达芙妮朝后看了看,落笔的动作便相比其余人慢了半拍。在她眼中慕羽同众人一样安安静静地伏案抄写。可她已经不愿相信看见的东西了。
就是这么短暂的迟疑就让乌姆里奇凑到了她面前,脸上堆积出古怪恶心的笑容:“有什么问题吗,亲爱的?”
达芙妮用手碰了碰羽毛笔,似乎连拿起笔都成了一个难题。
乌姆里奇的影子压在课桌前,将光线都遮挡了。
她一连深呼吸了好几下,仿佛拼命想从空隙中攫取点空气。
“教授…”
她刚开口教室门便被砰地推开,一片阴暗中沈栖桐火红的披风就是最靓丽的颜色。这道火红就这么大咧咧长驱直入,如一柄利剑哗啦一声割裂乌姆里奇刻意营造的压抑。
沈栖桐没给乌姆里奇丁点脸面,不拿自己当外人般径直走进了教室坐在了后排:“您不介意我们来旁听一下,感受霍格沃茨的教学吧,教授?”
她身后跟着菲尔加西亚,比较而言菲尔加西亚比她礼貌一些,朝着乌姆里奇露出一个歉意的笑,不过到底有多真诚只有见仁见智了。
乌姆里奇的脸像是一块半融化的畸形方糖。
“旁听必须提交批准,沈小姐,菲尔加西亚先生,”她很快调整过来,转而露出一副得意洋洋享受的表情,“你们虽然是勇士,可同样是客人。而我既是教授,却同时也是霍格沃茨高级督察官,没有我的批准,你们没有资格闯进我的课堂。”
不提这个还好,一提这个沈栖桐便嗤地笑出声,这一声嗤笑于乌姆里奇而言无疑是公开处刑:“批准?您还不是校长呢,女士,最好悠着点,别那么急。太急容易闪着腰。”
她不曾正眼看乌姆里奇,反而将大部分精力放在了慕羽身上。明面上她说到校长下了乌姆里奇的面子,实际她的目标根本不在一个跳梁小丑身上。
校长两个字是乌姆里奇的逆鳞,她几乎忍不住要发作,可一瞥见慕羽又一次轻轻敲了敲桌面,昔日火焰燎身的恐惧再次卷土而来。
她不得不压下所有怒火继续转向达芙妮,努力忽视沈栖桐的挑衅:“你还有问题?”
从沈栖桐他们进来起达芙妮便镇定了许多,既然都到了这一步也没有退缩的必要:“是的,教授。您没有提到如何使用防御性魔咒。”
沙沙抄写的声音停了一阵,诸如潘西这样的女生像是见了鬼般看向达芙妮,又重新投入了抄写。
乌姆里奇对现状很满意,扬起眉毛操着那口嗲嗲的声调问:“你叫什么名字?”
“达芙妮格林格拉斯。”
“好吧,格林格拉斯小姐,你似乎对我昨天的话理解得还不够深刻。思想的正确性是魔法的根基,第一节 课我正在教你们何为正确。”
达芙妮瓮动了嘴唇,不等回应沈栖桐便默契地给乌姆里奇添堵,随手抽开达芙妮桌上的羊皮纸在手中扬了扬:“是吗?靠抄写便能树立正确的思想?我真为霍格沃茨担忧啊,竟然还在延续东方百年前就废除的教学方式。”
“课堂纪律!”乌姆里奇站回讲台,以最恶心的得意神情看着沈栖桐,“即使前来旁听也要遵循我的纪律,沈小姐。你竟然丝毫不顾自身学院的脸面…”
“比起丢昆仑脸面,”沈栖桐慢悠悠打断她,意有所指,“我倒更惊讶有人深得东方糟粕精髓,还将其带到了外面…”
“我们从五岁起便必须开始磨练道心,至今磨练塑造道心都是昆仑新生必不可少的一环,道心,在某种程度上便是思想的正确性,栖桐,你大概忘了,”慕羽一如既往地柔和,好像前几天沈栖桐根本没扇她那几个巴掌,“爷爷当初教导你,也没少让你抄心经。”
虽然从第二场项目后等同于和慕羽撕破脸,可是沈栖桐万没想到她竟然能厚颜无耻到如此地步。
“你怎么敢…”
