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在附近哪个地方?”
“林州。”甘望舒随口捏造了一个地。
“为什么不来北市工作?”他好奇她放着母亲一个人在这,“北市建筑公司多得是,应该不会比其他城市差。”
“那边有住的地方,公司的。北市不方便。”
“这儿不能住啊?”
“这是我妈妈的,她雇主买给她的,我不想来住。”
“甘家应该也不会在意这个。”他随口道。
甘望舒眼珠子微微一转……这句话,她曾经确实与蓝银霜的孩子亲口说过,说房子买给蓝银霜的,就是她私有的,她可以邀请任何人来住何况是自己的儿女,只是,任何人不能剥夺。
“还是算了。”她随口搪塞。
萧津渡转过身在中岛台挑菜,又来了一句:“我在市区郊区都好几处房子,你要不挑一处住?”
“……”
甘望舒忘了眨眼,两秒后才定睛瞅他:“谢谢。但,你觉得有可能吗?”
萧津渡咧嘴笑,摇头:“你骨头比我还硬。”
甘望舒:“……”那你还说。
似乎是看出来他这么问是因为蓝银霜,甘望舒就主动解释:“等我自己有了房,我再来。”
萧津渡丢给她两颗蒜让她剥,免得干站着不自在:“那你怎么不买一个?给我当邻居吧,我那儿地方不错。”
“……”甘望舒捏起那蒜,垂下眸认真剥皮,“你一会儿觉得我没钱,一会儿觉得我富可敌国?”
萧津渡不以为然:“你是设计师啊,买不起全款也不差个首付的钱吧。”
“我才工作没两年。”她正式接手甘氏集团也就是去年的事,“养得起自己和财富自由,不是一回事。”
萧津渡了然地点点头,“那岂不是很难来陪你妈妈了。”
甘望舒:“还行,每周能来一次。”
蓝银霜自己有孩子,只不过不是女儿,是两个儿子,确实都在附近林州生活,他们隔几天就会轮流来看母亲,所以老人家不会显得孤单。
她解释:“平常我周末都会来,今天是到北市出差,结束工作就提前过来了。”
“嗯。哪个公司啊?”
甘望舒犹豫了两秒,说:“君业。”
蓝银霜来了,厨房不大,人太多有些拥挤,甘望舒就趁机溜走了。
蓝银霜撑着拐杖来的,说要给萧津渡做点心。
萧津渡也没有再拒绝,等着汤熬好的工夫,在一旁扶着她,顺便在手机翻了翻“君业”是哪个公司。
一会儿几个人忙得差不多,他去院子里找甘望舒。
当事人在看自己的西瓜,惊喜地发现已经有新的小瓜结成了,看上去这颗苗小,一次只结一个。
萧津渡说完“吃饭了”三个字,就站在屋檐下等她,顺着说:“你在甘家的子公司里工作啊?”
甘望舒偏头朝他扫了过去。她以为他不知道,毕竟萧安资本和甘氏是两个产业几乎没有交集的集团,前者主风投,后者多是实业,加上两家不来往,所以完全不会去主动了解对方公司的资讯,因此她才连他们老板长什么样也不知道。
“嗯。”她装作若无其事地点点头,站起身拍了拍手上的土,走过来。
萧津渡等人从身边擦肩而过的时候才慢悠悠地跟上去:“你们两代人怎么都给甘家服务了。”
甘望舒在他看不到的地方抿了抿唇,心想仇人终归是仇人,私下也看不惯对方。
她故作不懂地边走边反问:“有什么问题吗?”
“没,不过你要是想来北市,我给你换个更好的公司。”
“……”
甘望舒刹住脚步,没忍住回头:“据我所知,北市地产龙头企业除了甘氏集团,席氏集团,就是中明。其中,席氏产业链多,不全在地产上发力,这不是他们的重心,我没道理从甘氏换到席氏去;除此就只剩中明能和甘氏抗衡一下了,但是中明,他们有自己的设计公司,知名的设计师,固定的班底,已经很多年不需要人。”
“但我有熟人,我们两家是亲戚。”
“……”
他一脸愉快,那种“我一定能为你服务的你放心”的愉快。
甘望舒怔了两秒,才回过神来,说:“中明集团规模太大,没有我这种新人可以发展的地方,相比较,我更喜欢甘氏。”
“那你为什么不来北市的甘氏公司?难道这没宿舍?”
“嗯。”
“……”
他欲言又止,那句要给她提供宿舍的话在她“我不食嗟来之食的”清冷眸色中憋了回去。
甘望舒觉得他们的交集应该止步在这一分钟了,她不想和他继续发展“友谊”了。
所以她转而主动说道:“我听说,甘氏和萧家,有不和,所以你对甘氏意见很大吗?”
