透过半掩的门缝, 林惊雨正和阿芳在里面玩红绳, 她着一身清新绿萝裙, 与粉色少女对坐, 温馨而又宁静。
萧沂没见过她如此姑娘家的一面,像是未出阁的女儿家, 与妹妹玩乐, 诉说心中秘密。
萧沂多看了几眼,嘴角勾起一道笑转身准备离开。
屋里的妹妹忽然问,“姐姐喜欢哥哥吗?”
萧沂本欲抬起的脚收回, 转头良久注视。
屋内, 林惊雨顿了顿, 翻了根红绳一笑, “阿芳, 在皇宫,爱上一个与权势沾边的男人,她的下场注定会很惨。”
“倘若哥哥不生在皇室呢。”
红绳翻不过去了,越理越乱, 林惊雨索性放下, 她叹了口气, “如果可以,我还是不希望喜欢上他。”
她抬头扬唇无奈地摸了摸阿芳的脑袋, 她懵懂的样子令她羡慕,“阿芳,说来很残酷,姐姐不相信这世上一切的男人,也没有任何人值得我去爱。”
深宅后院,吃人的皇宫,她见过太多薄情之人,足以是警告,让她看清人心。
正如她自小立下的誓言,她不要真情,只要钱权,唯有钱权才能满足感情缺失的部分,越多越好。
一个永远没有被真正爱的人,是永远不会真正爱上别人的。
明知是一段无妄的感情,又怎会飞蛾扑火。
阿芳点头,“阿芳明白。”
“你还小,我还是希望你找个喜欢的幸福一辈子。”
“好的,姐姐。”
阿芳还要继续跟林惊雨玩红绳,门忽地一开,萧沂缓缓走进,他脸上没什么表情,扫了眼二人。
“殿下回来了?”
“嗯。”
阿芳隐隐觉得后背发凉,许是外面寒风的缘故,可直觉告诉她,此刻这个屋子不能待了,她赶忙拍了拍裙子起身,讪笑着朝林惊雨告别。
“姐姐,我想起我果园还有果子要摘,就先走了。”
自土匪一场人为浩劫过后,村里的男人大片死光,只剩老的和小的,以及一群女人,官府出资在山脚栽了果园,此刻正是忙时。
林惊雨道:“去吧。”
“那个,哥哥姐姐再见。”
萧沂颔首,“再见。”
门又阖上,今日的天气好像确实冷了些,林惊雨瞥了眼站在一旁的人,兀自倒了杯茶,“殿下方才皆听见了?”
“嗯。”
林惊雨笑着抿了口茶,“殿下光顾着说我,自己何时也有这偷听的毛病了。”
萧沂见那茶不是给自己喝的,他坐下给自己倒了杯茶,“近朱者赤,近墨者黑。”
“那这么说,反倒都是妾身的不是了。”
“嗯。”
又是嗯。
林惊雨望着萧沂平淡到似阴天的脸色,她俯身撑着下巴抵在桌案一笑,“怎么,殿下没有听到想要的答案,伤心了?”
林惊雨不急着解释,这世上没有比她更懂萧沂,他们是一样的人,她知道他的心脏如何跳动,里面装着什么,外面的刺长什么样。
故他们彼此也心知肚明,凉薄之人,不配谈爱。
只是有一件事没有料到,林惊雨笑了笑,“没想到殿下跟那些男人都一样,都喜欢女人臣服于自己,喜欢听女人说爱,若是殿下想听,我现在也可以说几句。”
林惊雨轻咳了咳嗓子,“萧沂,我喜欢你。”
她声音柔如春水,甜如蜂蜜。
那张笑靥马上又换了换,“殿下现在满意了吧。”
萧沂转头,他手中依旧捏着茶水,一口未喝。
他静静望着她,双眸漆黑。
林惊雨扭过头去,自顾自喝了一口。
男人忽然道,“林惊雨,我好像喜欢你。”
他声音极其冷静,如同高山上风吹的松树。
林惊雨猛然呛了一下,他太过冷静的样子,让她意料不到,不像是调笑,反而像是在叙述事实。
林惊雨转头,抹去嘴角的茶水,“你……你说什么?”
以至于,她怀疑自己是不是听错了。
萧沂皱眉,望着她诧然的样子,他不太喜欢将事情说第二遍,他低头喝了口茶,然后道。
“我说,我好像喜欢上你了。”
林惊雨听清了,胸口的心脏跳动,她平复下来,捧着茶点头,“好,好的。”
好的?
萧沂抬起头,“那你呢?”
林惊雨想了想,“有点吧。”
“行。”萧沂点了下头,又问,“你没有什么想说的吗?”
