幸好艾没有怀疑,他对自己的得意弟子自然是信任的,大概也觉得木叶不可能掺和进来,真正令他担忧的只有刚刚出现在会场中心宣布“月之眼计划”和第四次忍界大战的宇智波斑。
留守的鹰小队三人在树下翘首以盼,终于在日落前等到了小葵出现。
一落地,还没来得及放下佐助,她就急向三人询问:“你们谁会医疗忍术?”
香燐上前一步接过佐助:“我来吧!”
鹰小队里担当医疗忍者定位的原来是香燐,小葵了然,立刻将佐助小心翼翼的靠在树干上,给她腾出位置,让她放手治疗,可似乎伤势比预期还要严重,寻常医疗忍术难以奏效,香燐面露难色,随后见她一把拉起袖子,将自己的手腕凑到佐助嘴边。
“你做什么?”小葵一把抓住她的手腕,惊道。
香燐推了推眼镜:“只要咬我的皮肤就能恢复伤势和查克拉,虽然不知道原因是什么,但我的体质就是这样。”
小葵这才看清她斗篷下裸露的手臂皮肤,上面布满了深深浅浅的咬痕,竟无一处完好,触目惊心,看的人浑身战栗。
她过去经历着怎样的人生,可见一斑。
香燐感到不解,自己的手腕仍被握着,她实在想不明白她为何这副表情。
“你的体质如此,但并不代表你注定要成为这样!”小葵咬着牙低吼道,“被人逼迫是伤害,即使自愿也是自残!这并不能体现你存在的价值,你是人,不是工具……”
颤抖的腔调,意料之外的言语,让香燐听出了她的痛心疾首,呆呆地张了张嘴,半晌无言。
几天相处下来,此刻最令她感到陌生的时刻。可是她被这般训斥的既没有恼怒,也没有惭愧,她看出来她生气的表象之下隐藏的是自己从未接触过的温柔和心疼,心里竟生出一丝暖意。
她是在被人关心着,被一个相识没多久,只能算半个陌生人的姐姐……
水月和重吾见两人之间情绪突然不对劲起来,横插进两人中间,还想着来“劝架”,可小葵身上散发着低沉阴郁的气息,让他们只能干干的说些不痛不痒的话。
还是香燐自己开了口:“现在这里没有其他更厉害的医疗忍者,想救佐助,别无他法。”
别无他法啊,她自嘲一笑,放了手。
香燐再次将手臂凑到不省人事的佐助的嘴边,漩涡一族强大的生命力赋予了她皮肤细胞独特的治愈能力,佐助虽然没醒,但习惯而本能的咬了上去,因疼痛而溢出于口的声音,其他人见怪不怪,而小葵却紧锁着眉。
并不好笑,这根本不是件好笑的事情。
香燐收回手腕,意外瞥见她忧虑难过的表情,在那瞬间,她竟觉得有些赧然,移开视线,不敢再对上她的目光。
四人之间沉默的氛围显得有些沉闷,不算漫长的等待后,佐助终于醒了。
睁眼的那一瞬间,他环顾一圈,所有人都在。
“你醒了,佐助!”
身上所有的疼痛基本都消失了,他知道又是香燐救了他。
“你还好吧?”水月问道。
他点点头,随即转头望向小葵,“你被发现身份了吗?”
“……没有。”
“那就好,团藏呢?”
香燐回答道:“现在应该走远了,我只感应到他们离开的方向。”
“这就够了,”佐助站起身,“我已经没事了,事不宜迟,现在出发,应该能追上。”
小葵一把按住他的肩:“万花筒写轮眼的副作用相信你已经察觉到了,所有的瞳术都会给身体带来不可逆的伤害,用的越多,对身体的侵蚀也就越严重,失明也许只是其中一个危害。”
使用须佐能乎带来的身体关节上蚀骨的疼痛,即使术结束也真实可感,所以佐助知道她所言不假。
“佐助,我并非要阻止你复仇,但,”她看着他的背影,做最后的提醒和挽留,“我一直在想,鼬的病症……会不会也和那双眼睛有关。”
长久的静止后,他没有转身。
“失明也好,绝症也罢,完成复仇之前,我不能没有这双眼睛的力量。”
漫天大雪渐渐停了,无边无际的天空以罕见的速度放了晴。
晴朗开阔的环境下,香燐的感知能力愈发灵敏,很快就定位上了团藏一行人的踪迹。
“包括团藏在内,一共有三个人,就在前面不远处。”
“另外两个应该是根组织的成员,虽然我与你们一起行动,但作为木叶忍者,我不可能对同僚出手,希望你们理解。”
水月笑嘻嘻道:“我明白你的意思,我和重吾引开那两人,把团藏交给你和佐助,对吧?”
小葵点点头:“他们基本都有上忍的实力,如果正面比拼不过,拖住他们就行。”
“谁说我们正面比拼不过?”水月手肘戳了戳重吾,调侃道,“你和佐助二打一,可千万不要输了!”
“就这么办。”佐助认可了她的计划。
“那我呢?”
