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璧合——法采【完结】

时间:2024-07-23 17:13:54  作者:法采【完结】
  她身上因着走动挂了些夜风上的凉气,而他掌心却宽大而温热。
  热冷之间转瞬的交换,令这突如其来的接触蓦然放大开来。
  邓如蕴腰间微僵,才低声道谢,“多谢将军。”
  男人似乎也察觉就这样握着她的腰,并不太妥。
  他“嗯”了一声,收回了手。
  风里吹来菊花的淡香,缓缓流动着冲散了两人间微滞的气氛。
  林老夫人正跟魏嬷嬷说旁的事,没有留意。邓如蕴却不好继续停留,匆忙给他倒上了酒,去了桌子另一边。
  ... ...
  一顿饭吃的还算合宜,待到晚间回了柳明轩洗漱完毕,滕越难得同她正经说了几句。
  他说他中秋过完,差不多就该回去了。
  邓如蕴一边收拾床铺,一边顺口应了句,“将军的假休完了?”
  他点了点头,他之前从没同她说过在外面的公事,许是今日饮了点酒,话稍微多了两分,说起黄家的事。
  “其实先生也近花甲之年了。”
  他说的先生邓如蕴知道,是黄老太君的儿子,是太常寺卿黄西清。
  他道,“眼下看着平稳,但京里有人一手遮天,先生的日子听说也不好过。只要老太君康健无恙,兴许能助先生在京中熬出头来。”
  若是一旦黄老太君离世,黄西清就要回乡守孝三载,三年之后可就真到六十岁,还能不能老骥伏枥重立朝堂,就要另说了。
  这也正是黄家上下,都把黄老太君看成眼珠的原因。而黄西清牵扯的何止是自家一家,还有许多与他守望相助、与朝中那位当权太监对峙的文武官员。
  邓如蕴虽然不懂朝堂事,这话倒也听了明白。
  她应了句,“寿宴上见老太君身子尚且康健,并无病态。”
  滕越说是,“老太君吃斋念佛半辈子,是最心慈常怀悲悯之人,平素里连下人犯错都舍不得责罚,总说仆从的命也是命,都应善始善终。”
  邓如蕴听了这话,倒是对黄老太君多了些敬重。
  滕越并未多言,他不是话密之人,只又说了两句家中事,便罢了。
  待到了熄灯之后,中秋圆月照的窗下床边亮堂堂的,邓如蕴本有些困倦了,但男人的手却落到了她身上。
  他今日似是颇有耐心,又或是邓如蕴也吃了点酒,湿热在帐中很快充盈起来。
  拔步床吱吱呀呀地摇动了起来,她腰间发软,他像是察觉了,伸手揽了过来。
  手掌与腰间触碰的瞬间,两人都似怔了一瞬,晚间家宴旁的情形莫名地与此时湿热的帐中重合。
  邓如蕴腰下又有些发僵,但男人却没再松开手去,掌心发烫地握住了她的腰。
  月光在拖曳地上的纱帐上流转,邓如蕴酒意有点上了头,额角也出了汗。
  他亦有些酒意在身,弄潮之间越发有力,邓如蕴口舌发干,身上却越加潮湿,待他一击结束,几时睡下,邓如蕴自己也记不太清了。
  *
  天未大亮,城门外便陆陆续续有人来等候城门打开。
  人们半睡半醒地立在城门下,也有人聚在护城河边闲聊今岁的收成。
  这时,忽然有人往河中一指,惊叫了一声,“这里漂了个人!”
  众人皆看去,只见护城河里漂了个女尸。
  排队进城的的人们瞬间清醒了过来,有人凑着刚亮起的天光仔细看去。
  “这身打扮?像是哪家贵人府里的丫鬟... ...”
  说着众人不由都往女子腰身上看去,果见一只腰牌漂在水中,上面赫然刻着两个字:杨府。
第09章
  滕家,外院书房。
  滕越随手翻了翻京城刚传过来的邸抄,不出意外的,又有人攀附那位九千岁升了官。
  如今吏部几乎成了他自家厅堂,谁升谁降,只凭他一人之言。
  这邸抄看得人摇头,滕越叹气,放去了一旁。
  这时,侍卫唐佐到了窗外,“将军,今日黄家出了些事。”
  “黄家?”滕越叫他进来说话,“黄家出了何事?”
  唐佐脸色有些古怪,“属下听闻,黄家今日急急请了大夫上门,说是黄老太君昏倒了。”
  黄老太君寿宴时还好好的。
  “这是什么缘故?”
  唐佐脸色更尴尬了,他把打听来的事情前后说了。
  “... ...那丫鬟就是杨家带去寿宴上摔碎了盆景的那个,如今她跳了河,外人都这是生生被污名逼死的,其实做了错事的另有其人... ...黄老太君最是积德行善的人,早间听说那丫鬟因着寿宴上的事死了,连道两声‘作孽’,直接昏了过去。”
  滕越听着皱眉,摔了盆景这种小事,怎么就闹成了这般?
  但他却见唐佐脸色更加古怪了,似有什么话还没说尽。
  滕越心下一跳,“那摔碎了盆景的人,到底是谁?”
