里面的事情他协调不明白,还得是张摆平来做, 前面那个秘书的话,做的也很好,但是张摆平更会来事儿,把人可以说是挤掉的。
熠熠就听着飒飒一点点讲, 电话费到一个小时的时候,她看了下时间, 觉得才几句话的功夫, “那你今晚几点休息?”
飒飒没适应过来, 怎么突然问这个,他休息时间很固定现在, 晚上什么时候骂完什么时候睡, “还不睡。”
他觉得还可以再聊一会儿。
熠熠那边就挂电话了, “嗯,那你晚点儿再睡吧。”
飒飒有点失落, 腿又开始生疼的了,他晚上是疼得睡不着的,然后脑子也不能集中注意力去思考别的事情,张摆平每天晚上都会电话来汇报。
这个官司在警察那边就开始掰扯,而且联名市长信箱上访,“说我们山东帮闹事儿,我们不服气,工人们都签名了,我找了律师把稿件看了一下,没有问题的话就上访到市长信箱里面去。”
码头上上百口子人吃饭,你做不过我们是你们的问题,任何生意都是抢饭吃的,这是竞争,他们不仅仅是海鲜冷运输,而且码头上的装卸其他工作也有工人在做,有时候别的船队到岸了忙不过来了,就喊他们去帮忙。
山东人做事情老实靠谱,老板们见了都高兴,尤其是苦活累活儿,这些工人都不嫌弃,飒飒想起来一船的木板,给小费才五块钱。
加上一盒泡面,里面带着一根火腿肠,这是他们的营养餐。
五块钱的硬币,这些人还舍不得花,用报纸一点点包好一摞子一摞子地回家哄孩子的,来到这个大城市,他们忐忑也满足,生活单调也丰富。
除了宿舍休息就是打工,在大城市的霓虹中夹杂,像是一粒沙那样微不足道,飒飒是自己打工到做老板的,工人什么样子的辛苦他最清楚。
就拿着五块钱给大家看看,上访就叫五块钱。
无论老板们船什么时候来,工人都随时等着,船一靠岸就开始装卸,一根一根的木板,全是肩扛手抬,夜里比白天多一碗泡面,他的工人能在最短的时间内,把货物搬运的最好最快。
你们其他人凭什么呢?
凭你们张口先要小费吗?
还是晚上要吃一顿大骨头宵夜呢?
飒飒气的火冒三丈,心里又带着一些失落,想着明天打电话的时候,应该说一些什么,换着法子说一点东西,又仔细盘点今晚的聊天内容,发现会不会太没有营养了。
想着一万个开头,一万个话题,他都想不明白的,也没想到熠熠晚上就过来了,交通很不方便,镇上晚上不通公交车,不知道她怎么来的,从镇上到县里,再从县里都市里。
大约是晚上十点半,熠熠拎着一个大布兜子,里面是她的衣服鞋子,推开门站在门口,飒飒差点没从床上摔下来。
他气势很狼狈,头发没洗,胡子没刮,他脸上一定油光光的,而且他还把吃完的水果刚刚扔在了床头柜上,还有一团擦手的纸巾。
惊喜之后,是猝不及防的狼狈。
但是不影响他的喜悦,满怀的喜悦,如见月光入怀,愁闷扫荡一清。
“你怎么来了?”