香燐手指着自己,怎么就她被排除在计划之外了呢?可随后一只手抚摸着她的头顶,轻轻柔柔。
“医疗忍者需在战斗的最后方,保护好自己,就是给予队友最好的支援,有你在,我们才能后顾无忧。”
一切都按照计划实施,水月和重吾先行出现,将两名护卫引走,香燐找了个地方躲了起来,而佐助迫不及待的先行现身。
一手臂的写轮眼,灭族真相的确认,对鼬的亵渎,所有的一切,轻易的唤起佐助全部的怒火。
转眼间,须佐能乎就已开启,佐助没打算跟他慢慢耗时间,想要迅速了结他的性命,可他知道这次的对手是影级实力,不可小觑,即使一度占据上风,可实质性伤害很快化作虚无,对手一次又一次的以毫发无伤的姿态重新出现,而他却因为万花筒写轮眼的使用而过度消耗查克拉。
在团藏给佐助施加封印术之时,小葵终于现身,以一记火遁分开二人,快速替他解了封印术。通过在一旁的观察,她已经分析出了他次次能够安然无恙的原因,至此,对方已无胜算。
团藏冷冷的看着站在佐助身边的她: “天竺葵,看样子你是投靠了晓组织。”
“身处哪里不代表立场改变,就像你自诩木叶火影,在五影会谈上却只给木叶抹黑。”
小葵淡淡的开口,丝毫没有被团藏的话激怒。
“你也打算和他一样,为鼬复仇吗?”
她没有说话,团藏却很清楚,当他们二人联手,他是根本逃不掉的,他现在能做的,无非是强调自己的正义立场。
“自我牺牲,这就是忍者,不仅是鼬,还有很多死去的木叶忍者都是这样,这个世界只靠光明的一面是无法运转的,在黑暗中牺牲的人们才是真正维护和平,可你们不懂鼬的牺牲,也不懂他的意志,将他的自我牺牲看成是我的压迫。”
“什么是自我牺牲?”
没有像佐助一样闻之暴怒,也没有如他预期一般即使没被说服也该陷入自我怀疑的沼泽,但是没有,什么都没有,她表情自始至终都没有变化。
“什么?”
“那我换个问题吧,什么是木叶?”
这下,连佐助都不解的望向她。
第118章 画地为牢
漫长的沉默。
什么是木叶?什么是自我牺牲?事实上,这两个问题根本不是问题,这都是团藏迄今所有行动的立足点,是他认为的足以支撑他所有野心的起始目的。
木叶是木叶人想要保护的家园,所有人的牺牲都是为了木叶的和平。
可他不敢回答,因为当小葵将这两个问题抛出的那一瞬间,任何回答都会成为一种虚伪的矫饰。
哪怕他在心里再怎么认同,再怎么反复确定,实际上,一旦说出口,都会变成这世上最大的谎言,野心和血腥包裹住的畸形的“大义”。
“木叶是所有人的木叶,不是由你志村团藏掌权的木叶,自我牺牲是一个人清醒思考后的主动选择,不是在堵死了所有退路后,将他驱赶到你划定的唯一一条死路。”
他教训佐助的那套说辞,也许对十年前的小葵来说,会动摇她的认知,会影响她的本能判断,正如同那时的鼬一样,可现在,她坚定于自己的意志,不会随外物而改变。
“只可惜,眼里只有最高位置的你,根本不懂。”
“这就是你这几年跟着纲手所学到的东西吗?”
团藏似乎还保持着冷静,并没有因为她的话语而混乱,对于已经秉持着这种人生观活了几十年的人来说,即使外界出现了不一样的声音,也不会真正干扰到自己,他们不会反思,只会认为是别人的问题。
小葵当然知道,她只是觉得这样的人,可恨的同时,又很可悲。
“纲手大人不会像你一样自以为是,她虽然是木叶的领袖,却也是个可以交流沟通,听得进别人意见,值得信任的长辈,”想起了佩恩一战后至今仍昏迷不醒的纲手,她的语调变得低沉,可语气仍然坚定,“而我,如今的我,领会这些事情,只是因为鼬,我永远的老师。”
“口口声声说是鼬教会你一切,可你根本不懂他的牺牲,他在黑暗中为木叶和平所做的一切,在你眼里成了什么?”
