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眼神没什么变化,随意扯了下唇角,明显的敷衍了事。
殷容站起身来。她今天穿了一件鹅黄色的鱼尾裙。裙摆流光溢彩,走路时摇曳着,熠熠生辉。
她骄傲地从他眼前走过,还故意在他面前转了半圈儿:“再夸。”
乘屿恍然大悟:“你的新裙子很漂亮。”
真是朽木不可雕也!
殷容有点恼了,她步步向乘屿走去,拉近了二人之间的距离,漂亮精致的面庞就抵在他面前,双眼潋滟,唇红齿白,笑容带了几丝诱惑的味道。
“乘屿,”她嗓音甜脆地命令,“再夸。”
她提点的太明显,只恨不得将自己的美貌送到他眼前,两人距离过近,近到彼此的呼吸都开始交织,变得温热而混乱。
乘屿终于明白她的意图:“……哦。”
他顿了顿:“……你今天很漂亮。”
她用鼻子发出一声哼,满意地转身走掉:“我每天都很漂亮。”
-
随着生日的临近,即将走马上任的殷总裁开始心中各种打鼓,就像面临高考的学子,奋战这么多年来,能学会的都学会了,学不会的这两天也学不会了,但偏偏还差那么几天没到考试时间,只能每天焦躁度日。
爸爸妈妈也分别打来电话关心。
爸爸问她准备什么时间开员工大会,叮嘱她要好好准备,给大家留个好印象,还说自己也要来现场参加会议,为她支持鼓劲,被她无情拒绝;
妈妈叮嘱她压力不要太大,干得了就干,干不了拉到,说本来就是个破厂子,就算把它搞破产也不是她的错,殷容蹙着眉头让妈妈快呸呸呸,又喊她摸木头。
殷容实在静不下心,一会儿畅想着之后即将开展的宏图伟业,一会儿又思考刘思殷母女俩不知道会给她使什么绊子,还突发奇想,打算在自家二楼搭建一个新的工作室办公,让宋阿姨给她整理出一间空屋,重新装修。
她在网上搜罗着总裁办公室照片,问乘屿哪种风格好看。
乘屿往下划拉,选了一套看起来顺眼又熟悉的指给她,说这个还行。
殷容睁大眼睛,道,“你可真会挑――这270度落地窗超大平层,还带健身房和无边泳池,你看像我家二楼吗?你要不先上去看看呢?就连我公司估计也不这样儿呀。”
“这样吗?”乘屿埋头又看了半天,半晌挺苦恼地抬头道,“那我挑不出来了。”
“直男审美,什么也不懂。”殷容白他一眼,开始自力更生。
宋阿姨也跟着忙活,热热闹闹地指挥工人们从二楼搬下来了些杂物。
在那些巨大的毛绒公仔、没拆封的大盒乐高、等比高的手办之中,殷容一眼看到了一副陈旧的羽毛球拍。
看起来有些年头了,但被保存的很好,干干净净,可见主人的爱惜。
宋阿姨将它拿起来,问殷容,“容容,这个要不要留着呢?我记得你以前很喜欢的,我每周都会擦擦浮灰,还很干净呢。”
“留着吧。”殷容道。她走过来,拉开拉链,把那粉色的羽毛球拍拿了出来,在手上掂了掂。
很轻,很熟悉,也很想念的手感。
她拿起来挥了几下,突然就来了感觉,喊宋阿姨跟她操练几下。宋阿姨立即摆了摆手委婉拒绝,表示自己忙得很,马上和工人清点完东西就要下班回家了。
于是殷容气势汹汹朝乘屿走来。
离他还有些距离的时候站定了,将羽毛球拍从上至下劈开,带起一道凌厉的风,直直地指向他鼻尖,战意盎然,也挺中二,“你会不会打羽毛球?”
