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不用这么见外。
宗门上下谁不知道他们两个关系亲近?
严承启忽略他们,扫视周围。
贺清风自从踏进村子,手中那支玉笛就没松开过,“这村子好阴森,县城府衙派来的官兵呢?”
“真的只是一般邪修作乱吗?”谢书棠搓搓胳膊,干脆取出她的兔毛披风。
“已经入夏,你看上去怎么这么冷?”
月皎皎刚好看到谢书棠系披风,干脆掏掏她自已的储物腰带,从里面翻找生活用品。
翻找会儿,她取出一摞陈旧符递过去。
“给,贴在衣服上就行。”
这是她多年前还没入金丹境的时候用的取暖符,腰带储物空间大,这些东西一直没清理过。
“多谢月师姐。”谢书棠接过符,输入元力,贴两张在她腰带两侧。
暖意升起,傍晚的山风吹在身上也不再那么冷。
九人走进村庄,在屋舍间穿梭。
这一路,不管他们敲谁家的门,如何报上凌霄宗弟子的身份,都无一人给他们开门。
更有怕到极致的村民,发疯一样喊叫,让他们滚开。
林泉碰一鼻子灰,摸摸鼻子。
“这搁哪儿询问情况去?”
村子里完全没人配合啊!
庄青鱼身上元力扩散,声音也随元力一起,扩散到村庄各个角落――
“凌霄宗弟子受命前来诛杀邪修,请天宝村里正或村内其余管事人,即刻前来东村求子井,为我们引路。
“两刻钟,过时不候!”
林泉乍一听最后四字,面色讶异。
庄师妹今天好像火气有点大?
谁惹她了?
他下意识把目光投向晏池。
只见晏池眼眸眨动,拉着庄青鱼的衣袖,也是一副茫然的表情望向她。
望了会儿,晏池从储物镯里掏出木碗,碗里满是乌黑发亮的桑葚。
“师姐,吃点果子。”
庄青鱼收敛锐意,气息恢复进村前的平和,伸手从他捧的木碗里捻起一颗桑葚。
“还是我们之前下山摘的那些吗?”
“对啊,这两天都在飞舟上,没有鲜果可以摘。”晏池也提起一颗桑果塞进嘴里。
月皎皎听到吃就竖起耳朵,凑了过来,眼巴巴地看向晏池和庄青鱼,“师弟师妹,吃什么呢这是?”
“吃果子啊。”
晏池一副听不懂的模样,成功看到月皎皎那副语塞样,他才继续问:“月师姐,来点?”
“下次直接跳到这句。”
月皎皎掏出碗,努嘴示意,“多谢师弟,倒满点。”
“不成,我和师姐还要吃呢。”
晏池用手盖住大半边碗口,只给月皎皎倒过去一小半。
不过月皎皎很知足,向晏池道完谢,屁颠屁颠去和她哥分享果子。
月寒夜身姿挺拔,掀袍坐在石头上,一条腿弓起。
月皎皎和林泉蹲在石头边,三人一起吃果子。
严承启和洪崖交换大刀,仔细研究对方的法器。
贺清风则是走到谢书棠身边,问起:
“谢师妹对此地可还有什么印象?”
“有点,但不多。我拜入宗门有些年头了,二十多年,这里很多房屋都是后面才砌的。”
贺清风再问:“可否讲讲你还记得的俗家事?若是不便,那也罢。”
毕竟是师父让他前来,随行保护,他总得清楚点情况。
说不准,谢师妹以后还会成为师父的关门弟子,他们缥缈峰的小师妹。
他这个做大师兄的,总不能事事不管不问。
“也没什么不方便。”
谢书棠回想一下,讲她还记得的:
“天宝村有一陋俗下传百年,初为洗女,后为弃婴。
“很久以前,建村之人说女子败运,家中养的头一个孩子必须是男子,方可保家运不败。
“这说法在当时流传,家家户户新生的孩子若是女婴,生产后便直接溺毙,直到生出第一个男婴。
“由此造下的杀孽太重,不知逼出多少索命鬼魂。
“往后走,渐渐地,他们不敢在家中溺婴洗女,便建起厚墙高塔,将女婴抛进塔中,任其死于饥渴严寒。”
其余人不自觉地停下手中动作,仔细听她讲。
谢书棠抬手指向西南方,指向那座模糊得像烟囱一样竖起的高塔。
“那座就是弃婴塔,天宝村里,生而不养的女婴都被扔在那里。当年,外院执事就是在那里,将我捡回宗门。”
第133章 第一个死的是谁(1)
“这么多年过来,随着朝廷律法变更,随着以往也有许多执事那样的修土警告反对,村庄中人收敛许多。
“有些人家,第一个孩子是女婴也勉强养大了。”
说到这里,谢书棠不知能摆出什么表情,只能自嘲一笑。
“在我和姐姐降生前,我们那爹娘已经弃养过一个女婴。
“女婴夜夜入梦,要找他们索命。他们心中害怕,又是找高人做法,又是请法物镇压。
“最后怀上我和姐姐,两人噩梦做得少些,这胎生下两个女儿便不敢再扔。
“生下我们姐妹后,两人八九年不曾再得一胎。
“他们做梦都想要个儿子传宗接代。
“终于,我和姐姐快十岁时,我们那娘一举得男,他们夫妻欣喜若狂。”
月皎皎听得有些不忍,向来直爽的人,此刻说话也不自觉地放柔了声音。
她问:“他二人不是不敢再弃养吗,得了儿子,与弃养你们姐妹有什么关系?”
