荆城逐渐回温,山里却又开始下雨,听本地人说,其实荆城过年的时候不冷的,但往往天气不好,可能是一冷一热,就容易下雨,尤其山里。
就在腊月二十二那天,经理忽然来说,宝宝丢了,大家都要去找,那位宝宝的主人可不是什么好相与的人,尤其宠爱自己的狗狗,要是狗狗在庄园里出事,他们找不到狗或者狗中途受了伤,怕是得去找梁时清来坐镇,偏偏梁时清这个时间已经跟家里去港城了。
也就是说,梁时清不在荆城,最快得除夕才回荆城,但回了荆城也不来庄园,而是去祠堂那边祭祖,一直到初六初七才会过来看一眼。
经理急得嘴上都起了燎泡,说是保镖跟保安们
都去找了,可是庄园太大,现在人手少,逼不得已,让宠物区的人也去找试试,毕竟宝宝在宠物区待过,万一闻到熟悉的味道,它就回来了呢?
外面还下着雨,经理给每人发了一套装备,就让他们在庄园范围内找,这样可以让保镖跟保安们去山里找,这样不容易出事。
杭思潼穿上了雨靴雨衣,背着狗狗零食就出去了,其他人可能不了解宝宝,但她知道,那只藏獒,狼的基因很纯,也就是说,它的天性,是去狩猎、撕咬、发疯,属于理智的部分很少。
平时可能它的主人并不让它出门,也没在雨天出去玩过,所以当它在雨天有机会发疯的时候,一定控制不住自己。
离开宠物区,杭思潼看了眼天色,直接往庄园里的客人专用动物养殖场找,宝宝不贪吃,但它的天性会让它找附近的活物猎杀,没有任何一只藏獒适合当宠物,就算是主人多想当宠物来养,它们也是喜欢血跟肉的。
庄园里的养殖场很大,还有好几片林子给家畜们活动,杭思潼不好评价这种做法到底能不能让肉更鲜嫩更香,但可以肯定的是,这样养出来的东西,绝对贵。
雨越下越大,就算在树林里也被浇了个透心凉,杭思潼知道,她想去露脸的机会只此一次,一旦被其他人找到了,那通过宝宝获得青睐的人就不是她。
杭思潼在竹林跟果林里都走了一圈,却没发现宝宝,很是奇怪,按照她对宝宝性格的推断,位置应该没找错才对。
林子里很暗,地上都是淤泥跟各种腐烂的落叶,杭思潼走得累了,加上淋了雨,总觉得身上冷一阵热一阵的,她扶着一棵柚子树缓缓蹲下,打算休息一会儿,靠着树干闭上眼,却听见了熟悉的呜咽声。
随后杭思潼猛地睁开眼,环顾四周,那声音太微弱了,还被雨水声盖了过去,思忖一会儿,杭思潼高声说:“宝宝,你在附近吗?姐姐带你去玩跳圈圈好不好?可以玩跳圈圈哦。”
杭思潼一边重复一边往自己好像没走过的地方走动,结果脚下的泥土不知道怎么回事,猛地往下陷,她吓得赶紧去抓身旁的树,结果树干有雨水太滑了,没抓住反而劈了指甲,人下一秒就混着泥土滚了下去。
那一瞬间,杭思潼感觉自己好像回到了前世死亡的时候。脚下一轻、人一恍惚,没有落脚点,就落空了,心脏平白浮在半空中,肾上腺素飙升,心脏跳动的速度达到了几乎感知不到的速度。
整个心脏的位置都像是没了,杭思潼被泥土狠狠地埋进了泥水里,她很长一段时间都没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直到听见狗狗的叫声,那种痛苦的、可怜的、微弱的呜咽声。
杭思潼意识稍微清醒一点,绵长的疼痛就涌了上来,但她说不好是哪里痛,她感觉睁开眼,是一片黑暗,不像是瞎了,像是被什么挡住了。
狗狗似乎在叫,杭思潼感觉到自己身上的泥土在动,她花了点时间才反应过来,哦,原来是碰上小型的山体滑坡了,这片区域是林子,庄园员工放假后只有少数动物留了下来,一些可能用不到的部分都送到山下农场里了。
