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傅宜华今年六十五，看上去却不像六十多的人，反倒面色康健，深陷的眼窝里，一双眼看似老态，抬眼看人时却格外清明。
此刻，她正坐在屋内主座，闻声上下打量一番傅知言，语调不怒自威：“知言，回来了？”
“嗯。”
傅知言走到主座对面坐下，顿了顿，才开口：“奶奶。”
“去哪玩了？”
傅老太太倚着金丝楠木椅，不徐不疾地问，像平常人家长辈似的。
“游乐园。”
“多出去玩也好。”老太太扫了眼他手里的小熊，缓缓说，“不过也不要过于沉迷娱乐。”
傅知言没回。
两人沉默着对坐了几秒，老太太不经意似的开口：“前两天你发来的收购方案我看过了，写的不错，是你独立完成的还是问了你父亲？”
“我没有联系他。”
听到这个回答，老太太皱了皱眉，像是不太满意。
对上傅知言淡漠的表情，她叹了口气：“想也是，他最近在国外，下个月回来，你们父子好好团聚。”
傅知言眼里闪过一丝厌恶，但目光接触到老太太苍老的眉眼，还是“嗯”了声。
老太太手腕间绕着一串佛珠，她低头看着，沉吟片刻后说：“我打算让小誉在外地待一段时间，你这几天找个时间去公司报道，给你刘叔打打下手。”
傅知言点了点头。
两人都不是多话的，场面又陷入了沉默。
好半晌，老太太说：“小誉是爱折腾了点，你多让着他。”
傅知言应了声：“知道了。”
老太太单手捻着佛珠，看着他的眼神缓和了些，“他毕竟是你哥哥，血缘关系在这里。你爸又病了，公司的事情，你以后多帮他分担。”
“知言，不要忘记你答应过奶奶什么。”
边上的管家听着，诧异地看了眼傅知言。
过去的十多年里，老太太一直是把傅誉当继承人培养的，怎么现在把公司的事情突然就交给在外面待了好几年的傅知言？
难道真是放弃大少爷了？
难道真像传闻说的那样，常丽贞一派和老太太处处作对，引得老太太厌恶，连带着也要抛弃大少爷另找继承人了？
要真是这样，那这傅家的天就要变了。
又聊了几句学业上的事情，老太太满意地点了点头，挥手让傅知言上楼去了。
他离开后，傅老太太在原位坐了一会，佛珠轻轻捻动，眼中流露出几分悲痛。
而后，长长叹了一口气。
回到房间，傅知言进了浴室。
褪去衣物，他打开淋浴头，冷水将他从头到脚浇了个透，他却浑然不知一样，表情麻木地闭着眼，任由体温变低。
好像要将自己的心冻结。
就在这时，浴室外放着的手机传来震动声。
傅知言睁眼，关掉淋浴，在腰间围上浴巾后走出房间。
看到来电显示，他的表情松动了些，接起电话。
“傅知言，猜猜我有什么好消息要告诉你？”
对面的人故作神秘地问。
“猜不到。”傅知言很直接。
“……”姜黎无语，“你为什么不能配合我一下？”
“要怎么配合？”
傅知言坐在沙发上，唇角不自觉勾了勾。
“那你重新回答我，猜猜是什么好消息。”姜黎转了转眼珠，“给你个提示，和我有关。”
“比赛结果出来了。”
姜黎：“……”
她有点哀怨：“你是不是也接到电话了？”
本来想借机在口头上调戏几句傅知言，结果他一下子就猜出来了。
不好玩不好玩。
“没有。”傅知言唇瓣上扬，“猜的。”
“猜的这么准……”
姜黎小声嘟囔，又清了清嗓子，用郑重的语气说：“恭喜你，傅知言先生，在本次金融建模大赛一带三获得第一名！噼里啪啦噼里啪啦，撒花！”
