远方出现了那座海岛的轮廓,同时一轮红日从海平面缓缓升起,他站了一夜,握紧了手中的嗜血剑。
倘若薛雁有个三长两短,他必定杀尽岛上的海盗,将这座海岛夷为平地。
*
薛雁从昨夜便被抓到这座海岛,好在被她蒙混过关,那些海盗并未发现她女子的身份。
飞鹰寨今夜要办喜事,又因此次上岸抢夺的财物比往日多了一倍,还抢来了如此貌美如花的美人,大当家武文才满脸喜色,正所谓人逢喜事精神爽,召集了寨子的兄弟们大肆操办庆功宴。
那武文才身高不过六尺,五短身材,形容猥琐,虽名为武文才,但目不识丁,粗人一个。
自从他听说苏州城的慕容家来了个大美人,便花钱从慕容府的下人手里购得美人的画像,自从他见过秦宓的画像之后,便成天对着画像睹物思人。
因慕容氏是苏州城的大家族,与官府关联颇深,武文才曾策划过一次上岸掠夺,想要攻破慕容府。但府中有不少高手,防卫甚严,那一次无功而返。可越是得不到的美人,他越是朝思暮想,心痒难耐,却苦于找不到机会。
后来,听说秦宓离开了慕容府,住在流云观中,他便觉得机会来了。
上一次上岸损失惨重,他手底下有不少兄弟都折在慕容氏府的家丁护院手里,这一次他更加小心谨慎,绝不敢轻举妄动,虽说那秦宓在流云观中修行,平日做道姑打扮。
可慕容家和秦家有了婚约,秦宓的未婚夫慕容澈一直暗中派人保护秦宓,武文才一直找不到机会下手,眼看着两家的婚期将近,秦宓就要嫁入慕容家,武文才便以为再无机会,难免觉得遗憾。
直到有人暗中送来消息,说是慕容澈被人掳走,慕容家的人都被派出去寻找慕容澈的下落,这才让武文才有个可趁之机。
前脚慕容家出事,后脚武文才手底下的海盗便去劫了秦宓来。今日他人生得意,便让人强行为秦宓穿上喜服,打算和秦宓在今夜成婚,迎娶她为大当家夫人。
秦宓不堪忍受,尝试寻死,趁着有人给她送饭,她故意摔碎了碗,藏了碎瓷片,想要割腕自尽。
被武文才救下后,武文才便让人给她喂了迷药,服用迷药之后,浑身酸软无力,秦宓不能再逃,只能任他摆布。
果然,秦宓被喂了药之后,不禁无力再寻死,更是连走路的力气也没有,自昨夜起,秦宓也不再寻死觅活,对武文才的态度也缓和了不少。
还同他说,成婚虽非她自愿,但如今她落在大当家的手中,便只能顺从接受,但她从小熟读诗书,她的婚事可以一切从简,但基本的礼数不可少,武文才若要娶她,需同她签了婚书,拜了堂,才能入洞房。
美人珠泪暗垂,泪水涟涟,那般楚楚可怜的模样,饶是武文才一介粗人,也不免觉得心中动容,便答应了秦宓的要求。
此番海盗上岸抢劫财物,他便叮嘱手下抓个会识字写字的上岛,而罗一刀见到女扮男装的薛雁,得知她能识字写字,二话不说出便将她请上了岸。
下船登岛后,薛雁被罗一刀带到了秦宓所在的房中,见秦宓穿着一身新娘的大红喜服坐在床上,屋外还有几名海盗把守。
原来那飞鹰寨的大当家将她抢了来,上演强娶为压寨夫人的戏码。
秦宓见了薛雁也很吃惊。虽说薛雁女扮男装能瞒得过旁人,可之前秦宓见过薛雁,仔细一看,便能从那秀气的五官辨认这书生打扮的男子就是薛雁。
秦宓虽说见到薛雁也很吃惊,但却一瞬间又恢复了漠然的神色。
倒是躺在地上的那个人看到薛雁,心情十分激动,突然大叫出声,“你是……”
“薛凝”两个人还没能喊出来。那人却突然“哎哟”一声,发出了一声凄厉惨叫。
原来秦宓担心他叫出薛雁的名字,担心女扮男装混入寨子的薛雁会被拆穿,情急之下,竟一脚踩在那人的脸上。
薛雁见那人被打得鼻青脸肿,脸肿如猪头,又被秦宓踩了一脚,别提有多惨了。此人被绑成了个粽子,丢在墙角,也难怪方才进屋,薛雁并未察觉他的存在。
而秦宓本非故意要踩他,只因她身上并无无力,原本是想轻轻踢他一下,提醒他不要出声,可那一脚却失了准头,却踩在他的脸上。
为避免那人认出薛雁,惹得寨子中海盗们怀疑,秦宓瞪了那人一眼,用威胁的语气道:“闭嘴。如此大声叫嚷,扰我清静,待我禀明了大当家,必定重重责罚于你。”
薛雁看向躺在地上的那个人,见他被打得那般惨,不禁小声叹道:“啧,他好惨。”
身后的罗一刀闻言,轻哼了一声,“这小子不自量力,手无缚鸡之力,竟敢当众挑衅大当家,还指责我们不该烧杀抢掠,不该杀人放火,不该强抢民女,还扬言要行侠仗义,替天行道。莫兄弟,你说这岂不是笑掉大牙。”
薛雁此番扮成男子,也给自己随便取了名字,名为莫景生。
说完,罗一刀又重重踢了那人一脚。
薛雁心想,这人不天高地厚,不自量力,还透着一股清澈的愚蠢,倒和她那长兄薛燃有几分异曲同工之妙。
想着薛燃也被掳进这寨子中来,落在这些凶残的海盗手中,也不知还有没有命在。
她得想办法找到长兄所在,秦宓和薛燃都被掳到这座荒岛上来,或许秦宓可能知晓长兄的下落。
于是,薛雁对罗一刀说道:“让我和这位小娘子聊几句,在下有办法哄得她签下婚书,让你在大当家面前立一大功,如何?”
