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宴舟闻言,回头看向病床上娇小得仿佛纸片人的陈西,蹙眉道:“皮外伤,不过差点伤到眼睛。”
孟羡之听着周宴舟的语气里流露出自己都没察觉的关心,禁不住担忧。
他扶着门把手,余光落在脸色苍白、额头包着纱布的陈西身上,忍不住询问:“你跟这姑娘到底什么情况?”
周宴舟抬眼,默不作声地看向满脸试探的孟羡之:“什么意思?”
孟羡之滚了滚喉结,无视周宴舟警惕的眼神,意味深长地提醒:“ 她还没满十八岁,有些事儿别太过火。”
周宴舟秒懂孟羡之的意思,他噗嗤一声笑出来,没什么情绪道:“老孟,你也太小瞧我了。”
“我什么时候对女人动过心?何况一个没长大的孩子?”
孟羡之笑而不语。
周宴舟心中莫名有股被谎言被拆穿的不安感,他皱了皱眉,做出承诺:“这么跟你说,我就算是大街上随便找个姑娘,也不会祸害她。”
“我只当她是一个失了父母庇佑的小姑娘,有同情的成分在,但绝不会越过那条线。”
第30章
陈西其实没睡着。
她闭着眼, 听着周宴舟跟好友极力保证的话语,心里仿佛塞了团湿了水的棉花,沉甸甸的, 堵得她很难受。
她宁愿周宴舟是个彻头彻尾的坏人, 也不想他给出一点好心,拿同情做借口。
至少, 在人格上他们是平等的, 不是吗?
可是他这一番话, 彻底将她打入尘埃, 而他成了她仰视的存在。
陈西不愿承认,可事实如此。
孟羡之见周宴舟说得如此信誓旦旦, 也没再多说, 他还要去处理别的公务, 简单聊了几句就离开。
孟羡之刚走, 周宴舟就接了通不同寻常的电话。
不知道是谁打来的, 周宴舟的语气比平时温和许多。
孟老师得知周宴舟回了京, 结果连家门都不入, 气不打一处来, 直接一个电话拨过来控诉周宴舟。
周宴舟现在头正大着, 听着孟老师的控诉, 他连忙道歉, 说等有空了就回去。
孟老师摆明不信, 非要他今晚就回去, 还威胁说两个小时后看不到人,她亲自出马找他。
周宴舟左右为难, 他举着手机,回头看了看窝在病床上睡得正香的小姑娘, 还是不忍心,出声回绝:“孟老师,我现在真有事儿。”
“您行行好,别折腾您儿子了。我够忙的了。”
周宴舟回北京除了吃喝玩乐还要忙一些手续,江迟的公司刚挂牌,如今一没业务二没方向,周宴舟作为股东之一,自然要帮忙折腾折腾。
再说,西坪那边的项目也刚刚启动,第三方那边也得继续沟通。
除了这些,周宴舟还得参加几个饭局,搭一个人脉、资源,引几个企业去西坪。
不然他的帆船酒店建起来了没客源也是白干。
陈西不懂这些,这两天周宴舟每次出现身上总有烟酒味,陈西以为他又去哪儿鬼混了。
在她眼里,他好像一直没干什么正事儿?
周宴舟没等孟老师批评,不怕死地挂了电话。
通话结束,周宴舟将手机扔在一边,转身回去关了病房门,又大步流星地走到病床旁,拉开椅子坐下,翘着二郎腿,目光平和地打量着床上的小人儿。
也不知出于什么心理,他毫无征兆地笑了下,对着熟睡的陈西自言自语:“知不tຊ知道刚刚我为你拒绝了谁?”
“那可是我们家的皇太后,连老爷子都不敢跟她随意讨教。”
说到这,周宴舟顿了片刻,自我怀疑地感慨:“我也不是什么好人?怎么就对你——”
周宴舟没想好说辞,后半句没说出来,只是到底什么意思,他已经明了。
或许每个男人心中都一块净地,装着一颗拯救他人的热心,幻想着英雄情节发生在自己身上?
周宴舟说不清,他只是在想,他随便一个善举都足以让陈西铭记终身。
这样的交易他好像并不亏?
