汤姆里德尔没有多话,长久以来的相处让他们有了一种不可言说的契合。
这时候只需彼此的存在便够了。
“他们都以为我受了你的蛊惑。”慕羽不再看躯壳,躯壳毫无意义,不过一个形式。
满城荧光回落了下去,城市重归死寂。
他对此再清楚不过。他一生罪孽深重,多到自己都数不清,同样不会承认。
唯独在对她的蛊惑上,清清白白。他却极力揽着认下。
“她最后一句话什么意思?”他想说什么,想叫嚣着再一次认下对她莫须有的罪孽,可兴许是风声太过张扬,最终只汇成了这样一句冰冷的疑问。
“没有意义。”
慕羽将一吻落于眼婕,盖棺定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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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1章 生变
车平稳快速地驶在空旷的大道上,迎着攀升的朝阳。伊凡端坐正中,垂眸看着田野山岭飞逝,似是觉得景色实在单调,不一会就阖上了眼。
“你来干什么?”
不知不觉间旁边多了一个人,而前方的驾驶对此毫无所觉,更无从听见这一场谈话。
伊凡懒洋洋地发问,不肯睁眼看来人一眼。
对于他漫不经心的态度小巴蒂克劳奇也不生气,转而探头仔仔细细打量他,誓要找出破绽:“共事了那么久,特意来送你一程。”
“你做的那个东西最多只能代替一天行程,不去魔法国会反而跑到这来,浪费时间。”伊凡闭目一下下敲打扶手,说话毫不客气。
小巴蒂克劳奇同样没再看他,扭头望着窗外景色变幻,缓慢地驶入了城,田野山丘倒不怎么见了。两人皆是一言不发,各自泾渭分明地坐于一边,气氛本就冷凝,现在更是沉闷得喘不过气来。
眼见行驶得越来越慢,目的地已经近在咫尺,终于是克劳奇打破了沉默:“今天送你,同样也是送将来的自己。‘不要想着在这个位置上坐一辈子,将遗产长久保留下去才是正事,’”他夸张地模仿伊凡当时的语调,来这太久,伪装的时间过长,以至于他都要忘却本身的样子了,“你早就想到了。”
伊凡睁开眼,反常地凝视了他许久。修饰、掩盖、谎言、美化等等皆早已刻入伊凡骨髓,成为灵魂的一部分。克劳奇必须得承认,纵使用摄神取念也难以探听到他每一步心思。
“不过是一句真理,你想到哪里去了。还没到那一步,也但愿永远不会走到。”
即使难看穿他的城府,克劳奇也无比笃定他这句话说得真心实意,不夹修饰。
车缓缓停了下来。
伊凡慢条斯理地最后一遍确认仪态是否合适,调整着表情,像是尚未意识到极有可能发生什么:“就送到这吧,”他说得轻松,仿佛仅仅只是将要出趟远门似的,将要跨出车门时他将一个精致小巧的东西朝克劳奇滚了过去,“我用不上它了,送你。”
在麻瓜世界浸淫太久,一拿到那物件小巴蒂克劳奇便看出了那是什么。
麻瓜发明的武器,然而其中流动的魔力又显出此物的不同寻常。
“很久以前,我联系过挪威,请求一件危险却能让持有者全身而退的武器,”他步履轻缓地迈了出去,迎着越来越炽烈的太阳。明明一直在和煦地笑着,光线却照得侧脸无比冷硬,“你会用上。”
撒谎。他是为自己求的。
到了现在揭穿与否都失去了意义。
“伊凡,伊凡,”眼见着他踏上了早已清好的道路,四周人群沸腾,更显得他一人孤单无援,克劳奇不由大喊,像是丢掉了所有理智,总之也不会有人发现他的痕迹,“我还不知道你的全名。”
“伊凡就是伊凡。”他看似在对人群挥手,又恍惚在告别。渐渐地,连那道身影都在簇拥下再难看全了。
小巴蒂克劳奇还站在那,像是在等待盼望什么般久久不曾离去。亲生父亲早就教会他如何抽离无用的情感。他只自顾仰头看天。
今日确实天光明媚,空气清爽。如果轮到他时也能摊上这样的好天气...
