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璧合——法采【完结】

时间:2024-07-23 17:13:54  作者:法采【完结】
  “他也不是什么好人,放个炮看了你八眼……”
  等所有的炮炸完,整个庭院烟熏火燎,但每个人脸上都挂满了笑意。
  沈言星看着满院子的烟尘,笑着摇头,“不知道的,还以为我这里变成火器营了。”
  但这般一闹,天色可不早了,沈家本就没有几个仆从,让他们做正经宴席,他们可做不出来。沈言星叫了沈修,“去外面定两桌酒席,人都来了,炮也放了,不若再吃顿宴席吧。”
  滕越是撇开身上的庶务专门赶回来的人,他最是忙碌,此时不免犹豫了一下。
  但见众人如此开怀,也不好折损了众人兴致。
  不想他刚要应上一句,门房带了人过来。
  众人皆看过去,来的竟是林老夫人,而林老夫人身后还跟着一位姑娘,章家的四姑娘。
  两人忽然出现,庭院中莫名一静。
  林老夫人今早就接到了消息,说昨晚西安城里的砚山王府闹了贼,动静相当不小。她听了便觉不好,再派人问了杨家和滕家都没动静,想了想便找到了沈言星的府邸来。
  章贞慧跟着她从大慈恩寺回城,自然也一并跟了过来。
  林明淑先见众人都在,院中喜气洋洋,还愣了一愣,再见众人都无事,大松了一气。
  众人给她行礼,杨二夫人则上了前来,把昨日发生的事情同她说了一遍。
  “... ...纭儿就差一点、就差一点就被他们害死了,他们还想休妻,要不就接她回去继续折磨!”
  林明淑愕然,“他们怎能作恶如此?”
  章四姑娘和董奶娘也不晓得发生了这般事态,一时没出声。
  但林老夫人却问了个重点,“他们为何要做这样的事?害死了纭儿对他们有什么好处?他们王府急等着另娶他人不成?”
  她这话问得很是关键,但杨二夫人却根本没有听说朱霆广另娶的风声,只有红叶稀里糊涂听说了一句,“好像是有这么意思,但要娶什么人就不知道了。”
  众人皆若有所思。
  章贞慧眼观鼻鼻观心,并无多余神色,也无任何言语,董奶娘则飞快地看了她一眼,接着岔开话头道了句。
  “恶人的心思岂是咱们能猜测的?只说大表姑娘苦尽甘来,当真是喜事,不知眼下如何了?”
  她这么一引,话引到了杨尤纭身上。
  林老夫人和章贞慧先进房中看了杨尤纭一番,眼见她果真算是缓了过来,只是一张好端端的柔美面容上,此时脸颊凹陷,无有一丝血色。
  林老夫人都由不得揪心地攥了她的手。
  “他们怎么舍得磋磨你至此?”
  杨尤纭有了今日的喜庆,往前的事都不欲记得了,她反而安慰了林老夫人一句,转眼又看见自家表妹不住地拿帕子拭泪。
  “表妹刚从京城来,就遇上我这些事,不过别担心,我没事了。”
  章贞慧又擦了擦眼睛,朝着她点头。
  “我能有什么,只是为表姐难过,但表姐只要好好的,我也就放心了。”
  杨尤纭说不了两句话就没了气力,白春甫的意思,她还是躺下静养的好。
  林老夫人闻言立时同章贞慧出了门。
  庭院中还有烟火尚未被风吹散,邓如蕴从滕越身侧往旁边悄声退开了两步,跟红叶站到了一起。
  她往林老夫人和章四姑娘身上看了一眼,又很快收回了目光。
  滕越正同沈修商议着去酒楼里叫了席面,没留意许多,见他母亲出来了,道。
  “娘也来了,那可正好,表妹在鬼门关走了一遭,合该庆祝一番,可巧大家都在,不若就在这院中给表妹‘接风洗尘’。”
  林老夫人没什么异议,只是看到身边站着的章贞慧,想了想,同儿子道了一句。
  “这位是杨家的表小姐,永昌侯府章氏的姑娘。”
  章贞慧闻言,上前给滕越行了一礼,又同沈言星等人也见了礼,再见还有白家六爷,她也实在没想到,但白春甫此刻正给杨尤纭号脉,她便没有惊扰,只看向了滕越。
  林老夫人亦向着滕越看了过去,杨二夫人则微微皱了皱眉,目露愁然地瞧了瞧邓如蕴。
  邓如蕴早已退到了庭院边缘,在僻静处,同红叶转身往另一边走开了去。
  可滕越听到母亲介绍,全无任何多余的表示,只轻轻颔首,甚至都没有看这位章姑娘一眼,他忽的转了身,见邓如蕴没在他身侧,反而走开了。
  “蕴娘去哪?”
  这一句,问得院中一片安静。
  邓如蕴直觉所有目光都向她看了过来。
  “我... ...同红叶去烧些茶水。”
  眼下这庭院里,以她的身份怎好再留?
