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才林家大姑娘言语那般不敬,爷怎么……”
“不敬?”胤G懵了懵,迟疑道:“尚可吧?”也没打他也没骂他的,这态度比起梦里的样子已经好太多太多了,简直堪称温柔。
苏培盛:“……”若非打小跟在身边伺候惯了,深知他家主子小肚鸡肠的秉性,他都险些要误以为他家主子天性便如此宽宏大量了。
总觉得这状态哪里怪怪的。
脑海中有个词,却一时之间怎么也想不起来了。
究竟是什么呢?
“施主请留步。”
才走到小院儿门口,就被一个小沙弥拦住了去路。
胤G望了眼不远处的茅草屋,微微皱眉,“莫非大师已经算出我要来了?”
小沙弥笑了笑,只道:“师祖说,既然已经有人为施主指点迷津,这一面便也无需再见了。”
“……”难不成他当真只能想法子帮助她重新修炼成仙才能行?
这不是纯纯为难人吗?
连道鉴大师这样的人物都还未能够羽化登仙,他上哪儿想那法子去?
胤G顿时无语凝噎,满脸苦大仇深。
若早知今日,那一世他宁可半道儿挂死在藤蔓树枝上都坚决不可能让自己的屁股有机会落下悬崖!
坚决不可能!
打死不可能!
第13章
大清并不兴办冥寿那一套,若家里有重要长辈去世、讲究些的人当日就前往寺庙上柱香添些香油,再诵读几遍经文聊表心意罢了。
因自己亲身经历过穿越这样离奇之事,且这又是有神神叨叨的红楼梦世界,林碧玉的心中便也更多了几分敬畏。
兴许转世轮回之说也并非空穴来风。
若是可以的话,她倒是希望祖母下辈子能够投生去往后世。
去到那个平等、开放、包容的世界,去做一回真正的自己,去自由自在地翱翔。
而不是沦为一个明明才学满腹却一辈子只能被困在内宅的笼中鸟。
怀抱着这样美好的祈盼,林碧玉诵经时也格外虔诚许多。
身后,林黛玉及林怀瑾两人亦有样学样,皆乖巧懂事得很。
待诵完经后,姐弟三人又拿了早前亲手抄的经文去烧。
一套流程全部做完,日头也已西落,刚好趁着天色就赶紧打道回府去,丁点儿多余的时间没有。
累了一整天,原还想着次日可以好好歇歇,却哪想大清早宫里又来了人。
这回倒是不曾召见贾敏,只道皇贵妃娘娘甚是喜爱两个可人疼的小姑娘,遂接进宫说说话罢了。
更加出人预料的是,此后的日子里那位皇贵妃娘娘三不五时就要打发人来请。
虽回回呆的时间都不会太长,但却总是空手而去满载而归,足能见得其喜爱之情。
一时间,姐妹二人一跃成为了荣国府的风云人物。
走到哪儿具是一片笑脸相迎,心高气傲的俏丫头老婆子们一度热情到近乎谄媚,便连那几个主子也似更加温柔慈爱许多。
真真是将“两只势利眼一颗富贵心”这句话展现得淋漓尽致。
这不,身影才将将出现在眼前呢,门口的几个丫头就立马满脸堆笑远远儿地迎上前来。
“今日两位姑娘似比前头几回回来得更晚了些?老太太才念叨呢,您二人若再不回来,她老人家只恨不得要望眼欲穿了。”
林碧玉只淡淡笑了笑,并不曾理会她话里话外打探的意思。
屋里一如既往的拥挤热闹。
贾母的左手边坐着贾敏,右手边坐着贾宝玉,三春姐妹及薛宝钗这四个小姑娘就坐在下面说笑逗趣,青葱水嫩朝气蓬勃的样子素来是她老人家的最爱。
略有不同的是,这个时辰也不知为何那王夫人竟还在这里杵着。
“老太太、母亲。”
“可算是回来了,叫人等得好生焦急。”贾母终于放心似的连连拍拍胸口,两手朝旁边轻轻一推,笑骂,“好了好了,我的两个心头肉回来了,你们快让让。”
两人哪还能有二话,笑盈盈地就让出来“宝座”。
姐妹二人甫一坐下,贾母就搂了她们入怀,好一通搓揉亲昵。
先是轻声细语地询问一番吃了不曾累了不曾,接着又问,“怎么今日较往常稍晚了些?可是出了什么岔子?”