“也没什么意见吧,有不和都是老一辈了。”他走往餐厅,懒洋洋道,“只是目前也没来往而已。我跟你说这个主要是觉得你没必要跟着你妈一样一辈子为甘家服务,来北市能照顾你妈妈,也有更好的发展。”
“你管我做什么?”
“嘿,”他往后瞟她,“管你做什么,我闲得慌,你别往心上去,当我喝多了哈。”
“……”
甘望舒马上垂下眸,心虚道:“抱歉,我知道你是好心。”
男人背着身子边走边漫不经心地低语:“长得倾国倾城,心是又黑又硬。”
“……”甘望舒这辈子没这么崩溃过,也没人敢这么对她说话,在甘家她辈分高,在甘氏她是总裁。
真的是出了社会举步维艰……
“一家四口”相继在餐厅落座。
桌上的菜一半是萧津渡爱吃的一半是甘望舒爱吃的,他坐蓝银霜左手边,甘望舒在右手边,保姆坐蓝银霜对面。
这样一来,也就是甘望舒和萧津渡坐对面。
“蓝姨手艺还是那么好。”萧津渡往一道菜夹了两次,颇为捧场。
“除了点心就做了这么一道,这孩子。”蓝银霜心情果然甚好地笑了,又给他夹,“多吃点,国外是不是饭菜不好吃呀?”
“难吃得很,我之前专门从家里带了个厨师过去,但去年人退休了,我又准备回国了所以没再带人去,这一年都是有空就自己做,没空就瞎对付。”
蓝银霜满脸的心疼,马上又给他夹了一块排骨:“后面人在国内啊,你就常来,我都给你做啊。”
“嗯,行。”
说着见对面女孩子低着头无声而优雅地进食,萧津渡顿了顿,转而又回绝了:“算了,我回国工作的话也只能是周末有空来,来了打扰你们一家人团聚。”
甘望舒:“……”
蓝银霜尴尬地看了眼甘望舒。
当事人觉得自己真的很无辜,一个抬头就很自然地道:“没事呀,你要是周末来,我就工作日抽空来。”
萧津渡:“……”
蓝银霜:“……”
连保姆都愣了。
甘望舒后知后觉发现自己这句话情商低级到无以复加,她尴尬极了地想要挽救,萧津渡却主动笑了一声应了:“行啊。”
看似给她缓解尴尬实际上甘望舒饭都吃不下了。
未免他那“单薄脆弱”的心灵总是受伤,显得她真的像个没心没肺心又黑又硬的,甘望舒就主动开口聊天,把话题引到他身上去。
“你是,做什么的?”
蓝银霜:“……”她不明所以悠悠看着那孩子。
萧津渡却有问有答,难得她主动说话,烧高香了:“我?萧安资本啊,你不是知道?”
甘望舒:“哦,你在你家公司,做什么职位的?”
“老板。”
“……”
“总裁。”
“……”
他瞅她:“你要跳槽来萧安吗?”
“……”
蓝银霜咬到了自己的舌头,不由默默低头进食,当看不见也听不见,她相信甘望舒自己开的话题她就有能力左右局势。
这问题确实,甘望舒连思考都不需要,很快就冷静地问了回去:“我是建筑行业的,我去你萧安资本,一个投资公司,我能做什么?”
“萧安旗下投资的,不是没有建筑行业。”
“小公司我看不上。”
“……”
他笑了,点点头:“有骨气,你有当老板的潜质。”
“……”
“努努力,回头自己出来单干,我给你投资。”他很认真地望着她,“要多少钱我都给你,别搁甘家打工了,真是埋没,我指定比甘家好。”
“……”
第4章 属于萧总的黄道吉日。
甘望舒不知道他为什么会那么不计前嫌,如此为她着想,反正她非常后悔自己问他工作的问题。
“等我再攒几年经验吧。”她干笑了声,低头默默吃饭。
今天这么久了,萧津渡还是第一次见她笑,小姑娘笑起来就是妥妥的江南冰水融化,可甜美了。
他多看了两眼,觉得有趣,不懂她为什么忽然愿意笑了。
一顿饭吃得蓝银霜胆战心惊,仿佛放桌上在大战,硝烟弥漫。
终于散席她都松了一大口气。
萧津渡再喝了两杯茶就走了,很明显为她们母女的团聚腾位置。
蓝银霜出去送他,回来后有些不自在地和甘望舒解释他今天的情况:“没想过他还会来,还是恰好今天来……望舒,真是不好意思。”
“没事,别这样说,”她摇摇头,“反正不也吃完饭了,小问题。”
蓝银霜都不免干笑了起来,随即就马上转了话题:“你也回去吧,天色不好,别一会儿下雨了。”
甘望舒想到冰箱里那一堆萧津渡买的东西,都是些水果蛋糕之类的年轻人零食,蓝银霜和保姆都吃不了,所以她不吃的话,只能放几天后过期丢掉。
五千块钱是以前她还没当老板,在公司旗下当设计师实习时的工资,有时候都没那么多。
“我在这住吧,明后再走。”她伸了个懒腰,“消灭消灭那些零食,我可馋呢。”
蓝银霜很惊喜,马上连声应好,末了就撑着拐杖要到楼上去给她收拾房间。
甘望舒扶她上楼。
周末两天北市都下雨,甘望舒在这里舒服地避世到周日晚上才回甘家。
第二天上班第一天她就给钟承敏去了电话,感谢他的挂念。寒暄一两句后,本以为事情了了,却没想钟承敏约她吃饭,说有事要和她谈。
“不巧我今天和明天都有饭局了,钟先生大概是什么事情?电话里方便说吗?”