陈西确实困,虽然强撑着,可还是敌不过困意,迷迷糊糊睡了过去。
一觉睡醒已经凌晨,病房内只开了盏微弱的台灯,静悄悄的,没有任何动静。
病房外的走廊亮着灯,隐约有细碎的脚步声,似乎有人走动。
陈西刚开始还没适应,睁开眼缓了好几秒才意识到是在医院。
她本能地撑着手,想要爬起来,结果刚有动作就被一道声音阻止:“别乱动。”
陈西顺着声瞧过去,只见周宴舟坐在窗下的单人沙发,膝盖上放着一台笔记本电脑,屏幕亮着,光线反射在他脸上,折射出他立体、端正的五官。
周宴舟见陈西动作僵在半空,他搁下笔记本,起身走到床边,够长手开了灯。
吧嗒一声,刚还昏暗不明的病房骤然亮如白昼。
因着光的缘故,陈西突然看清了周宴舟。
他脱了外套,上半身只穿了件白衬衫,衬衫下摆被他扯出,袖口挽到手肘,整个人多了几分随意。
白炽灯下,他靠在病床边,插兜看着她,确认她没事儿后,周宴舟耐着性子问:“饿了吗?”
陈西这才想起她还没吃晚饭,她摸了摸肚子,不好意思地点了下头。
周宴舟早有预料,他捡起丢在床尾的手机,边翻电话边问:“想吃什么?”
陈西躺久了受不了,她慢慢坐起来,抱着膝盖,小声回答:“都行。”
周宴舟瞥了眼陈西,平静道:“没有都行的选项。”
陈西:“……”
她歪着脑袋想了想,试探性地问:“北京烤鸭可以吗?”
周宴舟被她傻里傻气的表情逗笑,他嘴角咧了下,给陈淮发了条微信,收好手机,一本正经道:“当然行,谁让您是病号。”
陈西被揶揄,默默撇了撇嘴,没回周宴舟。
她摸不清现在几点,找了半天手机才发现没电了,充电器在酒店也忘了拿。
周宴舟还有点工作没处理完,给陈淮发完短信,他继续回到沙发上,端起笔记本噼里啪啦一顿敲。
刚怕吵醒病号,他一直没敢打字。
如今陈西醒了,也用不着顾忌了。
陈西太无聊,又不能玩手机,只好下床穿上鞋慢吞吞地走到周宴舟身旁,身子靠着沙发扶手,眼神偷偷往笔记本电脑屏幕上瞄。
全是各种各样的数据图,陈西都看不明白。
周宴舟似乎早知道陈西看不懂,所以压根儿没防着她。
陈西盯了几秒觉得没什么意思,又将注意力落到别处。
周宴舟打字的速度很快,十根手指头仿佛在弹钢琴,甚至能看见残影。
他的手很漂亮,修长、骨节分明,手背上的脉络清晰,仿佛在清澈的水里流动。
陈西盯着那双手看了许久,直到敲门声响起,陈西才回过神,不紧不慢地站直腰杆,起身去开门。
来人是陈淮。
他手里提着全聚德的外卖包装,看到额头包着纱布的陈西,陈淮愣了下,将外卖递给陈西,关心地问:“额头怎么了?”
陈西下意识摸了摸额头,礼貌地笑:“没事,小毛病。”
陈淮错过陈西,往病房瞄了眼,瞧见周宴舟坐在病房一角处理工作,陈淮眼里划过一丝复杂。
陈西低头看了眼外卖盒,见写着全聚德的字样,她不好意思地道谢:“陈淮哥,这么晚麻烦你啦。”
陈淮笑笑,摇头说没事儿,还说陈西要是喜欢,以后带她去店里吃。
陈西很感激,仰头一口一个陈淮哥,叫得比谁都亲。
周宴舟听不过去,放下手里的活儿,掀眼瞧向门口互相客气的两人,语气凉嗖嗖地问:“叙旧结束了吗?”
陈西这才想起屋里还有人,她歉意地笑了下,拎着袋子准备进去。
陈淮见状,有眼力见地告辞。
陈淮一走,病房突然静下来。
陈西提着外卖进去,周宴舟已经关了电脑,这会儿正翘着二郎腿,神色淡淡地看着她。
她没惹他吧?
陈西撇撇嘴,小声腹诽。
周宴舟看透她的小心思,哼了个鼻音,慢悠悠说:“要不是我,你能吃上北京烤鸭?”
陈西正蹲地上撕包装袋,闻言她抬头看了看周宴舟,煞有介事点头:“是是是,我谢谢您。”
周宴舟啧了声,拒绝:“别介,用不着,赶紧吃你的。”
陈西第一次吃北京烤鸭,她看着桌上的荷叶饼、葱丝、黄瓜条、甜面酱、烤鸭、鸭架,一时间无从下手。
?