“我了解他,比你更多,我不允许你将他与你自己混为一谈,他跟你不一样!宇智波灭族计划想来是你提出的吧?三代目善良温吞,那两位顾问只会判断和附和,不谈个人主见,当年计划想来只有你能提的出来,也只有你能向曾经的根组织下属鼬发布命令。你想出这个办法,你将其视作必要的,最佳的方式,可是我知道,他从来没有赞成这项计划,他只是没有其他的选择,他是不得已而为之。”
宇智波鼬从来没有说服过自己,他只是知道自己只能这么做,而割舍掉自己的理智与思考。
“你说他不是自愿,天竺葵,你只是将自己的软弱幼稚的思想自以为是的投射到鼬身上。”
“他从来没有说过,可在赴死前的幻术世界里,他抱着我时那沉默的片刻,我就知道了他不曾吐露的真正心声:他后悔了。”
佐助不敢置信的睁大双眼,望了过去,更震惊于她突然涌出的眼泪。
流泪毫无疑问是内心脆弱的表现,此时面对团藏,她应该要硬气一些,怎么会把自己的软弱的一面展露出来呢?可是一旦涉及那个人,内心的防线就会被轻而易举的击溃,眼泪是控制不住的,崩溃是不可避免的。
是软肋,也是她意志、力量和坚持的来源。
悲哀的落泪,嘲讽的大笑。
“你怎么会懂呢?认可了忍者是在黑暗中默默支撑着一切的他,与你有着最为本质的区别,他会思考,会反思自己的错误,他从不会把自己当作凌驾于任何人之上的神,以及……他认清了对这个世界还有着牵挂,对过去人生的恋恋不舍。只是他不敢回头看,只要思及过去就是深深的懊悔,所以只能困在没有未来的空洞没有意义的凝结时空,反复的跟我说着对不起……你的世界,只有你自己,你的眼里,只有至高的权力,你怎么会懂呢?”
“你说这一切都是为了权力,为了我自己?”
“没有极端的执念,不会果决的做这些事情,但是,在一遍又一遍的说服自己说服别人的过程中,把自己都骗住了,久而久之你也忘记了,最初的目的只是精致利己而已。”
“天竺葵,你太狂妄了!”
“只是点出你的人格便是狂妄吗?那干涉别人命运,决定别人生死的你,又是什么呢?”她反问道,“也许在早些年你的确帮着三代目做了很多工作,然后你就被那些功劳蒙蔽住了,认为木叶没你无法运转,除了你以外,都是可有可无的人,必要时候可以命令他们前仆后继的牺牲,铺垫你的权力之路。”
“……你以为你很了解我吗?!”
“我过去并不了解你,所以我猜不到你竟然会抢夺止水的写轮眼,还有那一手臂的眼睛,我太低估了你的野心和贪欲。我猜,止水当时应该把他想借用写轮眼的特殊能力解决叛乱的计划上报给你们了吧?可你还是因为觊觎这种能力而打碎了他所有的希望。悲剧,本来是可以避免的……”
最快速的解决手段明明是激烈的战斗,佐助并不赞同用言语解决双方的矛盾,可是,他在听着小葵和团藏的你来我往的“交流”中,分明感受到这是两种思维立场的碰撞,这也是战斗的一种。他看着小葵一边诉说着一边流着泪,相较于姿态始终强硬自负的团藏,却没有感觉到她丝毫的颓势,精神力量强大的可怕,反而是团藏,愈发紧握的拳头透露出内心的不宁。
而且他也发现了,自己没有办法参与进去,他从宇智波斑那里听说了鼬的过去,但毕竟未曾真正的卷入其中,在自己年幼的时候,他被保护的太好,一直游离在外,在一切发生之后,又被圈禁在谎言之中。
更何况,他从没有真正了解过木叶政治和人性复杂。
“说到底,你只是恨我害死了你的两个好朋友,天竺葵,你根本没有考虑过政治立场的问题,别天神可以修改人的意志,这种能力可以对付宇智波族长,同样也可以对付我们!而你只盲目信任你的朋友!”团藏大声道,更带着些怒斥她的愚蠢的意思。
“呵,一个忠心的下属居然始终被自己的上司提防着……你说你保护木叶,你保护的到底是什么?木叶由一个个村民个体组成,可为何你那么容易就舍弃每一个人宝贵的生命?宇智波一族人不是木叶村民吗?止水和鼬不是木叶人吗?他们渴望解决两方问题,为此甘愿付出了一切,可却被你轻易抹杀。”
”有别天神这样的瞳术怎么能交给宇智波内部的人?你根本不懂这件事情带来的隐患。”
“所以,被你夺走之后就不存在隐患了吗?譬如今天,你使用别天神给木叶带来怎样的危害,你怎么视而不见了呢?将强大的力量据为己有,将所有的一切囊入怀中,你只是‘想要’罢了。”
让一切都躲无可躲,无法藏匿,昭然于这世间。
“……”
“为什么会这么做呢?因为你从不怀疑自己,与此同时,你不会相信任何人,所以,志村团藏,你知道你错在了哪里吗?为什么你的‘道理’会如此摇摇欲坠?为什么站在你身边的人越来越少……”小葵平静的望向他,突然嗤笑了一声,“你不相信任何人,那我们为什么要相信这样的你?一个为了自己的目的可以牺牲掉所有看不惯的人,这样的人会给木叶带来稳定和和平吗?别自欺欺人了。”
好累,她突然感到前所未有的疲惫,人与人之间是否会迎来真正互相理解的时代,自来也将问题留给了他们年轻一代,鸣人永远积极阳光,可她扪心自问,心里的答案不会这么乐观。
她相信忍界会有和平,可和平是永远的吗?人们之间的隔阂真的会消失吗?正如此刻她和团藏的对立,可怕的是,在对待“人”这件本不该有分歧的事上,都存在着天堑之别。
一个家园一个立场的人都如此,不同国家的人又当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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