“这事啊,电话里可能说不完,不过我现在先跟你简单提一嘴也好。明年名嘉国际准备启动一个海湾项目,我心目中主体最佳的承包方是甘氏。”
“哦,是嘛。”
“但这次项目太大,大概有个合资方是萧安资本。”
甘望舒那一刻完全明白了。
见她没有接话,钟承敏比她还明白她的意思,他马上说:“我知道这个事情你有点为难,望舒。你看,找个时间,出来我当面跟你说,其实前两天我就打算在你来参加晚宴的时候和你聊聊,没想你因故缺席了。”
甘望舒坐在办公室内,举着手机漫不经心地开口:“这事钟先生可能难办的不止我甘氏,萧安资本那边,你难道已经谈好了?”
钟承敏坦诚道:“倒是还没,那天萧安资本的人来出席晚宴,我还来不及说,人有事也走了,我什么也没捞着。”他笑了起来,“但是我已经约了萧安的萧总。”
“不会约我俩碰面吧。”
“那不会。”钟承敏在电话中大笑,“这你不用担心,你钟叔还能缺心眼到这个地步啊,后面就算真的合作了,我也能保证你们两方,从头到尾不碰面,咱就是金钱交易。”
甘望舒:“其实我在电话里就能给您一个初步的答复,钟先生,甘家有百年历史不和萧家合作了,到我这一代呢,我未必能把集团推到一个新高度,我只求,保本,不要让集团走下坡路就好,所以对于与萧安合作这种可能让我名声遭受滑铁卢的事情,我可能得观望观望。”
“我明白,理解。但我,还是想约你出来谈谈。”
“可以。不然找个地方我请您喝个茶?”
“好好好,都行。”
茶局约在了晚上八点半。甘望舒今天下班后就干脆没有回家,一直在公司加班,待时间差不多便出去。
特助已经下班,甘望舒也没有喊司机,自己开了一辆帕拉梅拉赴约了。
北市在这个点是夜间高峰期,车子在市区走走停停。
期间某次启动的时候,甘望舒的车子抖了一下,随即便莫名熄火。
她重新摁了启动键,起初还有一点引擎制动声,但没有成功点火,随即就彻底没了声息。
甘望舒试了几次无果,已经听到后面好几个车子鸣笛,她无奈下了车。
后排车主一看她这情况,手里还捏着个手机在打电话,大概就猜测出是车子出问题了,便自发绕到其他车道上去。
甘望舒拨了特助电话,随即便找个安全的地方待着。
还没等到拖车来,有个车子一头怼上了她的车尾。
这下好了,不报警也得报警了。
那辆黑车上下来的男人上前一看,车里没人。环视一圈,找到站在绿化带边的一个女人:“你的车吗?”
“嗯。”
“你怎么回事啊?”他立刻不爽地抱怨,“是你自己停在这儿的哈,不关我的事,我走了。”
甘望舒抱着手臂,漫不经心地回道:“走可以,不过,失明应该不能考驾照吧。”
“……”对方指着她怒骂,脏话连篇。
甘望舒仰头望星,没再去打理。
交警没几分钟就到了,对方也没走,大概是知道走了就算肇事逃逸,但是警察来了他就一下子围上去噼里啪啦一通撇清关系。
甘望舒一直环抱着手,仿佛事不关己一样站在绿化带边。
忽然发现又一辆车停在路中间,她以为又有人开车看手机怼上去了,无奈扫了过去。
那是一辆……劳斯莱斯,黑色,有些致命性的熟悉感。车里男人穿着一袭黑衬衣,在满天星车灯下敞开着两颗纽扣,锁骨若隐若现,搭在方向盘上的手还夹着一支烟,正烟雾缭绕。
甘望舒尴尬得不知如何是好,移开眼神不是,继续对视也不是。更崩溃的是,他在她为难之际下车了,意料之外,情理之中。
“怎么了?你怎么今天还在北市啊?”萧津渡走近问她。
甘望舒淡淡扯了下嘴角:“来出差。”
“又出差。”他欲言又止。
甘望舒从他带着一丝丝笑意的眼神里看出:你干脆在北市安家得了,听我的准没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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