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茉吓了一跳:“谁说我要结婚!”
“上次去打台球,我问了周遇的啊,他说想。”
“他是说想,还是说要?”
夏莉仔细回想一下:“那你要这么说的话,他是说想。”
“哦,那没事了,我差点以为我要结婚了我自己不知道呢。”陈茉捋了捋心口,松了一口气,“很正常,他一开始就想。”
“啊?”
“是吧!我也不懂,也不是说不懂吧,就是婚恋观不同,反正按他的说法他就是个很传统的人,谈恋爱就是要结婚的,不结婚光谈恋爱的人是耍流氓。”
按周遇这个标准来说,陈茉就是一个耍流氓的人。
在一起之后的第一个星期,周遇就找了一个时间更为详细而认真地介绍了一下自己家里的情况,把自己的财政情况、工资、所有账户余额写好一个文档带上截图发给了陈茉。
陈茉吓死了。
两年多以前陈茉二十三岁,自我感觉刚体验社会,就被当头一棒,她心想这个人要干什么啊,刚谈了一个星期而已!
之后陈茉在约会之余一直在潜意识中非常担心,很怕周遇突然求婚,还好他是个很平淡的人,应该不会在大庭广众之下搞什么惊喜。
调到江城之后,周遇的岗位变动,结构被放进了董事长办公室,还是做数据分析,为高层辅助决策,同时上海的事务也要负责,远程办公。
这就是他为调岗付出的代价――薪水降低,事情和领导都变多了。
江城一套领导,上海一套领导。
但好在江城租房价格没有上海那么贵,周遇不用像在上海时那样住在离公司很远的地方,不用一个小时地铁通勤,而是在公司附近租到一套很不错的小公寓。
陈茉经常跑去住,动不动就不回家,不是因为有多黏周遇,而是因为实在是很近,走路就能上下班。
陈家父母对这方面一向管得不细,陈茉只用向他们宣布自己找了新的男朋友,并且用刚刚开始相处还没办法考虑以后来搪塞。
“我得知道两个人一起生活什么感觉。”陈茉是这样忽悠人的,“不体验体验好处,我会不想结婚的。”
杨兰说:“你现在还小,再过两年就知道了。”
“那不一定,我得体验。”
杨兰反而很能被陈茉这套说辞说服,她一直认为女儿在感情方面没有定性,很难收心,现在能表现出积极的意愿是件好事。
其实陈茉在刚刚开始工作时就提出过要自己搬出去住,要自我空间,要经济独立,不吃家里的不用家里的,但是杨兰和陈庆都坚决反对。
陈庆反对的理由是吃饱了撑着,挣几毛钱不花烧手是吧?
杨兰反对的理由更加深思熟虑一点,她对陈茉说:“不行,一个人过惯了,等你到了年纪会不想结婚的。”
陈茉一听就乐了:“妈,你也觉得一个人过太爽了是不是?”
“各有各的好。”杨兰说,“但是总归是要结婚的。”
“这个总归是什么意思?不结婚难道国家会扣钱吗?还是不结婚就会从天上降下来一道雷?妈,你真的很奇怪。”
明明也懂也明白,可是就是像被布置了任务的 NPC,非得说出这句话不可。
而且杨兰的反驳也永远是那同一句话。
“等你到了年纪就知道了。”
然后提醒说:“多小心,万一出意外了特别伤身体。”
陈茉嗯嗯啊啊的点头,陈庆本来假装在阳台抽烟,听到这个话题也忍不住冲过来,虎着脸一眼严肃:“任何情况下都要做措施,自己多长心眼,不要相信男人的鬼话,听到没有!”
陈茉忍俊不禁地提醒道:“爸,你也是男的。”
“所以我才知道男的都在想什么。”陈庆开始扫射,“小姑娘懂个屁,没一个好东西!”
“现在这个要谈就好好谈,谈个一两年就可以结婚了,谈太久了不好。”陈庆举着烟大手一挥,“他要是不愿意负责就跟他分手!家里什么条件,问过没有?”
“哎呀不知道。”陈茉烦死了,躺在沙发上捂住脸,“不要每一个都这样,一上来就逼婚好不好,我这才几岁!”
“那还不是因为你每一个都是这样敷衍爸爸妈妈的,说是自己找自己找不让人操心,结果每一个都吹了。”陈庆恶狠狠地警告道,“你就混吧,混到了年纪看我怎么收拾你!”
“妈。”陈茉拿开手求助,“我得以事业为主。”
杨兰无动于衷:“不冲突。”
陈庆一声冷笑:“你才挣多少,也好意思叫事业?”
一直以来,父母矛盾又奇怪的态度总是让陈茉认为,他们把结婚与否当成了一段恋爱关系的结算判定界面。
如果不能结婚,那么画面黑白,音乐低落,显示出“这次失败了,下次再来吧”的语句。
而如果最终能结婚,那么这段关系就会弹出彩带和烟花,彩色的大字会写着“恭喜你”!