说什么?说甜言蜜语?说海誓山盟?说这辈子只爱你永远都不会分开?
林惊雨笑了笑,她向来不信这些诺言。
她也不打算瞒他。
林惊雨望着窗外停在芭蕉叶上的两只鸟,芭蕉叶承受不了两只鸟的重量,只因一颤,两只鸟都飞了。
她平静地缓缓开口,“嗐,一个血气方刚长得还算可以,脑子还算过去的男子和一个年轻貌美动人,聪慧过人,温柔知书达理的女子长久待在一起,确实容易产生一些异样的感情。”
萧沂一笑,“你倒是会给自己脸上贴金。”
“殿下听我说完。”
“行。”萧沂抬了抬手,“请讲。”
林惊雨轻咳了一声,“但萧沂,我们就此打住,我是有些喜欢你,但喜欢和爱是两码事,我不会干涉你日后纳妾,不会争风吃醋,也不会在意你因事务聚少离多,更不会因为你而影响我自己,改变我的原则。”
她转头看向萧沂,与之对视。
林惊雨道:“我知道,你比起喜欢更爱权势,比起真心,野心更胜,我一样如此,”
眼前之人是头狼,她不敢在他的雄心壮志面前赌自己。
不,是不会赌,倘若她与他的雄心对立,他一定会舍弃她。
她是他同阵营的棋,但同样也会是弃子。
而她也一样如此,谁也没资格说谁。
他那双眸晦暗不明,望着她良久,轻轻点头,“好。”
萧沂又倒了杯茶,“不管你信不信,我不会纳妾,我许你忠贞不渝。”
显然林惊雨不相信,她道:“未来的事一切都说不准,等到殿下死了再告诉我也不迟。”
死了,不迟?
将不信说得如此冠冕堂皇,萧沂抿了口茶,勾起唇角一笑:“好。”
林惊雨见说开了,她放下茶起身,“那我与殿下就将此事翻篇,往后还是照样过。”
她转身从容离开。
“翻不了。”
身后一道低声,紧接着传来茶杯叩响放在桌案上。
林惊雨一愣,质问他什么意思,转头之际,手腕忽然被拽住,拽往一片炙热之中,滚烫的鼻息喷洒而下。
林惊雨蹙着眉抬头,“你干什么。”
他眼睫低垂,幽沉的眸压着看不透的欲望,只知里面倒映着她,那身鸦青色衣袍上的蛟蟒丝线硬得她有些膈。
萧沂微微抿起唇线,“林惊雨,你有点喜欢我,我很开心。”
林惊雨扯了下唇讪笑,“殿下好像喜欢我,我也很开心。”
说着她就要挣扎开,他却握着她的手腕越紧。
“既然心意相通,就要干些相通的事情。”
一个有点,一个好像,这算哪门子心意相通。
林惊雨张嘴要反驳,却被堵上,他闭上眼,熟练地吻下,唇齿相贴辗转片刻,温热的舌滑入口中,卷着她的舌,勾缠,品尝,玩弄,他握着她的后颈,无尽地索取,贪婪又迷恋她的气息。
温热将林惊雨裹挟,她双眼被吻得迷离,渐渐阖上,不知身在何处。
直至她被架起,微凉的雨水落在她的手背,男人侵略的气息之中拂过清新的风,他换了地带,密密麻麻的吻依旧落下。
林惊雨睁开眼,她坐在窗边,硕大的芭蕉叶挡住风光,无人知晓。
萧沂的吻落在她的眼角,他不知何时睁开了眼,两眼带着浓重的欲望,同时又清醒至极,吻着她脸上一寸又一寸。
雨停了,唯有几滴雨水,从屋檐而下,砸到芭蕉叶上,细小的水珠溅在林惊雨的手背,有时会溅在她的后脖颈,一阵凉颤,五官一下放大,敏感至极。
她两只手早已被吻得软绵,此刻只能无力地推了推萧沂。
“萧沂!你发情啊,白日宣淫。”
他低声道,“答对了。”
他一本正经地厚颜无耻,随后就要俯身,她抬手随意划拉两下,指甲划破他的脖子,落下两道血印。
萧沂不以为意一笑,望着她沾着他血液的手指,细长而白皙,他如玉观赏,低头吻了吻。
丝痒感打着寒颤入肺腑,林惊雨望着眼前的男人,总觉得,萧沂变得不太一样了。
她低着头茫然之际,他顺势探入她的青绿罗。
林惊雨骤然拽住他的手,“你做什么。”
他道:“你忘了吗?”