姜黎嘴里发出奇怪的声音，先把自己逗笑了，在床上打了个滚。
回想起比赛经历，她都有点不敢相信：“傅知言，你简直太厉害了！没有你我们完全拿不到第一！真的！你怎么那么厉害啊！”
傅知言笑了下：“没什么。”
心跳不知为何跳的很快，搁在膝盖上的手紧了紧。
实际上，面对姜黎的夸赞，傅知言第一反应是有些无措。
从记事起，他从没得到过任何人的夸赞。
傅家和几乎没有回过家，父子像是陌生人。
秦蓉整天追着丈夫，从来不把他当回事，甚至好多次，对他满腹埋怨：“你爸爸早就说要个女孩，就因为你不是女孩，你爸才不喜欢回家。”
而傅老太太更是严格，只会要求更高的成绩。
无论他取得多高的名次，有多少奖状与成绩，家里人从来不会为这些夸他一句。
所以当他听到姜黎的夸赞时，竟不知道要怎么回应。
应该说“谢谢”吗？
傅知言有些茫然。
另一边，姜黎没听见动静，忍不住问：“傅知言，你现在在干嘛？”
“刚洗过澡，吹干头发后睡觉。”
“哦，就这么睡了啊。”
她有点不想挂电话。
傅知言一听就知道她又想折腾点什么，眉目却柔和下来，很有耐心地问：“你想干什么？”
“我有点睡不着。”姜黎故意用很苦恼的语气抱怨。
对方沉默着，似乎在思考要说什么。
姜黎色心又开始蠢蠢欲动，试探着问：
“傅知言，你能不能帮帮我？”
第51章 不穿也挺好
帮？
睡觉要怎么帮？
傅知言不知想到什么，垂下眼，喉结轻滚。
“怎么帮你？”
见有机可乘，姜黎立刻问：“你会唱歌吗？”
傅知言声音那么好听，唱歌肯定也是天籁。
“不会。”
好吧，不会唱歌别的应该可以吧？
“你会讲故事吗？”
“不会。”
一秒否决。
姜黎怂了，没敢再问，小声叹了口气，“好吧，那我先……”
“你想听什么？”
莫名不想看见她失望的表情，傅知言进一步说：“我可以试试。”
姜黎欢呼一声，放傅知言去吹头发了。
她自己也去换了睡衣，然后叠好被子，钻进被窝，美滋滋找了个舒服的位置，算着时间差不多了，抱着小熊按下通话键。
但由于太激动，她没仔细看，按下的是视频通话。
下一秒，大片结实的冷白色肌肉出现在视线里。
姜黎一把捂住脸，发出尖叫。
当然，是兴奋的。
嘿嘿嘿，身材真好！大饱眼福！
“你睡觉不穿衣服吗？”
姜黎先发制人开口，她虽然捂着脸，眼睛却是睁着的，正大光明透过指缝看对方腹肌。
傅知言一把扣下手机，脸颊发烫：“我现在就穿。”
“其实不穿也挺好的，很真实。”
“……”
她的话实在太直白，傅知言低头看了眼自己的腹肌，脸颊发热，一把扯过边上的衣服套上。
镜头再次翻转过来时，傅知言已经穿上白色T恤，看上去个格外清爽。
姜黎有点失望：“还真穿上了。”
“……”
傅知言轻咳一声，把话题扯了回来：“想听什么？”
“爱情故事之类的。”姜黎兴致勃勃，“我最近看了几本言情小说，你念给我听行不行？”
傅知言可疑地沉默了。
他看着镜头对面的姜黎，欲言又止。
姜黎问：“怎么了？”
傅知言抿唇：“是之前在酒店里那种吗？”
“酒店？”
疑惑地重复了一遍这两个字，姜黎突然反应过来傅知言指的是她之前看的有颜色的那种漫画！
啊啊啊啊啊！！！
姜黎把脸重重砸进被子里，用力地像是要找个地洞把自己埋起来，整个人都快冒烟了。
她真的说的是那种爱情小说啊啊啊!
