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听得耳朵有点发热,但是属实不太想听涂山篌的房中事,便问道:“你可见到了那女子?是别家的小姐还是蓝媚?”
蓝枚摇摇头:“他把晶石放在床尾的小桌上,我那里看不到他们。我原以为是蓝媚,可是不敢确定,还想请姑娘帮我细细地分析分析。”
我急道:“哎呀,蓝媚好歹也是和你一同进府的,她的声音你还分不出来嘛?”
她红了脸,喃喃道:“她没开口说话,我又没听过她……那个时候的声音……所以不太敢确定。”
我脸也红了,咬了咬嘴唇,叹道:“也是,那你继续说,还听到什么了?”
蓝枚继续道:“他们又继续了一阵子,突然外面有鸟叫,我正奇怪呢,大下雨天的哪里来的鸟儿不回巢还在外面叫,他们就停下来了。然后我便听得悉悉索索的声音,大少主下地走了两圈不知道做了什么,又说什么'你放心,我有法子让你不被验出来',然后就回床上躺着,再后来姑娘你和若枫就进来了。”
我听了觉得抓不出什么能证明那女子就是防风意映的证据,想再听听后面有没有线索,便点点头说道:“多谢,很是详细,那么,你后来是怎么又上了蓝媚的身?”
她回道:“唉,姑娘有所不知,你们撞破了那一场,又出去院里和大少主周旋的时候,蓝媚她觉得自已没活路了,清白又被涂山篌毁去,她本就是刚烈的性子,竟……竟自爆内丹,寻死了。只可惜我那时在晶石中看不到她的动作,不然自小同在府里长大,说什么我都要拦她一拦。”说罢她的眼睛里泛起了泪珠,但是她不敢抬手擦眼泪,只奋力眨着眼睛忍住。
我站起身来,踱了几步挡在她身前,对着院子里看过来的丫鬟们和若枫笑了笑,走到门口抬手抹了抹门框,蹭了我一手的灰。
我捻了捻手指回过身,见蓝枚已经趁机擦去了眼中泪水,便回到她对面坐好,背地里用椅子的缎子罩擦了擦手,安慰道:“人死不能复生,节哀。”
她点了点头,又道:“多谢姑娘。总之当时我在晶石中,忽然见她飘忽忽地出现在我眼前,我大吃一惊,一问之下,她竟是爆了内丹自戕了。可能是那日辉晶石的效用,把她吸了过来。她见了我,也很吃惊,问我为什么在这里。我……我只好和她三言两语说了大概,她听得我是被大少主打得灵魂出窍,忙告诉我她是被冤枉的,她没杀人,也没指使过别人对你下死手,顶多想栽赃你,打你一通再把你赶走。她在外面被通缉,走投无路了偷溜进府想求求情。之前得罪了你,二少主那里她便不敢去,想着自小和大少主也是一起长大的,便到他这里来试试,没想到在客室喝了一杯茶就不省人事,再醒来已经在大少主的床上了。我不知道之前那些曲折,只晓得这事情越来越错综复杂,想起你曾对我说过的,那个什么老爷说,存着必死之意的人献出身体,同时又同意让别人使用她的身体的话,就有可能移魂。我便问她愿不愿意让我换进去,她说自已虽然没活路了,但是不甘心就这么死了,就同意让我换进她的身体里了,希望我以后帮她伸冤。”
我越听越蹊跷,奇道:“咦?你就这么直接换进去了?没有什么仪式之类的?”
她回道:“没有啊,她应允了之后,我便能从晶石中出去了,飘到了她的身体边上,我就被吸进来了。可能因为我是生魂,一切更容易些?可惜我出了晶石,再回头与她说话,已是不能了。那晶石里虽有她的身影,可是她来来回回只会说一句话'不是我',大概是晶石之外生死有别的缘故。然后我就走出去到院子里,再后来的事情你就都知道了。”
第210章 送信
我心道,估计是黄大老爷之前没说实话诓了我,不过结果是好的,影响也不大,又问她:“那你……你刚才说不敢确定那女子是蓝媚还是旁的人,此话怎讲?”