林黛玉摇摇头,解释道:“原本都差不多要走了,未想皇上突然驾到,又问了几句话后才罢。”
此言一出,屋内众人立时呼吸一窒。
“你们竟见着皇上了?”探春瞪大了眼睛一副不敢置信的模样,眼神中有些敬畏恐惧,又似闪过一些羡慕向往。
哪怕是她们这样的勋贵人家,女眷们兴许终其一生也未必能有机会一睹龙颜。
叫人怎能不羡慕呢。
而相较于她直白的羡慕,薛宝钗的神色就有些晦暗不明。
林碧玉不禁就想到那次她突然问,皇贵妃娘娘是个什么样的人。
这下子可好,蠢蠢欲动的小心思只怕要更加坚定了吧?
一位体弱多病却又深受帝王爱重的娘娘,满后宫还有比这更好的“主子”选择吗?
正在这时,素日跟块木头似的王夫人却罕见地开了口,“都说皇上最是疼爱看重这位表妹,看来果真传言不虚……早已是无法侍寝的人了,没成想这青天白日的都要去瞧一眼不可。”
“满嘴胡吣!”贾母当即啐她一口,捂了林黛玉的耳朵骂道:“当着孩子的面你倒是什么话都好意思往外秃噜,亏你还是做长辈的人,没点子庄重。
况且,天家的事岂是你能随意议论的?传了出去仔细你的皮!”
自知失言,王夫人讷讷的也不敢回话,只涨红了一张老脸不好意思瞧人。
偏偏,那眼神又不知为何总往贾母那儿瞟,欲言又止的样子。
见此情形,林碧玉的眼神不由闪了闪,状似无意般瞧了眼另一边的妹妹。
林黛玉瞧见了,虽不知究竟是何缘故,但出于双胞胎的默契和信任,她还是立即领悟到了意思,并且乖觉听话,低下头默默把玩帕子,再不发一言。
果不其然,不一会儿的功夫就听见贾母又开口了。
先是重重叹息一声,才又满是迟疑的口吻说道:“你们也听说过家里大姐姐的事吧?这么些年她一个人在宫里苦苦熬着,实在是可怜,每每想起她来便叫我夜不能寐……不知你们是否在宫里瞧见过她?”
林碧玉摇头,还是那句话,“回回去都是软轿直奔承乾宫,出来时亦是如此,便是想在途中偶遇匆忙瞧一眼都没那机会啊。”
“这倒也是,宫里毕竟规矩大。”贾母又失望地叹了口气,红着眼眶默默垂泪,再不说什么了。
不想,王夫人却是坐不住,张口就道:“不如下回再进宫时你们跟皇贵妃娘娘问问看?她掌管着后宫大小事,肯定清楚元春在哪儿做事……不如索性叫娘娘将元春调到她跟前伺候也成,元春自幼温柔大方端庄得体,娘娘一定会喜欢她的。”
林碧玉几乎忍不住想要翻白眼的冲动了。
一个薛宝钗还不够,合着这又替贾元春盘算起来了?
皇贵妃娘娘这是造了什么孽不成?人还没死呢,一个两个就算计着想要踩着她爬上龙床去了。
有这么欺负人的吗?
可真敢想!
正当她努力克制到嘴边的脏话时,贾敏却“蹭”一下站了起来。
“好你个内里藏奸的孬货……”
第14章
“不过是上辈子修来的福分侥幸得了贵人三分喜爱罢了,你作为长辈的不说教教她们感恩戴德知足常乐,反倒要撺掇她们蹬鼻子上脸为你的女儿谋利?你究竟亏心不亏心啊!
