下,此刻正站在这碧波万顷的湖边,感受着微风拂面,面上的潮气渐渐消退,心情舒爽了不少。
然,眼前突然出现一抹窈窕的身影,她着素白交领仙裙,艳若渥丹,眼角微微上挑,端的是风姿无双的绝色美人。
余可以确定自己从来没见过她。
而且她明显是冲着自己来的,而非同样出来透气的世家弟子。
随着女子款步而来,湖边的清风携着她身上的甜香,吹至余身前。
小锅的脸色渐白,这气味……是阿祭身上沾上的甜香!
难道……他们刚才在一起吗?
不知为何,她的心有些酸,也有些涩然。
作者有话说:
猜猜这女的是谁!
有人开始做局了,今天小锅遇到的一切是谁在引导QAQ
第69章 挡六十九刀
烟波浩渺, 耳畔尽是湖水打在岸边的水波声,悠远空荡。
两人遥遥相望,随着距离拉进, 女子也在打量着眼前的少女, 她一袭妃红色齐胸仙裙衬得肤白如雪,孤零零地站在湖边,额前的碎发随湖边吹来的风微微拂动, 掩着比湖水更澄澈的明眸, 眼底泛着如出水芙蓉般的明净之色。
女子嘴角挂着笑, 无视她眸底隐隐的防备之色,款步走近她,常言道女子看女子更为客观,在她眼中毋庸置疑――这名少女她很美,比她见过的任何女子都美。
这便是北翟王这疯子看上的女人?看样子还是个大宗门的正道女修。
诚然论美貌, 她比不过眼前明眸皓齿,飘然若仙的少女, 论年岁,她似乎也远不及人家。那当年使劲浑身解数仍功败垂成的她似乎输得也不算太彻底, 至少证明北翟王也难逃女色?
随着女子离她越来越近,余杏眼微瞪,凝着她眉头深陷, 向后退了一步,这个女子给她的感觉很像嫦娥养的那只狐狸,但又不如它那般可爱, 甚至是她不可抑制地讨厌她, “你是谁?你, 你别靠过来了。”
女子依言停在她一尺开外的地方, 以手背掩唇轻声笑道:“道友可唤我鹿灵,碰巧路过此处,见道友一人在湖边便过来瞧瞧。”不远不近,身上的香味若有似无地钻入余的鼻尖。
小锅皱着鼻子,努力抑制自己想捏鼻子的冲动,有些生硬道:“鹿灵?我不认识你,你,你挡着我看湖景了。”
“哎,道友你真讨喜。”鹿灵被她明确地拒绝,面上不显,垂下长睫兀自思量。
若非那人以姐姐的性命威胁她,她还不愿刚脱离危险就冒险来此处……只是,圣宫不再信任她,灵烟要她死在北翟王手中,另一边沈如晦开始怀疑姐姐,沈家很快也不再安全,她别无选择只能与那人合作。
只是不知那人令她来湖边见这名少女究竟是为何?
要知晓不过三刻之前,她险些就在北翟王手中丧了命,时至现在她仍记得那双冰冷的手勒上脖颈之际,那一刻想的竟是……这怕是她此生离这个疯子最近的一次。
然不过须臾,北翟王那双冰冷的凤眸中就露出了嫌恶之色,几乎脱手就将她扔于一旁,转瞬离开。难道就是为了眼前的少女?她不由想知道看似乖巧的她是如何同那般十恶不赦的魔头走到一起的?
余见自己说得这么明白,这个似妖的女子还不离去,顿时有些气闷,背过身盯着浩渺的湖面,不想理她。
鹿灵仿佛‘不识趣’一般,又道:“道友似乎很讨厌我?”
“我没有。”余生着谢无祭的闷气,同时也看她不顺眼,鼓着小脸,“我又不认识鹿道友,为何会讨厌你呢?”
鹿灵没再说话,余以为她离开了。
不消一会,身后传来衣裙摩擦地面的声音,甜香味渐渐浓郁,余眉头紧蹙,转身欲同她说得再明白些,却不料一脚踏在湖边湿滑的碎石上,脚下踉跄,若非鹿灵反应及时拉住了她的手,险些就落入湖中。
两人的姿势十分尴尬,鹿灵在女子中算是高挑的身材,小巧的余整个被她抱在怀中,两相对视。
鹿灵眸光带笑,余则是有些尴尬……
别人帮了她,小锅自然不会再摆脸色,好声好气地致谢:“谢谢鹿道友……”
“道友这般可爱,我怎能见死不救呢。”鹿灵笑了笑,说得模棱两可,正打算放开她。
“放开她。”
少年清冷疏离的嗓音响起。
两人一同看去。
“阿祭……”余有种别被抓包的错觉,不知是不是因为两位她怀疑的‘当事人’都在场的缘故。
鹿灵瞳孔紧缩,脸色骤变,失声喃喃:“圣子?”他怎么会来此处?
