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说完电影就开了场,震耳欲聋的声音持续在耳边萦绕,孟浔不得不收回视线,只是看向荧幕的那一瞬,她余光就看见他垂下了眼眸。
是她思虑不周,忘记他现在的心情会因为太嘈杂的环境心情也会受到影响。
孟浔的视线看着荧幕,自始至终都没看他一眼,只说:“对不起啊。”
“对不起什么?”他也看着荧幕。
“我下次找个私人影院,不会那么吵闹的。”
“你怎么知道,我不喜欢太吵的?”他这么问,却已经侧目看向她,只简单的一句话,涵盖了太多的情绪,简单的一句你怎么知道,就已经足够说明,他也已经知道。
醒来后的手机屏幕里,被退出的百度页面。
还有他深沉的眸子,以及稍显失落的心情,全都写在脸上了,不是么?
荧幕上发出明白又晃眼的光,照在了孟浔的脸上。
她瞳孔被刺的有些发酸,却不敢动,不敢与他一样侧眸望他。
只能装作被电影吸引那样,手也在捏着爆米花,胡乱的塞进了自己的嘴巴里,爆米花裹满的糖浆在嘴巴里花开,舌尖有甜腻的味道,她又忍不住拿起另一边杯槽里的可乐,猛地吸了两口。
冰镇过的可乐,从喉咙里直冲向胃里,但舌头依旧甜的发腻。
他的目光也如口腔里的糖浆那样经久不散,孟浔的余光能看见他问完那句话后就没有挪动过的眸子和脸庞,他尽管没再问,但眼神里就是没有退步的步步紧逼。
不知不觉已经把爆米花塞满了整个口腔,她说不出话,也咬不动,只能等它化。
但是这时候,眼泪却忍不住的流下来。
两行清泪,就像是这三年来澜山孤寂清冷的月光。
他眼眸稍顿,像动了恻隐之心,终究还是伸出手,修长的手指替她抹掉了柔嫩脸庞上的两抹泪,嗓音深沉道:“哭什么?”
哭什么?
哭他的辛苦和难耐,哭他的孤独,哭他的逢人不吉,遇上她这样的累赘。
“我外婆说的没错,”有哭泣和呜咽声,还有浓浓的鼻音和塞满了爆米花唇齿不清的声音,道:“我就是个拖油瓶,如果不是因为我,你也不会得那种病。”
哪种病?
不止是简单的重度抑郁症,还有伴随轻微的精神分裂症。
他吃的那么多精神类的药品里,大部分都是在控制精神分裂的疾病。所谓的精神分裂症,就是时而冒出的幻想和听觉已经干扰了正常生活,让他需要依靠药物度日。
若是轻度变成中度,以后正常过日子都是问题。
她这几天陪在身边,也能感受到他睡眠的不安稳,还有偶尔时不时的走神,也偶尔问她:“你刚刚是不是喊我了?”可孟浔没有喊他,也知道这是因为生病导致的。
但她每次都会笑着说:对阿,喊你你没应我。
她知道他不想说,不想被她知道他生病,所以她也只能明知却还是装懵懂。
他们都在小心翼翼的相处着,在私宅那天看似圆满的拥抱,其实这三年的时间里,他们都变了,内心里对这段已经失去过一次的感情,到底是患得患失,在心里的气和坎,也无法那么快的消散和跨过。
俗话说破镜难重圆,因为碎过的镜子就是有了裂痕。
时时刻刻担心它握在手里,会再次因为什么而破碎。
何为拖油瓶?
他从未如此说过她、侮辱过她,她自己认定自己是这样的物件,那是不是在她心里,根本没把这段关系视为平等的?
还是的确印证了他内心的想法。
她只是在弥补,弥补她内心的愧疚,对他那么好,也只是因为愧疚而已。
那他好了之后呢?
弥补完之后,她又要做什么?