周宴舟本来在回消息,抬眸瞥见陈西皱着眉对桌上的烤鸭不知道怎么弄,他打字的动作一顿。
下一秒,周宴舟丢下手机,起身去洗手间洗了个手。
再出来,他坐在陈西身边,弯腰撕开一片荷叶饼,拿筷子夹了两片片鸭蘸上甜面酱,又夹了几根葱丝、黄瓜条,然后卷成小卷送到陈西嘴边:“尝尝味儿?”
陈西一直留心着周宴舟的动作,本想学一下,没曾想周宴舟包的第一口是给她的。
她看着递到嘴边的烤鸭,再看看满脸平静、没有丝毫鄙夷的周宴舟,她试探性地咬了口。
咬第二口时,陈西不小心咬到周宴舟的手指,她顿时红了脸。
周宴舟仿佛没看见,将剩下的烤鸭全喂进陈西嘴里,他扯了张纸巾擦了擦手指,不咸不淡说:“赶紧趁热吃,凉了就不好吃了。”
陈西眨眨眼,看着周宴舟,忍不住问:“你不吃吗?”
周宴舟嗯了声,解释:“吃腻了。”
陈西:“……”
她咬了咬筷子,小声解释:“我第一次吃。”
周宴舟装没听懂,他挑眉:“所以?”
陈西低下脑袋,笑着说:“……还挺好吃的。”
周宴舟嗯了声,回复:“好吃多吃点。”
陈淮买了一整只,陈西就算很饿,也吃不下。
她学着周宴舟刚刚的做法,卷了一遍又一遍,最后一口塞进嘴里,吃了个心满意足。
不得不说,美食可以治愈一切不开心啊。
吃饱喝足,陈西摸着涨成皮鼓的肚子,再看看剩了小半的烤鸭,可惜道:“没吃完哎……明天还能吃吗?”
周宴舟警惕地睨了眼人,“别跟我说你想留着明天继续吃?”
陈西傻乎乎地点头,她是真打算明早再吃一顿。
周宴舟一口回绝:“别想了,这玩意儿过夜就坏了。”
陈西还想据理力争,周宴舟已经将剩下的全都丢进了垃圾桶。
扔完,周宴舟看着满脸遗憾的陈西,语气平淡地说:“我从来不吃隔夜菜。”
陈西错愕地啊了声。
她眨眨眼,鬼使神差地问:“那你吃回头草吗?”
。
第31章
周宴舟好以整暇地瞧了瞧陈西, 不咸不淡地回复:“不吃。”
陈西:“……哦。”
周宴舟嗤了声,不紧不慢地补充:“除了不吃回头草,我还不吃彩虹屁。”
陈西:“……”
指桑骂槐吗?
—
陈西额头上的伤口有点深, 短时间内没法摘下纱布。
周宴舟有次替她换完, 撕开纱布看见她漂亮饱满的额角多了个z字形的疤痕,眉头皱得老高。
后来他勒令医生开了许多消除疤痕的药膏, 天天督促陈西涂抹。
有时候陈西自己都忘了这回事儿, 周宴舟却阴魂不散地定点提醒:“别忘了涂药。”
每当这个时候陈西都忍不住感慨, 她从来没有见过这么固执的人。
怎么这么爱管闲事呢?
竞赛前一天, 陈西终于摘下纱布,留下的伤疤粉粉的, 扎在额角额外显眼。
陈西不敢照镜子, 每次都觉得丑。
周宴舟看她闷闷不乐, 下午就拉着她进了一家理发店, 找了店内最好的理发师给她剪了个刘海, 长度刚好遮到伤疤。
走出理发店, 陈西目光灼热地望着站在马路边打电话的男人。
对方察觉到她的视线, 自然而然地朝她招手, 示意她上车。
陈西回头看着玻璃上倒映出来的影子, 新剪的齐刘海贴在额头, 将那道疤挡得严严实实tຊ, 她对着玻璃咧嘴一笑, 然后转身, 心情雀跃地跑向停在马路边的汽车。
周宴舟接完电话,人立在马路旁的水泥路基, 插兜瞥了眼终于肯露笑脸的小姑娘,嘴角微微上翘。
上了车, 陈西扭头看了眼坐在一旁回复邮件的男人,想起她之前跟何煦约好的竞赛前一天一起排练,陈西还没想好怎么跟周宴舟说这事。
这一周周宴舟照顾她费了不少心力,住院三天他在医院待三天,中途陈淮拿一大摞文件给他签字,他忙得饭都顾不上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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