你当她们姐妹两个是什么人?究竟得了几分体面竟能叫你如此狂妄自信?你当皇贵妃娘娘又是什么人?就你心里那点上不得台面的龌龊算计,哪个竟还看不出来不成?
想当年一个周姨娘一个赵姨娘就叫你狂性大发,急得是上蹿下跳作闹不休,恨不能脑袋上生出两个牛角来活活将母亲怼死拉倒,这会儿怎么就这么会慷他人之慨呢?
满心只想着自己的女儿如何如何,自己的利益如何如何,却是丁点儿不想想惹恼了皇贵妃娘娘的两个小姑娘会如何!端是无耻下作自私自利至极,普天之下掘地三尺也再找不出个你这样的来了!”
冷不丁被提起当年的那点子破事,还是当着一众小辈的面前,王夫人的那张脸当时就挂不住了,肉眼可见的一瞬间涨得通红。
“好端端的扯那陈年旧事作甚?哪个年轻时候还不曾轻狂过了?便是你,当初被婆婆压着聘娶姨娘进府那会儿不也接连回信来哭哭啼啼吗?说到底咱们一样不过都是普通妇人罢了,谁还比谁强到哪儿去呢?”
你揭我的短我就戳你的疤,总之就是寸步不让。
贾敏几乎要被气得背过气去,正欲发作之际,她又开口了。
“但皇贵妃娘娘是个什么样的人物?哪儿能跟咱们一样?人家是真正的名门望族出身,打小就是按着皇妃娘娘的标准来教养的,是连皇上都亲口称赞过的温柔端庄贤良淑德,岂会连这点子小事都不能容忍?
你也太过紧张小题大做了,哪有那么吓人的后果?还是说,在你心里头皇贵妃娘娘就是那样一个心胸狭隘满心妒忌的女人?”
一直没插话的贾母却在这时满眼警告地瞪了她一眼,“王氏,慎言!”
而面对她这番冠冕堂皇的话,贾敏却也丁点儿不在怕的,当下就冷笑不止,“既然你这样说,那我倒是想问问你――倘若今日得了这三分喜爱的人是宝玉,你会叫他张这个嘴吗?”
“有何不可?”
“是吗?那也行,只要你敢起誓――倘若你此言不实,便叫你的一双儿女不得好死!”
“敏儿!”贾母惊得脸都白了。
王夫人更是猛然一下弹了起来,指着她的鼻子怒不可遏道:“贾敏你别太过分!”
“我怎么就过分了?你若说的句句属实,所谓誓言也根本就不会应验,有什么好担心好害怕的?还是说你根本就是站着说话不腰疼?”
贾敏才不怵她,满脸讽刺道:“你不是想让我女儿去求恩典吗?你起誓啊,只要你敢起誓那我便信你。”
只说信她,却并未承诺会叫女儿求什么恩典。
不过前头那半句话先说出来,却很容易让人产生错觉,一时不慎很可能就掉进这文字陷阱里去了。
贾敏根本就是在耍弄她罢了。
林碧玉低头掩饰住了眼底的笑意,静静等着王夫人的反应。
“够了!”也不知是怕王夫人一时上头真发了誓,还是听出来了自己女儿的文字游戏,贾母当机立断出言制止了这个话题。
可也恰恰正是这样一个举动,却让贾敏敏锐地察觉到一丝异样,目光在王夫人和贾母的身上来回打转,神色变幻莫测。
很显然,这一出大戏不过是婆媳二人的双簧罢了。
若是猜得没错的话,后面贾母应当还少不了一顿动之以情。
林碧玉暗暗掰着手指头算了算――上回探春说过,贾元春进宫仿佛已经有十一个年头了,而大清无论大选小选的最低年岁都是十三,也就是说贾元春今年最少也该是有二十四岁了。
宫女二十五岁就要被放出宫,仅仅只剩下不足一年而已,再不抓紧努力“上进”可就迟了。
这家人不着急才怪呢。
偏偏贾家如今不过也就是驴粪蛋子表面光,实际上无论是朝堂上还是后宫里连一个能说得上话的人都没有。
甚至于,别提什么说得上话的人,就连接触贵人的门路都没有。
好不容易碰上她们姐妹两个在皇贵妃跟前得了几分脸面,哪里有轻易放弃这条路子的道理呢?
