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里每天都会死人,气氛变得压抑又紧张,就在不久前发生了一件恐怖的事,关在慎刑司地牢中的清泱失去了眼睛后,人也变得神志不清,而以前柔妃仗着圣宠作恶多端,那些被她害死的宫女太监的亲人和好友更是逮着机会,有仇报仇,有怨报怨。
路过慎刑司的宫女和太监经常半夜听到有人唱歌,听到从慎刑司地牢里发出的凄惨可怕的叫声。
自从清泱没了眼睛后,燕帝便一次也没再去过,即便得知清泱被欺负之后,仍然听之任之。
最近宫里最常做的事便是清理甬道,因为这里每天都有受罚被打死的人,尽管每日都被宫人用水清理过,但那些走甬道前往各宫当差的宫人仍然能闻到一股浓郁的血腥气,到了夜间更是不胆独自在宫里行走,总觉得那里气氛压抑可怕,阴风阵阵,甚至还能听到一阵阵极低的哭泣声。
传言赵妃的明珠宫闹了鬼,赵妃不仅胸闷气短,时常做噩梦说胡话,常常夜半惊醒后,便胡乱挥舞着手臂一阵乱抓乱打,连连尖叫,甚至还弄伤了自己,都说因为宫里的阴气太重,赵妃中了邪。
后宫中接连出事,赵妃中邪没多久,丽嫔也中了邪,和赵妃的症状几乎一模一样,紧接着是几位皇子和公主,皇帝下令让整个太医院为他们诊治,可太医的得出的结果是查不明病症,便也猜测是中邪,禀告皇帝之后,找皇家道观的去尘真人想办法驱邪。
去尘真人画了符贴在赵妃的宫中,开坛作法。这几日,到处都是去尘真人带着弟子前往各宫娘娘的宫中,在门上张贴符纸,作法。他们手持桃木剑,口里念念有词,从早忙到晚。远远地便能见到他们口中念驱邪的咒语,手执桃木剑作法驱邪的身影。
今日月妃按惯例换了一身银甲,登上城墙,每日早晚三次带兵巡城。
虽然如今皇城被围,传递消息可不容易,但韩世昭还是想办法将消息传进了皇宫。他和宁王联手退敌,今日大军凯旋,宁王便要入京了。
月妃得知宁王归京,脚步也不觉便轻快许多。再过一个月便是年节了,今年霍钰提前得胜归来,在这个值得庆祝的日子,一家人团聚,由她替两个孩子操持,举行大婚,便可热闹一场。
她想着今后每一个年节,她的明月宫中,孙子孙女抱着她的腿唤祖母,她的嘴角便不自觉地弯了起来。
她站在城墙上眺望着远方,看着漆黑的夜空中,零星几点星闪烁,在这里可将一览整个京城的风景,她好似已经看到霍钰带着数十万将士,正往昼夜不停往京城赶来。
就在此刻,从城东的一户人家中飘出了一盏孔明灯,百姓们有提前庆祝的习惯,月妃以为是哪个百姓放灯祈福。
紧接着数万盏孔明灯升上天空,不仅如此,不少百姓在城中放烟花庆祝,她看着那些冉冉升起的明灯,她突然想到了,这些明灯是百姓们为宁王所燃放,宁王就要回京了,战乱即将结束,百姓期盼已久的和平局面即将到来,他们在城中放灯放烟花,是为了庆祝。
那万千明灯照亮夜空的那一幕实在太美了,她不禁对着天空中的明灯合掌许愿,许愿她的钰儿能顺利回京,希望一家人团聚。
突然,风向发生了变化,刮起了东风,那些原本飘荡在天空中明灯全都都飘向了皇城。
东风起,她嗅到了一股浓郁的火药味。
最近宫里的道士为了驱邪作法,宫中弥漫着一股浓郁的檀香味,那股浓郁的火药味钻入鼻尖之时,月妃不禁大惊失色。
有人在城墙上埋了火药。
而那些孔明灯已经飘进了宫墙,她突然明白了,这些孔明灯根本就不是为了庆祝,而是催命符,是为了引爆火药。她大喊了一声,“城墙上埋有火药。快,找到引线,阻止火药被引爆。”
可一切都已经迟了,随着无数弩箭射向空中,孔明灯被射下。
只听耳边轰的一声巨响,宫墙被炸毁,地动山摇,那些守城的将士被炸飞,月妃也重重地跌倒在地上,耳中有一瞬间的失聪,她什么也听不见了。直到那阵阵巨响再次清晰传来,那照亮天际的火光,像是被炸开的一片片绚烂烟花。
她顾不得擦去额头上的血迹,拼尽全力喊出,“快去护驾,快去保护皇上。”
她捡起已经滚落在地上的盔甲,拔出配剑。
只见数百名身穿黑衣的死士飞身至宫墙之上,身影好似鬼魅,他们个个轻功高强,身手不凡,领头的男子一把撕开身上的道袍,露出身上的铠甲,冷笑道:“月妃娘娘将所有的兵都派去支援韩小将军,就没想到会有今日的后果吗?”