加上天气不好,家畜不会放出来乱跑,所以根本没人发现,这边的林子因为雨水增多,泥土塌陷了一部分。
宝宝是倒霉冲过来想吃家畜掉进去了,杭思潼找了过来,也不小心继续踩踏了一部分。
狗狗真的很努力,勉强把杭思潼的脑袋刨了出来,宝宝湿漉漉的毛发都贴在杭思潼脸上,它一直在拱杭思潼,似乎是想让杭思潼站起来。
但杭思潼感觉自己身上很疼,不知道是摔到哪里了,她眼睛看到了光,但很模糊,迟钝的脑子终于想起来,她出门带了手机,但没有紧急联系人。
值得庆幸的是,就算是这台老款的手机,也防水。
杭思潼双手还被压在泥土下,废了不少功夫才摸到口袋里的手机,她不敢报警,怕上新闻,于是点开后,发出微弱的声音让手机管家拨打了梁时清的电话,现在,只有梁时清能联系上狗狗的主人,对方哪怕是为了宝宝,也会尽快来救人的。
电话很快接通,但不是外放,杭思潼听不见,摸着手机发出接通的震动后,她只能直接报现在的情况:“梁时清,救命,救宝宝,庄园家畜养殖区果林,山体滑坡,救命……”
由于不知道梁时清有没有听见,杭思潼只能不停地重复这几个关键词,宝宝见杭思潼说话了,又猛叫了几声,像是印证了杭思潼的话。
这通电话持续了多久,杭思潼不知道,她只能凭借着求生意识,拼命地重复,希望梁时清知道位置在哪里,可别千万找错了,找错了等会儿雨变大,她跟宝宝都要被埋进泥里了。
第二十二章
杭思潼觉得自己做了一个很长很长的梦, 梦里她回到了小时候。
很多人都说,小孩子是没有三岁以前记忆的,至于原因, 众说纷纭,没有个令所有人信服的说法,不过大人们默认,小孩子就是不记事, 就算记住了, 也会跟事实有偏差。
但杭思潼谁都没说, 她有记忆,不过并没有特别长,只是大概两岁半之后的记忆都记得, 更早之前就没有了。
是否被父母卖给人贩子, 杭思潼不知道, 但在她的记忆中, 她从会走路开始,就一直在奔波, 小时候的她, 似乎长得不够好看,于是一直没能被人贩子卖出去。
有些小时候没听懂的话,长大了再去回想,大概能明白意思。
孩子太小了, 又是女婴,没什么家庭想要, 买孩子的人, 要么希望有男婴传宗接代,要么是可以生育的健康女性传宗接代, 杭思潼算比较幸运,小时候长得不够好看,生不出的家庭不想要、需要媳妇儿的家庭不想养。
于是杭思潼跟砸在人贩子手里差不多,没办法,等她大一点,就让她出去陪着要饭,别人看到小孩子总是会心生怜悯,多少会给一点。
这段时间,大概有三年多一点,杭思潼这个名字,最开始都只有童童,似乎是按照买的时候随便起的小名叫的。
小时候杭思潼去卖惨帮忙骗钱,等大一点,人贩子让杭思潼在路上帮忙骗小孩儿和女孩,骗到的小孩就卖掉,大一点的女孩市场很好,基本上只要跟杭思潼说了话,就会被人贩子给抓住,很快消失。
到五岁,杭思潼依旧长得不够好看,能骗到的人不算很多,人贩子又出不了手,于是只能继续带着她,打算等她到十岁,就去卖给乡下的男人当老婆。
杭思潼早熟,脑子也灵光,去滨城前,人贩子拐到了一个非常漂亮的小女孩儿,从衣服跟模样来看,肯定是有钱人家的女儿,碰见人贩子也不怕,反而冷静地问人贩子想要多少钱,与其卖掉她换个几千块,不如找到她父母,就说找到走丢的她,至少有一百万。
人贩子不觉得一个会走丢的小女孩儿家里能有多少钱,根本不信她的鬼话,结果小女孩儿直接从自己脖子上拿了一根项链出来,说他们可以去鉴定,那条项链上的坠子,是祖母绿,光市价,就值一百五十万。
这种价格,没人会不心动,而且一根项链都值这么多,万一他们说送女孩儿回去了,那女孩儿家岂不是得把他们当恩人?
