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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妹，你真要让外甥和人族在一起？”
令狐璇笑了笑，答：“青鱼不一样。”
“你这、也罢。”邬词摇了摇头，“能让你这么说，或许真与其余人族不一样。”
随后，邬词又问：“那锁心丹可有服用？”
狐族锁心丹，大多不是坠入爱河的那只狐妖给出去的，而是那只狐妖家中长辈。
过来者很清楚，狐族陷进一段感情是什么样子。
面对锁心丹，哪怕对方显而易见的敷衍推辞，他们都会主动为对方找好理由，继续错下去，让自已深陷泥潭。
令狐璇笑意更浓，点头，回答她：“青鱼从来没有让我们为难过，她和池儿的感情很纯粹。”
成事不说。
遂事不谏。
既往不咎。
只盼当年作恶者诛尽，只盼这天下重回安宁，只盼池儿和青鱼美满长久。
大家所受一切苦痛，都能有最好的安抚。
“如此便好，也免得外甥……走他灵儿表妹走过的路。”
邬词话到这里，眉宇间尽是愁色。
见她别开头，泪眼婆娑，令狐璇敛起笑意，朝她递上一张帕子，“嫂嫂怎了，灵儿那孩子，她？”
“也是我们没有看住她。”
邬词擦擦眼泪，带她往众人闭关的禁林去，一路上边走边说。
令狐璇听她倾诉，回家的喜色沉下去，脸色冷了又冷。
――
晚些时候。
绕山林疾走十八圈的庄青鱼，终于熬到令狐皓撑不住，最先吱声：
“天色不早了，我们回去休息吧？”
令狐灵看向庄青鱼，似乎在问：你玩好了吗？
庄青鱼点头，“确实不早了，可以回去休息。”
“嗯。”
令狐灵终于发出今天第二个单音。
上一个“嗯”，是在中午邬词让她带庄青鱼走走，她应下的时候。
兄妹两人带庄青鱼往令狐璇居住的洞府走。
给庄青鱼安排的住处就在令狐璇隔壁。
一路无言，将庄青鱼送到。
庄青鱼道谢道别，目送他们兄妹离开。
不是她说，这对白狐兄妹，属实需要他们晏池表哥来带动氛围。
她很少见到性格比她还要闷的。
庄青鱼回洞府，转身时恰好看见隔壁令狐璇走过来，脚步微顿，等令狐璇过来一起进去。
令狐璇边走边问：“妖族与人族居住生活都有不同，可还习惯？和皓儿灵儿两个孩子相处如何？”
“算是……”庄青鱼迟疑一瞬，接上，“尚可？”
除了没有任何交流之外，她们聊得还挺和谐的。
令狐璇走进洞府，在桌边坐下。
见她转动茶杯，庄青鱼顺势坐在她对面，询问：“阿娘是有什么话想和我说？”
“嗯。”
令狐璇提壶斟茶，庄青鱼道了声谢。
见令狐璇一直转动茶杯，也不喝，庄青鱼再说：“阿娘有事但说无妨。”
“我在想，怎么说。”
令狐璇措辞半晌，先问：“青鱼，摆在你眼前的一切，人和妖也好，物件也罢，你是否什么都能看透？”
庄青鱼吹开茶上浮叶，点头。
令狐璇眼神狠厉，将茶杯按在桌上，往下讲：
“四年前，有人族在雪丘阵法外，诱骗我白狐一族女子。
“狐族九尾血脉，三辈里不出一个。这一辈，同出三个，是我狐族之幸！
“偏生被歹人发现盯上，骗情骗身，剖去狐心。
“那人该死！”
九尾狐，那就是令狐灵了。
但庄青鱼并未瞧出她的身体有何异常之处，略一猜测，便知是渡劫重塑身体之前的事。
“灵儿表妹，不知对方的真实身份？”
令狐璇抬手遮眼，头疼也心疼，“那傻孩子。”
狐族里面一生伴一人的俊朗少年颇多，怎么就偏偏……
“她不知，那人在狐族阵法外，诱她出去。出了阵法，便不受族内老祖监看。那人名姓、身份，没有半点真。”
庄青鱼身为局外人，看到的细节稍微多些，再问：
“白狐领地，别说找到阵法边缘，哪怕找出大概方位也难。此人或许对白狐一族，稍有了解？”
“青鱼，你有话直说无妨。”
“我的意思是，在灵儿表妹遇害前，族中是否还有……与人族关系亲近的成员，或许那名狐妖被蒙骗还不自知？”
狐族是一个体系十分庞大的种族，许多支脉同住西南这一带，各自占领一片领地。
出大事时互相帮衬，平常各自生活，只有关系好的支脉之间才走动得多些。