“原来是陆将军,不,如今该称你为中山王了,是吗?”
陆枭拔出配剑,指向月妃,对身后的黑衣死士吩咐道:“留活口。”
*
皇宫内埋有火药,一经被点燃引爆,宫内地动山摇,响声震天。
整个皇宫乱成一团,那些被炸死炸伤之人的惨叫声响彻整个皇宫上空。
没想到那些作法驱邪的道士和叛军勾结,从地道中带进了一队人马闯入宫禁,遇人就杀,太监宫女们纷纷逃窜,到处是一片火光,哭喊声不断。
“皇宫守不住了,快逃啊!”
“叛军杀进来了。”
叛军遇人便杀,皇宫众人根本无处可逃,那些宫女太监还未逃出宫门便已经倒在血泊之中。
守卫按月妃的吩咐前往紫宸宫救驾,吴公公听见外面的哭喊声和火药爆炸的声音,赶紧劝说燕帝,“陛下还是先进暗道躲一躲,如今城墙和宫门都被炸毁,叛军马上就杀进来了。”
燕帝急切问道:“月妃呢?”
守卫将城墙被炸毁的消息禀告燕帝知晓,月妃将所有的守卫全都派来了紫宸宫,独自迎战叛军。“月妃娘娘有令,让我们护送陛下离开。”
燕帝却皱了皱眉头,冷声道:“看来韩家还是做不得指望。她让朕逃?如今到处都是叛军,朕又能逃到哪里去,吴用你先去关门吧!”
他沉思了片刻,对吴用说道:“记得将东西也带上吧!”
吴用脸色一变,眼圈一红,突然跪在地上,“陛下,不到最后的时刻,便还有活着的希望,宁王殿下不日便会凯旋,您贵为天子,陛下不能自戕啊,求您先去暗道避一避,届时韩将军和宁王殿下的援兵到了,便能救出陛下。”
“宁王?你以为宁王会来救朕?不,他巴不得朕早死,说不定宁王早就和韩世昭勾结,趁此机会夺取朕的江山。如今关于宁王身世的传言已经天下皆知,他若是知道了他的母亲曾被朕囚禁在宫中,因朕而死,朕素来与他不亲近,如今月妃也不在了,你说他还会放过朕吗?即便他自己不亲自动手,也会放任叛军杀朕。”
到时候朕便是被叛军所逼,难逃一死,朕也会自己了结了性命免于受辱,但朕会写下血诏,让宗室和藩王入京,辅佐成王和誉王称帝,总好过大燕的江山落到弑父的贼子之手。
吴用叹息道:“当年长公主执意不愿进宫,甚至以死相逼,皇上那般纵容她,将她接进宫里,为她改名换性,还要封她为贵妃,若非长公主性子太刚烈,也不会走到当初那般的结局。”
“朕想去看看阿姐。”
他从龙椅上缓缓起身,让吴用打开前往地宫的机关。
地宫和皇陵相连,守卫护着燕帝前往地宫,那里放着一个水晶棺材,长公主的遗体便存放在那水晶棺材之中,地宫位于地底下,常年冰冷不见光,再将那水晶棺材置于冰块之上,可保住遗体可以长久不腐烂,尽管长公主已经去世十五年,他依然没让她入土为安。
他看着棺材之内好似已经熟睡的女子,女子高贵美丽,就像是佛堂的壁画上所绘的观音像,安静美丽,纯洁美好。
“阿姐还是那般年轻美丽,可朕已经老了。”他的手抚摸在棺材上,一遍遍地轻抚着,“阿绍又来看你了,阿姐。”
他此前一直没舍得让长公主下葬,将长公主的遗体放在此地,便是为了等到他死了,便以夫妻之礼和长公主合葬。
可如今他怕叛军攻城,毁了这水晶棺材,毁坏了长公主的遗体。
他让人将水晶棺材打开,再小心翼翼地将棺材中的女子抱出来。
为她换上大婚的喜服,放进早就准备好的石棺之中,低头亲吻女子冰冷的眉眼,似万般不舍。他要永远永远陪着阿姐。再也没有人能将她从自己的身边带走。
他走进石棺中,和长公主的遗体躺在一处。
“阿绍再陪阿姐躺一会,阿姐先走一步,阿绍很快便来陪阿姐。”
他从胸口处摸出一条旧得已经褪色的发带,学着小时候阿姐替他梳发的模样,为自己绑好头发。
“如果我和阿姐永远留在北狄,阿姐也不曾遇见谢玄,我们会不会就能像当初那般永远在一起?就像现在一样,也不会有人打扰我们。”
他靠在长公主的怀中,就像小时候,他被北狄的皇族欺负,整晚做噩梦,阿姐抱着他,为他哼唱歌谣,说是能为她赶走噩梦,留下的便都是好梦。