赌徒嘛,但凡有那么一丝丝妄想的可能都忍不住拼命要尝试一下的。
无论怎么说老太太到底也是亲娘,若果真铆足了劲儿打感情牌,她那母亲怕也不是太好回绝。
想到这儿,林碧玉就决定索性自己送个借口到她手里更好些。
遂小脸儿一沉,冷冷地看向王夫人,“前两日才读到《诗经》中的一篇文章――相鼠有皮,人而无仪!人而无仪,不死何为?相鼠有齿,人而无止!人而无止,不死何俟?相鼠有体,人而无礼!人而无礼,胡不遄死?①”
贾敏当下就忍不住乐了。
王夫人却是一脸懵,只听见了一脑门子的“死死死”,其他是一概听不懂。
但林碧玉多贴心啊,紧接着就轻笑一声,懊恼道:“瞧我,竟是忘记二太太不识字了……
听不懂也无碍,总之这首诗的大致意思就是说――生而为人理应举止大方作风正派、理应知进退懂廉耻、理应识礼守礼,若不然便连那黄鼠都不如了,那还有什么脸面苟活于世呢?合该快快死了去才是啊。”
“你,你怎么还骂人!”王夫人气了个仰倒。
林碧玉一脸诧异且无辜,解释道:“二太太怕是误会了,我怎么是骂您呢?
我只是想说,皇贵妃娘娘待我和黛儿是真心实意的喜爱,我们姐妹二人自当知恩图报才是,万万没有反手背刺娘娘的道理,若不然可就成那连黄鼠都不如的畜生了?”
这话兴许不假,但顺带着骂她一嘴也是真!
王夫人恼怒极了,偏却又不知该如何反唇相讥才好,只得含恨咬牙,“果然不愧是敏妹妹的亲生女儿,小小年纪心眼儿倒是不少,这般……”
“都给我消停些。”贾母顿感头痛难耐,意味不明的眼神缓缓扫过林碧玉,摆手就将人全都撵了,“都走,敏儿留下。”
第15章
“母亲若还是为这事儿就不必开口了,无论如何我是绝不可能同意的,简直荒谬!”
亲生的母女,屋子里又没有其他人在,贾敏自是一点儿也不客气,冷着脸直截了当表明了态度。
硬邦邦的语气中甚至溢出浓郁呛人的味儿。
显然气性已然上来了。
“你这娇小姐脾气竟是多少年都不曾改过,也就是女婿纵着你。”
贾母满脸无奈地嗔怪一声,见她冷哼不语,便知她兴许早已看出了点什么东西,一时间心头更是沉甸甸的。
沉默了好一会儿,贾母才幽幽长叹一声,“敏儿,你别怨我,为了贾家的前程和未来我也是实在没了法子。她们两个小孩子家家能懂什么呢?皇贵妃娘娘便哪怕是果真不高兴了,也总不至于跟两个小姑娘过分计较。
况且,不看僧面看佛面……女婿是朝廷中顶顶重要的一个人才,如今更是为皇上卖命的关键时刻,再怎么样皇贵妃娘娘也不可能迁怒到两个孩子身上去。
既是如此,何不就让孩子们试试呢?万一皇贵妃娘娘也乐意呢?她身子如此病弱,早已绝了侍寝的希望,仅凭那点子表兄妹的情分如何能稳固住自己的地位?这种情况下赶紧找个人来帮忙固宠才是正理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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