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哗然,议论声喧嚣迭起。
李家夫妇脸色难看至极,不断大声否认着。
沈昔月怒道:“你们真是恶人先告状,我们本想给你家留些颜面,所以即使再气也没有直接挑明,只是拒绝了你们的聘礼,没想到你们为了掩盖你家的丑事,就想把脏水都泼到嫣姐儿头上,真是一点脸都不要了!”
“胡言乱语!全都是胡言乱语!”李夫人面色看起来比昨天憔悴了许多,发髻凌乱,双目通红,“我儿子和我女儿清清白白,他们是兄妹!都怪窦嫣命硬害了他们,他们如果有个三长两短,就该让窦嫣你们偿命!你们别想没有证据就随意编排他们的关系!”
“如果有证据呢”沈路云不疾不徐道:“他们每个月都会去我的戏楼里听戏,一个月最少三四次,戏楼里的账册都有记录,你们一查便知。”
“我女儿本来就喜欢听戏!听戏而已,又不是什么不光彩的事。”李夫人神色癫狂,“是我不放心她独自去听戏,才让明儿陪着去的!这不能证明什么。”
沈路云冷笑了一声:“李曦霞若当真如此喜欢听戏,为何每次去戏楼都非要那间距离戏台最远的包厢他们还每次都要把竹帘拉上,难道他们只喜欢用耳朵听,不喜欢用眼睛看吗更多的还需要我细说么。”
李夫人身子晃了晃,一瞬间面无血色。
沈昔月怒道:“我们明知真相却没有将事情挑明,就是不想把李决明和李曦霞逼上绝路,想等他们自己跟你们说,可你们得知他们离家出走后,不但带人追了过去,还生生将他们逼的跳了河。”
“你们作为父母,没有及时发现他们之间感情的变化,没有在他们感情萌发的时候将其遏制住,其后儿子不愿意成婚,你们也没有细问原因,只知道一味逼迫,将他们二人逼得离家出走后,你们仍不知悔改,一步步将他们逼到了跳河的地步。”
“这一切明明跟嫣姐儿没有半点关系,你们如何能怨到嫣姐儿身上来”
李老爷抬手捂住面庞,痛苦的哀嚎了一声。
他当时气急攻心才会怒骂他们,让他们去死,谁能想到他们竟然真的跳了河!
他想起儿子和女儿跳河的画面就忍不住心如刀绞。
李夫人痛哭不止,对着沈昔月嘶吼:“你好生恶毒!”
苏明迁抱住沈昔月的肩膀,目光冰冷的看着他们:“事到如今,你们仍然不觉得自己有错,反而想把所有过错都推到别人身上,我娘子不过是说出事实而已,你们又何必恼羞成怒,嫣姐儿无辜受牵连,你们不但不感到愧疚,反而倒打一耙,你们哪里有半分长辈的样子,我们苏家不欢迎你们,请你们立即离开!”
李夫人痛苦捶胸,即使李决明和李曦霞离家出走前已经留下绝笔书涵,讲明了他们的关系,她也始终不愿意相信。
程文荣不耐烦道:“我呢窦嫣打我总要给我一个交代吧!”
苏明迁沉声问:“你想如何”
程文荣想了想,“让她当众跪下给我道歉!”
窦露道:“还得赔银子!她不是有嫁妆么,让她拿嫁妆来赔!”
他们身后的家仆纷纷举起手里的木棍,大有苏家不同意就要动手的架势。
不等苏明迁和沈昔月说话,窦嫣就站了出来,望向他们直接道:“报官吧,交由官府来解决,官府要打要罚我都认。”
“你疯了”程文荣脱口而出,难以置信的吼道:“你不要名声了你以后还嫁不嫁人”
窦嫣轻哂,语气坚定道:“是,我是疯了,让我给你们道歉是不可能的,让我给你们银子也是不可能的,我既然打了你,我就敢认,咱们一起去报官,我听凭官府处置。”
窦露一下子慌了起来。
如果窦嫣被判罚,她的名声也会跟着有损,哪怕窦嫣跟窦家二房已经划清界限,她们也都是窦家人,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到时候她的名声必然受牵连,以后她如果生了女儿,女儿的名声可能都要跟着变差。
她赶紧拽了拽程文荣的衣袖。
如果报官,别说窦家没好处,就连程家的名声也会有损,这些事传扬出去终究是不光彩。
程文荣没料到被反将一军,心中烦闷的厉害。
他摸了摸脸上的伤,目光阴沉地看向窦嫣:“你宁肯鱼死网破也不肯跟我道歉”
窦嫣漠然道:“我不曾做错事,为何要道歉,我打你是因为你该打。”
程文荣怒不可遏,“你今天必须向我道歉!”
