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也不冷,”熠熠的看着她,其实有点冷,“还行吧。”
三女的眼睛就那样看着她,她有时候觉得这个孩子累,因为她谁都挂着,大概是脑子聪明,什么都记得住,什么都牵挂着。
老二现在要结婚了,什么事情家里操持,自己就当个新娘子就行,老小结婚那时候,什么事情都是自己操持,没让家里掏一分钱,话一点心思,喜糖都没有去买过一块儿。
“以后别老挂着家里,家里都好,我们都好,吃的好睡的好,身体也好,你就上班儿,下班了就自己吃好喝好的。”
“为什么这么说?”
三女的声音小了点,“我老觉得,你在家里,舍不得吃一样,你是觉得外面吃过了,省的老给我们吃,给老大老二吃。”
很久很久以前发现的事情,或者是很多年发生的事情,现在才意识到,熠熠笑了笑,“没有的事,我吃什么都很好吃,不一定吃大鱼大肉对不对?”
踩着油门扶着方向盘就走了,夜已经黑透了,高高的路灯从头顶落下来,远处的灯光趋于黑暗,行人车辆几无。
熠熠心想,不是结婚后就省吃的,是从小省吃的,她自己有这样的毛病,大概是三个孩子一起来到这里就开始了。
第一顿饭就开始了,食物不匮乏,但是好吃的就那么多,香蕉也买一把,她总是吃最少的,想着家里人多吃几口,桌子上的荤菜也吃的少,她大哥长身体饿得厉害,她二姐馋的厉害。
有时候她想,她个子最矮,可能因为从小营养一般。
但是没想到三女,会发现,会讲。
父母有时候很粗心,她干了很多年,没有被人知道过。
三女揣着手看着她走远才掉头,拽了拽自己的棉袄下摆,脖子上没来及围围巾,脖子缩着一点儿小跑着家里去,她原本以为她吃的少或者就吃那么多肉就饱了。
直到她结婚了,她有时候去女婿家里,或者去外面看熠熠吃饭,才发现这个孩子,爱吃肉,能吃肉,只是回家里来的时候,盘子里的肉她还是吃的少,她可以吃一盘子红烧排骨的孩子。
今儿晚上烧那么多猪蹄,孩子就吃两块儿,上回她去熠熠家里,看熠熠买的猪蹄儿,一口气买四个。
熠熠回家的时候,脸上就带着一点释然,飒飒还没有回家,她把猪蹄儿放在餐桌上,也不想换衣服,托着腮看着窗户外面。
跟高中时候发呆是一样的,脑子里面漫无边际地想一些事情,或者别的事情,然后就突然明白,贫穷给她的烙印有很多,家庭贫穷的烙印给的也很深刻,她将近三十岁才发现这个烙印依然还在。
笑了笑,为什么人一多的时候,只要不是自己花钱的,就老舍不得吃呢,她想不明白,等着飒飒回来,就看见她脸色寡淡带有郁色。
“你这是怎么了?不舒服了?”就看见她扭头看着自己,像是有话要说,面色带着古怪。
熠熠看到自己最好的朋友来了,也是i自己最好的倾诉对象,“你说,这种烙印影响大吗?怎么治疗呢,我就是舍不得多吃,我寻思着,回家少吃两口好的,他们不多吃点身体好,不然平时舍不得买这些,去你爸妈那边的时候,我吃的也少,想着多吃点自己种的萝卜白菜,一样香甜的。”
她连自己都欺骗,跟自己暗示的很成功,她就觉得飒飒家里的白菜萝卜的也很好吃,吃一点肉,再多吃点海量的大白菜萝卜的,吃不完的他们要喂猪的,这样子也吃的高高兴兴的。
飒飒就叹口气,很认真地看着她,把塑料袋打开,里面一兜子猪蹄儿,红色的卤色挂在上面,看着有食欲极了,“来,吃,都吃完,跟我说肉好吃,还是萝卜白菜好吃。”
自己抓起来一块儿塞嘴巴里面,今晚喝大酒应酬,他又是没吃饱,这也是他的穷病,但凡是出去吃饭应酬,甭管是认识的酒局还是不认识的,他从来都吃不饱,光顾着听人家说话,琢磨人家这句话的意思了。
一人说十句,就够他一顿饭来不及吃饱了,因为他早年信息少,他不是有关系有人买消息灵通的人,但是他又要做好买卖,就只能这样,听别人说话。
俩缺吃的,住在这样好的房子里,出去吃饭都吃不痛快,难怪俩人能凑一起去,关系还这么好,跟无话不谈的知己一样,真是绝配了。
飒飒把骨头吐出来,今晚就吃个够,他也爱吃猪蹄,丈母娘的手艺一绝,把她划拉着熠熠出去打架的怨恨也冲淡了不少,“其实你不是穷病,是你太考虑别人了,你觉得你能力大,你赚钱比大家都容易,比你爸妈容易,比我爸妈容易,所以你才这样,给他们省吃的,你没有一点问题,就是敦厚善良,这个世界上,基本上没有人能有你这样的品性,要不说我娶了你怪好呢。”
“老婆,你以后该吃吃,该喝喝,我掏钱。”
包里面的钱都拽不出来,塞得太满了,因为他现在投资计划推迟,进度就显得平和很多了,所以这个利润空间很大,期初跟期末的余额,那数字飒飒都不敢深想。
钱怎么办?
