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燕谭枝——溪月眠【完结+番外】

时间:2024-07-31 23:05:32  作者:溪月眠【完结+番外】
  云启没有开口,只是瞧着窗外的梨花树。
  梨花树,如果谢谭幽会有记忆,她只记得在那里,一年又一年陪着她的燕恒。
  而云启却是想起,在冷宫的那几年,明明是嫡子却被人欺负如一条狗,父皇厌他,母后心疼却无法救他,为保住后位和宠爱便也只能远离他,随便打发一人照顾他,不问他过得好不好,只保他不死。
  一年一年过去,他对生活不抱着希望,直到有一年,有一人在他面前出现,告诉他,从哪里摔倒就从哪里站起来,别惧怕前路,你要变勇敢。
  从此,他的世界不再黑暗。
  可其实,永远都是暗的,谁也没有朝他而来,只是路过,只是随意,只是不经意。
  *
  阴暗又黑的漩涡,让人喘不过气,很累很疼又很怕。
  虫蚁叽叫,浑身亦是被虫蚁啃噬。
  女子撕心裂肺惨叫,想杀人喝血,真的是无法控制住自己。
  “阿谭。”忽然,最阴暗之处,有人的声音传来,紧接着便是轻轻浅浅的脚步声,风亦随之而来。
  他声音永远温柔,每次都能安抚人心,可又陌生的令她心头发紧。
  “你别怕,我救你出去。”
  *
  谢谭幽睁眼,入眼的是红绸暖帐,有片刻的愣神,记忆渐渐回笼,她又闭了闭眼,掀开被子想起身,却发现自己身上紧紧包裹着的衣物。
  是红色的长袍,但并非她的。
  她猛地坐起身来,身旁无人,屋内又只有她自己,她忙扯开衣袍检查全身,确定无异才大松一口气,只是不解,她身上怎么会裹着燕恒的婚袍。
  她隐约记得,燕恒给她递了长裙的,之后……她似乎就想不起来了。
  四下看去,在枕边看到那件青衫衣裙,此刻模样,也没唤银杏进来,而是自己穿好衣裙然后快速收拾一番。
  外头阳光已经很大,成婚第一天可是要给公婆敬茶请安的,也不知道她这是睡了多久,怕是已经过了时辰。
  她推开门出去,就见银杏与黑云已经在屋外了,见她出来,银杏忙迎上去:“大小姐醒了?”
  “你在外面,怎么也不唤我?”
  “王爷说,昨夜大小姐睡的有些晚,让奴婢别扰了您。”银杏说的坦然,说时还上下打量谢谭幽,眼底眯眯笑意抑制不住。
  谢谭幽被银杏看的耳垂发热,昨夜她不知自己何时睡下的,更不知怎么就裹着燕恒的婚袍了,唯一肯定的便是昨夜什么都没发生,她已经仔细检查过。
  想着要给孟南溪请安也没有与银杏多说,带着二人便去往青枫院。
  孟南溪刚换了身衣裙,听闻谢谭幽来了,忙让人请她进来。
  谢谭幽被婢女引着到到屋内,才进去,孟南溪含笑的声音就传了过来:“醒这样早,怎么不多睡会?”