一声与天气极不和谐的巨响将排排鸽子惊上了天空,下方的人群也同空中叽喳乱叫惊慌失措的鸽子别无二致。
原来死亡也仅仅是一群鸽子乱舞纷飞。
就算想挤出点忧伤也极其困难,他和伊凡本就应利益相识,同样因利益分散。伪装出的忧伤还不如脑海中停留的记忆深刻。
那个他们难得对饮的诡秘黄昏,伊凡最后那句话如诅咒一般挥之不去。
我们都一样。
“我成全你,将你和丽兹合葬,”他小心翼翼将伊凡所赠贴身收好,“你送给她的世界,也正是我想呈给他们的。”
细微的声响在熙熙攘攘混杂的人群中几不可闻,借着混乱的遮掩他悄无声息地幻影移行离开。就连幕后之人都未能察觉到第二个人存在的痕迹。
“他死了?”再是公开后逐步被世俗分走权力在这方面上魔法国会依然能最先获得一手消息。薇欧拉点燃了一根烟,哆哆嗦嗦地烟蒂差点掉到了地上。她不管不顾地吸了一口,霍然站起来在桌后踱步,“真的死了?”
麻鸡首领意外死亡是大事,魔法国会几乎所有高层皆到场,见着她这副样子其中几人不禁相互对视了一下。以前也就算了,他们从不参与麻鸡事务,对麻鸡高层博弈不感兴趣。可今时不同往日,保密法废除,巫师享受惯了特权福利的滋味,再不愿意轻易放弃。
这个时候麻鸡首领竟然死了,在国内顽固守旧派越来越激进的节骨眼上,那个主张推行新政的麻鸡竟然死了,他们对继任者更是知之甚少,无论怎样看现在也轮不到他们轻松。
薇欧拉竟然还感到开心?
就连她的嫡系也忍不住怀疑当初推举她上台的正确性。
“千真万确。麻鸡先会试着隐瞒稳住大局,但的确当场便没救了,”一人朝前一步,接了话,硬着头皮纠正她,“按照他们的法律,由他的副手暂代,我们对那位副手的风格没有丁点了解,您看,为了巫师的利益,是否要派人提前接触...”
似是意识到失态,薇欧拉将烟蒂按到了烟灰缸,喜悦自信之情却分毫不减:“东方极北才被攻下,如今大势所趋,不管他属于哪一派都玩不出多少花样,”提到东方时她眼中异彩连连,“魔法国会现今依然能保持独立,正因着我们顺应潮流,极少轻举妄动。怎么插手伊尔弗莫尼才是....”
剧烈的轰鸣打断了她,紧跟着整栋建筑同样晃了晃,巨响声并未随着建筑动摇而停止,反而一声声地让人心弦都紧了。
还不等反应,数根魔杖便整整齐齐指向了她。
“独立?”刚才提议的人一个闪身,借着位置优势挟持了她将魔杖抵上了脑袋,“魔法国会早被你卖了。”
一看这群人整齐划一的动作便知道为着今天他们筹谋了不知多久。
外面的喧闹、咒语交接时的响动越来越近,听起来近在咫尺。
骤然处于这样的逆境薇欧拉也不见有多少慌乱,更无半点被挟持的觉悟。她视明晃晃指着人的魔杖为无物,兀自吸着手中的烟,悠然吐出一口浊气,露出了一个自上任后就再没出现过的灿烂笑容:“卖?这么说,你们是伊尔弗莫尼那群傻子。难为菲尔加西亚这个小鬼能把你们组织拉拢起来干出这种事,”她夹着烟蒂,话语间满满都是玩味,“你们倒是说说,我将魔法国会卖给了谁?是英国?还是肮脏的麻鸡?”
见其余人只是纹丝不动地继续拿魔杖指着她,她笑得更是猖狂,夹杂着幸灾乐祸般的悲悯:“抓住了我,夺走了魔法国会,你们又能干什么?指望霍格沃茨那个乌龟壳和你们守望相助?盼着那片大陆那群原始人同你们互帮互助?或者用你们满口的大义同只认利益的麻鸡谈判?让菲尔加西亚过来,我要亲自告诉他...”
