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帆的语速很快，声音很大，红着的眼眶里，泪水在打转，却怎么样也不肯掉下来。
说到最后，她竟然笑了。
看着一脸无所谓的张金柱，她的语气变得平缓：“还想我养你老？以前以为跟你有血缘关系，迫于法律，我可能会给你点儿，但现在，你想也别想！
像你这种人，活该生不出孩子！”
一句话戳中张金柱的痛点，他面目变得狰狞：“老子当初没把你丢臭水沟，你就得感恩戴德，你不养老子试试？”
说着，他的巴掌已经扬了起来，就像每一次顺手打张帆一样，这一巴掌，一定会在她脸上留下一个红红的巴掌印。
“个老东西！”姜奇眼疾手快，一把抓住张金柱的胳膊，还没来得及做下一步的反应，就听“啪”的一声脆响。
张帆的手掌在抖，可她整个人都是兴奋的。
这一巴掌，打得所有人都愣住了。女儿打爹，天理不容，这是要天打雷劈的！
可是，张金柱不是张帆的父亲！
从任何角度看，都不是！
“我不但不养，我还告诉你，你最好躲我远一点儿！”张帆甩了甩有些充血的手掌，表情冷酷：
“我能活这么大，是我命硬，是我努力！你要再敢欺负我，我有一万种方法弄死你！”
她的声音是从牙齿缝里挤出来的，认真的表情，看得张金柱心里一寒。
想要弄死他还不容易吗？
给他买一房子酒，他自己就能把自己喝死。
更别说还有其他更高端的方法，带他出海，带他出国，带他翼装飞行……
不但不用花太多钱，还能赚一笔保险费。
张金柱不吭声了，事情有些超出他能掌控的范围。眼前这个唯唯诺诺的女儿，如今却像一头亮出獠牙的狼，仿佛随时可以将他撕碎。
他可以不讲理，可以耍无赖，但是不能不要命。说到底，他终究只是一个欺软怕硬的混蛋！
见他不再吭声，张帆的视线从他身上移开，冷冷的看向已经坐起来的李桂荣。
拥有这样一个母亲，是人生的耻辱！
以前觉得她可悲，为了一个男人，连自己的亲生女儿都不管不顾。
现在只觉得她无耻，下贱！
既然跟这个男人没有孩子，又找了情人，为什么被打，被骂，被欺负成那样，还不离婚？
“走吧！去做亲子鉴定，你好好配合，法律上该给你的，我会给你，希望你能有点儿人样！”
李桂荣却慌张的直摇头：“不去，我不去！”
“为什么？为难我，对你有什么好处？”
张帆非常不理解李桂荣的脑回路，都这样了，她还遮遮掩掩的干什么？
有没有鉴定书实锤，还有区别吗？
“我不去，打死不能去！”李桂荣反复念叨着，爬到张金柱的面前，跪坐在地上：“他爸，你听我说，宏图百分百是你的儿子，你相信我！”
“我信你？我倒是想信你！”
张金柱满脸苦笑，无论如何，他都不愿意接受自己不能生育的事实。
“你不愿意做亲子鉴定是吧？行，让张宏图去！比起你那张嘴，我更相信科学！”
说完，他有些泄气的看向张帆：“做鉴定，你出钱，带我一份，我就叫张宏图跟你去！”
这种时候，他倒是显得很聪明。
“没那个必要！”
张帆冷冷的拒绝：“你们之间的事情，你们自己解决，跟我无关！”
她看向李桂荣，最后一点儿耐心也在快速的流逝中：“最后问你一次，这个鉴定你做还是不做？你配合，将来给多给少，多少我会给你个养老钱。
你不做，我也有办法登记入户，拿到身份。到时候，我就跟你什么关系也没有，你考虑清楚！”
钱能通神，只要有足够的钱，一个身份而已，想要什么样的都有。
“你本来跟我也没有关系！”
李桂荣跌坐在地，带着哭腔：“你不是我生的，你是我花钱买的！”
原来，不能生育的，不是张金柱，是李桂荣！
她受孕困难，跟张金柱在一起几年都没有怀过。很长一段时间里，张金柱都怀疑她是不是不能生，每天动不动就打她。打得多了，她起了歪心思。
当时小地方的妇产医院，管理乱得很。她花钱从一个医生那里买了个孩子，装作是她生的。
本来说好的，给她弄个男孩子，可她给的钱太少，那医生拿了钱，强行塞给她一个女娃。
当时张金柱的脸色难看是难看，但是好歹不会因为没孩子再打她了。
因为根本就是假怀孕，她没有奶，只能抱着张帆到处要奶喝。
人家见张帆可怜，有奶水多的，就分她一口，家里没有奶娃的，也会送他们些米汤什么的。
张金柱从中受到启发，于是带着还在月子里的张帆和李桂荣，跑去城里乞讨。
这一乞讨，仿佛给他们打开了新世界的大门。一天讨的钱，比一般的工人工资还要多！
因为张帆的原因，他们靠着乞讨过上了好日子，甚至还盖了楼房。