见罗一刀心中犹豫不决,薛雁便又道:“罗大哥若是不放心,便让人在门外守着。”
罗一刀爽快答应:“好。”
等到罗一刀出去后,薛雁关上门,对秦宓小声道:“多谢秦娘子方才并未拆穿我。”
秦宓苦笑道:“拆穿你对我有什么好处?不过是多一个人深陷囹圄罢了。”
她有气无力地指着地上正在呻/吟之人,道:“这位公子自称是薛府长公子,若他说的是真的,那他应是王妃的兄长。”
薛雁顿时惊讶道:“果然是薛燃!”
她很意外,又觉得薛燃能有今日这般下场是他应得的。
原来薛燃被掳到这岛上,便自称是薛相长公子,让海盗们写信去薛家,让薛家带银子将他赎回。那些海盗见他是个肮脏乞丐,自然不信他的话,又将他打了一顿,好在秦宓及时阻止,说大婚之日,不宜见血光。那武文才这才暂且放过他。
只见薛燃一张俊脸肿若猪头,颤巍巍抬起头,对薛雁伸出了手,“妹妹……是我……快救我。”
薛雁却忍不住想笑,原本她还计划将薛燃套了麻袋,揍他一顿,教他吃些苦头,主动回到薛家。如今到好,落到海盗手里,还被打成这般德行。
薛燃哀嚎不止,“妹妹还愣着做什么,还不快替兄长松绑。”
薛雁从袖中摸出匕首,替解开绑着他的绳子,没想到薛燃一把抱住了她的腿,“妹妹是来接我回家的吗?我再也不家出走了,我要回家……”
短短一个月以来,他经历了银子被偷,朋友离他而去,又落到那些穷凶极恶的海盗手里,被揍得连亲娘都不认识,这一切击毁了他的大侠梦,在接连打击下,他理想中的世界也崩塌了。
在外面吃够了苦,他只想回家。
薛雁见兄长这般模样,真是又好气又好笑,对薛燃说道:“兄长觉得我能走得掉吗?”
薛燃抹了抹脸上的泪,“也对哦,妹妹定然也是被抓来的。不过,妹妹怎么没和妹夫……不,和宁王殿下在一起啊!”
薛燃总算是不傻,想到了关键人物,他满怀憧憬的想若是宁王和妹妹一道前来,宁王素有战神之名,他一定能将这群可恶的海盗杀得一个不留。
如此他便能回家了。
薛雁也觉得奇怪,宁王分明得知秦宓被海盗掳走,已经提前一步探得海盗所在的位置,连夜去救人。可如今这岛上却并未有关于宁王的任何消息。
或许是他在前来营救的途中出了什么事,也许是被海盗拦截也未可知。
秦宓着急问道:“可是宁王殿下出了什么事?”
见秦宓如此紧张着急,薛燃不满道:“宁王是我妹夫,你如此紧张他做什么!”
见秦宓羞红了脸,薛雁也觉得秦宓有些古怪,那日在流云观中,提到先太子,她分明痛彻心扉,伤痛之余,甚至还呕了血。
但为何竟对霍钰关心紧张到如此地步。
薛雁也觉得有些看不懂她了。
秦宓却着急否认,“我没有……”
守在门外的罗一刀等得有些不耐烦了,外面在大肆办庆功宴,兄弟们正在喝酒庆祝,阵阵酒香飘来,他肚子里的馋虫钻来钻去,心痒难耐,见薛雁进去好一会儿,里面又没啥动静,便着急催促道:“莫相公,事儿办妥了吗?”