紧闭的大门轰隆一声倒塌,溅起阵阵飞灰,不等烟灰散去,一道耀眼的绿光便破空而出直逼她面门,绿光来势太过凶猛,眼看就要躲不过,她忽地被一股大力一推,直接压制在了地上,也险险避过了致命的绿光。
“我就知道会是你。”
烟尘缓缓散去,刚才还举着魔杖的人无声无息分出一条道,露出一直站在最后不起眼的影子。
人影一边走上前,示意周围人将地上的薇欧拉团团围住,一边大幅度流畅地挥舞魔杖,随着哐当一声,四周隐现的金光彻底将来人退路断绝了。
影子身上层层伪装脱落,真正的形象像极了快要腐败殆尽,摇摇欲坠的骨架:“果然是一条大鱼,小巴蒂克劳奇。”
“西弗勒斯斯内普。”事已至此躲躲闪闪只会叫人笑话,小巴蒂克劳奇环视着其余人,明显都是听从于斯内普的。
好,真是好。他费尽心思一边着眼于麻瓜,一边挑唆魔法国会,最后竟然在一直以为翻不起风浪的斯内普这翻了船。他将魔杖握紧了,这时竟连最简单的魔咒都使不出来。嘴上却依旧极尽嘲讽:“一年前我没看错,你就是邓布利多的一条好狗,”他谨慎、不着痕迹地在屋内绕着圈,望着眼前瘦得几乎只剩骨头架子的斯内普只觉一阵畅快,“承受诅咒的滋味不好受,西弗勒斯,现在放下魔杖,说不定你还能多活几天。”
回应他的只有忽然炸响的绿光。挥出死咒于斯内普而言像是莫大的负担一般,体验过千百次、剜骨般的疼痛比任何时候都要厉害,像是直直在天灵盖上开了个口子,灌入了岩浆。西弗勒斯斯内普却使劲一咬嘴唇,生生忍住了。
小巴蒂克劳奇反应也不慢,直接趁着不备抓住了一人挡住了绿光,手中之人尖叫一声便再没了生息。各色咒语炸开,他托举着手中尸体以此为盾灵活地在其中闪躲,纵使能力被最大程度压制他仍旧硬生生凭着一具尸体挡下了多道咒语。
砰地一声,尸体再也承受不住诸多咒语侵袭,砰然炸成了血沫,他也辗转到了角落,退无可退。
生死关头,他还操心着既然魔法国会内部已经被斯内普渗透成了筛子,那如今伊尔弗莫尼又处于什么位置?
不能死在这,否则什么都完了。
一伸手他便感受到了伊凡最后所赠之物的冰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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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2章 僵持
“魔法国会被我们攻下来了,加西亚先生。”
菲尔加西亚被汹涌的人潮裹挟。那声象征生命终结的巨响仿若摁住了马赛诸塞的秘密机关,向来状若鬼城的大城小镇在短短半日内就被填满。人潮逐渐化为不停歇的海浪,朵朵浪花簇拥嘶吼,敲击出相似的旋律。百年来这道旋律在这片土地上几乎快成为老生常谈的话题了。
自由。
该来不该来的都到了。天空中的轰鸣声震耳欲聋,地上声声鸣笛更是没消停过。也难为在如此纷杂的环境中传信之人还能将消息清晰准确地递入他耳中。
听着是一个好消息,可送信的人也没有多少愉悦:“死伤惨重。”
人海波涛还在涌动,晃得一张充斥着愤概又满是无畏的脸在他眼中摇曳。他用无名指上戒指贴了贴脸。这枚戒指通体乌黑,不镶装饰,材质非金非玉,细看下去那分明由一缕头发编织而成。
“他们的意志不会被遗忘,”挤在人群中就连拍肩这么一个简单的动作都极难,他只得尽可能专注地望着面前这张同他一样年轻稚嫩的脸庞,还在转着戒指,“怕死吗?”