要在众多狐族领地里，找到白狐一族的领地，且于阵法边缘精准诱骗到白狐一族的九尾狐。
如果对白狐一族没有了解，很难做到吧？
“都查过了，难有踪迹。那段时间除了灵儿，没有族人无故外出。且陷入情爱中的狐族，你根本猜不到他们对另一方的信任有多深。
“若非那刀捅进她胸口，将她狐心剖去，她……她那颗心都不会死！”
庄青鱼沉默，喝茶。
一杯茶喝得见底，她才转动茶杯，再问：“阿娘是想让我留意，若是灵儿表妹的狐心还未炼化，让我瞧瞧在谁那里？”
令狐璇点头。
如果狐心已经炼化成丹药或是其余东西，被人吞服吸收，那也没办法了。
第239章 苦谁不能苦弟子（1）
“那阿娘可否告诉我，灵儿表妹当时遇害，在哪被发现，被谁发现？整个白狐一族，没有任何一位成员看到那人？”
令狐璇还是摇头，“发现时，灵儿已经濒死，吊着最后一口气催动符，向她娘亲求救。
“大家都急于救她，没有注意周围太多。
“把灵儿吊着命带回族，皓儿自断他的主尾，给灵儿炼化成心。”
说到这里，令狐璇记起：“哦，对，嫂嫂说皓儿见过。”
庄青鱼提起一口气，放慢呼吸，正要听令狐璇详讲。
不料令狐璇很快带过。
“皓儿撞见那天，没看清就直接把人揍了一顿。再把灵儿拉回族，勒令她不许再和那个人族来往。
“灵儿当时陷得正深，恼怒不已，不许他再插手她的私事。
“兄妹两人或许是吵得太重，不欢而散。
“皓儿回族便将此事告知他爹娘，扬言再也不管这个妹妹。灵儿也开始万事瞒着家里，就有了后面……”
也就是说，令狐皓只见过对方那一面。
且什么都没记下。
“灵儿表妹被剖心时，意识并不清醒？”庄青鱼从话里挑拣出她的重点，“如果清醒，她也有修为，不至于连抵抗之力都没有，不至于濒死才联系上舅母。”
要知道，大族天才后辈遇险，第一件事便是召唤长辈。
“谈及那日，灵儿不想细说，也没有人逼问。或许灵儿如今清醒过来，才发现她自已和我们一样，其实都对那人一无所知。”
令狐璇喝一口茶，压一压心中杀意。
庄青鱼掌心向下，缓慢转动她手下的茶杯。
“我倒觉得，对方颇有家资，可以从上查起，查有权有势急需养魂固魂之人。”
能得到白狐一族的信息，就已经很不简单了。
见令狐璇看向她，庄青鱼解释：
“阿娘，良善之人没有上限，卑劣之人没有下限。
“可很多人，都只是介于二者之间。
“若仅为贪图荣华富贵，入赘狐族也不错。除了无法左拥右抱，纵享美色，其余应有尽有。
“若为猎狐而来，九尾狐不只是狐心，狐血、狐肉，纵使拿去黑市当了，哪样不是巨宝，怎会剖心之后就离去？
“要知道，灵儿表妹那时意识不清，纵是杀了，拆解，放进储物法器，也无人知晓，且比留活口更安全。”
偏偏那人，他留了活口。
庄青鱼回忆往昔，娓娓讲述：“有一类人，很擅长自已感动自已。或许在他心中，他虽然取走灵儿表妹一颗心，却放她一条活路，仁至义尽。
“能否活下来，就看她的命数，与他无关。
“总之，这人他没有杀，他问心无愧。”
庄青鱼手上动作缓慢停下，收回手，继续往下说：“最可笑的在于，渐渐地，他真的觉得自已是个好人。”
这种东西，她还真见过几例。
炼化的时候仍觉晦气。
令狐璇被她这番话膈应得不轻，灌一杯茶。
却听庄青鱼那边还在说：“这已经是我能猜到的，比较好的结果。”
令狐璇：？
她的心在这短短一句话时间，跌宕起伏。
“你一次说完。”
“阿娘，狐族被剖心，真的就会对那人心死吗？”
令狐璇很想笃定的告诉她会，但想到晏池，她即将脱口的那个会字咽了回去。
真的会吗？
或许也分情况。
“以我和师弟如今的感情，如果他即将渡劫升仙，如果我与他感情正浓。我告诉他我的至亲将要魂飞魄散，或者告诉他我的魂魄在历练中受损，借他的狐心一用。
“他不会死，雷劫过后即可重塑身体。
“我们，可以长长久久，幸福美满。”
令狐璇的表情，在她说这话的时间里已经变了好几次。
她看出来了，青鱼是真的问心无愧，且把她当家人。
不然她不敢说这话的吧？
“挖心一事，确实惨痛。后面一切只是我的恶意揣测，如果灵儿表妹不想提及伤心事，无法逼她。”
血瞳不是金瞳，她也追溯不了时光，看不到真相。
