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少,不会气到必须用伤害星野冬今的方式,来消减自己内心的那种不安定感,确认自己在她面前的存在。
而对冬今来说,她更震惊于五条悟的“忍耐”。
他现在为了她的意愿,而忍耐着自己的意愿。
这是星野冬今从来都未曾体验过的感受,一种被当成独立人格对待的感受。
她侧眸,看了看水果盘里的香水红提,然后又抬起头看了看窗外的晚霞。
霞光耀眼,比红提的颜色更加美丽。
五条悟依然在玩消消乐,当画面上成排的方块迅速消失时,他听到冬今对他说:“我的床太小了,你睡不下。”
他瞬间抬起头,苍蓝色的眼睛里充满了震惊。
女人的表情很平静,似乎在说一件稀松平常的事情。
他看着她,任凭手机里游戏的倒计时走到数字零,然后弹出了“game over”的对话框。
但在现实世界中,他的恋爱“game”好像吹起了通关的号角。
五条悟问她:“那我可以睡地上吗?”
冬今护着已经有些不太方便的腰腹,慢慢地从沙发上站起来,往卧室的方向走去。
女人温柔而关切的声音传了过来。
“入秋了,地上有点凉,你多铺两层被子吧。”
她一边走,一边状似不经意地对他说——
“卧室里放棉被的柜子太高了,我不方便上去,你自己去拿吧。”
第四十三章
对五条悟来说, 星野冬今的公寓是一个新奇而有趣的世界。
她的公寓很小,公寓里的东西也很小。
因为她的个子只有一米六出头,所以和身高超过一米九的五条悟相比, 他们日常适合居住的环境,肯定是不一样的。
曾经,星野冬今住在五条家, 那里的一切都以五条悟为先, 但这间公寓里的一切,都是以星野冬今为先。
五条悟发现,她的卧室很小,她的床很小, 她的桌椅很小, 她的浴缸很小……所有的一切都像是把他平日里用习惯的东西缩小了几个型号那样小巧精致。
甚至,他在洗澡时, 头不小心撞到了浴室的天花板——这个高度不足两米的小房间,对五条悟来说简直小过头了。
浴室里的镜子也很低。
在吹头发时,他要弯着腰,才能看到镜子里自己的脸。
他的个子实在是太高了,冬今担心他睡觉时不小心撞到头,专门将床头柜挪到了屋外。
这样一来,小小的卧室似乎就容得下五条悟了。
五条悟再一次走进了星野冬今的生活。
第一天、第二天、第三天……一直到很多很多天。
他住下了就不肯走,无论外面是晴是雨。
每当夜幕降临,冬今都能感受到那双苍蓝色的眼睛,总会在背后盯着她看,让她忍不住回想起那些属于夜晚的、有点糟糕的记忆。
但他也只是看着, 什么都没有做过,也什么都没有说。
五条悟有时候会想做很多事, 但他知道,现在还不是合适的时机。
他要慢慢走进她的心,才能有下一步的打算,这和他们曾经的相处逻辑是倒置的。
现在想来,这一切都有迹可循。
比如,他被天内理子打的那一个巴掌,应该让他意识到和异性的接触不应该是毫不设防的。
还有庵歌姬多次气愤强调的敬语问题,也是星野冬今从来都没有在意过的事。
再加上周围人对他和星野冬今之间关系的评价,无一不是在指责他的所作所为,甚至是本着人道主义精神的奉劝,让他对星野冬今好一些。
这些事他明明都记得,也应该以此为契机来思考自己的行为是否合理,但是他却在星野冬今无止境的纵容和偏爱中,彻底迷失了。
直到最近,当五条悟第一次和星野冬今一起吃晚饭时,他才发现,这么多年来,尽管他们之间的关系亲密异常,但是却连一次同桌进餐的记忆都不存在。
虽然离谱,但事实如此。
他们从来都没有真正意义上地站在同一水平线上。
因为不存在于同一个维度,所以无论拥有有多少爱,都没办法做到真正意义上地相爱。
和星野冬今公寓内的所有陈设一样,她的餐具也比五条悟平时用惯的东西要小上一号。
她的饭量更是少得离谱,五条悟甚至觉得,她的晚餐份额和高专门口的三花猫差不了多少。
“你不会饿吗?”五条悟好奇地问她。
冬今解释道:“其实,有了宝宝之后我会努力多吃一点晚饭了。”
“那之前呢?”
