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柔妃此人甚是厉害,装出那般的柔弱摸样,可没想到此人心思城府极深,实在令人看不透。
她回想起进宫前姐姐去求柔妃为她许一门亲事。在琼林宴上,她似是故意翻出了谢玉卿的画,便顺手推舟让燕帝赏赐他,便是早已知道谢玉卿打算请旨赐婚。
柔妃身处深宫,竟然对宁王府和武德侯府都了如指掌,实在令人后怕。
薛雁突然想到了一件事。
她赶紧将肃王的供词拿给霍钰看,之前她便觉得这供词有诸多疑点,心中隐隐觉得薛家出事,或许和柔妃有关。
“肃王交代了勾结赵家、陷害薛家的经过,说是自己服用了七日毒,以此陷害薛贵妃构陷皇子,但他却说这七日毒是有人放在他母妃的寝宫之中,他便借机顺水推舟对自己下毒,再栽脏给薛贵妃。王爷可还记得,在八皇子病危之时,阂宫上下都对落难的薛贵妃和八皇子冷眼旁观,是柔妃带去了给八皇子治病的太医。我便猜测或许是柔妃封锁了消息,又想办法叫走了太医,她并不是想救薛贵妃,而是要害她。”
柔妃趁机拿走了七日毒,再让人放到丽嫔的寝宫里,肃王自己服下毒药,再由赵家出面,指认薛贵妃刺杀宁王。
宁王刚回京时薛贵妃曾经派人在兰桂坊行刺,此事柔妃早已知晓,又有七日毒作为证据,若是柔妃再暗中派人收买薛贵妃宫里的宫女太监,指认是薛贵妃与薛相密谋构陷皇子,是为八皇子扫清障碍。
借赵家之手除去薛贵妃、八皇子和薛家。
前朝后宫本就密不可分,圣上因薛贵妃之事对薛家生了猜忌,加之赵妃带着证人举告薛贵妃和薛家,赵谦担任刑部尚书多年,与大理寺和审刑院的官员都有往来,随便找点栽脏陷害的证据岂不容易。
况且薛家人关在刑部大牢,赵谦可以随时找理由对薛家人下手,到时候薛家人一死便来个死无对证。
霍钰看完了肃王的供词,“你推测的没错,在背后操控着一切,暗中谋划一切的便是柔妃。”
薛雁疑惑道:“但有一点我看不明白,柔妃已是盛宠,在皇宫里无人能及,难道她做这一切只是为了助肃王上位?”
霍钰道:“不仅如此,这位柔妃的身份可不简单啊!当时在青城山,本王与那箫炎相斗,便怀疑后宫中有人通敌北狄,后来薛贵妃出事,嫌疑最大的便只剩赵妃和柔妃。赵家与薛家素来不和,薛贵妃和薛家出事,表面看上去更像是赵妃所为,是她的嫌疑最大。可直到本王发现薛凝时常进宫见柔妃,她得柔妃授意对本王下毒。这失魂草虽然有毒,却极为难得,此草生长在苗疆,而柔妃的身边便有一位擅长使毒苗疆女子,名叫凝香。”
谁能想到赵家竟然为柔妃做事,更不会有人想到肃王名义上认赵妃为母亲,可却是柔妃手中的刀呢。
霍钰问道:“今日雁儿虽被柔妃召进宫中,其实也是为了趁机将供词呈给皇上,为薛家伸冤吧?”
“没错。只是现在并不是最好的时机,只有等到肃王当街出丑的消息传到宫里,到那时我再将供词递呈皇上。”
霍钰笑道:“本王正有此意。不过此事甚是危险,雁儿可将肃王的供词交给母妃,由母妃转呈皇上。”
“不行。”薛雁眼神坚定,直接拒绝了他,“此事若由月妃娘娘呈上,必定会惹得陛下猜忌肃王出事是与皇子之争有关,月妃代表的是王爷,不但会引得陛下猜忌了王爷,陛下恐会觉得肃王当街胡闹是被王爷陷害,那恐怕便会怀疑这份供词也是王爷屈打成招,到时候不但不能救出薛家,还会连累了王爷。”
是啊,父皇一直不喜欢他,从小将他扔在冷宫自生自灭,父皇生性多疑,若是知道此事与他有所关联,只怕不但救不了薛家人,让肃王逃过罪责,还说不定因此惹怒了父皇,对薛家动杀心。
霍钰点头道:“好,本王会尽快让人将消息散播开,三日后,皇上会亲自送柔妃出宫前往温泉行宫,届时,本王会安排锦衣卫指挥使将你带到御前,不过你放心,这锦衣卫指挥使徐霖曾是陆枭的麾下,和本王可扯不上关系。”
“如此甚好,那便多谢王爷。”
她和霍钰在一起相处时最轻松,也最有默契,他并不会事事都想着去限制她,去管着她,而是选择相信她,并在身后支持她,助她达成心愿。有霍钰在,她便觉得很安心,觉得自己并不是在孤军奋战。
雪夜风大,寒风凛冽,枝头的雪抖落了一地,花朵也摇摇欲坠。
霍钰脱下大氅裹在她的身上,那墨狐皮毛所制的大氅还带着霍钰的体温,那股暖意迅速传到她的身上,她觉得很安心,也觉得很温暖,霍钰将她圈在怀中,这一次,薛雁并未抗拒。
霍钰从怀中摸出一张纸,将那纸张夹在两指间,“本王知你在意本王和薛凝是名义上的夫妻,可本王从一开始要娶之人便是你,今后在本王身边的也只会是你。”
霍钰认真说道:“只有你是真心心疼本王,而不是因本王皇子的身份。在苏州城时,也是第一次有人心甘情愿为本王留下,愿意和本王患难与共,不顾自己的性命。但薛凝可不这么想,她心里个根本不在乎本王,才肆无忌惮对本王下毒,更不在乎本王会不会变成一个只能受控于他人的傀儡。若非本王命大,此番被她算计,只怕连命都葬送在她的手上。”
薛雁痒得很不行,想躲却被他再次圈在怀中。
“薛雁,你听好了,本王已与薛凝和离,从今往后,本王便再也不是你的姐夫,本王想当的夫君。”
“王爷竟与姐姐和离了?”
