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灰红了脸,看了小薇一眼,小声说道:“晚上要熄灯就寝呢……”
我笑道:“那是人的规矩!你们鼠鼠夜里不得忙活吗?”
小灰腼腆一笑:“涂山府食物充足,早被一只千年鼠精给垄断了。府里的老鼠没一个是能化人形的,都是些寻常老鼠,寻了吃的还得给她上供呢。”
我“嚯”了一声,没想到还有这事儿。
小薇奇道:“那你没被她抓到吗?”
小灰挠了挠头,说道:“我也给她上供了。再加上我认识你,在她眼里好歹算是涂山府里有些人脉的,吃得又少,来了也不是为争她地盘,她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
我笑道:“也行,别得罪地头蛇,啊不,地头鼠。那她长得漂亮吗?”
小灰连连摆手:“拉倒吧,她活了上千年,胡须都要掉光了,辈分上属于我的祖祖祖太奶。”
我一边打开盐袋子一边说道:“老当益壮,还能把住涂山府这块地盘,是个能鼠了。”
待瑞阳来送袋子,又提起明天是小年朝,规矩是不扫地、不乞火,不汲水,所以今天就得提前预备出来。
小灰便随他去汲水了,我和小薇分装完米和盐,便唤了金桂一起,把涂山Z的屋子和书房里里外外都收拾了一遍,这样明天可以不扫了。
等我终于忙完,若枫捧着一个长长的匣子来敲门,说是仪式结束得晚了些,少主和静夜直接去太夫人那里吃开年饭了,吩咐他来给我送衣服,让我穿上试试尺寸合不合,若哪里不合身告诉若枫拿回去改。
我谢过他,捧着匣子进屋打开,只见里面方方正正地叠着一件衣服,质地轻薄,触手柔软如指尖细沙。底色是渐变极光白,用丝线和蹙金密密织就,上绣山顶明月前,十尺瀑布泉。下摆处烟云簇雪,大大小小的花朵次第而开,花芯均缀了珍珠,白一些的是南珠,黄一些的是东珠。
正中一朵粉紫色的牡丹,用平绣针法细细绣成。花卉缘边改用了盘金绣,更显精巧。花上方一只三蓝绣的长尾蓝色凤蝶,触角用了钉金绣,栩栩如生。整件衣服图案奇巧,波光粼粼,好似铺了一层淡淡的月华。
我捧着拿到窗边细看刺绣工艺,又见颜色随着光线变化而变化,光越强颜色越深,那牡丹也更偏粉色些,娇艳欲滴。
我心知这便是涂山Z答应给我买的游光锦了,应该是早上去店铺那边祭财神,正好顺便取了衣服来。
我怕自已现在刚打扫完,灰头土脸,再把这名贵的衣服弄脏,便叫小灰帮着抬了热水进来,着意梳洗打扮了一番,这才将衣服穿上了身。
衣服尺寸很合,没有哪里需要改的,我对着镜子戴上了涂山Z送我的珍珠耳环,左照右照,甚是欢喜。
因为梳洗没去小厨房吃午饭,小薇便来给我送,开门见了我,嘴巴张得老大,随即拉着我的手转了个圈儿,赞道:“我的天老爷啊!我以为仙女儿下凡了呢!”
我笑着回道:“哪有!不过是衣服好看了些,我还是平时的我呀。”
小薇蹲下凑近了看那下摆纹样,抬头对我说:“人靠衣装,姑娘气质卓绝,穿上了更添贵气呢!”
我注意到食盒,想起森莺不知道吃得好不好,便拉过了她说道:“小薇,你帮我再装点好的,我想拿了去看看森莺。”
小薇点点头,又回小厨房装了一满满一食盒,拎着随我往柴房去了。
此时午饭时间已过,柴房门口空荡荡的,守卫不知道跑哪里偷懒去了。
我乐得不用多费口舌,领了小薇溜进门去,拐了几个弯到了森莺的房前。
没等我走近,我便听到房内吱呀吱呀的,像是有什么挪动家具的动静。
随即一个男子喘着粗气,森莺的声音像小猫似的响起:“慢,慢点儿,我受不住了……”
我如遭雷击,拉住了想要继续前行的小薇。
小薇不解,回头问我:“姐姐,怎么了?森莺房里进老鼠了吗?他们在捉老鼠吗?”