“我想你不跟家里人说是怕他们担心,但是一个人熬着怪难受的,我就来看看你的。”她把椅子拉过来坐,随手把垃圾收拾,扫了一眼看见垃圾桶给扔进去,看见桌子上的葡萄又拿起来吃。
她渴的很,一口一个,皮儿在嘴巴里面攒着,最后一起吐出来。
然后再把垃圾袋收拾起来,一起拿出去扔,又拎着暖壶出去,“我再去打点儿水,你等会儿。”
水在哪里他不知道,但是这会儿他特别热心,“水应该在右手边儿,你要是找不到,就问问中间值班护士那边。”
想想还是不放心,“要不还是喊护士来打水吧,她们可以打水的,对你歇着,你别烫着了,这边应该是大的热水器,很烫的。”
外面护士站着呢,人服务当然一流了,这么晚有客人来的,观察了一下,就马上端着水果进来了,待客是有果盘的,进来刚好听见了,还是葡萄,不过换成青葡萄了,接过来水壶,“我来吧。”
飒飒可狗了,对着人家护士就第一次正眼嘱咐,“对,你去,然后看看还有什么吃的,端点来,或者去外面买点也行,她在这里住的。”
然后自己腿都那样了,护士走的时候关门,就看见他伸着腰,不知道在那里够他什么好吃的慰问品,拿着给人吃呢。
没别的,就是棒棒糖,也不知道哪个生意上的高手,给送一盒棒棒糖来,三角形状的,都是水果味的,不是很甜,但是很贵,十块钱一个的。
飒飒就收起来,放在床柜子里面的,他习惯跟旧社会的老太太一样,好吃的好东西都藏着在柜子里面。
“你吃这个,好几个味道的,我就吃一个,味道还可以,就是吃的时候一定小心,别把嘴划破了,它是三角形的,越吃到最后越薄,很容易割伤腮帮子的。”把那一大盒子都找出来,别的也想拿出来的,但是又怕她吃不过来,想着明天再拿。
人小护士一会儿就来了,就负责给他服务的,吃的喝的,跑腿什么的人只要不远,都能给跑跑腿,尤其是张摆平给打过招呼了,就一个人在这边住院没有人照顾,不如花点钱买服务了。
有时候钱花到位了,就确实是省事儿,你看着来了就有地方住,人家是有单独的次卧的,就是个套房,会客室什么的一应俱全。
飒飒就很想问了,他觉得熠熠话太少了,怎么能这么少呢,但是又觉得可爱,很想跟人家说话,但是看着她一直在忙,忙着看看他的腿,看看他的病历。
他觉得这些都不重要,看了下时间都十一点半了,再问问人家,“你怎么来的呢?”
熠熠不太想说,她其实来的很拉风,但是从小镇上来这边看他,还是很艰难的,“要知道你住的这么好,我就不来看你了,不过我还是应该来看看你,陪你一会儿的。”
“嗯,所以你怎么来的?路上不好走吧,你一个人走不安全。”
熠熠笑了笑,有点累的其实,她只要在家也不闲着,给她爸爸换一下被褥衣服鞋子什么的,再给家里卫生打扫一下,有时间的话再做饭,一天不闲着的,这会儿就疲乏了,坐在那里脸上就浅浅的挂着笑,还是很耐心,“先谢谢你关心哦,不过我二姐送我来的,我邻居家有摩托车,晚上我妈知道你住院了去借的,我二姐刚好会骑车,就送我来了。”
路上骑了一个小时,秋天末梢的夜晚,月亮很明静,也少有大雾,但是寒津津的冷气裹着湿气,把所有东西都凝结成白霜一样,熠月在前面倒穿着个军大衣,她躲着在后面。
“冷吧?”
“嗯,很冷,”熠熠托着腮,“但是进来就暖和了。”
她从市里开始问路,问到这个医院,她二姐又陪着她进来,问到这个病房,然后就走了,她其实很怕她二姐迷路的,熠月怎么也不肯留,她就是骑摩托车的,好吃好玩好穿,有时候学会的东西也多。
熠熠就不会骑摩托车,就是熠明也不会,熠月还掏出来五块钱给熠熠,原本想给二十的,想想又把二十抽出来换成五块的,“出门在外不容易,要我说你明儿来看就是了,明儿看完我再拉你会去,随你们吧。”
她不愿意熠熠来的,你个大姑娘家的,你们是定亲了,人家彩礼也给不老少的,但是这都是应该的不是,他住院他爹妈怎么不来的?
人亲爹妈不来,轮得到你来的?
就算是结婚了,也轮不到你来,你大晚上的冒着寒气,摩托车把人都快吹散架了,路上颠沛的大腿根不是自己的一样。
但是熠熠坚持要来的,“咱不能这么想,人攒着的钱不也是都给了我,没有给人爹妈吗?平时不都是带我出去吃饭吃好吃的,哪个好吃就给我吃什么,没有带人爹妈出去吃的吗?叔叔婶子这辈子甚至都没吃过这样好吃的东西,咱们做人凭良心的。”
什么时候看良心,什么时候看感情?
