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他想必年轻,婚事倒是不急。”信王妃说。
魏祁道:“做长辈的总是一番爱子之心,孩子年龄到了便开始心急,我虽不太操心家中婚嫁之事,却也知道族里多有适婚男女,做父母的无一日不同娘娘一般劳心。”
信王妃此时懂了,他的意思是,他愿意站在太后这一边,但他已娶妻,魏家有五郎,也有其他许多适婚男女,太后若看得上五郎,可以将乐安公主配给五郎,若看不上,也能让徐家人与魏家人联姻,也同样是结两姓之好。
信王妃道:“太后娘娘不只有受子之心,还有愧疚,她在宫中多年,没有子女,娘家人都见得少,多年来都只有乐安公主陪伴。”
“正因如此,才更要择一良人相配,不求高门显贵,只求能一心一意待公主。”魏祁说。
信王妃笑,沉默无言。
魏祁最后道:“白雾山别院之事,还望表姑赏光,昔日祖母常念叨表姑,祖母若知两家亲近,在天之灵也欣慰。”
信王妃笑道:“你如此说,我竟还不得不去了,好,待我忙过这一阵,天也更热了,我便去打扰一阵,趁现在动得了去看看。”
“那我同胭胭说了,随时侯着表姑的音信。”魏祁说。
信王妃看向他,不由觉得太后娘娘挑得好,他果真是世上不可多得的男儿。
不只是人中龙凤,还能对妻子有情有义,如此情形都不愿停妻再娶,可惜,他有情有义的对象是别人。
信王妃笑了:“好,过几日吧,这几日我还要进一趟宫呢。”
如此说便是同意带话了,魏祁温和地笑:“如此就约好了,扫榻以待。”
第98章
宋胭待在娘家已是第三天。
嫂嫂唐秀莹怕她心中苦闷,常抱着孩子来陪她。
二月里,唐秀莹生了个男孩,小名欢喜,父母之心情全在名字上。
两个小孩都小,并不会怎么玩,在一起无非是大眼瞪小眼,唐秀莹陪宋胭说话,和她说等孩子大了如何在一起玩,再大一些若是看得中,是不是能结成夫妻等等,无非就是告诉她,让她安心住在娘家,下半辈子待在娘家都行,她们一起玩,孩子也如亲姐弟。
哥哥也开始能走一段路了,如今去衙门都不必再坐四轮车,只用拄拐就行,父亲与母亲脸上都开心起来,宋家一扫先前的阴霾。
宋胭在他们面前努力表现得若无其事,到天黑了、避了众人却还是难受。
魏祁真的没来找她,也没有半点动静。
这几乎就是说明,他不会来找她了,他可能选择了与她和离,娶乐安公主,做辅政大臣。
多么光明的未来,几乎人人都会这么选吧。像当初的魏修,像宫玉岚的沈于飞,感情到了这种关头,什么都不是。
因为小欢喜哭闹,嫂嫂抱着他回房了,于是之前还在说笑的宋胭就沉静下来,靠坐在窗前,看着窗外发呆。
秋月春红在忙着将屋里的东西拿出去晒。
这屋子好几年没住人,长期关着门窗,里面好多东西受了潮。
翻着翻着,秋月从柜子里拿出那对鸳鸯木雕,看了看,上次就受了潮,这次又长了霉。
她将那木雕拿到宋胭面前:“这个,要拿去晒晒吗?”
宋胭抬眼看向那木雕,一时恍如隔世。
她将东西接了过来,拿在手里直愣愣看着,这一刻仿佛回到了两年前。
好像上天就盯住了她,只要她高兴过头,便会一道惊雷将她击落深渊,她毫无招架之力,只能被动承受一切,一日一日等着别人对她的处置。
抬起头来,她看见奶娘又在训练晨晨爬。
晨晨只爬了两步便累得气喘吁吁,再也爬不动,看着面前的拨浪鼓着急。
而后她放弃了,垂下了头,彻底趴在了床上,再没往前动一步。
“哎哟,爬不动了,咱们下午吃得饱饱的再来爬。”奶娘笑着要去抱她,她却突然又抬起头,抓了床上的垫子,一把将垫子抓到了眼前,连带着将垫子上的拨浪鼓也拽到了眼前。
晨晨终于扬起嘴角笑,奶娘欢喜地夸,晨晨将视线看向她这边,似乎在向她邀功,她也回了女儿一个笑。
突然意识到,哪怕是几个月的小儿,也会拼命去得到想要的东西,为什么她要在这里等着?
为什么明明是她的婚姻,她却作不了主,明明她不想和离,却为什么要主动回来?
仕途对魏祁重要,国公府也对他重要,但这样就能抛弃妻儿吗?她做错了什么,要承担这样的命运?她的女儿做错了什么,要成为没爹的孩子?
她等了几日,便煎熬了几日,为什么不能去问他呢?如果他选择了和离,那错的是他,她也能痛骂他一顿;如果他现在选择了她,但多年后后悔,那也是他的事,并不是她的错!