我赶紧捂住她的嘴。
房间里一下子没了声音。
我呆立在原地,不知如何是好。
过了一会儿,门开了,钻出前几天见过的那姓蒋的守卫。
他提了提腰带,瞥了我一眼,笑道:“给姑娘拜年了。”
我死死地盯住他:“你在做什么?”
他尴尬笑笑:“嗨呀姑娘,别这么较真儿嘛!大过年的,主子们都窝在屋里吃香的喝辣的,我在这喝西北风多冷啊不是?我这不就,进屋来取取暖嘛!”
我像要用目光把他抽一顿似的,继续道:“你胡说!森莺怎会让你进门――”
他上前一步,压低了声音:“姑娘莫吵。你情我愿的事,姑娘若嚷嚷开了败坏了森莺的名声,可有想过后果啊?”
我噤声,紧紧地咬着嘴唇。
此时身后传来一个声音:“蒋传福,我让你给送柴,你怎么还不送到?怎么,我没说急你就疲懒着拖着,也一点儿不着急是不是?!非得让我亲自来请你不成?!”
我慢慢回身,来人见了我小小地惊讶了一下,随即笑着掸了掸袖口:“哟,看背影我还纳闷呢,是哪位主子来这儿,原来是兰香姑娘。”
第156章 告发
蒋传福一拱手:“见过瑞二娘子。不是小的故意不给送,是……是有点事情,绊住了。”
瑞二娘子上前一步,指着他的鼻子骂道:“还犟嘴?!你除了看门能有什么事情?!要不是你爹找我说情,这轻巧活儿能轮到你?现在好了,过河拆桥,翻脸不认人了是吧?!”
蒋传福讪讪地,不敢作声了。
瑞二娘子眼珠转了转,忽然问道:“大冷天儿的,你们都杵在这里干什么?”我不知该如何是好,垂了眼睛不作声。
蒋传福也扭头避开了她的目光。
于是她顺着小薇的目光看向了森莺半开的房门,忽然一个箭步冲了过去。
我赶忙跟上,想要拉住她。奈何她力气太大,一把将我甩开,推了门就进去了。
我差点被她甩倒,手里的食盒滚落在地,强稳住了重心,也跑进了门去。
房内一股热烘烘的人的气息,还有些说不上来的味道。森莺坐在床上,衣服有点皱,眼睛有点红,发髻有点凌乱,见了我们,一惊,随即站起来,躲闪地说道:“见过瑞二娘子。见过……兰香姑娘。”
瑞二娘子吸吸鼻子,细长的眼睛眯了起来。
下一秒她就上前,将手伸进了森莺的下衣里面。
森莺躲闪不及,被她抓住,挣扎了几下,被她紧紧箍住。
我忙上前拉住瑞二娘子,急道:“二娘子有话好说,这是在干什么?”
瑞二娘子抽手出来,指尖有些水渍,她捻了捻,掏出帕子擦了擦手,反手就给了森莺一个耳光。
“呸!你个小浪蹄子!胆子真不小哇!以为大过年的人都懈怠,偷摸儿地又在这勾引男人是吧?!”
森莺捂着侧脸跌回床上,伏在枕头上嘤嘤地哭了。
我张开双臂拦在她身前,对瑞二娘子说道:“瑞二娘子,是非曲直还没问清楚,怎么就上手打人了?”
瑞二娘子冷笑道:“你们一个院子里出来的,你当然是要护短。我告诉你,今天她犯了这私通的罪,被我当场抓住,不死也要扒层皮的!”
说罢她从床上拎起森莺,“走,跟我去见胡管家!”
森莺失魂落魄地被她拽着,我见状忙上前抱住她的腰不让瑞二娘子把她拖走。
到门口她反应过来了似的,手紧紧地把住门框,叫道:“姑娘救我!”
