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一年花灯节。
也是云启娶谢音柔的时候,七皇子府邸好生热闹啊,满府都是耀眼红灯笼,明明是娶侧妃,却整的比娶正妃还要隆重热闹。
前院欢声笑语传遍,唯有她这里。
当夜,再见燕恒,也不知道怎么,才只是看见燕恒,她那强撑很久的情绪忽而就崩塌了,泪水止不住的流。
燕恒在她身旁坐下,和她说了好多话,声音温柔的让她泪水越发汹涌。
吹了很久的夜风,也是哭了好久好久,她才抬起头问燕恒:“我们是不是认识?”
他说:“若你愿,可以唤我燕恒。”
那是两人相识至久,他第一次说出自己的名字。
而那夜,他还说什么要带她浪迹天涯的话,她心惊,却不敢回,直到他离开,二人都没有再开口。
往后的很久,每次见面,他走之前都会说:“我叫燕恒,你别忘了。”
真的好生奇怪,她记忆力不算差,如何又能忘记一个总会来看自己的人呢。
又是今生。
初遇,他用一箭救下她,再遇,她寻求他庇护,他嘴上说着冷漠之语,却是一直护着她。
而后来,她也是渐渐猜透。
什么初遇,明明早在她不知道时,在她落魄无助的三年前,燕恒就护着她了,生病之时,亦是一次又一次的不远万里来看她,如此种种,何能不打动人心。
可她却因燕恒也是重生,从而知道她与云启的一切,和庄子的那三年记忆未全,对燕恒,一直在克制,无论对自己说还是与温凛,都在说燕恒于她重要,他护她多次,所以,她也要护着她,并非喜欢,只是重要。
却不知,每每提起燕恒对自己的种种好,而落下的泪究竟是愧疚还是心疼。
她一直都看不清自己的心。
可今时今日,只是知道一个人喜欢燕恒,她便克制不住的难受,也是因此,才彻彻底底明白自己心头,她从不反感燕恒与她说话和近距离的接触,甚至明明羞涩还是会让他与自己同眠,压根不是什么某种责任,理应完成。
是她喜欢燕恒啊。
谢谭幽喜欢一人是炙热勇敢的,所以她每次都在勇敢向前,可燕恒好像什么都不知道般,除了待她好,照顾她,夫妻之间那些事像是什么都不懂。
想到此处,谢谭幽是好笑又有些羞赧。
而她,也是笑出声来。
燕恒眉心微跳,不知道谢谭幽是不开心还是开心,刚刚看她,她明明在皱眉,面色也不好看,明显的情绪不佳,怎么此时忽然笑了……
“燕恒。”谢谭幽收了笑,忽然认真的唤他名字。
“嗯。”
“一会回府路上,我们买一盒桃花酥带回去,然后就着月色饮一壶酒,再然后,我跟你说一下,我有多喜欢你。”
“……”
燕恒才到谢谭幽身边,众人便发现了,已经频频回望,再听燕恒那句话更是面面相觑又窃窃私语,燕恒可谓是大胆,太后寿宴,陛下宫妃都未曾有人离开,他却告诉谢谭幽不开心的话可以离开。
而今再听谢谭幽这话语,更是一时无言,不少姑娘纷纷红脸,大臣一副没眼看的模样,高位之上的人,除了太后面色平静,其余之人面色都算不得好看,只觉这二人真是……
却也有人面色不好,是因看着郎才女貌的二人感情如此之好,燕恒又如此护着谢谭幽,生于这世道,一个男子会喜欢很多女子,可看燕恒,他似乎只喜欢谢谭幽,这般,如何不惹得一些人红眼又羡慕。
谢谭幽的一句我有多喜欢你,让燕恒久久愣住,无法回神。
心跳加速之余耳垂都发了红。
却,又有些不确定,是否是自己出现幻觉还是入了梦,喉头翻滚,想开口说话,薄唇才轻轻动了动,手背便被一只柔软手掌覆上,她手很小,轻轻拍了拍,耳畔,再次传来谢谭幽的声音:“宫宴未结束,先回去坐着。”
燕恒心头颤了颤,还是站起身来,就这样有些愣神又心跳加速,耳垂还止不住泛红的回了自己位置。
众人面面相觑。
燕恒,他国人才只听名字便害怕的战神,曾手握八十万燕家军,以一己之力将燕家军捧上漓国第一军队的燕恒,爱滥杀无辜,一箭便能穿一喉,不敬陛下,又胆大,这样的人,再今日,竟然显现出无措?甚至是脸红害羞?
“……”
不是说,陈国公嫡女近他身,就被弄死了吗?