  “将军,属下也只是听说,未必是真... ...”唐佐低声开口,“他们说... ...是咱们家夫人。”
  话音落地,滕越深吸一气。
  *
  一早出现在城门外的事情,半日的工夫满城的人都在说起此事,眼见的、猜测的,真的、假的,全都混作一谈,成了当日西安府最热的传言。
  邓如蕴自然也听说了。
  秀娘脸都绿了,恨不能上去捂了那些人的嘴。但满城有那么多张嘴,秀娘也捂不过来。
  邓如蕴闻言难得的没有开玩笑,正了脸色,“黄老太君眼下如何了?”
  “还不知道,只听说黄家当时就请了大夫,不知救没救得。”
  窗外的风挤得门窗吱吱作响,邓如蕴默然。
  *
  沧浪阁,林老夫人让青萱去药库,取了家中最好的人参来。
  魏嬷嬷在旁摇头,“这事怎么闹成这样?黄老太君真是无故遭罪。依老奴看,多半是杨家的二表姑娘回去脾气大发,发作了那艾柳,那丫鬟又是个盛不得事的,竟然跳了。”
  她跳了不要紧,但外面的传言都算到了滕家头上来,魏嬷嬷道,“若是老太君有个好歹,咱们可怎么办?”
  林老夫人也捏了眉心,如果黄老太君因此出了事,一夕之间去了,在京任职的黄西清必定要回乡守孝。
  黄西清是多年的老臣,先帝最是看重,但今上继位以来却只信重身边的大太监洪晋。朝中人不尽然追随洪晋的,自然还须得寻老臣支撑才能与其抗衡。
  一旦黄西清回乡守孝,朝中那些人失了庇护必心烦意乱,届时深究黄老太君出事的源头,若就把罪责定在了滕家身上,滕家可担不起。
  “咱们自是不能担这个名头,无论如何要把此事澄清,毕竟,本也不是邓如蕴所为。”
  魏嬷嬷连声道是,“老奴这就遣人先去外面分辨几句。”
  林明淑点头,但眼下更要紧的,是黄老太君到底怎么样了。
  她不欲在此被动等待,拿上家中最好的人参,立时驱车往黄家去了。
  *
  柳明轩。
  邓如蕴胃里翻腾得难耐。
  魏嬷嬷晨起又给了她端了避子汤来,吃过那般苦药,再闻到跨院里的药气,恶心之敢不住向翻。
  玲琅今日恢复了些,乖巧地坐在秀娘怀里吃早饭。但她什么都吃不下,身上又一阵阵泛寒。
  她从跨院出来,正想回房换件衣裳,不想刚走到院中,恰遇见男人大步从外而来。
  他步履沉沉踩在渗着秋凉的青石板上,原本大步走来,却在看见她的时候,脚下忽定。
  邓如蕴眼皮莫名跳了一跳。
  见他眸色沉定看来,只能迎上前去给他行礼。
  他负手而立,通身冷肃四散,庭院里做事的仆从皆退没了影,只剩邓如蕴留在他身前。
  她与他之间隔着两步的距离,分明昨夜还于帐中亲密潮热,此刻两人间却只剩下秋风呼啸盘旋。
  他嗓音沉沉,“你可晓得黄老太君出事了?”
  他这么问,邓如蕴没太意外。
  “我听说了。”
  “那你知道是因为什么吗?”
  院中再没了其他任何一个人,连秋叶里藏着的最后的蝉也不再鸣叫。
  男人的目光只定在她身上。
  她眼帘微落,“听说是因为有个丫鬟跳了护城河。”
  “那么这丫鬟为何无缘无故跳河?”
  “我还不知道。”
  她听见男人几乎气笑出了声。
  “你还不知道... ...”
  邓如蕴确实还不知晓缘由,秀娘在找人打听了。
  但苦药汁侵蚀着胃,胃里反复抽搐的感觉直冲喉头,也让人有种莫名地冲动感,她有一息想要问他,他此时来到柳明轩,是想从她口中得到什么样的答案?
  但胃里的翻腾让她没能反问出口。
  她立在秋风里脊背笔挺,他在她脸上没有任何一丝愧色。滕越突然觉得自己没必要再问了。
  若说她在家中散漫怠惰这些事都是小节,可从药库里丢了药开始,她就已经表现出贪婪短视、毫无担当。
  他还希冀些什么呢?
  外面都在说她为了自己的颜面,把祸事推到杨家丫鬟的头上,这才逼得杨家丫鬟跳了护城河。她现在,再次推说她根本不知道。
  可家里的药材丢了就丢了,他除了说了她一句便没再提及。可眼下,却是一条活生生的人命?
  这西安府虽然一眼望去尽是达官贵胄,可仆从的命就不是命吗?
  更不要说,此事还牵涉到了黄家,恐怕还要牵涉更广... ...
  “好吧。”他紧抿了唇。
  他已经知道她的态度了。
  滕越觉得自己也很可笑,他难道他专门来问一趟,是还想在她脸上听到什么旁的态度?