拿回来呗,他这人还是落伍,不太用银行卡,就是现金倒腾,自己钱包里也有几千块钱现金,用的时候就从保险柜里面拿,其实钱不占地方的,保险柜里面摆的整整齐齐的,一百万也不是很多,就存现金。
现金要是在保险柜里面挤着了,熠熠就去换成人行的金条,一部分用存折存起来,她也不用银行卡,用存折多好。
俩人就跟金钱的搬运工一样,飒飒的拉链就卡住了,钱鼓囔囔塞着,皮包拉链就不好拉,飒熠熠摆摆手,“窗帘还开着呢,一会儿上楼上我拉,别弄坏了。”
这会儿就高高兴兴的了,很会投桃报李,安慰飒飒,“你吃不饱也不是什么大问题,这叫机敏专注,而且最起码听力也比一般人强。”
飒飒笑了笑,“我谢谢你哈。”
脑子聪明的人,有时候想的多,尤其是对自己的问题,有事情先反思自己,熠熠就是非常典型的一个高智商的人,从结婚之后熠熠给他算成本他就看出来了,这人不是学会计的,但是她的算力跟体系审查思维,比一般的小会计还要严谨。
你看她方方面面,都很优秀,飒飒这样想着,提着他的皮包上楼,拖鞋哒哒哒的,穿一冬天的拖鞋已经换成凉拖了,他热得很总是。
扯着嗓子问熠熠,“明天你二姐的席哦,你不是老爱跟她打架的,那可得多吃点哦。”
“放心!”熠熠回应的斩钉截铁,蹲在房间里,把窗帘都拉死,钱倒在地上,一沓子一沓子地摆放在保险柜里,她天天干着活可起劲儿了。
哪怕跑基层去上班,每天早上都跟回春了一样,你说她心态能不好吗。
修完产假前回单位,她直接跟领导汇报的,要求调岗去基层锻炼,之前也提过的,领导犹豫了先还是放下去了。
能干的年轻人其实他愿意留在机关里面的,能干活,跟牛马一样的没有累的时候,为了高效运行的机关做贡献。
结果你要去基层,证明这人有想法而且有个性,机关里面不太好管理,机关是不太需要很有想法的人,它只需要能干听话的人,服从领导的想法是第一位的,落实下去。
顺其自然地就放下去了,修完产假之后,她直接就去基层报道的,环境是什么样子的呢,繁华的街道就两条,一条横的,一条竖的,交叉起来的十字路口跟中央区一样。
她的前科长一个电话也没有来过,她也没有任何告别,也没有送行宴会,这边倒是有欢迎聚餐。
一张办公桌,窗户能看到街里路过的三轮车,摩托车,她才发现,马路对面还有两个垃圾桶,笑了笑,拿着抹布把桌子擦干净,皮包放在上面去,茶杯拿出来等着水烧热,咕噜咕噜地水声在响着,不远处有大集,人声稀稀落落地传来,带着口音方言。
她想,到这边来,一定要服务好每一个来办事的人,不会的就扑下身子去学去请教,做自己能做的事情,而不是在无尽的表格跟材料里面,一遍一遍地按照领导的要求改。
她愿意这样工作,她觉得这样有获得感,为大家办实事儿,一样走的很远。
但是这个想法,在一整个基层看来,都是她被下放,在机关里面跟领导闹的不愉快。
乡镇的路不好走,你得开车去早晚颠簸,而且环境差,各种环境差,接触的人就更不用说了,五花八门的。
打量着熠熠,是不太好接近的,先放着她在这里,观察观察。
但是活不能少干的,检查的少,陈年累计的活儿总归要有的,拿出来一沓子票来,“上面的票号跟联数要对应起来,专票跟普票不一样,如果有缺少的建档,最后要核查的。”
一本一本,一张一张翻,结果就真有对不上的,她自己就学习啊,在机关里面是接触不到票的,自己慢慢的琢磨,以前的话,就坑卡坑卡只对联数了,上面写的什么也忽略。
现在第一张开始就找规律,自己看看普票什么样子,上面写的什么信息,专票有什么区别,自己心里都有数了,一下就到十一点了,抓紧就起来了,跟一个办公室的打招呼,“有点事情,先走一会儿。”