  谢谭幽规规矩矩给孟南溪行了一礼:“见过母妃。”
  见她这般模样,孟南溪愣了一瞬,很快明白过来,起身将她扶起:“在王府我们不兴这个。”
  她道:“大婚之日拜过我便是我的儿媳,不必在成婚第一日就早早起来敬茶请安,也是怪我,昨日太忙,忘了与你说。”
  传闻,孟南溪未出阁前是京中贵女楷模,最是注重礼仪规矩,怎么今日会说出这般言语。
  谢谭幽疑惑却没有多说,只道:“这本就是我该做的,又如何能怪母妃。”
  从未与孟南溪更深层的接触,拿不准,她还是按照漓国成婚后的礼仪规矩来,给她敬了茶,温声唤了她母妃。
  孟南溪伸手接过茶盏,轻抿一口,眸底笑意越发深,放下茶杯才伸手又将她扶起,“留在这与我一同用膳吧,阿恒也快回来了。”
  “好。”
  “不必拘谨,在我心中你与阿恒是一样的,我亦是会护着你的。”孟南溪道:“可别把我当作恶婆母。”
  谢谭幽一怔,似是没想到孟南溪会这样与她说,二人相处,看她笑容很是温和,待她也是真诚,她心下也是暖暖的,笑了笑:“多谢母妃。”
  “我们是家人,不谈谢字。”孟南溪轻轻拉过她手心:“这般瘦弱,可要好好吃饭,待一会我将府中婢女都唤来,你挑几个看的顺眼的。”
  燕恒院落连个嬷嬷都没有何况婢女,身边一直都是黑风黑云,黑云给了谢谭幽,现在又只剩下黑风了。
  谢谭幽住进去,饮食起居总不能随随便便,两个婢女亦是不够用。
  “好。”谢谭幽也没拒绝,许久没有感受到过如母亲般的关怀,她很喜欢孟南溪。
  二人在桌边坐下,没一会,庄嬷嬷便打帘进来:“老王妃,王妃,王爷回来了。”
  “今日倒是早。”孟南溪轻笑。
  “王爷上交了兵权,没有陛下旨意,也不用再去军营,自然都是下了朝就回府的。”庄嬷嬷道:“也不用像有些时候去军营两三日才回来。”
  之前有风声传出燕恒上交了兵权时,谢谭幽就知晓了,又从温凛口中得知孟南溪被云崇下了药,是以,她一直以为燕恒上交兵权与这个有关,可看孟南溪与她身边嬷嬷谈到这个时眸底的深深笑意,倒不像是因为此。
  “他为何上交兵权?”谢谭幽出声询问。
  孟南溪唇角笑溪微潋:“你不知?”
  谢谭幽摇头。
  孟南溪看了眼庄嬷嬷,长叹一声,说的意味深长:“那等会,你亲自问问他。”
  燕恒抬脚进来,就见谢谭幽与孟南溪已经坐在桌边等着他,他唤了声母妃才在一旁坐下。
  谢谭幽见到燕恒,心头一跳,脸颊又开始发热,不记得昨夜之后发生什么,只是现在细想,便知那身婚袍定是燕恒给她裹上的,扯下来时,她还瞧见了婚袍之上的图案。
  太过久远,一直认不出,是盯了好久好久,才不可置信的瞪大眼。
  那不就是幼时的她吗。
  大大的眼睛,神情娇俏又顽皮,是十三岁以前的她。
  燕恒竟直接将这般模样以针线绣到婚袍之上,那种人生中最重要的时刻,不是繁华金贵的纹路,就只是她,不惊是假的,心头没跟着一下又一下的快速跳动,更是假的。
  少女之心人之有,被人这般明目张胆,以刺绣将自己面容穿在身上,惹众人见,像是在昭告众人,娶她之心单纯,不为其他,只为这个人。
  “吃饭。”燕恒往谢谭幽碗里夹了一块肉,嗓音幽幽:“看我不能饱腹。”
  “……”
  谢谭幽被燕恒这句话整的心口一噎,恨不得找个地缝钻入,抓起筷子便埋头吃饭,整个过程都不敢抬起头来。
  燕恒负责给她不停夹菜。
  孟南溪想笑又只能憋着,怕笑了谢谭幽更害羞,暗暗踢了燕恒一脚又瞪他一眼。
  说的什么话,小姑娘脸皮这样薄,把人都整的没办法好好吃饭。
  燕恒有些无奈,忘了有人在,知嘴快失言,只能不停给她夹菜,算是赔罪。
  一顿饭下来,没人再开口,孟南溪也很会看时机,自己吃饱了便起身出了屋,称要去后花园散散步。
  “吃饱了?”燕恒见谢谭幽放下筷子,问道。
  谢谭幽颔首。
  “那便回院子吧。”燕恒道:“还是你想出府?”