  庭院里未被扫尽的枯叶此刻被打旋堆去了一堆,又似沙尘一样往邓如蕴裙摆上扑了过来。
  男人已经径直转身,大步离开了柳明轩,一脚跨出门槛,连这院中的风都不欲再沾分毫。
  邓如蕴立在打旋的秋风落叶之中,喉头一紧,险些将那碗避子汤吐出口。
  但她还是捂住口鼻咽了下去。
  她目光从他离去的门边扫过,亦转了身,慢慢回到了房中。
  *
  黄府。
  黄老太君院中站满了人,所有人都屏气凝神地盯着房门口。
  眼下大夫从老太君房里走出来,开口道,“无事了,老太君只是一口气没上来,眼下已经醒了。”
  话音落地,一院子的人都大松了口气。
  黄雨黛跟着叔伯快步往老太君的房中探望,倒是林明淑到底是外人不便进去,她同身边的黄三夫人道,“老天爷庇佑,老太君是咱们的老福星,绝不会有事的。”
  黄三夫人是黄西清的儿媳,知晓滕家同他们的关系。
  她也心头大石落地,此时客气地宽慰了林老夫人不用太担心,“我们家老太君什么风浪没见过,一点小事罢了,只是她老人家太过慈善,一时伤了心。”
  林老夫人也道正是,但人参都带了来,便不好再带走,眼下叫了黄三夫人身边的丫鬟,“快把东西收起来。”
  黄三夫人连道,“您也太客气了些。”
  林老夫人却说这是应该,她目露歉意,“说到底,弄成这般,我们总也有些责任。”
  见滕家老夫人这般客气知礼有担当,黄三夫人暗暗点头。
  这事旁人不晓得,黄三夫人却还是知道的。此事先是杨家管教不严,出了事又苛责仆从,才逼得丫鬟跳了河。滕家不过是被无辜波及罢了。
  但今朝及时赶来的却是滕家,而不是杨家。
  滕家这份担当她记下来了,回头必然要同自己夫君和公爹,为滕家把话说清。
  两人又客气了几句,眼见黄老太君确实安稳了下来,没什么事了,林老夫人悬着的信完全放下,这才告辞离去。
  不想刚出了杨家的门没多远,马车竟是被人截住了。
  林老夫人掀了车帘看去,对面正是她那表妹杨二夫人。
  杨二夫人也听说了黄老太君苏醒的事情,这层大浪幸好没能真的扑过来,可西安府里的流言却已经波澜四起了。
  今早艾柳尸身被发现时,身上带着杨家的腰牌。她一听闻便晓得不好,而家中那没用的女儿竟吓得胡言乱语起来。
  “她怎么死了?我只是把她送去庄子上配人,不是想要逼死她的!我不是想逼死她的... ...”
  杨二夫人当即就让人把杨尤绫的嘴巴捂住。
  “乱说什么?你名声不想要了?还要不要嫁高门了?!”
  她见女儿还是惊怕不安,又连忙安慰,“一点小事慌乱什么?你是未出阁的姑娘,此事无论如何,娘是不会让这事落你头上的。”
  “那、那怎么办?那艾柳到底是我院子里的丫鬟啊... ...”
  杨二夫人当时就瞥了自己女儿,“那有怎样?你忘了你是因着什么罚她的?还不是因为在黄家有人摔碎了黄老太君的盆景,却非要栽赃到艾柳头上来,这才把这丫鬟逼死的!”
  她道,“艾柳是被滕家那乡下来的新妇诬陷,才跳河自证清白的,和你、和咱们家一点关系都没有,我已经让人出去分说了。你可记住了,别再胡言乱语!”
  女儿恍惚着连道记住了,只是却还怕的不行。
  “可是滕家表姨母会认下吗?还有,女儿真的很怕,艾柳的鬼魂不会缠上我吧?我不想在西安府里了,娘,我想去外面的庄子住几天... ...”
  杨二夫人只能先三言两语地把女儿哄住,但女儿有句话问对了,滕家会不会认下这桩事。
  如果黄老太君出了事,滕家肯定不会认。
  不过这会,杨二夫人听见黄老太君苏醒了过来,沿路等着她这表姐林明淑的马车,这会亲自下车往滕家的马车上来了。
  林明淑看见这位表妹就哼了一声。
  “把事栽到我家头上,还有脸面来见我?”
  杨二夫人佯装苦了脸,“表姐大人大量,都是我的不是,可我也是没办法了。尤绫那丫头都吓得六神无主了,她正是谈婚论嫁的年纪,要真落了个逼死丫鬟的名头,哪个高门大户还敢要她?
  她满脸为难,“表姐也知道,这世道人人都要抬头往上看人,她若是没法高嫁落到下面,谁还看得起她?往后日子可还怎么过?”
  杨二夫人连说了好几句,又是诉苦又是赔罪的。
  林老夫人俱没有搭她的茬。
  “你女儿要名声,难道我儿媳就不要名声了?”
  她这话一说,杨二夫人可就笑了,她左右瞧着没外人,小声道了一句。
  “那邓氏若真是你儿媳,我今日肯定不敢把事扣她头上。但话说回来,她到底不是呀。”
  这话一出,林老夫人不说话了,瞥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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