沈昔月直接气笑了,“道歉你们给嫣姐儿道歉了吗我们三家本来说好,婚约解除后就此揭过,再不提起,可你们刚才满口污言秽语,竟然说你们解除婚约是因为嫣姐儿命不好,真是可笑!你们这样在大庭广众之下把脏水泼到嫣姐儿的身上,已经违背了当年的约定,那么我们也不必再替你们瞒着了。”
众人听得云里雾里的,追问道:“当初究竟是为什么解除婚约的”
“因为程家背信弃义,他们觉得嫣姐儿孤苦无依,就不想履行婚约,还跟窦家二房私下串通,想要偷偷换亲,他们瞒着嫣姐儿,骗走嫣姐儿手里的信物,想让程文荣跟窦露拿着信物成婚,若非我们发现的及时,嫣姐儿还得被他们蒙在鼓里,就连嫁妆都差点被他们私自瓜分了。”
众人一听,顿时都群情激愤。
“你们这么欺负人,人家打你两下怎么了”
“你们这些恶人凑到一块欺负人家小姑娘,连人家的嫁妆都想骗走,可真是丧尽天良。”
“窦姑娘凭什么向你们道歉你们应该先向她道歉才对!”
“你们就算要退婚也不该使出这么下三滥的手段,你们这是将人往绝路上逼呀!”
……
程文荣目光愈加阴鸷,已经开始后悔刚才口不择言了。
早知道他就不提起退婚的事了,刚才他被怒火冲昏头脑,一时忘了契约的事,现在是他毁约在先,出言诋毁了窦嫣,沈昔月就算把真相说出来他也无可奈何。
程文荣面色越来越沉,听着耳畔一声声叫骂,心中怒火不断上涌。
他目呲欲裂,声音陡然拔高:“窦嫣,你这么不爱惜自己的名声,心肠又狠辣,今天的下场就是你活该,你自作自受!反正今天的事传扬出去,放眼整个丹阳城也没人敢娶你了,你要怪就怪你自己命不好!”
“对!”李老爷也叫嚣起来,“你就是八字硬,跟你沾上边的人都不会有好下场!我们家本来好好的,变成现在这样都怪你!”
“没错!别人的婚事都顺顺利利,怎么到了你这就一波三折还是你有问题,我看以后谁敢娶你!”
程文荣跟李老爷一唱一和,都坚决不肯认错,仿佛把窦嫣贬的一文不值,他们就一点错都没有了一样。
窦嫣眼中泛起泪光,拳头握紧,强忍着把眼里的泪意忍了回去。
沈路云忽然上前一步,掷地有声道:“我敢娶!”
众人怔了怔。
窦嫣诧异抬头,眸中雾气未消,睫毛湿漉漉的。
沈路云隔着人群望向她,看着她眼中闪动的水光,含笑道:“准确来说,不是我敢娶,而是我求娶。”
程文荣一听愈加气急败坏起来,沈路云长相出众,又出生沈家,虽然沈懿总嫌他不学无术,但在外人看来沈路云却是十足的年轻有为,毕竟年纪轻轻就拥有丹阳城最大的戏楼,是不少人心目中的佳婿人选。
窦露瞥了瞥沈路云,心中也是又羡又妒。
程文荣怒气冲冲道:“你敢把这疯女人娶回去,就不怕你全家跟着倒霉么!”