她将手从他的掌心抽出,霍钰察觉她想要逃,紧紧握住她的手腕,“不许逃,更不许逃避,更别想摆脱本王。”
琼林宴的丝乐声渐歇,赴宴的众人都已经离宫归家了。
桂嬷嬷也小心搀扶着月妃回宫,小声说道:“宁王殿下已经与薛凝和离,薛凝虽然心有不甘,但也签下和离书,但她谋害殿下是事实,老奴来禀告娘娘薛凝该如何处置。”
月妃叹了一口气道:“这样心术不正的人本该治罪,但钰儿昨夜来见本宫让本宫绕她一命,想必是顾念着那位薛二小姐,便让薛凝离开京城,再也不要出现在钰儿的面前吧。对了,本宫听说那位薛二小姐有情有义,还曾与钰儿患难与共,可见是能与钰儿共度一生的良人,你去问问钰儿的意思,早点将人娶回王府吧,本宫也想早日抱孙子。”
“本王正有此意,本王与雁儿之事,还请母妃成全。”
薛雁吓坏了,那知霍钰突然说话,他们藏身这梅林中要被月妃发现了。
她吓得赶紧挣脱了霍钰,赶紧开溜。
月妃抿唇笑道:“这薛二娘子脸皮倒薄,莫非婚事只是钰儿的一厢情愿,你可有把握追到她吗?”
霍钰看着那匆匆逃走的背影,缓缓勾起了唇角,他第一次见她时,便是如此,他派人跟着她,她聪明机灵,跑得比兔子还快。
心想她应是去找薛凝了,她们姐妹之间的事,还是让她自己解决吧。
薛雁心想这一次姐姐犯了大错,构陷皇子那可是死罪,若非霍钰在月妃娘娘面前替姐姐说话,姐姐势必难逃一死,霍钰手下留情保住了薛凝的性命,她心里还是很感激他的。
此刻已过三更时分,琼林苑中的宴席散了,谢玉卿喝得大醉,众人都以为他是因为被三公主看上,欣喜若狂,这才不知不觉喝多了。
而只有他自己知道内心的苦闷,知道他是因为和薛雁再也没有机会,心中痛苦,这才借酒消愁。
他从友人的背上挣脱下来,跑到林中,抱着一棵梅树,吐得天昏地暗。
那友人劝道:“便是高兴,也不必这般玩命的喝啊。”
“高兴?是啊!我今天可真是太高兴了!高中状元,又得了公主青睐,又怎会不高兴呢!”
谢玉卿笑着笑着便一头栽倒在雪地里,呼呼大睡起来。
那送他回府的友人见状摇了摇头,笑道:“这般冷的天气,也不怕冻死在雪地里。”
他赶紧将谢玉卿负在身后,背着他出宫,背他上了回谢府的马车。
方才谢玉卿醉酒,薛凝便一直跟随着他,盯着他的背影,原本谢玉卿离开她后过的不好,过得不如意,她应该要高兴才是,可看到他如此失魂落魄,还差点醉死当场,却又觉得难受心疼,往日藏在心里的委屈和愤怒像潮水一般汹涌而至,见到他这般难过的模样,她却再也恨不起来了。
可当她得知谢玉卿被三公主看上,心中却有几分释然。
甚至在谢玉卿倒在雪地里,再也站不起来之时,她也想像当初换亲时那般,与他朝夕相处,形影不离,鼓励他重新振作起来。
直到谢玉卿离宫,她仍然站着一动也不动,宛若泥胎木雕一般。
她不停地拿帕子拭泪,在寒风中冻得瑟瑟发抖,她也不知道站了许久,直到那雪越下越大了,她冻得浑身发冷,这才打算离宫。
可一转身却见到拿着酒壶,站在树下,等待了多时的薛雁。
她看上去像是喝了不少酒,脸颊绯红,唇也泛着红润的光泽,眼睛似被风吹红的,眼中似有一层盈盈水光,薛雁突然砸了手里的酒壶,倚靠着大树,踉跄起身。
薛凝则被那摔碎的酒壶吓了一跳,皱眉道:“一个大家闺秀,将自己喝成这般酒鬼的模样,又成何体统?这里是皇宫,薛雁,你此番所为可曾顾及薛家的脸面!”