这导致爱慕他的少女都不敢表明心意或是下意识与之拉近距离接触。
可今日看他这般……似乎也不是那么的冷又残忍。
“阿恒与王妃感情倒是极好。”云崇笑道,打破这安静的大殿。
燕恒不语,只是看着谢谭幽。
谢谭幽回他微笑,心下却已然放声笑了,过去那么久,还是一点反应没有,燕恒这不是一般的纯情啊,看着是一点不像,果真,真的是什么都不懂。
记得上一世,他也是一生未娶妻。
云崇开口,被迫停了的歌舞又继续,可显然,整个宫宴已经没有刚才那般热闹令人心头愉悦了,有不少贵女偷偷看向燕恒方向又低低交耳,就连站在舞台中央跳舞的贵女都是眸光若有似无的扫向燕恒方向。
明明一天前,每个人见到燕恒都还是想着躲远些,就只因刚才,忽然就什么都不怕了。
谢谭幽眸色微眯,那模样,倒像是认真在观舞,但只有她清楚,她是在心头默默数着有几个姑娘瞧了燕恒。
“燕王妃。”一贵女舞毕,大殿之中忽而响起一道声音。
谢谭幽抬眼看去,还是熟人,夏宁安。
夏宁安笑道:“从未听说过燕王妃有什么绝色本领,可燕王妃既是能得燕王青睐自然是本事不凡,琴棋书画想必不再话下,不若趁今日太后娘娘寿辰给我们露一手。”
众人闻言,纷纷看向谢谭幽,谢谭幽淡淡笑道:“恐怕要让夏小姐失望,我不会琴不会舞亦不会诗。”
“……”
“燕王妃莫不是与我玩笑的?”
谢谭幽不在意夏宁安惊讶又嘲讽的神情,轻轻颔首。
其实也不是什么都不会,她只是不想在大庭广众之下跳舞,对现在的她来说,并不需要得到谁的青睐又与谁交好,而这般多的人,她若在上头跳舞,看着众人眼神,无论是什么,都会让她感到极为不舒服。
也不知道为什么。
或许是又想起上一世。
明明是宫妃,却还要被迫跳舞给群臣看,群臣那般笑容什么都有,唯独没有欣赏,真是恶心又侮辱,云启与众人站在一起,像在看戏子般,那分明是噩梦。
可夏宁安却不依不挠:“可我先前怎么听闻,燕王妃幼时起,便得宁月公主亲自传授舞艺,想当年,宁月公主一曲霓裳羽衣可谓是让众人惊叹,燕王妃为宁月公主独女,怎的又一点不会?”
高位之上的太后面色已经冷下,她最不想听到旁人口中提起温栖,甚至用温栖来说谢谭幽,只为让她舞一曲,心头有怒,想发作,却被人抢先一步。
“你要跳就跳,别处处拉扯本王王妃。”燕恒声音冷的令人发颤,只是淡淡扫了夏宁安一眼,便让她脸色猛然变白,“若是怕丑到众人,便滚出去。”
已经很久,他没在众人面前露过脾气。
“至于本王的王妃嘛,又怎可在大庭广众之下跳舞博人一笑?”燕恒眸色微凉,声音又冷又淡:“王妃若想跳舞,本王便为她买下一个舞纺,她想怎么跳就怎么跳,若不想跳,便不跳。”
“……”
第93章
夏宁安闻言,面色十分难看,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被燕恒如此说,真是恨不得一头撞死,余光瞥见仍旧端坐的谢谭幽,更是恨的不行,却不敢再开口。
真是想不明白,燕恒到底被下了什么迷魂汤,竟是这般护着谢谭幽那样的女人。
谢谭幽看向燕恒,手心微微收紧,她不知道燕恒是不是也想起了上一世,在她与他的谣言风波大起时,谢音柔生辰上,谢音柔半开玩笑让她跳舞为她贺寿,底下大臣们纷纷起哄,云启不发一言,似乎谁都没看到她泛白的脸和难堪的神情。
在一众起哄声,有一人出声制止。
“元妃娘娘身份尊贵,何以能跳舞给众臣看,理应只能陛下观。”
云启挑眉,毫不在意道:“无妨,皇后想看,便是跳吧。”
话落,他看向说话之人,唇角含着意味深长的笑意:“燕王,如今你二人谣言四起,你应当避嫌,才能保她名节。”
“……”
那天,阳光很大,有些热,可谢谭幽全身都是冰冷的,她不记得她是怎么跳完一支舞的,只记得,回宫后,她在窗台上看到一支梅花和一盒桃花酥,忽而就落下泪来。
面前模糊一片,抬眼她还是能看见满宫的梨花树,花瓣很白也很好看,可她并不喜欢。
垂眸瞧着那支梅花,又嚼着桃花酥,因委屈而哭太狠,差点被噎死,喝了一口水缓了过来,她躺在地上便睡着了,入了梦,看到一个人,醒来后,只记得梦到一个人,却不记得与他发生的一切。
太后面色稍缓,也是有些累了,她抚了抚额头,起身道:“哀家有些乏了,诸位可移步慈宁宫后院,那里有一片海棠花,这般时节,极美。”
众人起身:“恭送太后娘娘。”
“谭幽。”太后道:“扶我回去。”
“是。”
谢谭幽起身,挪步至太后身侧,顶替杨嬷嬷,扶着太后往她所住宫殿而去。
“我看你似乎瘦了。”太后温声道:“在燕王府过得好吗?”
