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庆幸此时身边还有一个她,能把我从哀伤的泥淖里面拉出来。拍拍她的手,我答道:“知道了,你放心,一时情绪上来了,没控制住而已。我这就支棱起来!”
她笑道:“这才像姐姐!你如果有什么事情需要我们去办,尽管使唤!”
我破涕而笑:“知道了,少不了使唤你们呢!”
与她在房里窝了一下午,我照着物品的单子问她,顺便把婚礼的流程了解了个七七八八,只是她也没经见过,大多都是听那老妈妈当故事讲给她的,细节之处还需要我再去问别人。
正聊着,门被轻轻叩了三声。我去开门,见静夜站在门外,低声对我说:“你可有时间?随我一起去看看傀儡。”
我点了点头,嘱咐小薇把单子收好,便随着静夜去涂山Z的房间了。
进了房间,我见桌子上摆着一个质朴的浅棕色木匣。静夜对我点了点头,说道:“估计你是忘了怎么用这傀儡了,正好我教教你。你这么打开它,然后按一下这里,再输点儿灵力进去,它便会化作少主的模样。”
说罢她演练了一番,我见她输了灵力后,那木匣里面光亮渐盛,不多时,一个长身玉立的人便从光中走了出来。
玉面朱唇,体态风流,正是涂山Z的模样。
此时见了他,我心下不仅仅是欢喜,还有一丝酸楚。
他将头转向我和静夜,一拱手行了一礼,开口道:“姑娘们,好久不见。”
这傀儡不只长相,连动作和声音都很像,只是少了一丝涂山Z那种柔和的气质,多了一分冷淡的疏离,不过涂山Z对外人并没有像和我们在一起时这样松弛,所以一般的人也看不出什么破绽来便是了。
静夜拉着我还了一礼,如此这般地将他的使命讲了一番。
他听了点点头:“晓得了,姑娘们放心,听起来是没什么难处的任务。”
静夜笑笑:“是呢,所以你每天早中晚到处晃晃,晚上晃过了自已回这匣子里面就行。反正我俩一替一换地成晚在这里当值,第二天总会有人把你叫出来。”
那傀儡也笑了:“如此甚好。”
静夜又转向我说道:“这傀儡出来须得我们启动,但是回去可以他自已回,省得有什么突发情况。你想让他回去的时候,自已跟他说就成。”
我点了点头,觉得这设计很是人性化,省得我又按这里又输灵力的。
接下来的日子,我过得既忙碌又空虚。忙的是大大小小各种涂山篌婚事的置办,和陪着那个傀儡假扮涂山Z,唱一出空城计。
是我所不熟悉的,对我很客气很冷淡的涂山Z。
眉眼还是那个眉眼,却在见了我的时候没了肉眼可见的欢欣喜悦,声音还是那副声音,却在叫我的名字的时候冷冷清清,没有了温柔语调的起伏。
我就这样看着远在天边又近在眼前的他,思君见君却又不见君,饮忱止渴,将自已浸在一汪酸楚的冷泉里,浮浮沉沉,空映着天上那轮明月。
真正的涂山Z倒是每隔几天便会写封飞书回来,感觉路上很有时间似的。
渐渐地我与傀儡熟悉了起来,他也话多了些,有时候竟也能与我说些笑话。
到这时候,我透过他的笑容,仿佛看到了真正的涂山Z,竟不由得走神了。
第205章 婚礼
时间久了,他仿佛看出了些端倪似的,会调笑着问我最近读了些情诗,要不要我也一起切磋切磋。我受不了他用涂山Z的声音给我读诗,我怕我会直接把他当成涂山Z,每每他提及,我便会让他回他那小匣子的家里去。一开始他还照做,后来就也时听时不听的了。我又不能按头把他强塞回去,只得气鼓鼓地看着他笑我拿他没办法的样子。
期间蓝媚曾派人来请过我一次,我怕见了她多生事端,推说有差事给婉拒了。除此之外,倒没有什么能旁生节枝的事情。
等到了涂山篌大婚的日子,涂山Z也没有来得及赶回。
涂山太夫人人逢喜事精神爽,终于在大婚前一日好起来,能下地颤颤巍巍地走了。多亏了她这一病,涂山Z的傀儡才得以隔一两天才去见她一次,简单说说话请个安便以置办婚礼为由开溜,不然她熟知Z,怕是要露馅。
因着老祖宗的规矩,她向来不喜涂山Z站队,哪怕知道了涂山Z只是去见皓翎王婉言谢绝他,也一定会因为怕他们见面担了嫌疑而阻拦的。