又去跟领导打声招呼,刚来请假一上午不好,但是早走一会儿没什么,办公室的都很痛快,等着人走了,站起来抻着脖子隔着电脑看她的桌子,发现都收拾干净了,票都给她锁柜子里面去了。
心里就点点头,对这个年轻人满意呗,人在票在,人走票封。
不是黄毛丫头,办事儿妥帖。
等熠熠到的时候,凉菜都开始上来,熠月就生怕她错过开席了,看见人就叽歪,“老小你干什么的,平时也没见你这么忙,我办喜事儿你不早点来的。”
旁边刘子铭就拉着他胳膊,“不碍事,小妹来的不算晚,她单位肯定有事情耽误了。”
熠熠笑着从包里掏出来一个盒子,知道她是觉得自己姊妹不捧场,“诺,二姐,送你的新婚礼物,希望你跟姐夫一辈子和和美美,夫妻顺遂。”
刘子铭笑的脸就跟个膨胀的食人花一样的,这一家子都朴素,一上午来都忙着干活,这是第一个祝福他的,这才有点新郎官的意思,穿着一身黑色西装,跟熠月穿的礼服,虽然在院子里办酒席,但是俩人自己很隆重。
接过来盒子一看,里面是一个白色的小件儿,用透明膜封着,熠熠走两步挨着熠月,“这是砗磲,海里面一种大贝壳做的,可以当吊坠或者是项链,打个孔就好了,到时候你去珠宝城找人打孔,不过还是不打孔的好,就这样拿着看。”
熠月梗着脖子,看不出好坏来,比较小众的珠宝吧,但是知道她结婚老小肯定给的不差,满意的点点头,开始抨击她们单位,“不知道的事□□呢,拉着你有什么好干活的。”
“不是,是我想你婚礼那天请假的,今天是咱们自己办酒席。”
说完就站在一边儿,看着刘子铭跟熠月,自己怪高兴的,拿着相机给俩人拍照。
王守香跟亲戚来的早,熠熠过去坐在一起陪着,她是正儿八经的亲戚,一桌子人认识的少,有上次去送礼的本家哥哥,熠熠端着水壶倒了一圈的水。
大家热热闹闹的,吃了一顿就送着人走
,三女留着王守香住几天,王守香不愿意,“家里还有鸡鸭,等着下次的。”
本家哥哥就笑,“跟我们一块儿回去吧,这几天地里也怪忙的。”
然后看熠熠一眼,“你来送送我们,家里人别忙了。”
熠熠忙跟着出去,别人还在后面陆陆续续的上车,本家哥哥站在一旁儿,熠熠挽着王守香的胳膊,本家哥哥把烟头扔了,“今天我们来都怪高兴,从小你们几个过苦日子,现在一个个都结婚成人了,我们回去跟乡亲说,大家都高兴呢。”
又真心实意对着王守香感慨,“婶子,我叔去的早,但是你又福气呢,你的福气都在后头呢,你看我这小妹多好,二妹也好,大弟也不孬,养了三个好孩子。”
来看看,真挺好的,人家在镇上,这么大的家园,这样齐全的一家人,爹妈也好,女儿们嫁的不说是大富大贵,但是都是正儿八经过日子的清白人家,没有糟心事儿。
本家哥只对着熠熠讲,“你妈让我今天来说这个事情的,她怕自己说不明白,我们大概是要拆迁了,从山上下来,到山脚下去,政府给出资盖房子,都是小别墅样子也都是一样的,按户来的,你妈也有一套呢,到时候一起办土地证,就写你的名字,你大哥跟你二姐,跟他们说说,就不写了。”
就是说这个事儿,他是本家哥哥,三个孩子还是向着熠熠说话,这是家里正儿八经的孩子,那时候都穷,寡妇失业日子过不下去,送出去给人家养着。
这房子,以后就是给熠熠的,就是王守香也是这个意思。
赔偿款也有,不是特别多,三个孩子到时候她说要分,上车之后本家哥哥就劝,“婶子,有钱自己留着,哪个孩子也不缺你的钱花,你年纪大了,有钱好办事儿,省的伸手问人家要钱的,总共那些宅院十几万块,逢年过年等着外甥女孙子的来家里,你给包红包也行,别净给别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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