菲尔加西亚拉了她一把,她也自觉慕羽在激怒人。这当是她惯用的手段了。
“慕小姐十一岁便来霍格沃茨,倒是对东方学校一清二楚。”菲尔加西亚从不会让人不适,却如同夹了冰霜的春风,让人如鲠在喉。
慕羽忽视了菲尔加西亚的话中话,对乌姆里奇做了一个请的手势:“对不起教授,可我觉得有必要纠正一点小小的文化误解。您继续。”
“下课来我办公室,格林格拉斯小姐,我们可以好好谈论下你的疑问,”乌姆里奇像是唱歌般说道,“抄完的同学,翻开新发的教科书,《魔法防御理论》,读一读第一章,读的时候不要交头接耳。”
没人相信她这副样子真的是要和达芙妮认真探讨问题,在听到乌姆里奇的通知时达芙妮脸色刷一下白了,几乎要从椅子上摔下去。
她越是难受,乌姆里奇便越是兴奋且能从她的痛苦中汲取无限乐趣。
“我虽然不是校长,但作为教授却能和任何一个学生交谈,沈小姐,”她头顶的黑天鹅绒蝴蝶结像是一只晃动的苍蝇,“还有,身为教授,我有权拒绝旁听生的加入。下不为例,两位先生小姐。”
虽然交谈不被允许,但也免不了众人私下里的眉来眼去。
哪怕迟钝如克拉布高尔,也能感受到霍格沃茨正在发生改变。
学校正变得不像学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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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4章 正确
中午时礼堂正厅原本光洁的墙上毫无征兆地挂上了一张新型巨大的告示。新告示上印着大黑体字,底下有一个很正式的印章,旁边是工整的花体签名。
霍格沃茨高级督察官教育令。
费尔奇还在忘我又艰难地盯着钉子,对逐渐聚拢的人群视若无睹。这大概是他自从在霍格沃茨工作以来最为享受的差事。
围聚而来的人不是为了研读所谓教育令,更不是来看他钉钉子。
乌姆里奇的粉色开襟毛衣太显眼,和麦格教授站在一起根本不搭,她还比麦格教授矮上一头,更像一只粉色青蛙了。
她也意识到了这一点,因此又上了一个台阶,直到足够俯视被气得面色发白的麦格教授后才满意地清了清嗓子:“你无权质疑我的决定,米勒娃,连你自己现在也在考察期。”
麦格教授冷笑一声,指了指那张告示:“考察教师,越过院长管理学生,旁听批准,这些当然都是你的权力。但最后一条--建立特别调查小组,小组成员权力超过级长和男女学生主席,这是只有校长才能变动的规矩。”
不等麦格教授说完,乌姆里奇便噗一声笑出来打断她:“可惜很快就会有了。时代在变化,已经有学校在做出改变,霍格沃茨是时候与时俱进了。”
站近一点的人能清晰看见当乌姆里奇说到后半句时麦格教授双手无意识搅成一团,全身都在发抖,好半天才抖出一句:“你要清楚,多洛雷斯,霍格沃茨永远不可能成为现在的德姆斯特朗…”
她的敢怒不敢言最是让乌姆里奇享受,她一直擅长于在他人痛苦中攫取快乐,正想借题发挥多说什么,突如其来的声音彻底终止了她和麦格教授的对话。
“至少你现在没这个权力,乌姆里奇教授。”
邓布利多出现在了更高台阶上。如果说在麦格教授面前乌姆里奇还像只粉色青蛙,那么在邓布利多凝视下她更像一只爬虫。无论强装出怎样的气势,在邓布利多面前总显得格外卑微。
他没有呵斥,用词都充满了礼节。