还能做什么?他甚至都猜到了。
“所以,你是因为我生病才回来的,对吗?”他眼神里有着讽刺的笑,不是讽刺她,语气自始至终对她都是温柔以待,他在平静的接受她可能会发生的第二次背叛。
她若是真的离开,那么的确是成了第二次的背叛。
接近他、离开他。
反反复复,伤害他。
孟浔眼眶微红,白皙的脸颊上还有两行清泪在落下,她吸了吸鼻子,嗓音轻柔道:“三哥——”荧幕上的白色灯光照在彼此的脸上。
“孟浔,”兰濯风垂眸,轻而又轻的语气,打断了她的话:“从你回来那天开始,我就觉得一切都不切实际,所以我其实也提心吊胆。直到今天我在你手机上看到你知道我生病了,我才明白,我没有想错,这一切都是你心里的愧疚作祟。”
“我看到了你微信的信息,知道你还要回去科隆。”
孟浔的眼泪成颗成颗的掉,却又听见他自嘲的笑了笑,那嘴角轻轻的扯了扯。
“你有你的生活。我也知道你不可能为了我放弃你的事业。所以这次,我不会阻止你。”他明明放不下,故作洒脱,做好了一切她会再次离开的准备,强忍心酸说:“只是走之前,告诉我,我带你去个地方。”
孟浔眼泪掉下来,只问他一句:“你是不爱我了吗?”
是他卑微的求她说句爱他,也是他死死抓着不放开,但是现在也是他说会愿意放开她。
孟浔的心里就像是有千斤重的石头压着,喘不过气。
而他的回答,却足够令她一生都无悔。
“我怎么会不爱你?”他觉得她要走,却没有撕破脸的怒骂和愤怒,他一如既往的温柔,一如既往地宠溺,“我只是想告诉你,不要因为愧疚回来。也不要因为愧疚而说爱我。不管你在不在身边,我都爱你如初。”
哪怕她这次再离开,他也会爱她,一如既往。
深邃的眸子里,是认真且坚定。没有半分哄骗,也没有半分说的好听。
他从不屑于撒谎。
他伸出手,替孟浔擦掉眼泪,他以为的愧疚泪水,实则是她的真情流露,她握住他的手腕,让自己的脸贴在他的掌心里,温热的触感,与她冰凉的泪水,形成了鲜明对比。
她好眷恋他的温柔,像流浪的小猫,哑声道:“我从来不是因为愧疚才回来,我是因为爱你,因为爱你,想和你过一辈子,所以想把你的身体治好。”
尽管兰双刚开始说起兰濯风得病时,她的心里就难受难捱,愧疚的念头有,但更多的是心里有句话在告诫自己:他那么爱我,为什么我不能那么爱他?
爱应该是相互的、双向奔赴的,而不是把爱意隐藏。
相爱的人如此,是情感上的冷暴力。
“至于你说的我回去科隆,我的确是要回去,因为我现在休的是年假。”孟浔满是眼泪的脸颊蹭了蹭他的手掌,柔声道:“三哥,我攒了三年的年假,就期盼有天它能用在你身上。”
不止是他,她也在为了某天能遇见他而做些努力。
是他冒昧了,是他想的多,是他用以前取貌她。
电影荧幕上还在播放着剧情,里面男女主人公在讲话,孟浔在电影的对白中,问了句:“三哥,你要带我去的地方,在哪里?”
他握住她的手:“等你国庆长假来找我。”
他这句话是默认她回科隆上班,预定了他们下次再见,而孟浔破涕为笑,浓重鼻音道:“三哥,我本来就打算每周末都来找你,但是你这么说,那我就攒个长假国庆再来。”
“你敢。”
他毫不犹豫,伸出手将她从座位上抱起来,坐在了他的双腿上,她没什么重量,抱着轻飘飘的,他的手拍了拍她的屁/股,像很多年前那样亲昵,在这一刻,冰释前嫌。
“那谁让你说国庆来找你?”孟浔有些骄傲说:“我双休的。”
“孟小姐,双休我找你。”兰濯风将额头抵在她的头上,好眷恋,好温柔,轻轻的啄了啄她的嘴角,“不只有你能来找我,我也能去找你。”
像微风拂过心头的惬意,把困了许久的乌云终于散开。孟浔庆幸自己回来,更庆幸自己能够赌对这一次。
他还记挂着那句话,浑身是伤还不忘安慰她,说:“你才不是什么拖油瓶,是我的宝贝。”
她第一次听见这样的话,她是宝贝,不是拖油瓶。
他不允许她这样说自己,侮辱自己。
身体的每一寸,他都视若珍宝。
孟浔勾住他的肩膀,在他的唇上落下吻,呼吸都在纠缠的时候,她的手抚摸他的脸颊,吻了吻他的眼角,温柔说:“三哥,我想一直和你在一起,”
他安静看着她,
她说:“我们一起坚持治疗,把身体养好。有我在,我陪着你,好吗?”