她坐在窗口,视线与他齐平,甚至要比他高些。
萧沂微微抬头,“但它还记得……”
他修长的手指摩挲软玉,薄茧划过软玉如水浸泡。
林惊雨紧抿着唇,不可思议望着眼前的男人,仿佛有一根弦在反复挑拨,难受得额头沁出汗珠。
他另一只手捧住她的脸,吻了吻她的脸颊蜻蜓点水,再移至她的耳朵,亲昵一吻,到最后他的下颚靠在她的肩上,轻声一笑。
“林惊雨,它很想我。”
“林惊雨,翻不过去的。”
“我不会跟别人在一起,你也不许喜欢上别人。”
他问,“想听山盟海誓吗?”
林惊雨咬着牙,“不想。”
“好。”萧沂道:“那这辈子,你都别想离开我。”
“那要是我离开你呢。”
“给你造个笼子,关起来。”
林惊雨听后骂了一句,“有病。”
萧沂点头,“嗯,确实有病,才会喜欢你这样自私自利的女人。”
林惊雨讥笑,“我也是有病,喜欢你这个薄情寡义的男人。”
萧沂朗笑,炙热的气息喷洒在她的耳畔。
“那我们还真是天造地设的一对。”
紧接着,他指下力道加重,逐渐疯狂。
一声尖叫之中,林惊雨狠狠咬住萧沂的肩。
到最后再也挂不住,萧沂托着她腰将她放在窗前的案上。
林惊雨趴在案上,双眼朦胧,一层雾气氤氲,长长睫毛覆盖下,她半阖着眼,瞧见萧沂起身,神色平静,用帕子慢条斯理擦了擦手。
“你去做什么。”
萧沂瞥了眼半趴在案上,双颊微红,姿态实在动人的林惊雨。
“怎么,舍不得我?”
“有病。”林惊雨别过头去。
这是萧沂听到最多的话。
他理好被林惊雨抓乱的衣袍,左肩还残留着她的咬印,她咬得真狠,布料被磨破,左肩还隐隐作痛,怕是皮上也留了咬痕。
他不以为意,走过去俯下身,吻了吻她的青丝。
“我今夜回来得晚,不必为我留灯。”
“谁要给你留灯。”
萧沂笑了笑,“挺好,知道困了就睡。”
他抚了抚她的头,起身离开。
林惊雨扭头,望着他离去的背影,门又关上,屋内寂静,只能听见心跳声,
林惊雨摸上自己的心跳,告诫自己。
千万不要爱上一个男人。
他如今身处险境,爱上一个人就难以脱身。
他日后是九五至尊,爱上一个人就会在意得失。
但倘若爱上呢。
林惊雨望着远处枝头,各奔东西的鸟。
夫妻本是同林鸟,大难临头各自飞。
“萧沂,这天下没有不散的鸟。”
也没有她无法舍弃的人。
*
二皇子南下起兵,一路至济州,聚集七万大军。
“殿下,他们人数众多,必然会经华龙山,我们只需在华龙山埋伏,就能将二皇子的军队一举击溃。”
萧沂缓步在地形图前,“击溃了他,谁来帮我们打长孙氏。”
他目光移至京城,“让他们过去。”
他身后的越国旧部道:“殿下,就这般放行了吗,这可是千载难逢的好时机。”
“放,我们不仅要放,还要帮他一把,飞鸽传书给埋伏在城中的张竹允,攻破城门之时,助我那好哥哥一臂之力。 ”
萧沂双眸变得狭长,嘴角勾起。
“舅甥自相残杀,看客总要助一把火,不然过意不去。”
太阳下山了,西边的红日如火,仿佛点燃了整个山头。
夕阳照在男人的脸上,如同火光,而他目光阴冷,丝毫未有被火灼热,唯一的改变的,是他眼中期待的兴奋。
男人薄唇轻启,“京城的火,要烧得越大越好。”
*
屋外,越国旧部两位老臣走出。
“三殿下当真是心思缜密。”
“早早料到长孙氏造反,在京城设下埋伏,确实心思缜密,如此聪明之人,若为我们所用,复越有望,可若脱离我们的掌控,又是个祸患。”
“还是得需要有个人牵制他,他日后的皇嗣,身上必须留着我大越的血。”
“可三皇子一门心思在那个齐国女子身上。”
“今夜三皇子在这处理事务,你把乐阁的头牌秦小满叫来,花前月下,美人当怀,我就不信三皇子不就范,这男人有了第一次就会有第二次。”
“可是三皇子妃那?”
“这个齐国女子留着必是祸患,你选个时机,把她除了。”
另一个人一愣,“把她杀了?”
那人冷哼一声,“毁其清白就好,我就不信,一个女人没了清白三皇子还会喜欢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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