“之前不怎么吃晚饭,因为不觉得饿。”
五条悟疑惑地挑了挑眉。
见他面露不解,冬今对他说:“可能是小时候经常被管家罚晚饭,所以成为了习惯吧?”
听到这些话,五条悟好像终于知道她为什么会那么瘦了。
星野冬今的身材,就算是穿着没什么曲线感的和服,都会显得非常苗条,而用来搭配和服那些复杂到略显臃肿的腰封和绸缎,依然被她穿得很好看。
但这种好看的代价就是脆皮般的身体。
和五条悟身边的女性咒术师相比,星野冬今虽然拥有咒力和咒术,但依然没什么战斗力。
这种美丽斩断了她飞往更广阔天空的翅膀,以至于她的血脉中明明拥有很高的天赋,却依然没办法展开领域。
这让五条悟觉得非常可惜。
这种可惜,是他从未有过的想法。
五条悟第一次意识到自己喜欢星野冬今,是在十年前的某一天。
但他将星野冬今放在和自己、以及周围人的同一维度来看待,竟然迟到了整整十年。
正如五条夫人所说,他察觉到自己的心意很早,星野冬今作为“喜欢的女人”这个身份优先“人”这个身份存在于他的意识里。
十年前的某一天,五条悟带着还在上小学的伏黑惠,来到了京都本家小住。
因为伏黑津美纪要参加修学旅行,会有一段时间不在家里。
她不放心这个被继父带进家门的年幼弟弟,所以才拜托五条悟照顾他——当然,谁照顾谁还真不好说。
为了展现自己作为“靠谱成年人”的一面,五条悟决定把“靠谱”外包给星野冬今。
但当他真的把伏黑惠带回本家,看到星野冬今对年幼的伏黑惠展露出超乎寻常的温柔和关注时,五条悟真的很想把伏黑甚尔从墓地里抠出来,让他自己回家带孩子。
年幼的伏黑惠,瞬间就让一直被星野冬今特殊对待的五条悟觉得,自己好像不再特殊了。
他专属的小章鱼香肠变成了双份,鸡蛋烧的卡通图案也不再是一人专有,甚至就连只有他一个人玩过的金色鲤鱼风筝,都成为了伏黑惠的新玩具。
冬今觉得伏黑惠和小时候的五条悟很像。
还在上小学的年纪,小小一只,以及故作冷酷表情的小圆脸,都很像。
只不过,伏黑惠看起来比年幼时的五条悟更瘦弱一些,看起来好像没有得到过很好的照顾。
冬今站在和室门口,看着被五条悟摔打锻炼还美其名曰“咒术师入门指导”的伏黑惠,莫名有点不忍心,想着给孩子晚上吃顿好的。
于是,她问道:“小惠今晚想吃什么呢?”
而伏黑惠是个非常内敛的小孩,他似乎不太擅长和这个陌生的漂亮女人沟通。
还没等他说些什么,反倒是五条悟先开始抱怨了:“冬今,为什么不问我?”
“小惠是小朋友,而且还是客人,”冬今歪了歪头,对他说,“所以当然要先问小惠了。”
这种明目张胆的偏爱从自己的身上转移到了另一个人身上,让五条悟觉得非常不爽。
以至于他当天晚上吃饭时就开始闹脾气。
“小悟,今晚怎么吃这么少?胃口不好吗?”