这天一大早,我早早地去到涂山Z房间门口。
昨天晚上是静夜当值,刚巧我见她捧了铜盆要往屋里走。
见了我她点了点头:“你来的正好,帮我开个门。”
我轻轻地推开门,见涂山Z的傀儡已经起来,正端坐在桌子旁,拿着梳子给自已梳着发梢呢。
静夜把铜盆端过去,嘴里和我说道:“兰香,你帮我把那边的礼服抱过来,咱们今天先把里外几层穿好了再给他梳头。”
我应了,走去抱了那层层叠叠的礼服过来。
礼服是玄端式样,上衣下裳,上面是玄色交领右衽,下裳用玄色镶玄黄和朱红边的七幅布,前三幅,后四幅,四四方方,规规矩矩,衣、裳、蔽膝上没有任何图案纹饰,幽远深邃里透着十成的庄重典雅。
见我拿了衣服过来,那傀儡很乖巧的,张开了双臂让我给他穿,静夜在后面拉着他的头发,我便给他披上第一层。
我给他拢衣襟的时候,目光高度刚好在他的锁骨附近。我看见他锁骨附近那三粒小小的痣,心思一下子飞回到那个外面瓢泼大雨,暗无天日,屋内鸳鸯帐暖,交颈缠绵的午后,脸一下子红了。
他垂下头,睫毛又长又直,看着我笑了笑。
我脸更红了,心道这傀儡看着可是越来越像正主儿,别过了眼去让自已不要心动神摇。
等我们给他穿好衣服,静夜又麻利地给他梳起了头发,嘴里嘱咐我道:“兰香,事情办得急,氏家大族能来的人没有那么多,多是先把贺礼送了来,只有离得近的老爷们和家眷们今日来观礼。这里面能识破少主是傀儡假扮的人没几个,其中我最不放心的便是昶公子,他素来与少主交好,我只怕傀儡瞒不过。待会你帮我看着昶公子,若有什么替他挡着些,剩下那些公子只怕你不认识,由我和若枫来。”
我拿过腰带,手臂环过涂山Z的腰缠了一圈,把它别在碧玉扣里面,点点头回道:“姐姐放心,我盯着昶公子,若是要接近他聊什么话题他答不上来,我便把话岔开。”
涂山Z的傀儡低头一笑,说道:“有劳姑娘们费心了。”
静夜给他把发冠戴好,走到正面端详了下,又扶扶正,开口道:“不费心,都是给少主办差事的,互相掩护着罢了。你也不要害怕,老夫人病体刚愈,又和大少主一样操心着典礼,无心观察你。那九大长老个个都老眼昏花,离得远远的也看不出什么。就只典礼过后的酒席,免不了要应付各氏族的贵人们,到时候你多喝酒少说话,喝一阵子就推说不胜酒力,去一旁坐着说醒酒就是。早早退席也不好,我让春明少爷那时候顶上,替你说些话,你只管出个人在那摆着就成,有什么使眼色给瑞阳,让他来给你传话。”
傀儡点点头:“姑娘心思缜密,安排周到,我只管听从便是。到时候见机行事,好歹囫囵把这典礼度过。”
我浸湿了丝帕,示意他坐下,他便乖乖坐下,像个衣着华丽、任人摆弄的人偶似的,闭上了眼睛。
我给他擦了脸,触手间柔软细腻,和真正的涂山Z仿佛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我有点怀念,着意地多擦了几下,这才寻出冷霜在手间化开给他涂上。
此时门外传来了敲门声,瑞阳的声音响起:“少主,姑娘们,时辰差不多了,胡管家到门口候着,待会准备送咱们了。”
静夜闻言应了声“就来!”,那傀儡便站起身,静夜紧了紧那傀儡的腰带,又扯了扯他的下摆把刚才坐出的一点点褶皱弄平,这才对他点点头。
于是我们俩跟在他身后,走了出去。
瑞阳在前面给我们引路,出了门我便看见若枫正在和胡管家说着什么,见我们出来,胡管家笑了一笑,伸手道:“少主,请。”
傀儡不敢多言似的,只轻轻点了点头,我们便一路向礼堂走去。
涂山府内早就张灯结彩,四处用大红色点缀得喜气洋洋。仆从丫鬟们都行色匆匆地忙着手里的活计,眉眼间没见有多为他们大少主的婚事感到高兴,大概是仪式定得仓促,这些日子他们连轴转,布置这个准备那个的,消耗了他们太多的体力,没有多余的力气再来管理表情了。
等进了礼堂,我看到广林穿得溜光水滑,正腆着肚子指挥着两个小厮把喜字贴贴正,见我们进来,满脸堆笑,迎上前来:“哟,二少主来得可早!见过二少主,见过胡管家和兰香、静夜姑娘!”