“人老了就喜欢回忆从前,回想朕的这一生,真正让朕快乐的日子,便是同阿姐在北狄的日子,那时虽然苦了些,但是朕这一生最快乐的时光,当了皇帝,有太多的事需要权衡,朕过的一点都不开心,朕最想要的是你,而你却离朕而去。”
他轻抚长公主的眉眼,闭上眼睛,睡在石棺当中,同她说着属于他们的往事。
一阵阵急促的脚步声传来,他却笑道:“阿姐,来取朕性命之人来了,你再等一会,朕很快便会来陪你。”
地宫门外传来了一阵阵杀喊声,有人应声倒地,而他听到那脚步声,便知自己大势已去,不过在这之前他已经写好了血诏藏在紫宸宫中。
即便他死了,那血诏被人发现,宁王也得不到皇位。
燕帝满意地闭上眼睛,打算用匕首刺入自己的胸口。
谢玄见燕帝打算拔剑自戕,冷笑一声道:“陛下想死吗?可没那般容易。”
他对身旁苏越道:“可不能让他就这般轻易便死了。我和他之间的账还未算。灭族之祸,夺妻之恨,都得一笔笔算清楚了。”
那绑在手腕上的弓弩的弩箭快速射出,箭上带着力道强势撞开刀刃,只能哐当一声,燕帝匕首坠地。
谢玄脱下兜帽,缓缓走向燕帝,身后的死士也拔刀往前。
他嘴角含着冷笑,“皇帝陛下,好久不见。别来无恙啊!”
时隔十五年未见,谢玄的脸侧虽说被刺了字,但却丝毫影响他俊朗如玉的容貌,当年世家第一公子的称号并非是浪得虚名,他年轻时不苟言笑,与先帝亦师亦友,年仅二十三岁便高居帝师之位,与一帮年近五十的老臣出入内阁,为了让自己看上去显得成熟稳重,他总是喜欢穿暗色衣裳,给人一种沉稳且拒人千里之外的疏离感。
如今他的容貌未改,但两鬓已经斑白,一缕银色长发垂在脸侧,看上去满面沧桑。
当初是他一手将燕帝推上皇帝位,可没想到反遭暗算,被害的家破人亡。
“陛下可安好?”
燕帝冷笑道:“没想到你竟还活着,谢家人都死了,你却逃了出来,当初受了宫刑,你竟还能隐忍苟活至今,真是令人意外。”他话语中满是讥讽,便是为了激怒谢玄,以求速死。
在场所有人都震惊不已,都没想到这位智计无双,在暗中搅弄风云的,惊才绝艳的帝师当年竟然受如此大辱。
更没想到他竟然为了承受了巨大的痛苦,隐忍了十几年。
观谢玄的脸色并未有半分的不自然,甚至亦无半分变化,相反他却心中坦然,他受了宫刑,不再是个男人,与太监无异,是男子的奇耻大辱。可他却似毫不在意。
比起身体的痛苦,灭族之痛,夺妻之恨,桩桩件件都此受宫刑要痛上百倍。
“当初你设计害死谢家满门,夺我妻子,当着我的面辱我妻子的时候,再难我也要活下去,发誓也让你尝一尝丧子之痛,让你也众叛亲离,国破家亡的痛苦。”
“皇上还不知道吧!为何那些有孕的妃子接连在宫里出了意外,为何这十年间你的孩子一个也保不住?”
燕帝却似不屑一顾,“朕知道,是柔妃所为,是她杀了那些有孕的妃子,那些小小年纪却夭折的孩子也都死在了她的手上。”
谢玄满腔悲愤,他知道燕帝冷血无情,可也没想到他竟然连父子亲情都不在乎,并无半分人性。
“朕有那么多儿子,死一两个也不甚要紧,你想以此事想让朕痛苦,朕告诉你,你的算盘就要落空了。”
谢玄没想到这人如此狠毒,竟然没有半分悲悯之心。
他明知清泱杀了他的妃子,杀了他的孩子,还害死了皇太子,而柔妃却能一直独得盛宠,他凉薄狠心,根本不堪为人,这样的人早就失去了人性,就是个彻头彻尾的疯子。
这般冷血无情之人怎会有什么父子亲情,他的所为甚至还算不上是个人,又怎么指望他有人的感情。
“既然亲情友情你都不在乎,那我便要让你看看你所在乎的大燕江山最后亲手毁在你的手里的。”
谢玄吩咐死士,高声道:“来人,带走!”
那些武艺高强的死士将燕帝围在正中,燕帝眼看着他身边的守卫和锦衣卫纷纷倒下,他被逼退至墙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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