谢谭幽垂眸:“太后放心,臣妇一切都好。”
“不放心也没有办法了。”太后低叹:“原先哀家告诉你的,你还是没有听进去。”
谢谭幽明白,太后指的是让她离燕恒远些,可她非但没有远离,还做了他的王妃。
“往后的路,你怕是会苦些。”太后心头很是无奈,也无法直言,只能让她照顾好自己。
“太后。”谢谭幽抿了抿唇,在心中,她还是将太后当作一个长辈来看的,她轻声道:“其实,嫁给燕恒,对臣妇来说,是一条光明之路。”
“光明?”太后不解。
“燕恒待臣妇极好,而臣妇也并未觉得现下生活苦,虽有时对前路迷茫,可臣妇从未后悔过。”
“话说太早,还不到以后。”
“就算以后苦,臣妇也是不会后悔的。”谢谭幽道:“人当感恩,也当直视自己心头所有,总不能想着处处顺风顺水吧,人生定然会有些苦头,苦过了才能享乐,就比几月前,臣妇过得不算好,可如今,却是快乐的。”
太后停下步子,望着谢谭幽,她眉眼含笑,很温声的在跟她解释,是那般笃定又带着愉快,好久好久之前,也是有人这般和她说的,可结果呢。
“你与你母亲不是一般的像。”
谢谭幽弯了弯唇:“为她亲生,又是独女,自然像她。”
闻言,太后也是笑了,心头闷闷之感散去,她拍了拍谢谭幽的手背:“听闻你要报考了今年的春闱,可有信心?”
“自然。”
“那哀家便等着你高中之时,皆时,哀家赠你一样东西,想来,你定很欢喜。”
“好。”
二人一路含笑说话,谢谭幽时而调皮了些,惹得太后止不住发笑又戳她脑门,杨嬷嬷在后方看着,欣慰之余又红了眼。
太后虽身子好了,却屡屡做梦,总是梦到温栖,被惊醒后便再也睡不着,总是说是自己害了她,可当年之事,又如何能去怪太后呢。
进了主殿,太后笑容潋了些,被谢谭幽扶上主位,她才开口:“哀家昨日听闻一事,虽陛下还为下决定,想着还是提前告诉你,让你有个心理准备。”
谢谭幽看着太后,心头有了不好的预感。
“皇后大许是想云裳入燕王府,听说已经去求了陛下。”
“……”
“在你还没有与燕恒有婚约之时,陛下就想给云裳和燕恒赐婚了,如若陛下应了,哀家这边也不好说什么,云裳心地纯善,她也是自小就喜欢燕恒了。”
云裳是她的亲孙女,她既是知道云裳自小就有的心意,又如何忍心不让她得偿所愿呢,再者,云崇下旨,她又如何能反对,可燕恒的王妃是谢谭幽,她有些犯难,也不知如何是好,只能先跟谢谭幽说了,让她有个心理准备。
见谢谭幽不说话,太后又道:“男人三妻四妾很正常,就算无云裳,以后也会有其他女子入燕王府的。”
“……”
谢谭幽脑子一瞬间的空白,却又很快反应过来。
难怪,昨日她会忽然听见此事,看来都是有迹可循。
心头长叹,想着燕恒那性子他应该不会应吧,可若赐婚圣旨下来,总不能要他去抗旨。
她轻轻颔首,没有说话。
“你也想开些,这都是正常景,身为王妃,理应大度。”
“……”
“云裳是嫡公主,会甘愿入燕王府做妾?”谢谭幽皱眉,还是问出想问的。
皇后竟也是愿意?
还是,到时候要让她让位?
太后摇头:“圣旨未下,哀家也不明,但是与不是,想来也是快了。”
“……”
谢谭幽心情沉重离了正殿,听闻此事,她不得不承认她是自私的,她不想有人与她分享燕恒。
上辈子,大概脑子被驴踢了。
她竟然愿意跟那么多女人与云启在一块,还那么喜欢云启,真的是被驴踢了。
走到拐角,她想去寻燕恒,却在抬眼之时,看到远处的云裳和燕恒。
隔的有些远,她听不清二人在说什么,想上前,脑中却忽然想起太后那句云裳自小就喜欢燕恒了,最终还是顿住步子。
说不定是在诉说少女心事,她若过去云裳面子应当会挂不住,毕竟是幼时便起的爱意,她也不能肆意折断不是,也当让燕恒自己解决,毕竟对方心仪的是他。
此时,倒也不难受,反到欣赏又理解云裳,人生,总要大胆一次。
想到什么,又垂眸轻笑,几乎是很有信心的,她觉得燕恒不会应云裳。
“远远看着,云裳与燕恒还算相配。”耳畔,忽而传来一道男声。
谢谭幽笑意僵住,下意识与他拉开距离。
“阿谭可否难过?”
谢谭幽身侧拳头攥紧,冷冷盯着云启,心头翻涌恨意,现在看到他,她想的都是她那死去的孩儿和黑云,还有温凛全府。
什么通敌叛国,明明是莫须有的罪名!
“阿谭这般看我作甚?”云启弯唇道:“母后想让云裳入燕王府时,我也是拦着的。”
“还望七皇子自重。”谢谭幽冷冷道:“不要这般唤我。”
“我虽有记忆缺失,但我肯定,那人不是你,别妄想骗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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