“没人能永久拥有权力,规则同样不会一成不变,” 他摊了摊手,明明是在认同,却比反对还令人难堪, “所以一定程度上,你是对的。”
从他出现开始正厅前嗡嗡讨论声便停息了。邓布利多似乎本身便自带魔力。这样的魔力才是对乌姆里奇最大的挑衅。
像是仅仅恰巧路过般,甫一说完邓布利多便从她身旁翩然飘过,将所有反驳言辞堵在了嗓子眼里,就连麦格教授也不再理会怒极的乌姆里奇,兀自跟着邓布利多离开。
乌姆里奇不得不站在了最高一级台阶上才能好歹在学生中挽回一点尊严。
她更大声清了清嗓子,话语也更甜腻了:“特别调查小组的招聘已经开始了。有志向的同学可以前来办公室报名。”
以德拉科马尔福为首的那伙人比任何时候都要趾高气扬。马尔福大声回应她:“当然,教授。”
他的表现让乌姆里奇舒坦了很多,终于有闲心将多余的目光转到和阿斯托利亚站在一起的达芙妮身上:“记得到我的办公室讨论你的疑问,格林格拉斯小姐。”
阿斯托利亚显然还不知道上课时发生的事,几乎脱口而出:“姐姐,你…”很快地她便意识到了情况,聪明地将多余的话咽了下去。
达芙妮也拉住了她,待到乌姆里奇得意洋洋扭着都快看不见的腰离开,人群也随之散去后,方才走到还在仰头欣赏巨型告示的慕羽面前:“你没想放过我们。”
她平静得过了头,不见哀怨求饶,和一年前那个仅因为小天狼星布莱克闯入塔楼便惶惶不安的女孩大相径庭。
慕羽没怎么关注达芙妮。她一直聚精会神地审视着告示上一条条规矩,间或扫视一眼同样在告示下驻足的西奥多诺特:“我没做什么,小迪。只不过格林格拉斯先生找到我寻求一笔交易,”她看了眼阿斯托利亚,“而商业合作中签下的合同,怎么能随便更改呢?”
怨她不打算放过他们,倒不如问问她们的父亲和莫里斯贝尔纳暗通曲款左右逢源时有没有想过家人。
她打算走了,一堆规矩看久了也难免枯燥。西奥多诺特像是定在了告示前,还没有要走的意思。
“特别调查小组还能获得额外学分,挺适合你的,西奥多,”慕羽不以为意,在路过他身边时极轻极轻地说道,“你今晚就可以去找乌姆里奇教授报名。”
至于新校规中提及的男女距离不得小于一尺这种条例在她这同一张废纸没什么区别。
闻言西奥多诺特震了一下,本能性地盖住了左手手臂,慕羽却走远了。大多数时候她留给他的也只有这么一个背影。
昨晚烛火摇曳中清晰可见的明艳是他永不可企及的幻想。
他不易察觉地望了望达芙妮,低着头一声不吭地离开。
告示前只剩下了姐妹俩。
见四下没有多余的人了阿斯托利亚才显出了焦急之色,她没问达芙妮到底在课堂上做了什么。显然如今不管做了什么那个所谓教授都铁了心要找茬:“你不能真去她那。她看上去不好对付,我去找栖桐,她肯定有办法让你蒙混过去。”
她不由分说挣脱开姐姐朝正厅外跑去,达芙妮一时不防只得随她跑了几步,在身后叫道:“回来!”
相处这么多年,达芙妮还从没对她用这么重的语气说话,阿斯托利亚顿了顿,停下来转过身委屈地看着姐姐。
她的委屈不解这一次没能使得达芙妮退让,反而毫不退缩地平视她,难能摆出一副将要说教长谈的架势,重复了一遍:“回来。”
阿斯托利亚不甘心地往回走了几步。
从前她的妹妹身子那么弱,就连多跑几步都喘得厉害,如今竟和普通女孩无异。
这样的健康,却是同恶魔换来的。
一阵阵酸意涌了上来,烫得眼眶一阵温热,她却对着阿斯托利亚温和笑了笑,不打算在妹妹面前露怯:“你知道东方如今是什么形势吗?”