后来社会发展，杜绝乞讨，他们没有办法，这才老老实实的回去吃老本。
说这么多，李桂荣就是想让自己男人相信，她没有出轨，没有给他戴绿帽子。张宏图的的确确是张金柱的儿子，能够怀上，纯粹是奇迹。
她哭着求张金柱相信自己，甚至还求张帆，看在养她一场的份上，出钱给他们做个亲子鉴定，好让张金柱相信。
李桂荣的话，像水泥搅拌机，轰隆隆把张帆的脑子，搅得乱七八糟。
张帆一个趔趄，差点跌倒。
今天她从有名有姓的人，变成了野种，又从野种，变成了不知道爹妈是谁的野孩子。
她揪住李桂荣的衣领，将她揪了起来：“说，当初卖你孩子的医生是谁？”
第61章 我又不是圣人，凭什么不能报复
“那个医生，已经死了！”
李桂荣的话，像晴天霹雳，劈得张帆几近昏厥。
“你们害了我一生啊！”
张帆重重的推倒李桂荣，心中无比的钝痛。
如果不是因为李桂荣，也许她就会是有父母疼爱的孩子。
那个年代，重男轻女的家庭不在少数，但都只能生一个孩子，就算是女孩儿，一般的家庭，也是疼爱有加，悉心培养。
可是他们却为了几百上千块钱，欺骗生下孩子的夫妻，孩子生下来就死了，然后再把孩子卖出去。
十月怀胎，就算是女孩儿，得知自己的亲骨肉死了，做父母的一定会很伤心吧？
干下这样缺德的事情，怎么能够让那个医生，就那样死掉？
医生死了，她该上哪儿去寻找她的亲生父母？她又怎么能知道自己是谁？
想起自己那么多年吃的苦，她以为是她女儿身的原罪，以为是自己不够努力，不够优秀……
原来不是！
她甚至还天真的想过，有一天赚很多很多的钱，那样父母就会爱她了！
多么可笑？
就算她拥有全世界的财富，这两个被她叫了几十年父母的人，也不会爱她！
这一切，从一开始，就只是一场阴谋！
她的人生被人偷了，毁了！
凭她的聪明和努力，哪怕她的父母只是普通的农民，她也可以出人头地。
最差最差，她至少也能获得些母爱！
如果张金柱和李桂荣，真的是她的父母，哪怕只有一个是，她这些年受的苦，她也认了。
可他们谁也不是！
他们是凶手，是仇人！
不共戴天！
姜奇想要抱着她，安慰她，可张帆只是轻轻抹了抹眼泪，很快恢复平静。
“你们所做的一切，必然会受到惩罚！”
说完这句话，她毅然决然的走进辖区派出所。将事情的经过，一一陈述。
以被拐儿童的身份，申请建户。控告张金柱夫妇抢劫，买卖人口，倒卖身份信息。
罪名成立的话，他们大概要面临三年左右的牢狱之灾。
但仅仅三年，还是太便宜他们了。
“我想让他们一无所有！”
张帆眼神有些涣散，她抬头看向姜奇：“是不是有些恶毒？”
姜奇把她搂在怀里，轻轻拍打着她的背，什么也没有说。
因为涉及刑事案件，警方的立案和侦查都进行得非常有效率。
张帆获得了一张全新的临时身份证，虽然还不可以去领结婚证，但其他基本的生活需求，不会受到影响。
华灯初上，万家灯火。
张帆坐在街边的长椅上，看着路上的人来人往，她的心空空的。
有人说：“父母在，人生尚有归处”。
而她既不知道自己从哪儿来，也不知道能回哪儿去，人生犹如无根的浮萍，缥缈无依……
“咕噜……”
姜奇的肚子传来一声抗议，听到声音，张帆这才注意到，自己身边还陪伴着一个人。
她扭头看向姜奇，对方连忙伸出胳膊紧紧抱住她，委屈的小表情，眼睛眨啊眨，像一只被主人冷落的小奶狗，乖巧懂事。
张帆笑了，自己可能被今天这么多的事情吓傻了。
她需要什么归处不归处的？她自己就是归处！
拿出手机，登陆游戏平台，她发了一则帖子。标题是《救救我沉迷游戏的弟弟》！
指尖快速的在手机上移动，一则帖子很快打好。
内容大概是说张宏图二十好几，父母无业，他年纪轻轻在家啃老。请求同服务器的玩家们帮帮忙，给他戒除网瘾——见到他的账号，P到他下线为止！
只要戒网成功，她将全服发红包！
立帖为证！
“他们都这样了，你还想着挽救他们呢？”姜奇看着帖子，完全不理解：“你这也太善良了，换成是我……”
“换成是你，怎么样，弄死他们？”
张帆揽过姜奇的脖颈，擒住他的下巴：“小朋友，你还小，得跟姐姐多学着点儿！”
她肯定不会那么好心，还想着帮完全没有血缘关系的废物，改邪归正！
狗改不了吃屎，就像张宏图不可能因为被人P，就不玩游戏一样。
相反，他会玩得更起劲。
他会氪金，想着变强，把受的那些耻辱，给找回来。
可他没有钱，这个“金”要怎么“氪”？
张帆已经差不多预料到，接下来会发生的事情。