胡管家笑道:“你来得更早呢!可真上心呐!怎么,还有哪些没办完的?”
广林笑道:“哪里哪里,就只那喜字,我看贴的不正,让他们赶紧重弄。别的都妥妥贴贴的,咱二少主亲自操办,春明少爷和胡管家协理,哪会有别的不妥帖呢!”
胡管家笑笑没答话,因着涂山篌身着跟傀儡穿的类似的玄端正从里间走出来。与傀儡所穿的不同之处仅在于下裳,他的下裳全红,没有别的颜色。
傀儡一拱手,开口道:“恭喜大哥。”
涂山篌笑笑,也一拱手:“还得多谢二弟和兰香姑娘助我一臂之力,不然我何以重获佳人啊。”
傀儡看看我,我假笑道:“哪里哪里,有缘千里来相会,百年修得共枕眠。大少主自有自已的姻缘,不用我们来牵红线。”
涂山篌嘴角抽动了一下,待要再说话,但此时从门外跑进来一个小厮,和他的几个主子行了礼,急吼吼地说道:“大少主,二少主,胡管家,宾客们到了。”
胡管家转身便向外走去,嘴里说道:“快请!”
傀儡和瑞阳、若枫顺势走在他后面,准备去迎接。
他们走出门没多久,门口便进来一群人,我定睛一看,是那许久不曾见的赵姨娘领着她的一众丫鬟们,身着桃红色金线暗绣海棠纹的缎子裙,头插金累丝猫眼钏,旁边别了一朵娟纱金丝镶边牡丹花,耳间两个红宝石耳坠子摇曳生光,脖子上挂着一大长串南珠赤金珠间红绿碧玺的链子,富贵逼人地走了进来。
她边走边笑道:“哎呀,大少主今儿好神气!平日里就气宇轩昂,这人逢喜事,愈发得英俊起来了呢!”
涂山篌不冷不热地笑笑,一拱手道:“赵姨娘过奖了。”
第206章 观礼
赵姨娘走近,又道:“我之前还一直担心,老夫人不知道能不能来观礼,老天有眼,昨儿个她就好起来了!咱们涂山府啊多少年没这大喜事了,真是可喜可贺啊!”说罢她抖出丝帕擦了擦眼角的一点点泪。
涂山篌看着她,回道:“奶奶替我高兴,好得就快点。今天还得拜托赵姨娘充当蓝媚,哦不,蓝枚的娘家人,有劳赵姨娘了。”
赵姨娘收起丝帕,连连点头:“瞧我这眼窝子浅的,你放心,有我在呢。若有谁问起,我就说她是我们鸟族的远房侄女,鸟族人数众多,一窝一窝地生,他们记不得都谁是谁,只知道蓝枚是有身份的富家小姐便足够了!”