她突然站起身来,到晨晨面前,奶娘见了,将晨晨交给她,一边夸道:“姐儿可真聪明,不会爬了还知道抓垫子呢!”
宋胭抱起女儿,朝她脸上亲了一下,摸着她脑袋笑道:“这小脑袋到底没白长,比娘小时候聪明,回头也给你爹看看咱们这机灵劲儿好不好?娘出门一趟,你等下跟着奶娘乖乖睡一觉。”
说完将女儿交给奶娘:“妈妈你待会儿哄着她睡,我出门一趟。”
“诶,好。”奶娘应着,宋胭已经叫了秋月春红,让人套马车出门。
她直接去了国公府。
她走了,魏祁三天没见她,她想当面问问他,是不是决定了去娶公主,如果是,她要他再拿几万两银子出来,并给晨晨一座京中的宅子,算是他做父亲的给晨晨的嫁妆,从此之后,她和晨晨保证走得干干净净,再不会打扰他这位辅政大臣的好日子。
结果车马到了国公府门前,她让门口的小厮去通传,小厮一脸怪异地看着她,好久才摸着脑袋进去传话。
没一会儿却出来道:“他们说大爷一早就出去了。”
宋胭问:“去哪里了?”
小厮摇头:“说不知道。”
末了,问她:“奶奶不进来吗?”
宋胭进门了,却没往里去,就候在了茶室,普通访客等候通传的地方。
小厮不明就里,马上给她上来茶水。
她也没喝,就等着,等了好半天,始终没见人。
她只好朝小厮道:“如果大爷回来,就说我来过,让他去找我一趟,如果他没去,我明日……不,我晚一些再过来。”
“啊……啊?”小厮摸不着头脑。
宋胭却已经走了,回了马车上,绝尘而去。
她不知道魏祁去做什么了,这一刻她很想很想见他,很想很想问他心里究竟怎么想,他所谓的爱,到底值个几品官职。
等回到宋家,宋家小厮一见她便道:“姑奶奶,刚才姑爷来过了,我说姑奶奶出门去了,他问去哪里,我说姑奶奶没说,往东边去的,姑爷便又走了,好像是去追奶奶了。”
“什么?”宋胭吃了一惊,魏祁竟来过了吗?
可那边说他一早就出门了,现在都晌午了。
她在门外想了想,如果他现在回去,会知道她去找过他了,也知道她给他带的话。
所以他会选择再跑一趟,还是在家等着她?
她决定先回屋去,等他过来。
可回了屋,才发现时间如此煎熬,她竟然一刻都等不了,恨不得就在门口望着路上的来人,看他来了没。
于是回屋才待了片刻,她决定还是出去,也许他就在国公府等她,也许他在来的路上,总能碰见。
重新乘了车出去,这次她想,她就在那边候着,不见着他就不回来了。
走过几条街,到长明河边,她想起元宵节时,他们还在这里放河灯,祈愿“年年岁岁有今朝”。
尽管难受,但她想,她能去面对,老天爷给她的一切她都承受,只要她还在,便要努力抗争下去,逆流而上。
正想道,耳边传来春红的声音:“奶奶——”
宋胭撩开车帘看向外面,只听春红急道:“刚刚好像是大爷过去了!”
她连忙转头看向后边,正看见魏祁勒马,朝她道:“胭胭——”
一边说着,一边调转马头,朝这边策马而来。
她突然就笑了,朝车夫道:“停车!”
“吁——”车夫一声令下,拽了缰绳,马车急停下来,宋胭从马车上蹿出来,也没要墩子,也没要人扶,就那么从马车上跳下,朝
马车后边的魏祁跑去,停在了马前。
魏祁勒住了马,下马来,两人又往前几步,终于到对方眼前,四目对视间,蓦地就笑了,然后紧紧拥在了一起。
秋月春红惊住了,连忙看周围,果然见周围也有人注意到这边,纷纷往这边侧目。
但……算了,没办法,就这样吧,不管怎么说,看样子是不会和离了。
两人抱了许久才分开,看着对方,忍不住眉眼间露出愉悦和笑意,宋胭却又强行皱了皱眉,问他:“你这几天去哪里了?怎么问也没问我一声?”
魏祁道:“我还要问,怎么你一声不吭就收拾东西走人,还要带走我那唯一的女儿,就这么想回娘家吗?”
宋胭嘟了唇道:“给你新夫人腾位置啊,助你飞黄腾达,一人之下,万人之上。”
“我什么都不知道,什么都没说,什么都没做,话是你说了,女儿是你带走的,所以你还要来怪我?”魏祁反问。
宋胭觉得自己是有点冲动和没道理,无话可说,抿唇憋着笑低下头去。
他再次将她拥入怀中:“以后别这样了,有什么事我们一起面对,一起度过去。”
宋胭发现自己好似等这句话等了好多年。
她那么讨厌自己一个人,无助地等在那里,自己一个人去面对完全反抗不了的安排与命运,而今天终于,她盼着的那个人和自己说“我们一起面对,一起度过去”。
于是一瞬间,她什么都不怕了,上天给她再多的噩耗,再多的苦难,都压不倒她。
她紧紧搂着他的肩,在他怀中点头:“嗯,好。”
再次放开,她才问:“那你这几天都在做什么?”