她咬了咬嘴唇,又凑近了些,这才开口道:“那天过后,我便被看管起来,又被喂了碗避子汤,我原以为那天的人的确是蓝媚。可是昨晚洞房花烛之后,我……我才知道,我这身子,原还是完璧。所以我着急去找你,把这事情赶紧与你说一说,恐怕那日房中另有他人。”
我点了点头,怪不得无论是我还是涂山篌院中的丫鬟们都觉得她性情有了变化,原以为她是认了命还想刻意讨好涂山篌,哪曾想是真的换了人。我都想不到,更别说是那些丫鬟了。
思及至此,我对她说道:“那你在这里要处处小心,莫要让他们寻出破绽。唉,原本想事情告一段落再想法帮你,现如今阴差阳错,只能先委屈你将错就错了。”
蓝枚点了点头:“姑娘放心,他们只当我为了洗脱罪名刻意逢迎,想不到个中缘由的,我小心便是。我从小在府里长大,蓝媚知道的我也大多都知道。以后――”
没等她说完,院中众人的声音传来:“见过二少主。”
我往院内一望,见涂山Z的傀儡正大步走来,便对他笑了笑,嘴里对蓝枚说道:“日后寻了机会我们再说。”
蓝枚站起身答道:“好,紧要的都说完了,等他行完了拜礼你们就先回去吧,待得久了怕引人猜疑。”
我也站起来,回了声“好”,傀儡便走到了门口,一拱手开口道:“大嫂,我来迟了。”
蓝枚屈膝还了一礼:“二――二弟多礼了,我们移步到那边正客厅吧,那边更洁净些,莫要让你行礼时脏了衣服。”
随即我们便走到了客厅,傀儡见我无事,也不敢多做停留,像是怕露了破绽,等拜礼的一套做完,便领着我告辞了。
回了府,我便直接往书房去。傀儡跟在我身后,扯了扯我的衣袖。
我回头见他使了个眼色,想起他明面上还是我的主子,忙耸了耸肩退到他的身后。
他往前走,路过中庭时正遇见千暮拿了扫帚在扫地,千暮怯生生地与我们问了安,他点点头便领着我走了。
一进书房,我便对守在门口的瑞阳说道:“瑞阳,你进来,我有事拜托你。”
瑞阳探头探脑走进来,问道:“姑娘有何吩咐?”
我正色道:“你替我送封信。我写了你盖上少主的印,送到晚枫庄去,让鬼方端来找我。”
瑞阳和傀儡都面露惊讶:“啊?”
瑞阳随即意意思思地问道:“姑娘,这……可要先给少主个信儿啊?”
我一挥手:“不用,再绕弯给他看过我怕来不及!我这就写信,你须得赶紧去办,要快!”
瑞阳不敢耽搁,连忙给我磨起了墨。我略一沉吟,抓过笔刷刷写了一句“有要事拜托鬼方端公子速来青丘涂山府找兰香。十万火急,多谢多谢!”,写完也不管合不合语法或者礼节了,吹着纸盼那墨迹快点干,手里抓过一个信封叠了起来。
那傀儡走过来,在我身后看向纸面,问道:“什么事这么急?”
我“哎呀”一声,答道:“说来话长,等有空再给你解释,先让我把信送走。”
说罢我摸了摸那字迹,见墨痕已干,折了两折塞进信封里递给瑞阳,说道:“去盖印吧。”
瑞阳帮我封了漆,嘴里答道:“印保管在若枫那里,我这就去寻他,盖完了一定速速出发。”
我点了点头:“有劳。务必让他立马就来,有什么事全都推了,他若不听,你就告诉他我说的,不想以后再提防哪日中了含笑半步颠就麻溜儿过来。”
瑞阳把信揣进怀里,一溜小跑出门去了。
傀儡这时又开口问道:“姑娘,所以到底是什么事这么急?”