余离她极近,自是听进去了这两字,可她不知这是何意,还不待她思考周全,少年微凉的手掌便拉着她,将她带离了鹿灵的怀抱。
鹿灵为他所震慑,双手一松,呆愣在原地一时,未发声,圣子他与怀中的少女关系匪浅,可她这不是北翟王的女人吗?
谢无祭捏着她微凉的小手,将之包在手心,“怎么离湖边这么近,不怕凉了?”
“我,我没有。”余目光不自觉地在两人之间徘徊,试图寻找蛛丝马迹证实那甜香的来源是否如她所猜测的一般?
只可惜谢无祭根本连一个眼神都未施舍给鹿灵,反倒是盯着她,语调难得有些责怪的意味,“你啊,若我再晚些来,沈家如今人员攒动,莫要落了某些别有用心之辈的套。”
他这话意有所指,在场除了余都听懂了,鹿灵垂首,咬唇不语。
“鹿道友也是来湖边看风景的……”余微愣,她能感受到阿祭对鹿灵有敌意,难道真不是她想的那样?
谢无祭长睫掀动,抬眸看去,落在鹿灵身上的眼神寒凉刺骨,他道:“哦,是吗?”若是现在他还看不出自己遭人算计,那他这百年算是白谋划了。
沈云霁当真是好算计,他不会以为仅凭鹿灵能翻出什么风浪?
“……小女路过此处见风景不错这才停驻,正巧与这位道友遇上,顺便搭了把手。”鹿灵眼神闪躲,加之内心的猜测令她心跳加速,极力抵着舌尖才能正常吐言,季云告诉她此处出现的少女是北翟王的心头挚爱,可出现的却是谢无祭,这如何不令她多想?
鹿灵脚下一软,扶着旁湖畔的柳树才维持住摇摇欲坠的身形,已被自己的猜测惊得无可自遏……难道说北翟王那张邀月面具之下的面容便是眼前容色惊人的少年?他不仅是青云宗无上仙尊唯一亲传弟子,亦是灵烟夫人亲定的圣宫圣子,下一任南魔的君主……那整个魔界岂不早就是他的囊中之物?
那魔种、那鹿城被屠……一切的一切都令她遍体生寒,唇齿打颤。
谢无祭微微偏首,视线下移,看向鹿灵惨白的脸色,扯了扯嘴角道:“那可当真是巧呢。”
那眼神轻蔑,似是对她感到极度的无趣。
“对,就是如此之巧。”鹿灵压紧牙根,收敛了所有的情绪,她猜不出对面人心中所想,只想转身逃离,“若没有其他事,小女先行离开了。”
谢无祭未答,垂首望着怀中的少女,语调转暖,“你畏凉,湖边风大,不宜久留,我先送你回去。”
余看看他,又看看鹿灵,闷声道:“好。”
少年打横抱起了红裙少女,轻睨着鹿灵的方向,那双漆黑的凤眸中一瞬被血色蔓延,如刃夺魂,只一眼就将其钉在原地。
鹿灵脊背贴着柳树粗粝的外皮,无力地滑落在地,白色的裙摆染上湖边的湿泥,水波卷着瘴雾卷上她的躯体,令她动弹不得。
情爱痴恨在魔族身上呈现两种极端,要么纵情似海,无爱无恨,要么深爱深恨,至死方休……
对于圣子,不,对于北翟王而言,每存在多余的情感,就是多一分软肋,他明知自己认出了他,却毫无在意地在她面前彰示自己对红裙少女的偏爱与重视。
究竟是赌她不敢告知灵烟夫人圣子和北翟王同为一人,还是他已然强大到什么都不惧,若是后者……她现在做的这些何其可笑?
八十年前,爹爹和鹿城拼了满城的命换来的重伤于他,又何其可笑。
不,她还有姐姐,她们九尾狐族还有希望。
妖族,不能再做人族和魔族的附属品。
*
“阿祭,你是不是认识鹿道友?”
回了女苑后,余被谢无祭放在软塌上,她抱着软枕,定定地注视着靠窗而坐的矜贵少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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