于是人贩子根据女孩儿的指路,去到了滨城,那时候人贩子对杭思潼说的是去找卖家,顺便看看有没有人愿意要她。
“你长得丑,我们实在卖不掉,要是有卖掉那个女孩儿的钱,以后我们就不干这个了,也不需要你,所以你呢,到了大城市,记得给自己找对好父母,那可是遍地黄金的地方,碰上有钱爸妈愿意要你,那可真是山鸡变凤凰了。”人贩子这么跟杭思潼说。
意
思很明显,他们拿到赏钱,就会离开滨城,也不想带着杭思潼这个拖油瓶了。
当时人贩子手中除了杭思潼跟那个富家女孩儿,还有三个小孩儿,都是暂时卖不掉的,不是丑就是身上有点毛病,不好卖。
杭思潼知道,自己如果没有人贩子带着,她说不定会被另外的人贩子给拐走,其他人贩子说不定脾气不好、人更坏,见她卖不掉就把她切成一块一块的样子,再卖掉。
于是杭思潼趁人贩子带女孩儿去找她父母的时候,让身边最小的一个男孩儿去跟附近的交警要钱,就说,如果他今天要不够钱,他和哥哥姐姐都会被叔叔打死的。
交警一开始以为只是孩子迷路了,一听男孩儿的话,立马反应过来,孩子是被人贩子拐卖了当乞丐的!以后等孩子大一点说不定就卖掉或者杀掉取器官。
于是,杭思潼等孩子,顺利被解救,去跟富豪要钱的人贩子本来都拿到钱了,结果因为警察的到来,富豪立马知道了真相,直接派人把人贩子在火车站按住了。
这件事后来上了新闻,说是富豪女儿临危不乱,不仅自救,还救下了同在人贩子手中的可怜孩子。
没人注意到,中间还有一个看着所有人走向理想位置的杭思潼,她从这件事中,尝到了甜头,自己什么都不做,就享受了渔翁之利,应该没有人可以拒绝这种仿佛天降富贵的快乐。
然后,杭思潼的人生,似乎就走向了一条奇怪的路,她追求悠闲富贵的生活,却永远与这种生活失之交臂。
是她太贪心了吗?
杭思潼不觉得,她生来什么都没有,为自己争一份养老金,有什么不可以?
努力一辈子换安稳是努力,她努力一阵子换一辈子的富贵也是努力啊,她也没做什么伤天害理的事,大家好聚好散,唯一一次动了弄死阮梦梦的念头,还是因为苏伊尘出尔反尔给了分手费又想弄死她。
过去的事真不能细想,越想,越不甘心,重生后还得夹着尾巴做人,更不甘心。
……
杭思潼迷迷糊糊醒来时,心口的郁气还是下不去,气得感觉自己眼睛都要红了。
眼前一片白光,杭思潼缓了好一会儿才看清,她在医院里,身上疼痛感不是很明显,可能上止痛药了,但既然来了医院,证明她就安全了,这么想着,杭思潼又睡了过去。
下一次醒来,人就比较清醒了,杭思潼想去按铃叫人,问问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却发现自己被包成了粽子,手脚都上了夹板,完全不能正常活动,连脖子都上了颈托,似乎伤得很严重。
此时杭思潼才一阵后怕,她怀疑自己真碰上山体滑坡了,还能活下来也算是老天开眼。
病房里有时钟,杭思潼醒来时是早上十点过,十一点的时候有护士来查房,发现杭思潼醒了,立马出去叫人,于是医生们很快跑过来,又是看数据又是看药水又是扒拉眼皮的,什么都看了一遍。
还问杭思潼一些比较弱智的问题,似乎是在试探她精神有没有影响。
等杭思潼都一一回答后,医生们松了口气,通知了家属,让她好好休息。
杭思潼正奇怪自己哪里来的家属呢,就看到花姑提着一个保温盒进来,见杭思潼醒来,她立马红了眼眶:“哎哟,我们潼潼可算醒了,有没有哪里觉得难受?”
“没、有、呀……”杭思潼迟钝地摇摇头,现在她身上裹得太严实了,实在不是很灵活。
花姑小心地摸摸杭思潼的脸跟手,确定她身上还是暖和的,才喂她喝了点汤,其他东西还不能吃。
杭思潼问花姑,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宝宝又在哪里,花姑见她精神头还好,就把事情经过简单说了一下。
原来,那片果林里有几棵很老的树不知道怎么回事,突然长虫了,果林平时并不只是动物们跑,客人也会过去摘点东西吃,一旦长虫,就容易让客人们受伤。
这种事一般不会汇报到梁时清那,庄园总经理就能做主,他认为既然长虫了,就先治疗,结果不仅没治好,还影响了附近的树,总经理去农场里找了老师傅,老师傅说,可能是有人放虫,所以才怎么治都不好。
有时候商战就是这么朴实无华,梁家的庄园在荆城一家独大,别人眼红又不敢真跟梁家对打,就只能用这种下三滥的手段,那些虫子一旦影响了整片果林,客人们自然连带着觉得庄园不好,慢慢就不会来了。
总经理当机立断,一边去找下手的人,一边让人把感染的树全挖了,送到农场去看看能不能救,不能救就全部销毁,几棵树而已,庄园里没了,农场还能移植过来,根本不算什么亏损。
本来挖了树之后就应该立马从山下移栽,但放虫的人一直没找到,总经理就想拖几天,谁想到居然连续下了好几天雨,那些老树的根本就盘综错杂,挖开就是一个巨大的坑,下雨太多,那一片都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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