我叹了口气,说道:“唉,个中缘由,复杂得很,一时半会儿也说不明白。我只是不安,需要个助力,帮我去做一件大事。”
方才和蓝枚说得太多,我竟没反应过来,涂山篌对着那女子说的不让她被验出来,竟像是要对防风意映的身子动什么手脚了。他这婚也结完了,过几天又是他禁足期满之日,我来不及等涂山Z回来,也来不及跟他来回写信商量怎么去揪出防风意映,若我再不采取措施,只怕涂山篌一旦能出府便夜长梦多。影卫只听涂山Z的使唤,别人又都是丫鬟小厮,灵力没有涂山篌高不说,又是他的下人,我只能请我在府外唯一的人脉过来。
那傀儡看着我,轻轻问道:“那,有我能帮上忙的地方吗?”
我看向他,看他与涂山Z一模一样的脸庞,心下柔软,笑着答道:“有啊,但不是这事情。你今天,可有空陪我去看看花?”
他挑起半边眉毛:“看花?”
我点点头:“是啊,那事情一时半会儿推进不了,我脑子里太乱了,反而理不出头绪,今天又是我的生辰,倒不如出去放松放松,兴许就能有新的点子了呢?”
他“咦?”了一声,问道:“姑娘今日生辰?可惜我不曾准备礼物。”
我吐了吐舌头:“对呀,不过你可别告诉别人,像我跟人要礼物似的。无妨,我只是想去涂山看看紫藤花,不知你能不能帮我办到?”
他沉吟片刻,答道:“不难,我们不从正门出去,等晚上众人都睡下了,我们直接骑了狸狸出去就可以避开他们。”
我奇道:“狸狸你也能使唤得动?”
他指指腰间挂着的那狐狸玉牌,笑道:“有这个在,狸狸也能听话。”
我想大概是涂山Z想要把戏做足,所以才把玉牌留下,点了点头道:“那好,那我们这就各自吃午饭,然后回房休息,我还有点事情要想,等到晚上当值时再去你那里。你如果一个人待得闷,可以先回盒子里。”
第211章 替身
他歪着头,像是在思索什么,这才回道:“好,那我晚上在房里等你。”
我便出了书房,唤千暮去请静夜假伺候他吃饭,我自去了小厨房。
最近难得有空到小厨房来吃饭,丫鬟小厮们很是惊喜,连忙给我让座。
有个面生的小厮笑着问道:“兰香姐姐,那天千暮到底犯了什么错处?让少主那么大张旗鼓。”
金桂本来在夹菜,听得此问“啧!”了一声,看向那小厮道:“你来也有几个月了,不知道咱们府里不该问的别问嘛?!”
那小厮悻悻地闭了嘴,眼神儿里却还满是好奇。
我想他们大概是不怎么同千暮说话了,随口胡编了个该给二少主送的东西听错了送到大少主那里去了的理由,解了他们的好奇,省得日后念念不忘,再扒拉出别的消息。
假说假笑地吃完饭,我赶紧回到自已的房间。
拿了张纸写写画画,画出了无数乱糟糟的关系线和是或者否的可能性,好在落实到纸面上以后,能慢慢整理出来头绪。
画了好久,都不曾注意外面天色渐晚,直到有人敲了门我才从自已的思绪中脱离出来。
“姑娘,你可在里面啊?我来替你送饭。”是小灰的声音。
我正奇怪刚吃过了午饭怎么这么快就吃晚饭,往外一瞧,可不日头西斜,到了黄昏时分了。
我应了声,忙走过去开了门,见小灰拎着个食盒,站在门前。
我见他对我挤了挤眼睛,像是还有话要说,便把他让进了房内。
他把食盒放在桌上,开口道:“小薇吃饭时没见姑娘去,正好我又提前吃完了要去书房值守,她便托我顺便给姑娘送一份来。”
我其实还不怎么饿,但既然他都送来了,晚上还要出门,便合计着待会多少吃点儿,点了点头道:“多谢你。”
小灰从怀里摸出了一封信,低声道:“姑娘,今天收到了姑娘老家来的一封信,正巧瑞阳和若枫都不在,是我接的,姑娘看看?”