庄青鱼不知如何说，话到这里，她能猜到的都说了，剩下的只能让令狐璇斟酌处理。
毕竟她隐藏身份隐匿气息，在旁人看来本就遮遮掩掩。
对白狐一族而言，她还是个外人。
“至于阿娘刚才所说的，被剖走的那颗九尾狐心，我在外走动时一定留意。”
令狐璇点了点头，被她刚才一番猜测说得心不在焉。
庄青鱼给她时间缓一缓，才继续说她的事。
“阿娘，我想看一看狐族藏书，了解上界这三百多年的具体情况。了解清楚之后，我外出寻找合适的地方修炼。”
令狐璇回神，“你不留在狐族？”
不等庄青鱼回答，她先说：“真仙之上，提升一个大境界难如登天。金仙境初期与中期的差距，一个小境界，犹如从前反虚境与合道境之间的差距。”
一个小境界，可抵从前一个大境界。
“留在狐族，有狐族长辈庇护，比在外行走要安全得多。至少等修为提升到玄仙境，再考虑外出。”
令狐璇当然是希望能把庄青鱼留在她身边，这样她就不用时时担忧牵挂。
尤其是现在，她自已的修为在上界也不算高。如果青鱼真的在外面出什么事，她根本无法赶去相助。
“有长辈庇护，固然让人安心。可长辈时刻庇护，终究缺少自已对抗强敌的实力。”
庄眷悯在上界冥府三百年，或许确实是按照门派子弟的方式在成长进步。
但庄青鱼在秘境天地三百年，从死人堆里杀出来，她习惯了没有依靠的日子，习惯了只能靠自已的日子。
自已的修为没有提升，任白狐一族的长辈再强，她都无法静心修炼。
别人的强终究是别人的。
“阿娘，我外出时会多加小心。师弟还在努力往上跑，我希望三年后他过来，我有能力去接他，护住他。”
平顺的修炼，不易受挫，但也没有大机遇可言。
听她离开狐族外出修炼的意念坚定，令狐璇只能退步，“那好，但你得像在下界时与你师父那样，未闭关时，常给我传音报平安。”
“当然。”
――
傍晚，令狐璇坐在洞府，和庄青鱼说了族内几处藏书的竹楼位置，让庄青鱼明天报她名号直接去看。
见洞门外天色渐暗，令狐璇才起身，回隔壁休息。
这是她回家的第一晚，应该能睡得很安心。
庄青鱼想着，也起身沐浴洗漱。
两刻钟后。
她躺在铺满动物皮毛的床上，取出一条细链，缠绕指尖。
细链条尾端挂着一颗水滴样的玉石，玉石内部封存一滴血液。
“希望有用。”
念着这句，庄青鱼合上眼帘。
有天在龙岛听小金龙说，妖族至强血脉可跨越禁制，探查至亲情况。
九尾狐狸灵机一动。
这血脉力量的探查也不是谁都能用的，龙族唯有五爪神龙方可使用。蛟龙业龙虽也称一声龙，拥有部分龙族血脉，但血脉不足以支撑探查。
狐族也是如此。
只有九尾可算作狐族至强血脉，其下七尾五尾都算不得。
晏池那天听到血脉之力可跨越禁制，回去就火急火燎地催晏祉炼出这么一件法器。
两条细链封存他两滴血液，她们各带一条在身边，思念彼此时，或许能有感应。
……
第240章 苦谁不能苦弟子（2）
天池山上。
池下莲台。
晏池盘腿端坐在莲台上，双目闭合，美得雌雄莫辨。
左侧白皙的耳垂刺穿，细链穿过耳洞，一颗透红的水滴形玉石挂在他耳朵上。
正修炼着，他的魂识周围蒙上一层白雾。
雾气散开时，只感觉四周漆黑，不远处隐隐有雨水滴落的声音。
“洞府？”
晏池的魂识从石壁上擦过，循着血脉气息飘到床边。
只见他心心念念的人，此刻侧卧，睡得安静。修长手指搭在枕边，指尖缠绕一条细链。
“师姐睡觉都不乱动的。”
晏池的魂识落在她枕边，团成一团，心满意足。
他就知道！
师姐肯定在想他！
＊・＊・＊・＊・＊
翌日清晨。
庄青鱼一夜好眠，安睡到金色阳光洒进洞府。
从床上坐起来，她抬手看看指尖。
真有感应吗？
或是说，这感应只对九尾狐血脉的主人有用？
但昨夜确实睡得安稳，想了想，庄青鱼取出一枚长针，刺破左边耳垂。
擦上一些丹粉，等耳朵恢复，她再催动细链穿过耳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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