得到的回答理所应当,几乎不用想,“我不知道。”
“……”殷容把另一个拍子扔给他,手里掂着羽毛球往外走,“没关系,姐姐可以教你。”
他拿过拍子跟在她身后,不满意姐姐这个称呼,“我觉得我年纪应该比你大。”
“不要你觉得,我要我觉得。”殷容坚持自己的霸总人设,“我想当姐姐就是姐姐。”
乘屿无所谓地耸耸肩。他跟她出门,两人站在了院子里。
殷容先教他握拍,“球拍竖起来,虎口对准,嗯嗯,手指放在这里……”
她手指点了点他手上球拍的位置,“这里啦。看来你是真的不会啊。然后不要握的太紧哦,会比较好打。”
“好,”乘屿点点头,在她的指导下懒懒散散挥了两下拍,“知道了。”
殷容撤开距离。
可不能欺负人。她一边从球桶里拿出球,一边提醒自己:你可是当年云城一中羽毛球女子组单打比赛冠军,赢了他也没什么好光彩的,跟欺负小学生没什么两样。
“没关系哦,我们就是友谊赛,”她努力克制超强的胜负欲,刻意放轻了力度,发过去一个高高的吊球,“打不到也是正常的,主要是活动活动身体……”
乘屿慢悠悠地举起球拍,挥下――
一记无比凌厉的扣杀。
羽毛球带着呼啸的风声,重重在她脚边砸下,殷容一动未动。
速度太快了,力道又猛,她竟然没有反应过来要去接。
“诶?”对面的男人无辜地转了下拍子,疑惑道,“我好像会打羽毛球。”
“……你死定了。”殷容说。她两腿夹住球拍,手指将长发三两下梳到一起,咬下手腕上的皮筋,转了几圈绑成一个高马尾。
然后,球拍在地面上一勾,羽毛球乖乖回到了拍上,冲他挑了挑眉,“我要认真了。”
殷容高中毕业之后就很少打羽毛球了。没时间,没心思,也没球搭子。
林隽怡以前还能陪着玩玩,但她球技一般,一直没什么提升,后来去羽毛球场就纯粹是个捡球的命,跑来跑去,殷容看了都觉心疼,也觉得无味。
她也不是那种会专门约人打球,或者在球场和陌生人对打的类型,于是慢慢地就不再玩了。
没想到今天还能遇上个像样的对手。
吊、杀、搓、勾、抽,她越战越勇,越打越认真,宋阿姨下班路过还“哇塞”了一声,说好久没见到容容打球了,明天务必给他俩整个球网来,让他俩一决高下。
真的好久没打得这么开心了。
汗水不小心流在了眼睛里,又咸又辣,短暂地模糊了殷容的视线。
她抬手抹掉汗珠,世界变得清晰,乘屿的眉眼出现在眼前。
阳光如金色细沙,簌簌落下,凉风自枝条之间钻入,荡开绿荫幕布,那个挥拍少年好像站在整个镜头的中央。
汗水再次落下,朦胧世界之中,男孩好像朝她勾了勾唇角。
殷容心中突然生出几分恍惚。
她好像看到那个和他长得一模一样的少年在班门口堵住她,问她是不是很会打羽毛球,要不要和自己报名男女双打。
那时候的林承雨虽然青涩,但已初现几分英俊模样,笑起来很阳光,也很有感染力,让人难以拒绝他的请求。
但殷容除外。
她皱着眉问,你会打羽毛球吗?
完全不会。他很坦诚地笑,我是学打网球的。
她问,那你报名什么羽毛球比赛?
因为学校没有网球比赛。少年人一双眼睛清澈明亮,带着笑意望向她――
但我很想和你一队。如果你愿意和我组队的话,我一定会让你赢的。
球向右后方飞了过来,她机械着迈开腿,不想一时跑了神,左脚踩了右脚,只听对面男声突然紧张的一声,“小心――”
提醒已来不及,她脚一扭,重重跌坐在了地上。
……
乘屿后来和殷容说,他从来没见过一个人竟然可以哭成这样。
殷容坚持说他肯定见过,他只是失忆了,忘记了。
……
左脚脚腕钻心的痛,痛得殷容跌坐在地的同时眼泪立刻就涌了出来,哗哗往外流着,还哭着嚷嚷,“我的脚断了,绝对断了。”
甭管乘屿是见过失忆了,还是压根没见过,在当下,他是真的被她哭得有些头脑发晕,三两步跑过来,竟然就直接伸手去碰触她的脚踝。
他很轻地按了下,蹙眉问她,“按这里疼不疼?”
从小到大都没吃过疼的殷容抽抽噎噎地回答,“不疼。”
“这里呢?”
“不疼。”
“这里……”
“疼!”她“嗷”了一嗓子,然后哭丧着脸道,“巨疼。完蛋了。不会要住院做手术吧?”
她还从来没住过院呢,光想想就吓得要死。此刻说着就用手撑了地,想站起来试一试,然后被乘屿立刻制止了。
“先制动,”他手在她肩上轻按了一下,立即撤开了,道,“不然容易二次损伤。”
“应该不用手术……不放心的话,也可以拍个片子看看……”他说着又蹙起了眉,好像想说什么,但欲言又止,没说出来。
“是不是骗我?你想说什么呢?”殷容很敏锐,立即看出他的表情不对头,脸色骤变,眼泪蓄在眼眶里,“……不用手术难道不是好事吗?还是你觉得手术都治不好……天,不会残疾吧?”
说着就嘴一瘪,眼见中雨马上就要转暴雨,乘屿忙道,“不会残疾的。”
殷容半信不信地盯着他,他认真地看向她,“我向你保证,绝对不会。”
然后顿了顿,终于向她伸出手来,“……介意吗?”
殷容怔了整整三秒,才意识到他要抱自己进房间。
也是,宋阿姨走了,家里只剩他俩。她不能动了,要怎么办呢?