可是在恭喜什么呢?陈茉不明白。
陈庆和杨兰从来不通过列举“结婚有什么好处”来劝说她,而只是不断重复“年纪”这两个字,实在是太像游戏里写入程序的一个任务了――没有什么道理,只是必须如此。
因为程序的设定如此。
所以陈茉觉得自己的程序设定可能出了错误,她怎么没有在脑内被植入这个任务,有的时候她也会因此而感到恐慌,好像人类集体进行了芯片更新,但是唯独把她落下了。
和其他一些说着不想结婚的女孩子不同,陈茉的不想不是因为不想,也不是因为害怕什么,或者在反抗什么,而是疑惑。
她不想,是因为不明白自己为什么“要想”。
恋爱始于冲动,发源于内心,但是结婚的念头是起源于什么呢?
从某种程度上讲,陈茉觉得周遇和自己的父母可能是思维同步的同一类人,他们都对这个任务适应良好,天然接纳,但即便如此,周遇第一次提到结婚的场景也同样很突兀,而且算不上浪漫。
第25章 范冰冰还是高圆圆
周遇第一次提到结婚的那一天,并不是多么特别的某一天,而是完全想不起来哪一天的某一天,总之是两个人刚刚在一起不久的某一天。
平平无奇,不是纪念日,也不是节日,陈茉不记得具体日期,回忆了半天,总算想起了大概的时间节点。
陈茉只记得周遇调来江城新岗位的试用期都还没有过,因为他那几天难得外在显露出一些焦躁和忧虑,担心自己留不下来。
陈茉安慰人的技能很匮乏,只能说:“来都来了,留不下来就再找。”
“不是怕找不到。”周遇解释说,“但是如果留不下来,我会觉得是我工作没有做好。”
陈茉明白了:“你得靠这个结果来判定自己的工作价值是吗?没必要的周遇,你来了之后市场部的业绩提升有目共睹,你要是没有价值,上海为什么抓着你不放,董办为什么同意接收你,那可是得董事长亲自点头的哦。”
陈茉粗暴地说:“要是公司不留你,是公司格局太 LOW 眼瞎了,你不用担心。”
周遇淡淡笑了笑。
陈茉又问:“是不是因为江峰?”
这次周遇坚定地否认:“不是。”
公司没有明文规定不允许员工之间谈恋爱,默认不影响业务和工作开展即可,毕竟到了一定的人数规模,内部难免有好几对,有的是情侣、有的是夫妻。
不过周遇和陈茉从异地变为每天都能见面的办公室恋情之后,并不高调,两个人在公司里没有特殊表现,但是也不会刻意偷偷摸摸,周遇的公寓本来就在公司附近,下班后被同事撞见几次,逐渐也就传开了。
江峰知道了之后觉得不忿,像吃了只苍蝇一样恶心。
偏偏周遇也在董办,和他抬头不见低头见,由此会产生一些幼稚的挑衅行为。
就比如说下午茶时间,江峰会专门选出一杯蜜桃四季春送到周遇的工位,江峰皮笑肉不笑地说:“甜甜的绿茶,特别适合你。”
周遇不回应,只是伸手把饮料放到一边,低头翻自己的资料,江峰索性把话挑得更明白:“隔着几百公里也能把人搞到手,有本事,教教我?”
周遇还是没有反应,头也不抬,江峰嗤笑一声:“真他妈能装。”
周遇这时候才抬头,在他面前插上吸管,说:“谢谢。”
江峰气得半死。
陈茉很理解江峰的这个态度,毫无疑问这同样是一种不甘心,有点类似于她当初对周遇的心态。
江峰不是对她多有好感,不过是自以为是结果发现并非如此的恼羞成怒罢了,但是虽然理解,却不相同,陈茉觉得自己可没有江峰这么下作和小心眼,她瞧不上这种输不起的人,更瞧不上不仅输不起还在背地里嚼舌根搞小动作的人。
所以陈茉冲过去直来直去地想把话说清楚,江峰死活不应,说是陈茉自作多情。
“行,算我自作多情,我自恋地要命,以为你想追我。”陈茉干脆地说,“那你也别在公司到处说什么周遇千里送这种话了,跟你有什么关系,恶不恶心?”
“开个玩笑而已,这不是事实吗?”江峰弹了下舌头,“不就是为了舔你来的江城?”