魏祁牵了她往宋家方向走:“第一日我喝多了,半夜才回来,就在景和堂睡下了。”
宋胭撇嘴,他心虚,很快道:“醉酒确实难受,我也后悔,第二天下午才醒来,也才知道你回了宋家。本想去找你,祖父却叫我过去,和我说了乐安公主的事,还说你已经同意了。”
虽然自己也知道自己错了,但宋胭还是辩解:“我不走,就好像赖在那里似的。”
“什么叫赖在那里,你本来就该在那里。”魏祁说。
宋胭无言以对,这件事的讨论便以她的默默认错而各终。
魏祁继续道:“我本来是马上拒绝了,和祖父说不可能,但祖父求我好好考虑,不要冲动,不要到老了再后悔,于是我真的去好好考虑了。”
宋胭停下步来,抬头看他,“然后呢?”
他看着她道:“我想,我没有那么志存高远,能为了相位而舍弃一切,我还是想要妻儿相伴。只是这样,我可能不久就要被革职了,成了个庸碌的闲人。”
宋胭认真问他:“那十年后二十年后呢,你会觉得是因为我才让你失去前途么?你会觉得自己是为了我和孩子牺牲的么?”
不待他回答,她便道:“如果那样,我宁愿你现在就选择你的前途。我不要带着感恩和愧疚做你的妻子。”
魏祁反问:“如果以后五弟归来,步步高升,官运享通,你会嫌我没本事吗?”
宋胭回答:“那自然不会,他升官是他的事,和我有什么关系?”
魏祁也道:“那我更不会,选了便是选了,如果鱼和熊掌不可兼得,我选了鱼,便证明鱼是最好的,熊掌也和我无关了。”
宋胭抿唇笑:“那就好,你以后休想用这理由同我吵架,向我发脾气。”
魏祁觉得她是意有所指,连忙道歉:“前段日子是我错了,沉醉在自己的失意中,没顾及到你和孩子,以后再不会了。”
宋胭对他的态度还算满意,便没说什么了,两人也没上马车,他就牵着她,一起回宋家去,说好了去搬了东西一起回家。
第99章
回宋家,下人却道之前宫玉岚竟来过,没撞到她人,茶都没坐下喝一口,马上就离开了。
宋胭很意外,暗恼自己出门,错过了宫玉岚来找她,又不知是什么事,若她在宫家还好,在信王府,总不好贸然跑过去。
她想了想,让人去信王府送信,约宫玉岚明日在白云寺的茶馆里见面。
吩咐下去,她便去向父亲母亲辞行,说要回去了。
宋铭与罗氏自是喜不自胜,又见魏祁态度仍然恭敬,也承诺不会娶乐安公主,两人既感动又庆幸,连忙催宋胭快回去。
宋胭过来倒也没带多的东西,回去也不用收拾太久,晨晨半日没见她,一见她就要抱,结果才到她怀中,又看见了更久没见的爹爹,一时竟有些羞涩胆怯,却又不住朝他看,魏祁忍不住将她抱住,揣在怀里不撒手。
晨晨一会儿就又和爹爹熟悉,在他怀中玩闹起来,宋胭也在一旁笑着,抚弄她睡得翘起来的头发。
秋月几人在往外面搬东西,搬到最后,宋胭提醒道:“还有箱子呢。”
秋月于是赶紧回房里,和春红一起将箱子搬出来。
魏祁见了,问:“这么沉,装的什么?”
宋胭有些心虚,连忙道:“没,没什么,就……书。”
但很快魏祁就看见夏桑又拿了个不大不小的盒子出来,正是家里少的那个首饰盒。
他突然有些猜到之前那只箱子里装的可能是什么。
等上了马车,发现那箱子连同首饰盒都放在他们坐的马车内,别的东西则都放在后边的车上。
显然因这箱子和首饰盒贵重,所以没与普通杂物放在一起,直接放在了他们这马车内,让他们亲自看着。
魏祁看那箱子上了锁,不知道里面装了多少钱。
他坐在马车上,拿脚将那箱子踢了踢:“怎么看着像才上千两的样子,我就值这么点钱吗?”
“这……”宋胭不好说钱多还是钱少,只好道:“这算你给的遣散费,还有晨晨的嫁妆。”
“这么一点点,就让你这么干脆离开?”他问。
宋胭微微撇嘴:“这是没办法的办法嘛,如果是拿钱换你的话,那当然多少钱都不换。”
这话让魏祁高兴了,笑着拉起她的手,摸着她怀中晨晨的脸道:“这点钱算什么,我女儿的嫁妆,那自然要十里红妆。”
说罢似乎觉得不妥,又道:“或者,就留在家里,招婿也行。”
宋胭说道:“能做上门女婿的,能是什么有能耐的人,就算了吧。”
魏祁笑:“若她喜欢,也不是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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