阿斯托利亚懵懂地摇了摇头,前几天纷纷杂杂的信息疯狂向她涌来,到现在她还没能完全消化父亲那么多年的隐瞒,何谈再去了解那么遥远的事?
“昆仑大概率连同他们整个南方麻瓜世界陷落,实际由她掌控着的队伍还不断试图向北方推进,一旦守不住首府,东方将会成为那个人第一片外域疆土,”达芙妮揉了揉阿斯托利亚的头,安抚着后者的惊疑恐惧,“而那支队伍名义上的领袖,是栖桐的亲爷爷。她肩负着我们无法想象的担子。利亚,不要用我的小事烦她。”
于阿斯托利亚而言,这一刻是无比陌生的。她第一次察觉到向来对她包容有加,不怎么关心外事的姐姐仅在几个晚上便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她都不知道达芙妮从多久开始着手关注这些消息了。
“他们,那个人…”在提到那个人时阿斯托利亚还止不住打颤,“怎么会有那么多…”
达芙妮打断了她,问了一个和刚才的话毫不相干的问题:“利亚,身为斯莱特林,别人在我们身上贴了多少标签?”
不等阿斯托利亚适应话题的跳跃,她便自问自答道:“野心,傲慢,狡猾,邪恶,纯血,顺势而为,举棋不定,”她小小自嘲了一下,“或者还有人觉得我们是一群高贵不可侵犯,眼高于顶的少爷小姐?”
想到一二年级她居然自得地对慕羽诉说着纯血家族的所谓高傲,嘲讽着格兰芬多的鲁莽,她自己都瞧不起自己。
“我们之中有些人将标签贴进了骨血里,的确一刻不停做着少爷小姐的美梦,我不否认,利亚,从前我也做过这样的梦。然而你看见了,当我们还在梦里沉沦时,有人已经学会了给人织梦,”她捋了捋妹妹的头发,“标签都是假的,随时都能掉落。但你要记住,我们本质上是人。人都有自己的思想,都有想要守护的东西。人与人间更没有任何的不同。”
阿斯托利亚定定望着达芙妮,仿佛是第一次清晰地预感到了姐姐的抉择。
“我或许成不了格兰芬多,理解不了他们的勇气,更不否认波特的鲁莽,”捋完头发后她又搂了搂阿斯托利亚,“但我是一个人,你也一样,我们都堂堂正正,顶天立地,平等地站在要共同守卫的家园面前。”
她眼中全是光芒:“晚饭后我会去乌姆里奇的办公室,如果这种小事都需要别人帮忙,那刚才说的就全是空话。她也不会拿我怎样,毕竟我又不是波特。”
最后看了一眼墙上崭新的各项规定,她破天荒抛下阿斯托利亚孤身一人没入更深的走廊。
在姐姐面前阿斯托利亚还强忍着,等那道孤单却又挺拔的背影只剩一道模糊光影时眼泪才夺眶而出。
那是与她相依为命看她如珠如宝的姐姐,她几乎不敢相信那个从前心无大志,就连学习也得过且过的姐姐有朝一日说出这番话,又在这样的时刻毅然选择了这条路。
姐姐站在了家人前。她却不想站在姐姐身后。
“我陪着你呢!”她竭力控制着呜咽对快要消失的身影大喊,“我们…”
这么稍一迟疑那道身影便消失了,她只得压低了声音重复着未竟的话语:“都会好好的…”
黑魔法防御办公室被翻整得都不像一间办公室了。达芙妮步入这里时所有东西都盖着带花边的罩布和台布。还有几只插满干花的花瓶,每只都放在单独的小垫子上。一面墙上挂着一组装饰性的盘子,每只盘子都有一只色彩鲜艳的大猫,各自脖子上戴着不同蝴蝶结。
这间屋子和乌姆里奇这个人一样,腻得恶心。
她不是一个人。进来的时候波特已经坐在一张椅子上了,乌姆里奇老神在在地在软椅上喝着咖啡:“晚上好,格林格拉斯小姐。”
达芙妮没关心波特如何,低眉顺眼地问候,表现出最大恭敬:“晚上好,乌姆里奇教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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