窦嫣眸光闪了闪,眼底亮起的光很快黯了下去,渐渐趋于平静。
沈路云轻轻一笑,将程文荣上上下下打量了一番,“我看你没娶到窦嫣姑娘反而挺倒霉的,瞅瞅这满脸青紫,再看看这眼底的疲惫,你还是赶紧回家休息去吧。”
程文荣眸色几变,他成婚后的确过得不开心,不然也不会想要在窦嫣那里寻求慰藉。
沈路云手里的折扇又指向李老爷,“你刚才说你家是因为窦嫣姑娘才遭了祸事,可李公子和李小姐分明是在窦嫣姑娘拒绝你家聘礼之后才出事的,按照你的说法,恐怕是因为你们家没福气娶到窦嫣姑娘,才会运气不好的。”
“一派胡言!”李老爷额头青筋直跳。
程文荣咬牙,“没错!你少在这里妖言惑众。”
沈路云耸了耸肩膀,“是你们非说这些事跟命理有关的,我不过是帮你们仔细分析了一下,你们何必这么气急败坏你们脾气这么不好,窦嫣姑娘果然是有福气才不嫁去你们家,说不定上天是怕你们倒霉的时候连累到她。”
程文荣面色阴沉,咬牙切齿道:“你把她娶回去,以后可别后悔!”
“窦嫣姑娘如果愿意嫁给我,那是我天大的福气,我自然不会后悔,不但不后悔,还要天天烧香拜谢各路神佛把这么好的姑娘嫁给我。”
众人听到他这话,都忍不住笑了出来。
窦嫣眼中也浮起了两分笑意,神色比刚才轻松了几分。
杳杳眼睛亮闪闪的看着大表哥,着实佩服大表哥这张嘴。
这时,两名官差从人群里挤了出来,疑惑的看了看眼前的情况,似乎惊讶这里为什么有这么多人。
苏昶注意到他们,上前一步拱手道:“不知两位官爷来这里是有何事”
官差还礼,恭敬道:“我们是来找苏明迁大人的,苏大人的委任令下来了。”
所有人一愣,剑拔弩张的气氛陡然安静下来。
苏明迁抬步走过去,“我就是苏明迁。”
官差露出笑脸,双手递过一个匣子,“恭喜大人,贺喜大人,您马上就是我们丹阳城的县令大人了。”
苏家众人一听,同时吃了一惊。
苏昶难以置信的接过匣子,翻开里面的委任书,喜出望外道:“明迁,真的是丹阳城县令!”
苏明迁之前虽然失踪,但功名一直都在,以他的功名本来最多做个八品小官,可能还要被派去边远地方。
按大昭的规矩,科举每三年举办一次,可上一次科举时出现了舞弊案,最终乾丰帝雷霆震怒,那次科考成绩全部作废,还罢黜了不少官员,这就导致地方官的位置空缺出一部分,没有新吏补上。
苏明迁失踪耽误这几年,正好赶上有空缺,白白捡了个便宜,竟然得了个七品县令做,而且不用调去远的地方做官,就在丹阳城里,简直是因祸得福。
苏昶笑得合不拢嘴,三房众人眼中也浮起喜色,举家欢腾。
沈昔月赶紧让田嬷嬷给官差送上喜钱。
老太太一张脸沉了下去,脸上的笑容连装都装不出来,大房、二房心情也同样复杂,他们既为苏家以后有人在朝中做官而高兴,又忍不住妒忌愤懑,如果苏明迁能调远一些做官就好了,那苏家的一切就可以牢牢掌控在他们手里。
程家和李家一听瞬间偃旗息鼓,他们面面相觑,不敢再闹下去,赶紧带着人灰溜溜的走了。
众人这才发现,程文荣腿没瘸,胳膊也没伤,拐棍一扔,跑的比谁都快!