那张脸上起先还闪过犹豫与本能的畏惧,快得令人以为仅是晃眼一瞥的错觉:“怕,生命珍贵,普通人都会怕死,”他坦坦荡荡承认了,“但想想我们共同的守护,死也不是那么可怕。”
菲尔加西亚吻了吻戒指,没再做出多余的应答。不等人反应他便几个纵身跳上了一辆车的车顶。底下的人群霎时变得渺小。从奔涌不息的海浪间跳脱而出方能更直观感受到海的壮阔与潜藏的力量。然而天地浩渺,一人独行也最是显眼。
“我们的城市总是具有双重性。双重性滋生割裂,致使每一座城市生出了截然不同的两面。城市如此,国也如此。其中一个国度充满了理想,是早先栖息于这片土地上的民族乃至我们远渡重洋的先祖毕生追求的理想之国。这样的国度流淌着繁荣的汁水和平等的蜂蜜。国中子民安居乐业,作为人堂堂正正富有尊严地行走,自由地选择自己的理想。”
最先还不是那么起眼,或许是声音太过洪亮难以忽视,又或许是掷地有声的语调于喧闹的人群太具有吸引力,总之沸腾的人群逐渐安静下来,以至于都很少有人疑惑为什么预想中的打压迟迟不至。
今天此举,凝聚了不知多少日夜的心血谋划乃至牺牲。
他同样还要带着一个人不灭的意志活下去,尽其所能地活,最好看见大厦将倾。
“先贤披荆斩棘,筚路蓝缕地摆脱君主的压迫,致力挣开种族的桎梏,中世纪的回潮却腐蚀掉了果实,妄图将我们囚禁在另一个国度。另一个国度黯淡无天日,权力,财富,力量成为了强加于我们头顶的理想。我看见虚幻的权力力量打断了一些人的脊梁,将他们驯服成匍匐在地尊严尽失的羔羊。我看见更多的人迷茫乱窜,侍奉着虚无的伪神,找寻着根本不存在的上升阶梯。我看见他们还想利用分化、鞭笞、压迫、挑唆人心之恶使我们忘掉最初的梦想,被权力力量吊着圈在牧场。”
“想想初衷,用自己的脑袋思考得到力量将要付出的代价,想想百年间祖先艰难开辟的道路。找回遗失的平等国度,捍卫我们的尊严。”
已经不需要他再多说什么了,人群重新爆发的呐喊只会重复着他的话语,不断赋予平凡单调的言语更多含义。
有了第一个站出来的,那便会有第二个第三个。他重新被淹没在人海中漂浮,自是不会有人注意到无论怎样随波逐流,他始终牢牢护着手中发戒。
那场圣诞舞会到了尾声时也是这般沸沸扬扬。她远眺着舞池,使得舞池中流动的光彩都汇集到那双眼中了:“我们明明都一样好。”
指上缠绕的发丝再是柔顺,也绕不出当初十指相扣的温度。
看见眼前之景她必定欣慰,可惜沉眠在万里外冰冷的地底,再看不见了,连同着无数与她一道安葬在黑夜的人锲而不舍地幻想黎明的光彩。
发丝里滚下一滴水珠,顷刻被人群践踏不复存在。
“尊严,自由,平等国度,”如此重大的消息自然瞒不过首脑,灯光明亮的会议室此刻在任何人眼中无异于吃人的魔窟,呼吸都要放缓再放缓,“他们想效仿东方极北,将我们国家再一次拖入战争内耗?”
这话不太好接。其余人继续沉默着,不是因着惧怕威信,能坐到这个位置上畏惧基本沦为了表演的工具。他们在仔仔细细的揣摩,将每一个字快速拆解。即使眼前坐着这位作为副手长久以来配合得天衣无缝,也没人敢轻易断定他会循着前任的路走下去。
“自由,又是自由。几十年前拿这个词生事几十年后还没有长进。只知道重复这个词,看不见东边看不见外面,连自己的家都看不清,”上首传来的声音似是在强行压抑着恼怒,“他们捍卫的哪里是自由,简直只想将我们架在火上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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