“傅知言……”被子里传来闷闷的声音，“求你，忘了吧，好丢人……”
“不丢人。”
傅知言似乎是想安慰她，但由于实在是不了解那种书籍，沉吟片刻，挤出几个字来：“……你喜欢就好。”
他其实没有想批判姜黎的意思，只是想说自己不太能读得出那种书。
没想到让姜黎这么尴尬。
咬了下唇瓣，傅知言下了很大决心似的：“你先发给我……”
“傅知言。”
话还没说完，就被姜黎突然打断。
傅知言收了话，问：“怎么了？”
“你最近在看什么书？”姜黎问。
“《理想国》。”
“好好好行行行，就这本吧！”
姜黎当机立断，一个翻身平躺好。
将手机固定在边上之后，姜黎闭上眼睛，“好了，你说吧！”
傅知言走到书柜边，抽出《理想国》，对着读了起来。
他声线清雅，咬字清晰低磁，即使没什么感情听上去也能让人浮想联翩。
姜黎想到之前林思雨给她推荐的广播剧，翻了个身，面朝着傅知言说：“傅知言，还好你没去当声优之类的，不然每天想和你打电话的人会从这里排到海边，就轮不上我了。”
她时不时就会冒出奇怪的话，傅知言却不觉得奇怪，只是翻过一页纸，语气淡淡：“不会的。”
“什么不会？”
“不会轮不上你。”傅知言一字一句地说，“因为我只和你打视频电话。”
话说出口的瞬间，两人都愣了一下。
姜黎呆呆地“哦”了一声，整个人慢慢地往下“滑”，一直钻进被子里才不可置信地捂着自己的脸疯狂扭动了几下。
救救救救命！！！
傅知言绝对是天然撩吧！为什么总是会一脸淡定说出让人想入非非的话！
她真的会忍不住想扑倒的好吗！
姜黎咬着指尖强迫自己冷静。
但又忍不住想，傅知言，是不是真的有点喜欢她啊？
另一边，傅知言的视角里，只能看见姜黎一下子消失在视线里，然后被子抖动。
回想刚才的话，有些烦闷。
他说错话了吗？
为什么不想见到自己？
过了会，姜黎默默从被子里钻出来，一双眼睛亮晶晶的。
“傅知言，我想问你个问题。”
“你问。”
她扯着被子，有点紧张地眨眼：
“你有没有喜欢的人啊？”
第52章 彻夜难眠
“喜欢的人？”
傅知言重复了一遍这个词，似乎没理解姜黎的意思。
姜黎换了个方式问：“就你有没有喜欢的类型？比方说温柔的或者可爱的，又比如说什么技能，会打球的女孩之类的？”
“没有。”
……好吧，意料之中的回复。
对方抬眼看来，姜黎扯了扯被子盖住脸，声音闷闷的：“没，我就随便问问你别当回事，你继续读吧。”
她怪自己太直白了，万一把傅知言吓跑就得不偿失了。
没听见对方的声音，姜黎悄咪咪转过脸，却见傅知言像是没缓过神，隔了好几秒才低头看书页。
指尖却僵硬着，半晌没翻页。
他抿了抿唇，“我没有喜欢过别人。”
他又把话题提起来了。
这倒是也在姜黎意料之中，像傅知言这种帅哥学霸，估计没几个人入得了他的眼吧。
她从被子里钻出来，趴在枕头上跟他聊天：“傅知言，是不是有很多人喜欢你啊？”
“没有。”
“不会吧，你长得这么好看，难道以前念书的时候收到过情书？”姜黎不信，“我都收到过！”
“谁写的？”
“啊？”
“你收到的情书。”
傅知言沉声问，但表情并不明朗，像是不太高兴。
姜黎并未察觉，仔细想了想，摇头，“想不起来了，好早之前的事情。”她皱了皱眉，“哎我们现在是在聊你的事情。”
傅知言声音有点冷，但还是回答了她的问题：“收到过。”
“谁送的呀？”
“……傅誉。”傅知言似乎不太想提起这件事。
姜黎见他表情不太好看，也没敢再问，小声说：“那等我睡着了你挂电话哦。”
“好。”
他仍然是淡淡的回答，而后捧着书，一字一句读起来。
听着傅知言轻缓的读书声，姜黎的呼吸渐渐平稳。
屋内黑暗，床头点着的台灯亮着昏黄灯光，落在她侧脸，照下一片暖意。
她熟睡后，傅知言并没有挂电话，而是放下书，静静看着她熟睡的侧脸。
眉目随着她的呼吸舒缓，心也像是被染上一层暖意，蔓延向四肢百骸。
明明没有任何对话，可看着她的样子，却感到心似乎被塞进什么柔软的东西，一点点填满原本空荡荡的地方。
真是奇怪。
傅知言想着奇怪，唇角却勾起，指尖不自觉隔着屏幕抚摸她的脸。
指尖快碰到镜头时，对面的人突然翻了个身，只留个背面给傅知言。
因为动作大了些，睡裙堆到腰间，余下风光一览无余。
傅知言看了几秒，惊醒般“啪”地一声将手机倒扣在桌面上。
过了会，又想起来什么似的，想挂断电话。
抬起手，画面变了样。
视频那头姜黎不知何时又转了过来，脸埋在手臂里，迷迷糊糊发出哼唧声。
傅知言仔细听了会，才发现她在叫自己的名字。
“……傅知言……”
即将落在挂断键上的指顿住。
傅知言视线落在她柔软的唇瓣上，樱花似的粉，接吻时像果冻般柔软。
身体猛地一僵。
傅知言低下头，不可置信地盯着自己小腹下方。
手机丢远，他几乎是落荒而逃。
浴室灯亮起。
雾气弥漫，接连不断的流水声淹没逐渐加深的吐息。
“唔……”
夜色漫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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