陈茉直接说:“我追的他。”
“哎呦,稀奇。”江峰阴阳怪气地冷笑道,“男狐狸精。”
“你到底想怎么样。”
“不想怎么样,我也没怎么样。”
陈茉气死了,但是周遇说他不在意,也不觉得困扰,陈茉顺了两天气也就好了。
两个人像所有普通情侣一样谈起了恋爱,但是有一点是很不同的――那就是陈茉此前从来没有和人生活过。
以往的恋爱关系是由一次又一次的约会串联起来的,但是在周遇的公寓,陈茉头一次谈起了和人一起“生活”的那种恋爱――下班,去超市买菜,做饭、吃饭、一起洗碗。
普普通通的日常,在陈茉的初次体验下却像过家家一样有趣,特别是头两个月,她干什么都觉得很新鲜。
就算是做家务看电视,也和在家里和父母做家务看电视很不一样,然后夜色渐深,就一起钻进卧室,在床上折腾完之后暖暖和和地腻在一起聊天,总是陈茉说得多一些。
虽然在一起之后在陈茉极力地启发下周遇的话也稍微多了一点,但多数时候,都还是陈茉主导话题,想到哪里就说哪里。
“我跟你说过的吧!我第一份工作是做笑话的,有一句话我一直想收进去,但是我当时的经理不同意,他说不好笑,怎么会不好笑呢?又短又好笑。”
陈茉趴在周遇胸口咯吱咯吱地笑了起来,复述道:“找情人和找老婆的标准不一样,范冰冰在我们村没人想娶。”
周遇没有陪着她笑,他的表情很沉默,对这个段子的回应是:“我对范冰冰的长相没什么感觉。”
“哦,那你喜欢哪个女明星,有没有?”
“没有。”
“怎么可能没有,硬选,你总不会一个都不认识吧!”
周遇想了半天,说:“高圆圆。”
“啧,果然大部分男的都不喜欢外表攻击性强的美女,怕自己搞不定。”陈茉笑嘻嘻地胡说八道,“那要是你能认识高圆圆,你想娶吗?”
周遇突然说:“娶你可以吗?”
陈茉脑子轰得一声,瞬间宕机,茫然地发出一个音节:“啊?”
周遇看着她,慢慢地,认真地说:“我爱你。”
陈茉所有的笑意都卡住了,噎在喉咙里,她不知道怎么反应,她说:“啊……”
她翻身下来,躺在周遇身边,大脑一片空白,周遇侧了侧身,紧紧抱住她,她还是什么也没说,他也什么都没说,再也没说。
灯光熄灭,两个人沉默地相拥入睡。
被突如其来地提出结婚话题之后,陈茉第一反应是躲掉,不过等第二天睡醒了,她还是觉得需要聊一下这个事,就和周遇诚恳表明了自己的想法。
为了表示严肃,陈茉邀请周遇坐在餐桌对面而不是沙发上,两个人像商务对谈一样在挺直脊背,桌面上清空了所有杂物,只放着两杯水。
“我是认真的,这个你放心,我对你对感情的态度都是认真的,但认真不代表一定要去结婚,你明白吧?”
“恋爱有很多种不同结局,良好的关系走向是需要两个人共同维护的,还会受到很多环境因素影响,是没有办法保证的,不是说不想结婚就代表不认真,你能同意吗?”
“能。”周遇说,“我可以慢慢等。”
“你的意思是反正你已经想好了,只是在等我?!”
“也等我们两个人的……恋爱关系吧。”周遇想了想,尽量在用陈茉刚刚用过的词。
其实他的认知和用词比较平实,因为还是觉得有点别扭,他又换了回来。
“我不是说现在要去结婚,那还太早了,我们还不熟悉,相处的不够。”
“就是我们相处下去感情好的话,不好当然不结。”
“特别不好的话……”周遇顿了顿,声音变低了一点,“就分手。”
表面上看起来,他们的想法是一样的,但陈茉知道根本不一样。
陈茉难以置信:“你怎么会这么甘心呢?!第一次恋爱就直接想着结婚,还没尝试过其他类型,怎么就知道现在这个是真正合适真正喜欢的?”
周遇也不理解:“不去试就行了,确定了是喜欢,为什么还要去试?”
“人是会变的,会腻的,腻了就换,起码你多试几个,选好了才不会后悔。”
“那是渣男。”
“女的也一样,人之常情,难免的事。”
“那就是渣男,和渣女。”
陈茉瞪着他:“可我就是这种人。”
周遇一下子闭嘴了,他垂下眼睛,看着自己的手背。
陈茉深吸一口气,开始发表自己深思熟虑过的长篇大论。
第26章 一辈子吃辣椒炒肉
在讲到这一段时候,陈茉给夏莉转述了一遍自己当时的长篇大论。
“最初的人类社会里是没有婚姻的,对吧?只有繁衍,母系社会带领着氏族壮大人口,以母系血脉为连结单位,那个时候有婚姻吗?没有!人们只知其母,而不知其父。”
“后来生产力发展了,人口也壮大了,需要打猎、游牧,战争,男性以其生理特性逐渐建构出男权社会。为了共同养育后代,婚姻这种形式开始产生,它把男性和女性圈定在一个绑定关系中,以姓氏和财产传承等做法让男性对自己的血脉产生确定关系和责任感,以此保证后代能够充分获得资源,成功长大,人口越多的部落越容易在资源争夺的战争中获得胜利。”
“所以婚姻这种形式越来越牢固,婚姻形成了家庭,以家庭为单位,下一代更容易活得更长,养育得更好,同时男女出现分工,在社会生产力高度没达到的情况下,一个人活下去的概率比两个人共同努力要小,所以婚姻关系是一种必需品,生存的必需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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