她什么都不看,这个时候也要看真心的,“我自己想来的,跟我二姐说要是不带我来,夜里不给她睡觉,她就带我来了,我想看看你好不好。”
俩人没有太激烈的开端,认识的也很平淡,相处的也很平淡,甚至就是吃饭聊天,最多散散步,至于那些玩的很出彩的,出去爬山旅游,去哪儿溜冰兜风,全部都没有。
按部就班里面的朴素主义者。
但是感情就像是如人饮水,升温的时候自己清楚的。
今天你讲一句,明天我讲一句,你关心我,我关心你,你为着我好,我有话讲一些你的好,就情深不知所往了。
飒飒听着这话,心里多美啊,美成什么样儿啊,从来不在意她家里人的,这会儿特别难得地夸人,“你妈妈是好妈妈,你二姐也是好二姐,她们都疼你,也疼我。”
这很像是句话,说的很像样儿,整个人在冒泡泡的时候还是很甜的,接着就冒出来一句,“你还是回去吧明天。”
这里他觉得环境还是不好,到底是医院,细菌病毒多,心里这么想着,脸就有点皱眉头,跨着一张有些发胀的脸,“你在这里也辛苦,马上就开学了。”
熠熠能不明白他的意思吗,所有事情都离不开人之常情,她来时候他那么高兴,谁生病了不要人陪的,“我来了就不走了,你喊我走我就走啊,就陪着你,等你好差不多再说,我事情我自己安排的很好,你不要太关心。”
她真的累了困了,“现在休息,我陪你说会儿话,慢慢就睡过去了。”
“你睡吧,明天早上不喊你起来,不过七点钟有人送早餐进来。”
看着熠熠关灯,要去睡觉,还是忍不住,“你真不走了?”
“嗯,不走了,我等你好了再走,到时候你也走了,这医院可不住了。”她头也不回地去睡觉,困的整个人跟个哈巴儿狗一样,眼睛都酸疼的。
有时候累的人,倒下来就睡觉,睡觉都觉得很奢侈,她还卡着点儿,现在十二点,到早上起来七点钟,还有六个小时,她睡得很紧张。
倒头就听见呼吸声了,飒飒听了好一会儿,然后挪挪屁股,胳膊放在头下面,窗帘没关,他也不在意。
自己寻思一会儿,也不知道寻思什么的,过会儿再往外面的次卧看看,门都是开着的,她就睡里面,跟他说有事儿直接喊。
等过会儿他觉得胳膊冷了,自己很坚强了,借着月光爬起来,影子打在墙上跟个小强一样,挣扎的有些狰狞地爬起来,然后站在次卧门口,去给她把被子拽了拽。
熠熠睡得很热了,脖子一圈儿正好散热,结果有人给掖进去了,她睡梦里当时就觉得热了,但是累的说不出来话也不想动,等人走了,她一把就把被子从脖子上拽下来了,心想瞎感动人,翻个身继续睡了。
飒飒就不舍得开那个灯,自己从洗手间出来摸着黑再睡,这会儿就睡着了,睡得都打呼噜,打呼噜自己听不到,能听到的次卧的那个,自己都恨不得睡得飞起。
所以感情谈到最后,其实都是睡得香罢了。
跟喜欢的人在一起,可能就是睡得神清气爽,没有什么的烦心事挂心头,也没有什么怨气恒生的。
熠熠都盘算好了,她脑子其实很好用的,就从她读书就看出来了,她记忆力或许不是最好的,一些弯弯绕绕的点子也想不出来,猜灯谜成语这些益智类的东西也根本不会,但是她肯动脑子,肯思考。
就挂电话前最后一句话,她就有主意了,她来陪着他,照顾一下也陪着说说话,马上开学了,她白天就去上课,这个不碍事。
但是她缺钱,在外面熠月说的对,你得用钱,哪哪儿都得用钱的,所以她想着,联系一下之前做的那个家教,就继续去做。
熠明之前脚腕子手上,飒飒是小腿手上,她做家教那个是脚趾头磕坏在石头上了,现如今已经好了,好了就意味着继续调皮捣蛋,反正作业没有哪天是能写完的。
而且人来疯的特别严重,这个孩子谁带都头疼,还喜欢看蜡笔小新,最喜欢模仿里面人物语气说话,最主要的是,这么大的男孩子,有时候恶作剧,会跑到人跟前脱裤子,露出来内裤在那里学动画人物。
父母很头疼的,她要是去了,薪水之前人家讲是给加的,熠熠想着,最好还是周结,她过的很拮据,这种拮据让她的算数很好,尤其是加减法,多琐碎的加减法都能心算。
比如说她第一个星期在开学后如何度过,医院的饭菜她看了是常规饭菜,她也知道伤筋动骨要给吃点好的东西,熠明那时候她也是想方设法去搞点肉回来吃吃。
她不能问家里要钱,也不能用学费,也不能用飒飒给的钱,她甚至不会跟任何人提起来,但凡她能周转挪腾的开的,觉得自己还能搞得定对付的了的,还有路子的事情,她不会跟人说自己很困难。
她一点点算计着生活,第一个周辛苦一点,等周末拿到家教钱了,就好很多了,她可以买点营养的东西给飒飒吃,剩下的还可以攒着,攒着给她爸留着手术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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