瑞二娘子大力一拽,森莺的指甲在门框上劈出了血,她笑道:“莫说是她,就是你家少主来了,也保不住你!还不赶紧松手?!垂死挣扎有什么用!”
我眼见着她把森莺拖出房去,一时情急,指尖聚起灵力,两道冰箭破空而去。
叮铃两声,冰箭被远处来的两道绿光击落,一个橘粉色衣服的丫鬟急急奔来,左手画了一个光盾罩住瑞二娘子,右手撑着她问道:“瑞二娘子,迟迟没见您出来,怎么在里面打起来了?”
瑞二娘子把森莺交给她,回身瞪了我一眼说道:“好哇,你目无尊长,还想打我?!随我一起去见胡管家,通通发落了!”
那蒋传福早就跑的无影无踪,院中只剩下我们。森莺此时被那橘粉衣服的女子拽着一只胳膊,突然跪下,对着瑞二娘子说道:“娘子开恩!我是被迫的!我要告兰香与二少主有私情,珠胎暗结!”
我此时还举着手要发冰箭,突然听了这话,手上的力气全失,睁大了双眼看向她:“森莺,你说什么?”
森莺直直地看着我,一字一句说道:“你,与少主,不清白。”
瑞二娘子先是一愣,随即大笑道:“好好好!算你将功折罪了!你随我把兰香拿下,我要扭送给太夫人!”
森莺爬起来,一伸手一道红光闪过,我抬手一挡,衣袖被划了开,小臂火辣辣地疼。
“兰香姐姐,你是个聪明的,你识相点跟我们走,别逼我动手了吧。”
小薇此刻扑向了她:“休要伤了姐姐!”
森莺一甩手把她击倒在地,眼神愤恨:“狗腿子的黄毛儿丫头,莫在这里狂吠!”
我忙蹲下抱起小薇,她捏了捏我的手,说道:“我没事。”随即又怒目而视,看向森莺:“姐姐好心好意地来给你送饭,你怎么忘恩负义,恩将仇报?!”
森莺斜了一眼地上散落的饭菜,嘴角向下一撇:“等她这点儿施舍到了,我早饿死了。”
我看向怀里的小薇,低声说道:“小薇,你别跟她们打,替我去找少主。”
小薇点点头。
此时瑞二娘子喝道:“放她俩说什么悄悄话呢?!都给我拿下!”
我被那橘粉衣服的丫鬟按住,小薇却趁机逃开几步,森莺手一抬,一道红光击中她的背心,她一踉跄,扑倒在地。
我心下一动,说道:“小薇呀!你可知道我爱你!”
这是她早就听熟了的歌,自然知道下一句是要飞到天上去。所以她听罢翻身一个打滚,飞到空中逃走了。
瑞二娘子抬起了我的下巴:“行,你打个哑谜,放走了一个。可惜你自身难保,随我走一遭吧!”
说罢她手一挥,那橘粉衣服的女子一推搡,绿色灵力化作绳索,在我的手腕上紧紧绕圈缠住。她在前面押着森莺,橘粉衣服女子在后面押着我,往门外去了。
走了没多久,路上有人看见了,交头接耳,窃窃私语。不多时奔来一个穿黄的丫鬟,急急一礼,起身说道:“瑞二娘子,太夫人现下在赵姨娘那里说话呢。”
瑞二娘子一挥手:“好,那我们就去赵姨娘那儿,正好让太夫人看看她怎么教的下人!”
我惶惶然地,看着森莺的背影,不知道她为何突然性情大变,反咬我一口。想来想去没想明白,索性就不想,只低下头思索着见了太夫人我要如何解释。
到了赵姨娘的院子,想必早就有那好事儿的丫鬟婆子禀报了上去,是以我一进堂厅就看见眉头紧锁的涂山太夫人和神色不虞的赵姨娘,正盯着我们来时的方向。
涂山太夫人呷了口茶,上下打量了我一下,眼神变得锐利,开口问道:“二娘子,我听丫鬟来报,说你去柴房抓了这两个丫头出来,是因为点儿什么啊?”