  “先回院子。”
  二人并肩而出,谁也没有提昨夜,直到快到院子,谢谭幽才顿住步子,瞧着院门上挂着的晚幽院三字。
  她忽而问:“你何时上交的兵权?”
  “怎么了?”燕恒反问。
  “是因为什么?”
  燕恒偏眸看她,随意扯起唇角:“或许是想过几日安宁日子。”
  “以前不安宁吗?”
  闻言,燕恒似乎认真想了想才道:“不多。”
  “那现在呢?”
  “还好。”
  “那你动云启,陛下不怪?”
  云启因他瞎了一只眼,先前燕恒杀人云崇屡屡帮他,旁人说这是纵容,谢谭幽并不那么认为,一直以来,她都觉得云崇不过是惧燕恒手中兵权,如今兵权不在手,他朝云启下手,云崇又怎么会放过这样的时机。
  燕恒漫不经心道:“我于他还有用啊。”
  他语气无所谓,可落在谢谭幽耳中有些刺耳,看着燕恒,莫名的觉得他有几分的可怜,人人说他位高权重,却无人知,他背地里的艰难。
第72章
  二人踏进院落,没多久,燕恒便去了书房,说是有要事处理,谢谭幽也没闲着,与银杏和黑云二人开始打理从府中带来王府的东西。
  也没怎么动里面的东西,就只是把自己平日用得上的加上去。
  晌午,庄嬷嬷带着一群婢女进了晚幽院,见谢谭幽正端起一个盒子模样的东西,吓了一跳,忙快走几步接过她手上的东西,“王妃,这等事吩咐下人做就好了,何必亲力亲为。”
  “无妨。”谢谭幽道:“今日也无事。”
  庄嬷嬷倒是喜欢谢谭幽的性子,不冷也没有大家族女子的那般傲气凌然,反而平易近人,她笑道:“老王妃命老奴带了府中奴婢来给王妃挑选,王妃不若多挑几个,日后有事尽管吩咐她们就是了。”
  谢谭幽抬眸扫了眼站成几排的婢女,个个都是稚嫩面容,想来也不过才十三四岁,对婢女她倒是不挑,身边有银杏和黑云足够了,至于其他在院落忙活的她选了几个看上去清秀机灵的。
  也怕以后有不必要的麻烦,想了想还是提前说明,谢谭幽抬了抬下颚,嗓音淡淡:“银杏和黑云是我身边的大丫鬟,若有什么不懂的可问她们二人,其余时间便都在院外吧,我身边有她们二人就可以了。”
  被选中的几个婢女连连应声。
  庄嬷嬷看也是差不多了,便朝谢谭幽道:“王妃,老奴带着人下去了。”
  “好。”
  院中留下不少婢女,理应知会燕恒一声,她也是刚刚听庄嬷嬷说才知道,这么多年,燕恒身边从来没有一个贴身伺候的婢女,有的不过就是黑风黑云。
  谢谭幽看着屋里屋外收拾的差不多了,才抬脚去往书房。
  书房门紧闭,她也不知道燕恒此刻在处理什么,脚步放轻,让身后的黑云银杏二人在外面等着她,她一个人进去。
  里面传来窸窸窣窣声,不像是说话,也不像在写字,反倒是像在穿衣物。
  谢谭幽皱眉,敲响书房。
  里面默了一会,才有声音传出:“进来吧。”
  谢谭幽推门进去,若有似无四下看了看,偌大书房只有燕恒一人,看他还是刚才那件长袍,她压下心下疑惑:“忙完了?”
  燕恒颔首。
  “我来是想跟你说,我留了几个婢女在院中。”谢谭幽道:“你可介意?”
  燕恒摇头:“不必问我,你想就都可以。”
  “……”
  靠近燕恒。
  谢谭幽嗅觉很是灵敏,她闻到了血腥味,脚步忽然就顿住了,开始打量燕恒,面色无常也是静静望着她,看不出什么,可他一直坐着,手臂微垂,袖口之处隐隐见红,是还未清理干净的模样。
  “你受伤了?”