我满是疑惑地接过,打开来看,见是个自称堂哥的叫作白沥锋的人写来的,也没说别的,就说好久不见,最近要来看看我。
我也不知道真正的兰香老家是什么路数,这个堂哥又是什么来头儿,但是正是事情繁杂的时候,并不想他来凑热闹,还得分出心神来应付他。
烦躁地合上了信,小灰见我脸色不好,小心翼翼地问道:“姑娘,可是有什么事啊?”
我摇了摇头:“目前还没有,不过没有事情比老老实实说事情更令人担心。说是我老家堂哥要来,罢了,兵来将挡水来土掩,等他来了再说吧,不知他来意,我也没法儿提前预备些什么。”
小灰低头想了想,回道:“依我看,姑娘不妨备些银子。平日里没听姑娘提起过这老家的堂哥哥,我认识姑娘这么久也没听说姑娘收过什么家书,估计无事不登三宝殿。我看那些姐姐妹妹,家里来人,除去那些真正亲近的来探望的,大多是来打秋风的。”
我笑笑:“你说得对,我提前预备些银票。唉,若只是用钱能解决的事情,那我还倒不用费心了!”
小灰躬身一礼,说道:“姑娘那么聪明,什么事都能迎刃而解,不必提前担忧。我得去书房上工了,有什么事情姑娘只管吩咐。”
我一扬下巴,回道:“行,去吧,最近警醒着些。”
他点了点头,便回身出去了。
我把信收回我的小箱,决定今晚先不合计他,恼人的事情太多了。
不多不少地吃了些饭菜,又梳洗打扮了一番,我把食盒送回小厨房,便到涂山Z的房里。
他好整以暇似的,坐在桌边对着灯看着一本书,金黄色的灯光映亮他的玉白脸庞,几乎能看清他鬓下脸边的小小绒毛儿。
见我进来,他抬头一笑:“你来了?”
我“嗯”了一声,回身关上门,像要把这一室的静谧关住,不从门缝流出一分去。
走近了他,我用与涂山Z说话的语气问道:“你在看什么?”
他把书合上给我看了看封皮,答道:“《婴宁》。”
我笑道:“公子原也爱听这个故事,还称赞婴宁是奇女子来着。没想到你竟和他有着一样的喜好么?”
他也笑了,回道:“可能是碰巧吧。我就是觉得,婴宁的性子说变就变,堪称罕见的。”
我抿了抿嘴,掩饰道:“咳!你们男子又是主子又是夫君的,地位不是高高在上嘛,却很少能理解,弱女子在这样的制度下,只能依附于你们,做下人做妻子,又要守礼节又要三从四德,不改变就该碰南墙了,那可不就得说变就变呐?!毕竟到时候疼的可是自已。”
他点点头:“有道理。我还需要继续学习,多谢兰香先生指点。”
我摇了摇手:“哪里哪里,不敢当不敢当!可别顶着少主的脸跟我说,我好不习惯呢!”
他笑笑,换了个话题:“兰香姑娘说今日是生辰,我既然知道了,总得表示表示才行,只带姑娘看个花,总感觉太容易了些,还不够似的。但是我手头又没有银钱,姑娘可有别的愿望?我看看我能不能帮你实现。”
我奇道:“啊?你没有月钱的吗?我还以为你没有月钱,至少是按次收赏钱的。”
他摇摇头,回道:“傀儡用灵物制成,内滴少主的精血,不算真的人,也没有能花钱的地方。”
我抚摸着他的发丝末尾,凉滑如上好的缎子,轻轻道:“不用你买什么,你今天晚上,扮成他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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