难道就正好缺那两碗饭吗?
“月师姐猜猜,天宝村,为何名叫天宝村?”谢书棠反过来问她。
还不等月皎皎回答,她自顾自地往下说:“他们觉得,男婴就是天赐的宝贝,是全家的福气。宝贵的孩子,自然需要更好的衣食去养育。
“而在天宝村,没人娶头生女,他们说头生女败坏家运。
“正逢那两年天降大旱,收成不好,我和姐姐在我们爹娘眼里,注定是养了就只能砸在手里的赔钱货物。
“如果没有这个弟弟降生,或许还能留我们在家干干活,将来侍奉上了年纪的二老。但有他要养,我们在家多吃两口都显得那么碍眼!”
平日在宗门,谢书棠就是一个站在弟子堆里,根本没人会仔细去看她一眼的弟子。
努力修炼,知足上进。
她迈着缓慢的步子,在修炼路上笨拙地往前走,是凌霄宗内门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一名弟子。
根本没人知道,如此普通的活着,已经是她耗尽所有力气和运气才换取的结果。
“我和姐姐,那天放牛回去,好像吃完饭就晕倒在桌上。反正再醒来,我们已经被锁在弃婴塔里。”
谢书棠想要回忆得清楚一点,但关于那个同样命运凄惨的孪生姐姐,她真的想不起来太多。
在她记忆里,只感觉有道模糊的人影,那时候一直陪在她身边。
虽然她记不清,但想到对方就莫名地觉得很安心。
看她想得皱紧眉头,有些吃力,贺清风先说:“慢慢来,不急于这一会儿。”
谢书棠抬起手,捶一下有些胀疼的脑袋。
“后面的事,我记得的不多,只记得执事带我回宗的那天晚上好冷。我托她帮忙救救姐姐,没多久,她回来,说姐姐已经下葬半月。”
庄青鱼上前,从瓷瓶里倒出一颗清心丹。
“谢师姐,先吃一颗吧。”
“多谢师妹。”
清心丹下肚,谢书棠才感觉来自魂识的焦灼感散去,清凉的药力沁润她紧绷的脑子。
庄青鱼看她好一点,这才问:“弃婴塔弃婴,身亡之后如何处理?”
“弃婴塔里遍地焦土,铺满婴儿骸骨。弃婴多的时候,隔段时间会有人引火焚烧塔内婴儿尸身,避免散发恶臭。”
谢书棠答完,庄青鱼再问:
“那为何你姐姐是下葬?”
“这……”
谢书棠也是一愣。
仔细回想,天宝村凡是弃过女婴的人家,对弃婴塔避之若浼,更别提将尸身带回去下土安葬。
正因他们心虚胆怯,当时还养活了一批以弃婴为生的职业者――弃婴人。
弃婴多的那些年,弃婴人夜间推车行走于村庄,收走每家要丢弃的女婴。
同时他们还会收走一百文钱,作为他们弃婴的辛苦费,以及他们下一次焚烧弃婴塔的柴油钱。
“或许是宗门执事吩咐的?”月皎皎猜测。
旁边,林泉他们这次出奇的安静,连话也不敢乱接。
谢书棠喃喃:“或许吧,到时候问一问,去姐姐坟前看一看就知道了。”
自从执事告诉她,她那个姐姐已经死了,她这辈子都没想过她会再踏上天宝村这片土地。
下意识地,她很抵抗回到这里,这次也是一样。
她每每想起那些陋俗,只想让这片土地,无一生还!
让他们随那些陋俗一起埋葬!
「谢师姐。」
庄青鱼这一声已经用上魂音安抚。
月皎皎反应极快,双指聚起元力,连点谢书棠肩胛附近六处穴位。
谢书棠瞬间身体瘫软,刚才的暴戾之气也散去。
月皎皎接住她,直接把谢书棠的手臂搭在她肩上,将人背起来。
庄青鱼在后面扶一把。
“那些人到底还来不来?不来我们回去!”月皎皎此刻的火气,听起来比庄青鱼刚才那句‘过时不候’的火气还大。
什么东西,还给他们两刻钟?
真是给他们脸了!