他当然好,有她在的地方,就是心神最快乐的地方。
“我答应你。”
他笑,久违的那种,绅士温柔的慷慨笑容。
他们拥吻,不含欲念的吻。
-
三天后,孟浔如约休完了年假。
当天收拾行李的时候,兰濯风从公司赶回来,会议开到一半送她回深圳。
拗不过他,只能让他送。
深圳繁华的地方和普通居民楼不一样,楼下随处可见的路边摊,冒出反复炸烤的油香味,再闻就想要作呕。
孟浔住的是公寓式的一房一厅,比起澜山,的确是天和地。
她有些不好意思,好在平时爱卫生,走时都还是干干净净的。
从下午到晚上,兰濯风留在这里吃了兰双爱吃的螺蛳粉,两兄妹的习惯不同,兰濯风吃不得辣,也难以接受这个味道,脑门青筋都蹦出来了,还赞她做的好吃。
孟浔笑的东倒西歪,临近夜晚时,孟浔才让兰濯风回去。
“真的不用我陪你?”
他有些不放心,健硕身体挡在门前,手还搭在门框处。
“明天周一,你陪我的话,我明天还要上班。”孟浔坚持要他回去香山澳。
“我保证什么都不做。”他举起手,像在保证自己,可这个做法的确有些耍无赖了,从那天电影院开始,他好像就多了几分黏人的感觉,“让我陪你。”
孟浔心里有些纠结,但是还是狠心的拒绝了。
只因他刚才去了阳台,看见她晾晒区的内衣裤,非但没有收敛,还把内衣裤拿下来。
“很少见你穿这个颜色。”
他手上拿的是奶油粉的颜色,很清纯,她平时穿黑色居多。
平时在澜山,衣服都是佣人定时拿去洗衣房,他们从在一起的第一天开始,直到现在,都没有体会过正常人的洗衣做饭生活,当他拿下内衣的那瞬间,她的脸色瞬间红了。
见他还不加收敛这样说,她的脸红的更透。
也不是没被他拿过,但平时拿内衣,也是那件事的时候。
每每前戏很足,再到他脱下内衣裤时,她已经没有清醒可言。
但刚才不一样,他们很清醒,她甚至看见他拿着内衣回头看她,说那句话时,明明很简单的一句话,情侣之间再正常不过,但就是有种难以言喻的暧昧。
她怕明天不能准时上班,怕折腾,只能坚持要他离开。
兰濯风走后,孟浔独自一人洗完澡,躺在了床上。
夜里,孟浔难得失眠,这几天来都是抱着兰濯风入睡,男人身材健硕温热,像个抱枕。其实这都是她的借口,无非就是很想他。
孟浔翻来覆去有些难受,拿起手机,点开了兰濯风的聊天框。
忽然有些后悔入夜的时候没有说让他留下来。
几乎是在同个时候,孟浔的手机嗡嗡嗡的响起,她打开一看,是兰濯风的来电。
孟浔几乎是瞬间就接通了。
“三哥。”那声音里有温柔的撒娇,细听下还有微不可察的委屈。
电话那头的人应该是很吃她这一套,声音温润道:“那么晚还不睡?”
孟浔不好意思说睡不着,也不好意思说想他,只说:“还早呢。”
明明现在已经十二点多,哪里还早?孟浔平时都很爱养生,每晚都不超过十二点睡觉,今天说还早,尽管她不说想他,他难道就不知道吗?
他也没再逗她,笑了笑,说:“开门。”
简单的两个字,孟浔瞬间从床上鲤鱼打挺坐了起来,鞋子都没穿,马不停蹄的跑到了客厅开门,她穿着真丝睡衣因为动作太快,导致开门的瞬间,从肩膀滑落。
睡衣下是光滑的肩膀,白嫩的肌肤,加上她微微的喘气,兰濯风眉头微挑,握着电话,很是受用她现在这样,说:“孟小姐,那么急?”
孟浔尴尬的只能站起身,把垂下来的睡衣拉起来,低声道:“你怎么还回来了?”
“如果我告诉你,我一直没走呢?”
孟浔惊讶:“那你一直在下面吗?”
兰濯风走进来,反手关上门,在孟浔还没反应过来的瞬间,他将她的双手抓住,然后反手将她压在墙面上,让她的双手举过头顶。
孟浔惊呼:“三哥——”
他欺压她,双眼微眯,嘴唇咬了咬她的耳垂,哑声道:“去穿上。”
她就知道!
就知道他不会放过下午的奶油粉!
她要是答应了,那她明天绝对会累到迟到!
孟浔从脖子红到脸颊。可他却故意咬了咬她的脸颊,拍了拍她的屁股。
“沙发、还是床?”
他问。
不比澜山的大床房,这里是他们从未涉及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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