第157章 是非
瑞二娘子行了一礼,有些得意又有些恭敬地说道:“回太夫人的话,本来呢这大过年的不想闹到太夫人面前,可是若我不管教,怕是这府里一个个的都懈怠,在眼皮子底下败坏门风,传出去可是不好听啊!尤其是,我今天还得了一个天大的消息――”
她这又绕弯子又抬自已的,涂山太夫人有点不耐烦,皱了皱眉。
这当口儿,森莺咣当一声跪下,大声道:“太夫人,奴婢要告兰香与二少主有私情,珠胎暗结!”
“你说什么?!”太夫人手一抖,茶杯掉落,摔个粉碎。
太夫人和赵姨娘对视了一眼,屋中众人也面面相觑,没一个敢出声。
太夫人身边的那个凤眼女子抚了抚她后心,另一只手一挥,地上的碎片便被一团红色火光包住,化为灰烬了。
“太夫人稍安勿躁,咱听听详细再分辨也不迟。”
“楠凤,我晓得的。那森莺,你快说,你是怎么知道的?一五一十地给我讲。”太夫人压低了声音,说道。
“回太夫人的话,奴婢原本是赵姨娘院里的,叫森莺。之前二少主院里缺人,老夫人怜惜少主,便叫赵姨娘送个人过去,就选了我。此番二少主出门,也带了我。”森莺跪在地上,抬起头,口齿伶俐地说道。
“继续。”太夫人看向了她。
“这兰香平日里好吃懒做,借着受伤推说都记不起来了,府里的活计鲜少动手,连给少主梳头都是路上迫不得已,后跟我学的。静夜她们平日里念在旧情,不跟她一般计较,她却得意起来,整日里围着少主,耍嘴皮子把少主哄得团团转。”
我忍不住开口:“森莺,你不要太过分了!我是少主贴身的丫鬟,不围着少主转难道围着你转不成?!你自已不清白,还要拉我下水,简直是血口喷人!”
森莺看了我一眼没作声,神色很是复杂。
“怎么回事?!森莺也不清白了?”涂山太夫人狐疑地看向她。
“太夫人有所不知,就是前一阵子胡管家……”瑞二娘子走上前去附耳说道。
涂山太夫人听完,一拍桌子,怒道:“一笔烂账!给我把胡管家也叫来!”
她身后另一个丫鬟应了声是,一溜小跑地出房去了。
“还有兰香,主子若没问你话,就没有你开口的份儿!太夫人面前可由不得你这么没规矩,随意插嘴,这么放肆!”瑞二娘子高高在上地喝道。
我只得噤声,看看她们都怎么说,记下来最后一起反驳,同时暗暗等待涂山Z赶来。
森莺又转过去对涂山太夫人说道:“不知太夫人可否还记得,去年秋天,二少主院里死了个丫鬟,叫朝露的。”
太夫人眯起眼睛想了想,答道:“好像有这么个事儿,胡管家跟我说了,我也不记得她叫什么。大过年的,你提这个做什么?”
森莺说道:“太夫人日理万机,小小一个丫鬟不记得是自然。总之这丫鬟死得不明不白,事情就自兰香而起。旁的相关的人都受了责罚,但是二少主唯独力保兰香,直把她接回去,这事就不了了之了。兰香受了点刑,身上带伤,少主直接把她召去了雪云洞疗伤。奴婢恰巧同行,在那洞里看见了……”说到这里,她顿了一顿。
“你看到了什么?!快说呀!”涂山太夫人急道。
“太夫人,有关女子名节,这里人多不太好说,不如我们让无关人土都退下吧。”太夫人身边的那个唤作楠凤的出言劝道。
涂山太夫人点点头,手挥了两挥。
一屋子的丫鬟小厮大气不敢出,眼观鼻鼻观心地有序而出,唯剩下太夫人、楠凤、赵姨娘和她的贴身丫鬟,还有森莺、瑞二娘子和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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