第38章
夜里,苏府一片灯火辉煌,整座府邸处处透着喜气。
丫鬟、小厮们都收到了苏昶发的喜钱,脸上洋溢着灿烂的笑容,干活时手脚都比往常麻利。
苏昶心里高兴,连饮数杯酒水依然兴致不减。
儿子失踪期间他多少次一个人在夜里偷偷喝闷酒流泪,如今儿子不但平安回来了,还马上就要做官了,他心中欣慰又高兴,再喝这酒都觉得比往常好喝。
苏明迁陪父亲喝了几杯,眼中也隐隐含笑。
他多年苦读,终于给自己拼了一个前程,虽然是个小官,但总算步入官场,也算放下了心头的一块大石。
这几年他害得家里人一直为他担忧、难过,现在终于可以让大家替他高兴一次了。
苏明迁偷偷看向沈昔月,见沈昔月唇畔带笑,眉眼温柔,心中忍不住觉得暖融融的,比收到委任令的那一刻还要满足。
推杯换盏,大房和二房的人强撑着笑容,脸都快笑僵了。
苏景耀见苏昶满心满眼都是苏明迁这个儿子,搭在桌子上的手指不悦地敲了敲。
他看了一眼旁边不争气的父亲,脸上扬起笑容,朝着苏明迁举起酒杯,恭维道:“恭喜三叔,侄儿以后参加科举如果有不懂的地方,还望三叔多多指教。”
苏明迁轻轻点头,举杯将酒饮下。
苏明德神色萎靡了一晚上,闻言立即来了精神,“对!耀哥儿早就过了童试,比三弟还早两年呢,明年他就要参加乡试了,以后做官肯定比三弟大。”
苏昶道:“一家人无需比较,人人都能有个好前程我才开心。”
苏明德得意洋洋道:“三弟,你可得对你这个侄子好点,考科举有什么窍门都讲给你侄子听听,说不定他以后官做的大了,你还得靠他提拔呢。”
苏明迁道:“读书没有窍门,以勤读苦学为上。”
“是,侄儿受教了。”苏景耀面上喜气盈盈,看起来十分为苏明迁高兴的样子。
苏昶满意的摸了摸胡须。
苏景毓用筷子轻轻戳着盘子里的鸡蛋,看向苏景耀的目光带着十足的警惕,无论苏景耀再怎么伪装,他都记得苏景耀梦里阴险毒辣的模样。
苏明德拍了拍苏景耀的肩膀,一脸掩饰不住的骄傲。
孔宜扯了下嘴角,不紧不慢地开口:“我怎么听耀哥儿的夫子说,耀哥儿最近读书愈发懈怠,整日跟那些官家子弟们玩在一块儿,花钱如流水,做的文章已经许久都没有精进了。”
苏景耀眼中闪过一抹晦暗之色,轻轻握了握拳,压下眼中的寒意,抬头看向孔宜,声音恭敬道:“母亲,您可能不懂,那些官家子弟虽然都是酒囊饭袋,但他们能带给我的东西远比书本上的多,况且我这样做也是为了能把文章做好,俗话说纸上得来终觉浅,我与他们多接触是为了能了解到不同的人事物,这样写出来的文章才能更真实,至于花钱……”
他轻轻一笑,“母亲,您也说了,他们是官家子弟,我一个商户之子想跟他们一起玩总要多花些银子,我这也是想帮家里打点好关系,母亲如果觉得我花的太多,那我以后就不去了……”
孔宜皱了皱眉,总觉得这孩子看她的眼神让她十分不舒服。
苏景耀露出一副敢怒不敢言的神态,低垂着头,眉眼恭顺,眼眶微微泛着红。
苏明德火气立马涌了上来,“耀哥儿说得对,能交到官家子弟当朋友是耀哥儿的本事,一般的人想跟那些官家子弟做朋友,人家还看不上呢,多花些银子怎么了我们家又不是没有!这以后都是关系、是门路,用处大着呢,花再多钱都值得,你不懂就不要胡乱参言,耀哥儿不愧是读书人,还是耀哥儿有远见。”
孔宜怒道:“他现在是书生,那些所谓的关系、门路都应该他以后才要考虑的事,他现在首要的任务就是读书,只有把书读好了以后才有出路,如果书读不好,任他再有本事讨好那些官家子弟以后也不会有大出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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