  谁料,滕越却抬脚走了过来。
  他让红叶再找旁人过去,而他则走到了她身边,轻声朝她问了过来。
  “你是今日的功臣,这宴席为大表妹设,也为蕴娘你而设,该在院中才是。”
  他虽只是同她如常地说着话,但邓如蕴却觉得院中看过来的目光有些发热。
  尤其,那位章家四姑娘看来的目光。
  邓如蕴心下莫名窘迫,一时间不知要怎么开口,而滕越却忽然牵了她的手。
  “怎么了蕴娘?你不舒服吗?”
  他说着,直将她拉进怀中,探向她额头的温度。
  他的动作亲昵一如他们私下。
  可此时,却是当着老夫人和他未来妻子的面。
  邓如蕴看见廊下站着的他母亲眉头皱了起来,而林老夫人又看向了旁边的章家姑娘。
  章家姑娘却神色低落地,干脆转了身去。
  邓如蕴有种侵占了旁人所有之物的感觉,换句话说,是霸占了旁人夫君的感受。
  她连忙从滕越怀中退开,滕越讶然挑眉,她不得不道。
  “我是昨晚熬了一夜,头有些发懵了。”
  滕越分明见她方才还好好的,手下攥着她没松开。
  邓如蕴窘迫难言,还是杨二夫人快步过来,叫了滕越,“她昨日跑了太久,确实累了。”
  她道大家也都累了,“宴席的事改日再说吧。”
  她上来给邓如蕴解了围,可滕越还是有些狐疑。
  不想这个时候,又有人找上了门来,是孔徽。
  孔徽倒不只是为了昨夜城中发生的事,他进了门直接叫了滕越。
  “下面有卫所因为屯田的事闹起来了,那些千户压不住,都跑到我这儿寻你,你赶紧过去一趟!”
  滕越这几日都因为此事奔波,好不容易抽出些空闲,不想还是闹出了阵仗。
  滕越眉头深压,看来这宴席是吃不成了。
  但他又问了邓如蕴一句,“你真没事吗?”
  邓如蕴再次摇头。
  男人只能松开了她的手,但又道,“那你回去好生歇歇,我得过去一趟。”
  他亦奔波了一场,熬了一夜,眼下还要奔着下面出事的卫所而去。
  邓如蕴有心想跟他说一声小心,可有林老夫人和章四姑娘在,这两个字,无论如何都不是她这契妻该说出口的。
  孔徽跟众人打了声招呼,就催着滕越快马离开。
  他离去,白春甫给杨尤绫留了方子,又道过两日再来看她,也准备走了。
  人都从方才还热闹的庭院里一散而去,风把最后一丝喧嚣烟火带走。
  林老夫人见章贞慧红了眼,而邓如蕴则一直避在墙角,此刻她更是道,“那我也走了。”
  杨二夫人连连跟在她身后,邓如蕴轻轻跟她摇了摇头,并不用任何人相送,步行离开了沈家府邸。
  白春甫问她要不要跟他去阳绣坊白家坐坐,“你怎么脸色不太好?是出了什么事吗?”
  邓如蕴暗自叹气,不是她出了事,是她把人家的事情都弄坏了。
  她无意再去白家,跟白春甫道了谢,不用他相送,也不用他派车,从另一边往滕家走去。
  最后的最后,她总还是要跟林老夫人把能解释的,都解释清楚的。
  一个人走在喧闹的大街上,方才那么多人因她而聚的场景,果然就如同梦里易碎的气泡一般,啪的一声,轻而易举就破灭了。
  此刻只有她自己,人潮在这座古城大街上涌动川流,她如同一只从小池潭里不小心游进来的孤零零的小鱼,本是见到了大河欢快不已,可这般川流不息的大河岂是她这只小鱼能经得住的地方?
  这里浪花再大,河道再宽再广,她最终还是要回到自己的小池潭,离开这里。
  她逆着人潮慢慢往回而去,人潮将她冲得左右摇摆,她还是渐渐稳住了脚跟,走在自己该走的道路上。
  不知走了多久,周遭的行人稀少起来,离着滕家已经不远了。
  这时有马车从后面赶了上来,邓如蕴回头,见到马车停在她身边,是林老夫人。
  她本以为事情要回到滕家府邸才会落定,但眼下看来,可能就在这马车之中了。
  她坐了上去,车中除了老夫人再没了旁人。
  林明淑看着一路走回来的姑娘,亲自给她倒了杯茶水。
  邓如蕴不敢让她倒茶,连连摆手,她却道。
  “此时还讲什么规矩,你先喝点茶水吧。”
  邓如蕴这才接了下来。
  林明淑见她浑身灰扑扑的,为了不怎么相关的人奔波了一日一夜,连身上的灰尘都没来得及拍下。她不由道了一句。
  “若是没有你,纭姐儿已经没了命了。”
  邓如蕴摇摇头,“是大姑娘命好,我也只是路过襄助而已,只可惜,还是耽误了将军和滕家。”
  滕家先就和恩华王府对付了一番,眼下又同砚山王府闹了半僵。
  她实话实说,林老夫人深吸一气吐出来。
  “可这也不能怪你,你已经做得很好了。”
  要怪只能怪造化弄人,滕越不知怎么就对这拿了契约进门的妻子,上了十二分的心,明明邓如蕴避开了他,他还是巴巴地又找了回去。
  更不要说方才,滕越紧张她的模样,毫不掩饰地落在众人眼底。
  章四姑娘登时眼眶就红了。
  林老夫人也没想到儿子起了这错乱的痴心,可她转身再去哄人家姑娘,却听章家姑娘道。
  “自我娘过世之后,老夫人是待我最好的人,我一直以为您真能当我的母亲,可眼下看来,只怕是有缘无分了。”
  姑娘当时低头落下了眼泪。
  “我福气薄,没法有您这样的母亲,但宁毁十座庙,不拆一桩婚,将军既然同那位姑娘这般好,我再不好相扰。”
  她道,“我知道您怕家中从前的旧敌迫害,我人微言轻,却也会尽力在伯父面前替滕家说话的,只是不知作用几何。”
  林老夫人心里压得难受。
  若真到那般境地,她一个侄女说话能有几分作用?可两家结亲就不一样了。
  永昌侯府虽然有大太监提拔,可在军中早已没落,她那侯爷伯父兵权握不到实处,若是滕家与章家结亲,永昌侯必然重用滕越,届时再施泽友再来坏事,永昌侯自会尽力保全。
  这姻亲结与不结,相差可是甚大。
  原本事情都是定好了的,一步一步按照她料想的来,谁曾想竟偏偏在滕越这里出了岔子。
  他怎么就这么喜欢蕴娘呢?