这么些年，张家一家三口，靠她养活，现在，她要把自己的东西，全部拿回来！
“想不明白吗？”张帆轻笑：“想不明白，等着看就好！走，姐带你去吃好吃的！”
姜奇挑眉，很配合的跟着她往餐厅走，自己掏出手机，偷偷给家里发了消息，表示不回家吃晚饭。
他知道，张帆的心情，肯定没有她表现出来的那么无所谓，她需要时间去缓解。
……
另一边，张帆的帖子火了。
在游戏里随意杀人，本来就是常态，现在有了这么正当，正义的理由，很多人更是如打了鸡血一般。顺着张帆提供的游戏ID，就把张宏图所有的游戏账号全都挖出来了。
甚至连张宏图的相片，家庭情况，也都扒了出来。
他跟那名十七岁女网友的私密照片，也被人扒了放在论坛。有人骂他丑，有人骂他挫，还有人骂他畜生。
总之骂声一片。
一开始，是同服普通玩家对他的围追堵截。
张宏图的账号砸了钱的，实力不错，三五个人围攻他，不见得能讨到好。
在围剿中反杀了几次，爆了人家装备，张宏图无比得意。挂了帖子，甚至是开了直播炫耀。
事态快速的扩大着，服中大佬下场，亲自教他做人。
不到半个小时，连杀他三次，杀到被系统保护。大佬直接充钱，解除保护后，继续杀。
张宏图被杀倒地的视频，被挂在网上，受人群嘲。
他游戏里曾经的那些好友，也在大佬的压力下，把他拉黑。
这一夜，张家的房子里，接连传来张宏图要杀人的吼声，吓得邻居几次差点儿报警。
沉寂一段时间后，所有人都以为他没事了，半夜，他偷摸从张金柱那里，把银行卡偷到手里，绑了自己的游戏账号……
第62章 他还可以更蠢
翌日，上午！
商场里，张帆带着姜奇在扫货。
“你不会真想我穿这个吧？太难看了！”姜奇看着张帆手里拿的鞋，一阵无语。他一个大好青年，怎么能穿这种老头穿的皮鞋呢？
“谁说要给你买了？”张帆好笑，拿着鞋子朝柜台走去。
“不是给我买，你不会想买给我爸吧？”姜奇有些为难的提醒：“我爸不穿杂牌，只穿定做的！”
“知道啦，知道啦！”
张帆敷衍的回应着，看向店员时，脸上的笑意瞬间收敛：“这样款式，以及类似款式的鞋子，我总共要一千双，尺码大小全套就可以，有吗？”
店员一听，整个人都吓傻了：“您是说，您要一千双？”
这是商场，不是路边摊，一双鞋子起步三五百。张帆手上拿的那款，是店里最便宜的，也要三百一双，一千双就是三十万！都快抵得上他们一个月的营业额了！
“对，我要发给我的员工！”张帆面不改色：“没有这一款也无所谓，差不多价位也可以！”
“有有有！”店员一脸激动，连忙去倒水请张帆坐下：“我们店里仓库可能没有那么多，可以从其他店里调。就是需要些时间，您看您可不可以等等？”
“可以，没问题！”
张帆回答得很干脆：“你现在就统计一下，需要多少钱，我全款给你，当然，最好是能联系一下你们老板，多少给我个折扣！”
“好好好！没问题！”店员笑得谄媚又激动，立刻拿起手机，跑去仓库里打电话。
“你这是要干嘛？”姜奇一头的雾水，张帆一个失业人员，哪里来的一千员工？
张帆微微一笑，拉着他在旁边坐下：“你看，像咱们这样混吃等死，对社会没有贡献的人，是不是应该感谢那些，为社会辛苦努力的人们？”
“你没事吧？”姜奇摸了摸她的额头：“怎么突然一下想着做公益了？我妈是不是又给你钱了，给了多少？你不能把我的那份也花了，我没你那么高尚，我不想做公益！”
他抱着张帆，把头埋在她怀里，轻轻摇晃着。
做公益吗？算是吧！
可张帆想的是报复！
这个品牌，是黄达仁的直营品牌。他们家发家就是靠着做鞋子，卖鞋子。现在虽然不是黄达仁主要的产业，但对他的意义非凡。
从被黄达仁开除的那天起，她就想过，要报复。
不对，这种心情，应该是从他强行把张帆的工资，打一半给张金柱开始。
他以为他是谁？凭什么干涉她的人生？
一个月四千，一年就是四万八！
就因为这个，张帆每个月的日子，都过得紧巴巴的。她不敢有一天的休息，生病了都必须准时去公司打卡。
一旦丢了工作，保险和房租没有钱交，她不知道该怎么办。
那么漫长的日子，她就像拉磨的驴，辛苦到没有任何时间，去想象和规划她的未来。
她甚至都放弃了抵抗，接受命运的不公，浑浑噩噩的活一天，算一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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