“脸面?”
薛雁大笑了一声,“薛凝,你做的那些事又是真正在乎被人陷害,被关在刑部大牢中的父亲母亲和兄长?可又真的在乎你的所谓的薛家脸面?你有没有想过事情败露,不但会连累薛家,就连你自己也是万劫不复!薛凝,你到底有没有脑子!我真想看看你脑子里都装了什么!”
薛凝怒道:“薛雁,你放肆!你竟敢指责你的姐姐!”
慧儿见薛凝被骂,赶紧为薛凝出头,“二小姐,你竟然骂大小姐,你好大的胆子!”
薛雁并未说话,却突然一巴掌便甩到慧儿的脸上。
寂静的夜里传来一道响亮的巴掌声。
慧儿被打懵了,她的脸上瞬间肿了五道指印,捂着脸委屈得哭了,“奴婢只是为大小姐打抱不平,这才好言劝说二小姐,可没想到二小姐如此跋扈,竟然动手打人。”
可薛雁却道:“往日里,若非你处处挑唆姐姐,而不想着在身边事事劝告叮嘱,便不会酿成大错此番姐姐犯下如此大错,难道不也少不了你在旁边煽风点火吗?今日倘若你再敢多说一句,将你乱棍打死!”
慧儿吓得赶紧跪下,对薛凝苦苦哀求,“请大小姐救救奴婢啊,奴婢是大小姐的人,二小姐竟然全然不顾您,竟还要将奴婢乱棍打死。二小姐如此行径,哪里将大小姐放在眼里。”
可慧儿话音未落,薛雁便一巴掌再次狠狠在她的脸上,顿时另外半边脸也肿了。
“你再多说一个字,我便再多抽你一下,直到打到你安分为止。”
慧儿不敢再说话,只是可怜兮兮的看着薛凝,不停的抽泣着。
薛雁殴打慧儿也彻底惹怒了薛凝,薛凝冷笑道:“妹妹今日好大的威风啊!这是借醉酒在我面前耍威风吗?告诉你这里是宫里,不是妹妹撒野的地方,就算你不怕本宫,待我去禀明了柔妃,让她治你的罪!”
薛凝话还未说完,一巴掌便直接摔在她的脸侧。
见薛雁如此嚣张跋扈,居然敢打自己的亲姐姐,慧儿顿时吓得不敢再做声了,心想今夜薛雁喝醉了发酒疯,她可不能再招惹了她,说不得又要挨打。
方才薛雁打得极重,只怕她脸上的红肿没个几天根本就消不下去。
“薛雁,你疯了吗?如此大逆不道,居然敢打你的亲姐姐!
薛雁冷笑道:“亲姐姐?你不过比我早出身一时半刻,我敬你才唤你姐姐,可你哪里有半分姐姐的样子?此番竟然仍是执迷不悟,再次提及柔妃,柔妃借你之手欲害宁王性命,你可知谋害皇子乃是抄家灭族的大罪!你是想害了全家吗?”
证据确凿,薛凝一句话都无法为自己辩解,此刻更是惊骇非常,心中又惊又怕,她知失魂丹是厉害的毒药,可制成失魂丹所用的失魂草毒性却不大,只要用量甚微,宁王便不会中毒,这些失魂草也只能暂时让宁王失去神志,不会真的让他中毒,更不会害他性命。
她只是不想被人赶出去,她不想离开王府。
薛凝见被薛雁知道,心中惊慌失措,“我只用了少量的失魂草,只是在熏衣物时用到了一些,从未想过宁王性命,妹妹,你是知道我的,我素来胆子少,那些害人的事,我是不敢做的。”
薛雁便是了解薛凝的性子,知道她向来耳根子软,没有决断,或许正是因为柔妃知道了她这般的性子,这才想要借她的手除去宁王,柔妃怕是也没想到薛凝胆小,便是下毒也不敢下足量的毒药。
“姐姐真是糊涂啊,你有没有想过只要你用那失魂草去害宁王殿下,柔妃抓住了你的把柄,从此拿捏你对宁王下毒,我问你是去还是不去?”
薛凝已经吓得六神无主了,声音也打着颤儿,“那日,是柔妃身边的宫女不小心在香袋中混入了这失魂草,柔妃娘娘自己都差点被那失魂草害了,那日只是被我有心听了去,她又怎会猜到我会拿这草药用在宁王殿下的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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