薛雁赶紧拿出事先写好的婚书,对秦宓说道:“劳烦秦娘子先在这婚书上签字,先应付了那些海盗,不过你放心,我定会想办法救你出去。”【看小说公众号:这本小说也太好看了】
若是霍钰在,秦宓坚信宁王一定能救自己出去,但薛雁也是同她一样被抓上岛的,凭着一股机灵劲,这才没被戳穿女子的身份,可她不过是长在闺阁的弱女子,她又能有什么办法。
秦宓笑道:“求王妃帮我一件事。”
薛雁道:“秦娘子不必客气,但说无妨。”
“杀了我。”
薛雁唯恐自己听错了,秦宓便又说了一遍,“请王妃杀了我。我中了迷药,浑身使不上半点力气,落到这些海盗手里,只能任人宰割,与其被人侮辱,生不如死,还不如自己了结了性命,得以保住清白。”
薛雁刚要劝说,却听薛燃抢先一步说道:“简直愚不可及!清白有什么要紧,难道比你的命还要重要?真心喜欢你的人,不会因为你深陷泥潭,不得已失了清白而看轻你。不喜欢你的人,更也不会因为你所谓的清白之身而对你高看一眼。”
原本薛燃对于方才被秦宓踩了一脚,对她颇有不满,对她心怀偏见,却不知不觉竟然说出就连薛雁都对他高看的话。
门外再次传来催促的声音。
“莫相公,婚书到底签好了吗?”
薛雁粗声粗气地说道:“就好了。罗大哥别急,小弟一定替罗大哥办妥当了。”
她对秦宓说道:“秦娘子放心,我已有主意,等我的好消息。”
秦宓被那坚韧的眼神感染,心想这宁王妃身上有她没有的聪明机灵劲,或许真的会有什么办法,见薛雁如此笃定,便决定信她一回。
薛雁先是佯装用绳子将兄长的手腕虚绑在一起,拿了秦宓签好的婚书,嘱咐他们不要轻举妄动,
出了屋子,薛雁同罗一刀炫耀手里的婚书,“罗大哥你看,婚书签好了。”
罗一刀一掌拍在薛雁的肩头,险些将她拍倒在地上。
“瞧我差点忘了,莫兄弟不会武艺,对不住了。”
见薛雁脸蛋虽然灰扑扑的,但见她笑时露出两个浅浅的梨涡,那双晶莹的大眼睛甚是迷人,他不禁看呆了。
“莫兄弟怎的像个女人似的,可真好看!”
薛雁笑容瞬间僵在了嘴角。
第30章
担心被罗一刀认出她是女子的身份,薛雁虽内心慌张,却强壮镇定,突然变脸色,怒道:“哼,罗大哥竟将我看作女子,那不知罗大哥可敢与我比拼酒量?若我胜了,罗大哥再不可再说这种话羞辱我,但若罗大哥胜了,我便在所有山寨兄弟面前穿女装,扮女人,罗大哥觉得意下如何?”
薛雁酒量不差,外出做生意时,也常常扮成男子,与男子吃饭谈生意,也如男子般热情豪爽。
便是因为她和罗一刀喝酒谈天,甚是投缘,才能和罗一刀以兄弟相称。
敢和男人比拼酒量的又怎会是个女子。
罗一刀见他举止豪迈,不拘小节,哪里是女子该有的样子,他不好意思地摸了摸头,连忙对薛雁赔礼道歉:“对不起,是大哥我糊涂了。”
因薛雁哄得秦宓签下婚书立了大功,罗一刀便将她举荐到武文才跟前得了赏赐,被准许入庆功宴,和一群海盗同桌吃饭喝酒。
宴席之上美酒佳肴,十分丰盛。那些杀人不眨眼的海盗们都放下了手里的大刀,吃着从海里抓捕烤鱼,围着火堆,喝着最烈的酒庆祝着。
今夜是武文才的大婚之夜,他兴致最高,同众位兄弟约定今夜不醉不归。
薛雁与那些海盗喝酒、敬酒的同时,却暗暗关注着今夜的风向。
等到海上风向转为东南风时,薛雁则抱着酒坛子,踉跄着起身,说道:“众位兄弟慢慢喝,我要去如厕。”
罗一刀见他脚步踉跄,险些摔倒,顿时哈哈大笑:“瞧,莫兄弟他喝醉了,去如厕还抱着酒坛子,哈哈哈……”
薛雁借口如厕,实则趁着东南风起,绕到那海盗临时搭的几间草屋后,将酒坛中的烈酒淋在那些并排连着的草屋上,然后取出事先藏起的打火石,点燃了草屋。
此时东南风起,海风在耳畔呼呼作响,海浪随海风击打着岸边,哗啦作响,溅起了一阵洁白的浪花,东南风一吹,那淋了酒水的茅草屋很快燃烧起来,窜起熊熊火焰,因几个草屋相连,屋子很快便都烧了起来,薛雁趁乱大喊道:“不好啦!起火了,快救火啊!”
那群醉得人事不醒的海盗听到有人大喊着火,便纷纷从梦中惊醒,互相推攘,脚步踉跄起身,见眼前漫天大火,便赶紧提着水桶,跑到海边打水来浇灭大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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