  那孩子是很好,可是... ...
  林老夫人沉默了良久,慢慢朝着邓如蕴看了过来。
  邓如蕴在她看过来的时候,心下已经明白。
  林老夫人缓缓开口。
  “你到滕家不到一年的时间,前前后后帮滕家做的事,我都看在眼里,是多谢你了。”
  邓如蕴当不得这谢。
  她来滕家最紧要的事是和老夫人的契约,但这最紧要的契约,却被她全都弄乱了。
  她默然摇头。
  但林老夫人还是道。
  “你确实做得很好了,只是... ...”她话锋转动。
  “只是滕家实在有滕家的难处,而滕越他,也有他自己的路要走。”
  马车吱吱呀呀轧过街巷的青砖路,热闹的街景过眼向后飞奔而去。
  她必须得给章家姑娘一个交代。而两位姑娘,她只能选一人做滕越的妻子。选谁,不言而喻。
  林老夫人缓声开了口,她有些难言,但到底说了出来。
  “蕴娘,你走吧。”
  她只能给滕越,选章家四姑娘。
  滕越与蕴娘,终究不是相配的夫妻。
  这一刻的马车中,外面的吵闹声都凭空消失了无影,只剩下这句话清楚明晰至极,回荡车厢内。
  林明淑看向邓如蕴,看见她半低着头,情绪隐在闪动的羽睫下,似乎是停顿了一息,但多余的话一个字都没有说。
  她只轻声应下来。
  “好。”
第63章
  滕府。
  学堂外面栽种了两颗海棠花树, 春光暖着骨朵儿绽出娇美鲜艳的花,引来蜂儿蝴蝶,吱吱嗡嗡地来回绕在枝头上。
  邓如蕴立在学堂门外, 看着努力挺直腰板的小玲琅,跟个小大人似得, 用力提着笔, 一笔一划地写着大字, 滕箫则又懒懒散散地趴在书桌上,低头偷偷玩着她手里的机关玩意。
  这会工夫,玲琅终于把大字写完了, 从凳子上跳下来, 拿着写好的大字,恭恭敬敬地走到了老先生面前。
  老先生看过小家伙的大字, 点了点,翻了翻要给她讲的书,缓声道了一句。
  “自今日,这本书便都讲完了,你去吧。”
  他这话落了音, 看见着自己这小学生眼眶微有些红,他在高门大户教书许多年,年岁这么小却这般仔细刻苦的, 满打满算也没几个,可越是这样的学生, 读书这条路总是比旁人要难些。
  他忍不住想要摸摸她的小脑袋, 又怕不妥, 只能拍了拍她的肩膀。
  “学海无涯,苦心作舟, 日后换个学堂、换个先生,也能继续做学。至于聚散离合,世间常事,更不必伤怀。”
  老先生说完这话,自己当先坐不住了,轻叹一气,起身收拾了桌上书册,携书离去。
  玲琅一直恭敬地站在原处,躬身一路目送先生离开。
  直到先生远远走入了苍翠林木之间,她才小小抽了一下鼻子。
  滕箫这才从课桌上爬了起来,迷惑地看着玲琅和离开的先生。
  “我怎么听着你在同先生告辞?”
  她挠头疑惑,玲琅还没开口,邓如蕴已从后门走了进来。
  滕箫上前跟她行礼,又把刚才的话问了一遍。
  邓如蕴能让老先生给玲琅教完这册书后,带她离开,但这话却不好同滕箫直接说明,怕引出不必要的是非。
  她只能道,“玲琅的太婆婆越发念着她,她太婆婆年事已高,不知还有多少春秋,眼下只能把玲琅送回去陪她太婆婆,学堂就先不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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