冬今一边给伏黑惠挑着鱼刺,一边关心地问他。
五条悟把头扭到一边,没理她。
吃过晚饭,冬今打理好伏黑惠要住的客房之后,还是惦记着五条悟今晚没吃多少东西这件事。
成长期的少年总是需要很多营养,她自己也是从青春期过来的,自然知道这个道理。
冬今站在五条悟的卧室门口,敲了敲门,小声询问他要不要吃点东西。
然而,她并没有等到五条悟的回答。
就在她以为五条悟已经睡下了的时候,卧室的门突然被人从里面打开,一只骨骼分明的大手伸了出来,抓住了她的手腕,不由分说地将她拉进了房间里。
五条悟的卧室里没有开灯,骤然进入如此黑暗的环境,让冬今的视野陷入了盲区。
她看不清任何东西,只能隐隐约约看到一个很宽的肩膀压了过来,还有一双美丽异常的苍蓝之瞳,在黑暗中显得极其锐利,一瞬不眨地盯着她看。
“怎么了?”冬今问他。
他把她压在卧室的门上,毛绒绒的银色脑袋埋在她的颈侧,软乎乎地说:“冬今,我好饿。”
“那你想吃什么?”
女人似乎没有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只是很普通地询问着他。
五条悟没有说话。
冬今继续问:“要热点牛奶吗?或者吃点别的东——”
她的话突然停了。
“……欸?”
她感受到自己颈侧的皮肤被咬了一口。
少年的唇沿着她脖颈慢慢上移,落下了一串轻柔的吻。
最后,他像小猫叼住鱼尾巴那样,叼住了她的耳垂。
昏暗的房间里,她的视觉被剥夺,但是其他五感都被这片黑暗放大了,这就导致她对五条悟的触碰异常敏/感。
五条悟的手和唇都很灵活,没过多久就让她的腿软得站不住,从门上慢慢滑落下来。
他伸出手抱住了她,防止她倒下去。
冬今拼命地咬着自己的唇,好像生怕发出什么太明显的声音。
五条悟凑近她的耳边问:“不叫出来吗?”
“小惠……他的房间离这里很近的,”冬今努力调整着呼吸,小声说,“被他发现就不好了,他年纪很小。”
“好可惜,”五条悟故作感叹,打破了她最后一丝幻想,“刚刚我拉你进来的时候,他看到了哦。”
闻言,冬今的心脏好像突然被一只手紧紧地捏住了。
她的眼眶瞬间红了,问道:“小悟,为什么?”
这一刻,冬今突然意识到了,这一切都是五条悟故意的。
他故意没有回答她的问题,故意让她在他的卧室门口站了那么久,故意等到伏黑惠能看到的时候,才把她拉进卧室。
“因为要让他知道,只有我才是特殊的。”五条悟眯了眯眼睛,这样对他说。
冬今有些无奈:“我只是觉得,他有点像你……我刚来五条家的时候,你和小惠现在的年纪差不多。”
她的本意是安抚这只有些不对劲的猫猫,想让他知道,自己最在意的一直只有他一个人,会对伏黑惠这样关心,也是因为想起了曾经的他而已。
而五条悟显然会错了意。
“但他不是我,冬今不要忘记了我好不好?”
黑暗中视线清明的六眼,很轻易地找到了她的唇,然后重重地吻了下去。
冬今被他亲得几乎喘不过气。
再被他放开之后,她一边大口地呼吸着,一边听到五条悟的声音从上方传来:“你看,只有我才能对你做这样的事。”
听到他的话,星野冬今垂下了眼眸,鸦羽般的睫毛遮住了深棕色的眼睛,一副任凭他处理的顺从模样。
五条悟对她的反应非常满意。
这么多年来,他对她做的任何事,从来都没有被拒绝,从来都没有被打扰,从来都没有被纠正。
所以,这让五条悟一直觉得,他对她做什么都是正常的。
直到很久之后的某一天,五条悟对伏黑惠很常见的一次私下指导,因为一个小小的契机,他才发现自己的做法好像有点问题。
那时,伏黑津美纪正在准备结婚。
五条悟对伏黑惠的私下指导结束之后,看到他今天的表情有些不对劲,于是问他:“惠,心情不好吗?”
伏黑惠愣了一下,然后不自在地说:“有一点,可能因为姐姐要结婚了。”
他从小就失去了父母,和伏黑津美纪相依为命。
比起五条悟这个不靠谱的老师,更多的还是伏黑津美纪对他的照顾。
一直以来相依为命的唯一亲人,要去组建新的家庭,这让青春期的少年感到迷茫和不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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