等邪修杀完,她们再回来杀邪修!
月寒夜开口让她冷静,“若要破心魔,必须先直面心魔。谢师妹忘记的东西,需要想起来。”
到时,免不了要从天宝村的村民那里了解情况。
看看月皎皎,月寒夜算算时间,还是起身说:“算了,两刻钟也快到了。既然他们不当回事,谢师妹这个情况,我们还是先回村外,进方寸屋休息。”
洪崖抱刀,低头听了会儿。
月寒夜话音刚落,他开口说:“好像有人过来了。”
严承启也点头,“有脚步声靠近。”
贺清风深思过后,只说:“我们此行,还是以助谢师妹破除魔障为重。”
“等谢师妹破除魔障,我非得告进皇宫,封了这些害人性命的塔!”月皎皎愤愤咬牙。
这时,晏池已经在朝传音玉简里输入元力。
天宝村的里正和县城官兵来时,晏池和林泉两个话痨,正直达圣听,向皇帝上报这些民间陋俗。
来的人听他们两人一口一个“皇帝陛下”地喊,吓得腿肚子打颤。
晏池上报完,收起传音玉简,朝其余人说:“二师姐说,她早已下令封锁王朝境内所有弃婴塔,请护国寺僧众与工部官员同行,陆续拆除弃婴塔,超度亡魂。”
视线扫过战战兢兢的那群人,林泉嗤笑一声,接上:
“宫师姐还说,让我们在下面历练时,替她多监看监看,看看有哪些东西阳奉阴违!”
头发花白的那名里正完全不敢接他这话。
在县城官兵的带领下,里正佝偻着腰,和官兵一起行礼。
“见过凌霄宗诸位仙人!”
第134章 第一个死的是谁(2)
九人被请到村北里正家中,县城府衙派来的官兵也暂住于此。
人多拥挤,本就不大的院子连落脚之地都没有。
县衙官兵赶忙提出:“我们去别家借宿,各位仙人进屋休息吧。”
“不必。”
月寒夜祭出一枚茶杯大小的法器。
那法器在空中扩展变化,落在里正家旁边的空地上,顷刻间化作一座三合院。
“我们住方寸屋。”
月寒夜说完,抬腿朝方寸屋走去。
月皎皎背着谢书棠,跟在他身后进院,把谢书棠放到房间休息。
这件方寸屋法器是五开间,展开空间足够大。
九人三两挤一挤,还能多出一两间房。
严承启和林泉一起进院,以月寒夜的安全为重,不想多管天宝村的事。
洪崖留下,和庄青鱼三人一起了解情况。
“邪修何时作案,作案几次,可有村民看到?遇害村民尸身在何处发现,谁人发现,仵作验尸没有?”
贺清风看向那些官兵。
他问得快,那些官兵互相看看,领队站出来回答:
“对方入夜后便有可能作案,每夜都有村民死去,无人看到邪修掳掠屠杀。
“遇害村民,不用去找……第二天一早便能看到他们躺在自家屋门口,心脏被剖去,喂、喂村里那些看家护院的狗。”
洪崖听完这些,问:“遇害村民很多?”
里正颤巍巍地答:“仙人啊!咱们天宝村的人,短短几日时间,已经死去大半了!”
村庄家家户户紧闭门窗,谁都不知道今夜死的会是谁。
“没人知道入夜后发生了什么?”洪崖眉头打结,这怎么看也不像是修为低的邪修能有的手段。
领队回答:“仙人,我们昨天下午才到,只和里正聊过,还没来得及查问其余村民。”
贺清风转向里正,问他:
“遇害村民可有什么特征?既然每夜遇害的村民都多,那些村民住得近吗?邪修是在村子里随机挑人,还是一片一片挑人?”
里正费力回想,恍然想起:“是!西村那边死得多点,有几家住得近的,家里不少人一夜之间全没了!”
“也就是还有活口?”晏池抓住重点。
“有、有是有的,但不多。”
里正并不敢用力回想,因为那些人的死状实在太惨。
庄青鱼这时开口,问起:“第一个死的是谁?”
“是西村的胡财喜。”
“不是说夜间死的人很多吗,你怎知他是第一个死的?”庄青鱼追问。
里正心里咯噔一声。
随后他答:“胡财喜此人名声极差,早年当弃婴人的时候就喜欢多收人钱财、当然!陛下圣令,弃婴塔已经被官府贴条封锁,他也没了营生。”
见庄青鱼没说什么,他才继续往下讲:“邪修作案第一夜死的人不多,其中胡财喜此人死相最……最惨,所以老朽才觉得是他。”
“觉得?”晏池扯开嘴角,冷冷一笑,“那你再觉得一下,他平日招惹了谁,邪修为何最先杀他?”
这老丑物遮遮掩掩,鼠眉鼠目,一看就不是什么老实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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