我一听,原来涂山篌嫌蓝媚身份低微,特意安排赵姨娘给她抬了身份,还改了名字。这下跟我知道的剧情对上号了,这蓝枚不就是以后要告诉涂山Z真相,最后被涂山篌下杀手灭口的那个婢女夫人么。
但此时毕竟还没有什么威胁涂山Z的事情,我只作壁上观便可,管她蓝枚是丫鬟还是小姐,左右我的任务是帮那个傀儡度过今天这一波又一波人的审视检验。
这时门外传来了谈笑声,我抬眼一看,见那傀儡有模有样地,走在最前面和一个老者说着话。身后熙熙攘攘的,跟进来不少身着华服的老爷少爷、夫人小姐。
这时候赵姨娘笑着跟涂山篌上前相迎,说了几句客套话,便退到一边坐着了。
静夜冲我使了个眼色,我便垂了手跟她走到边上,不显山不露水地留意着那些贵客。
贵客们纷纷落了座,我见里面我只认识离戎昶,还有几个过年时在他府上见过的年轻公子脸熟,旁的基本不认识谁。赤水丰隆不在其间,估计是去了西炎城还来不及赶回来。
等到涂山篌和涂山Z与众人寒暄完,老夫人穿一身金绿团花锦纹菱锦袍,头戴金刻丝四喜如意八宝钗,颈间一副仙鹤云瑞金镶红宝石项圈,扶着杖,一左一右跟着小鱼和楠凤姑娘,迈步走了进来。
她走得很慢,却很稳,面上的憔悴被粉盖住,眼神很有力地,环顾了一圈。
众人纷纷起身行礼道贺,她一扬手道:“诸位不必多礼,远道而来,蓬荜生辉,快请坐吧。”
小鱼伺候她落了座,她冲赵姨娘点了点头,赵姨娘对她笑笑,一副尽在不言中的样子。傀儡也坐到了她旁边,看了看候着的涂山篌。
此时门外响起了吆喝声:“吉时已到,奏乐,迎轿!”
话音刚落,外面便吹吹打打起来,好不热闹。我想起问过小薇,她说蓝媚是孤儿,没有娘家,所以这母亲哭送轿,兄长抱上轿的环节都可以免了。估计涂山篌他们为了省事,会直接从赵姨娘那里抬了送到这里来,便算花轿进门了。
果然,没多时便放起了炮仗,一曲奏完,花轿已经进门。一个盛妆的女童拉着蓝枚出现在我的视线里。只见她轻轻抬脚,跨过一只朱红漆的木制马鞍子,慢步红毡,由那喜娘扶着走了进来,站在喜堂的右侧。
捧花烛的小儇请回了按规矩佯装躲在柱子后的涂山篌,他站在了左侧。
主香的是个年长的老头儿,论辈分应该是涂山篌、涂山Z他们的祖伯叔之类的,中气倒是很足,开口喊道:“行庙见礼,奏乐!”
礼堂里的乐师们便又吹吹打打起来,我见涂山篌和蓝枚又上香又跪拜,最后给赵姨娘和涂山太夫人叩首,这便算礼成了。
那老头儿又喊道:“礼毕,退班。送入洞房!”
涂山篌抢先一步走在了前面,有两个伶俐的小儇捧龙凤花烛导行,他执彩球绸带,蓝枚走在后面,袅袅婷婷地走到了后堂。
我之前问过这流程,知道他们会稍坐即出,新娘还得换妆,请客人吃“换妆汤果”。而后,新郎、新娘再行“拜见礼”,依照亲疏、辈份依序跪拜见面,世称“见大小”。
等到他们请客人吃“换妆汤果”的时候,便是我需要加意留神昶公子的时候,莫要让他寻了机会和傀儡聊上天,他们自小一起长大,若有什么异样,只怕离戎昶会第一时间察觉。
我瞄着宾客们,见他们都笑着观礼,偶有窃窃私语的。
此时一个身材肥胖的老爷不小心坐塌了一个凳子,胡管家给了我一个眼神,我便到角落里搬了一个给他。
若枫和瑞阳跑上前去,又赔好话又收拾坐碎的凳子,好在宾客里不知道谁喊了一句“贾老爷想起自家儿子也要成亲,乐得不行了吧?!”解围,众人哄堂大笑,那贾老爷拍了拍肚皮,肉在他的缎袍下面颤,他笑道:“下个月请你们也去吃我家的喜酒!不过我们可没有这么大排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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