但她还从来没被人抱过呢。
脚踝处传来阵阵撕裂着的疼痛,疼得她完全忍耐不住,眼泪扑簌簌落着,她泪眼朦胧之中略带犹豫地望着眼前的男人,这才发现乘屿原来并没有看她。
他只是安静地垂着眸等待,殷容注意到他眸光闪烁,嘴唇紧紧抿着,那表情竟然有些眼熟,想不起来是什么时候见过。
哦,殷容想起来了。
和当时看到了她的比基尼自拍照差不多。
没有对比就没有伤害。
两人相处时,当一个人比你更尴尬更害羞,你就失去了尴尬与害羞的理由。
更有甚者,一些个擅长见风使舵的主儿,在这种情况下能立刻爬上老练成熟的制高点,尽情地对对方指指点点。
于是殷容有点好笑地伸出手来,抽抽搭搭地,“你瞎害羞什么呀?我才不介意。”
乘屿垂着眸,小心地一手撑住她腿窝,一手撑住她腰背,稳稳地将她抱了起来。
公主抱的姿势,但殷容此刻无暇顾及,因为她勾上了乘屿的脖颈就开始吃惊――她跑来跑去早就汗津津的了,刘海也乱掉,怎么这人身上还是润润的凉?
而且她视线是从下往上的,能看到他清晰俊朗的下颌线,随着快速步伐微微摇晃着的、干燥柔顺的发丝,根本完全没有一丁点儿汗水流过的痕迹。
她眼泪还涌着,说话鼻音很重,慢吞吞地,质问也像撒娇,“你怎么都没出汗呀?”
“我不是容易出汗的体质。”他面不改色地道,踢掉拖鞋,光脚走进了屋。心想她体重怎么会这么轻?
紧接着殷容又发现了盲点,这次带了点恼怒,两手都勒在颈上像要掐死他,还用一只健康的腿来回扑腾,“你竟然就穿着拖鞋出来和我打球!是看不起我吗?”
“不是。”他怕她碰到伤腿,搂着她腿窝的那只手紧了紧,道,“你送我的那些鞋子,不太适合打球。”
胡扯!殷容恨恨地想。
这么想来,他刚刚好像都没怎么跑动过,怪不得她球打得那么开心顺畅,搞了半天是这人每个球都往她手里打!
她最不喜欢输,想到自己竟然这样被完虐,还不小心崴了脚,立刻悲从中来,哇地一声哭得更惨了。
眼泪和汗水都擦在他胸膛,乘屿感觉自己像抱起了一摊忽凉忽热的温柔的水,他刚刚打球没出汗,现在倒是感觉有点出汗了。
他把她放到沙发上,拿了几个软垫来帮她把脚翘高,然后只低声哄了一句“好了,别哭了”,便立刻逃之夭夭,去找药箱。
很快药箱找回来,他动作轻柔地褪下她的鞋袜看到扭伤处,稍稍安了一些心。
还好,只是红,还没有完全肿起来,也没有淤青,应该不会太严重,只是在白皙皮肤上实在显眼,女孩从小娇生惯养长大,显然没受过这样的罪,看得他也皱起眉头,反思自己最后那个球是不是打得偏了。
他喷了药,为她缠上弹力绷带,又找来冷敷的冰带敷上,等全忙活完,才提起胆子看她。
还好,那眼泪总算开始有了逐渐减小的趋势。只是心情还极为沮丧低落,多少还生着点儿闷气,正瞪着自己被打上绷带的脚发呆,任由眼泪蜿蜒流下,浸湿脸下的软垫。
“好好休养,估计一周左右就会好的,绝对不用住院,”乘屿绞尽脑汁地劝慰,“哦,你球打得很好。我没有看不起你的意思……”
殷容一句话也不说,一动也不动,眼泪安安静静地往外流,像是永不止歇的清澈泉眼。
乘屿无计可施,他干巴巴地道:“你今天很漂亮。”
可惜殷容一点都没有开心起来的趋势。她甚至完全没有搭理他的意思。以往都是殷容自己的废话一箩筐,根本用不着乘屿说,此刻她突然就这么安静下来,乘屿瞬间发觉家中空旷。
“我能做点什么?”他顿了顿,发觉自己技巧匮乏,“再教教我。”
殷容嗓子哑哑地开了口,有气无力地,“我想喝水。”
乘屿立即起身。
他倒了杯水来,插着吸管小心递到她唇边。
她倒也是真的渴了,不与他置气,小口小口地啜饮起来,喝饱了脑袋也一动不动,只用舌尖把吸管推出去。
只是喝完也没见心情好到哪里去,于是乘屿又问,“还有呢?”
“身上黏黏的。”她软绵绵道,眼泪还没停下,“我想擦擦。”
乘屿烫了毛巾拿来递给她。
她拿起来擦了擦脸颊,叫他换毛巾,换好又擦了擦脖颈,又叫他换。来来回回好半晌,两个人都累得够呛。
殷容躺在沙发上望天花板,突然深深地长叹一口气。
她道:“我真倒霉。”
语气恨恨,很是恼怒,但嗓子哭哑了,极大地削弱了她的战斗力。
“是我的错。”乘屿道,“是我球打得不好。”
“不是因为这个。”殷容道,她泪流干了,突然感觉很疲惫,“……后天是我的生日。”
“嗯,”乘屿静静地听着,他声音很温和,盘坐在她身边的地板上,“然后呢?”
“……也是我上任的日子。你应该知道的吧?虽然没仔细和你讲过。”她抽了抽鼻子,“我奶奶给了我一个小破公司――嗯,也应该不像你想象的那么破啦,还是很值钱的。只是因为我家很有钱,所以这个公司的收益相对差了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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