  燕恒知道瞒不住,慢条斯理理了理刚刚未来得及收好的袖口,扯唇道:“不过点皮外伤,明日就好了。”
  “什么时候伤的。”
  “几日前。”
  谢谭幽上前,那血迹还是鲜红,如此的艳,若是几日前就是伤口又崩开了,她问:“可有看过大夫?”
  “看过了。”燕恒躲开谢谭幽的触碰,站起身来,先抓住她腕间,道:“很脏。”
  看着燕恒这般样子,谢谭幽也不知道怎么,就是很难受,想要看看他的伤口,无声挣扎着想要抽出自己手腕。
  “为什么想看。”燕恒垂眸看她发顶和若隐若现的那双眸子,喉头克制不住的滑动。
  他声音试探,最深处却又不知道期待什么,又想听面前之人说什么。
  谢谭幽不语,她也答不出来,只是心口难受的厉害。
  二人沉默了好久,她才开口,说了个她也觉得很对的理由:“因为,你对我好,而且现在,我们是夫妻。”
  从上一世到现在,燕恒一直都在她身边,在她身后,看着她,陪着她,甚至爱着她又护着她。
  以后他们都是家人,就算日后会有分离,那当下他们也是一体的,是夫妻,他对她好,她当然也得对他好,关心他,护着他。
  谢谭幽想,她对燕恒就是这样的,也是在还着他一次又一次的恩情。
  当初不过是想引诱,后来才知,何须她引诱啊,在很早之前,燕恒就护着她了。
  昨夜,她好像梦到了在青龙寺的那三年。
  每次都是在昏迷期间,迷迷糊糊的看到一身白衣如仙的燕恒,他面容很是温柔,告诉她:“别怕,不会死的。”
  醒来后,却不见任何人,而身子好全,那时以为是梦一场,后来知晓,原来她以为的孤独其实并不孤独。
  是真的有一个人在等她,陪着她,救她,又是只为她。
  谢谭幽又道:“我同样会护着你,保护你。”
  夫妻二字落在燕恒耳中,让他眉心狠狠发跳。
  谢谭幽就在离他很近的地方,面容白皙,声音真诚而又坚定,只是泛红的耳垂出卖了她此刻心境。
  这些话,似乎是头一次从她口中听到,是那么的久远那么的好听,一时间,燕恒都不知道怎么言语,手中力度微松,任由她全部。
  谢谭幽手腕得以脱离,垂眸将燕恒袖口往上捋,只见,手臂上方有一个小小伤口,不深,袖口的血迹不过是未处理好而留下的,抚过伤口边缘,她指尖轻颤。
  脑中画面忽闪。
  仿佛看到了昨夜,她当即吓得面色惨白。
  燕恒发觉她神色变化,将手抽回,轻声道:“伤口已经有几日,今日不过是我不小心,本该愈合的,却还是见了血。”
  谢谭幽抬眸看他,有些浑噩,脑中没了任何景象,不知是被吓到还是怎么,一直没有言语。
  燕恒一直在解释伤口由来,说了好久好久也没有听见她言语,垂眸掩住眸中情绪,才伸手拉过谢谭幽,将她拉至最里面的那扇窗前。
  窗外,一眼望去,满片的艳红,热烈而温暖。
  “昨夜你睡太早。”燕恒靠在窗边,睨着谢谭幽,“忘了和你说。”
  他唇角含笑:“生辰快乐。”
  一眼望不到尽头的梅花,是谢谭幽最喜爱的,今年也是最后一眼看到了,春日来临,已经开始凋谢,再见,只能等到下一个冬日。
  谢谭幽心头一震。
  生辰。
  手心忽然一热,她抬眼看去,是燕恒给她塞了一个盒子。
  “生辰礼物。”
  谢谭幽手心缓缓收紧,昨日,那般日子,她自己都快忘了昨日也是她的生辰呢,入了晚幽院,听着外头的热闹时,她也是忽然猛地想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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