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盈祭祀,自然是许百姓来年丰收之类的愿了啊。”
丰充将邱绿的话写在纸上,明玉川看了,他浅浅皱起眉,一把抢了邱绿手中的香线往香灰炉里一插。
“哎!”
她还没许愿呢!
“什么无趣无味的愿望,不准你许。”
明玉川如方才一般将他手中拿着的三根香线也随便往香灰炉里一插,便带着邱绿往后院去了。
路过,偶尔有小道童对明玉川行礼。
明玉川表现的颇为好性,浅笑回应着他们的招呼,看的邱绿心头瞠目结舌,只是在引路道童为他们二人安置房间时,准备引领邱绿往女眷的方向去。
“不必了,她与我住一间便好。”明玉川面上笑意依旧,没有理会那小童的惊愕,攥着邱绿的手腕便带她上了台阶。
关门之前,邱绿听到他要那小童去准备浴水,小童似是误会了什么,赶忙跑了下去。
邱绿:……
她被明玉川带进屋内,转头无语的问他,“你要浴水做什么?”
明玉川皱眉观察着这间客房,尚且有几分病容的面庞显露出十分嫌弃的神情,“自然是沐浴了,方才他们背我上山,一个个流的满身大汗,好臭。”
第33章
说罢,他往屋内的缠枝木椅里一靠,大氅也不脱,“端杯茶来。”
邱绿闭了闭眼。
也没有与他做无谓的争端,拿了小茶壶,这座道观倒是贴心,里头有准备好的温茶水,邱绿替明玉川斟了一杯递给他。
明玉川喝了一口就放下了,“苦死了。”
邱绿都担心他把茶杯摔了。
可怜的茶杯又没做错事,她正要从明玉川手中接茶杯,明玉川坐在木椅里,一把攥住了她的手腕。
温茶水洒落在二人交握的皮肤之上,泛起微微地烫意,明玉川从下往上直勾勾的盯着她,却不说话。
看的邱绿心头直打鼓。
“围脖呢?”
“给你八皇姐了,她在路上有点冷。”
“我特意为你准备的,你如此轻易就给别人戴?”
特意……为她准备的?
“我——”
“叩叩”的敲门声将邱绿惊动,明玉川先甩开了她的手,邱绿揉着自己的手腕,去给负责搬运热水的小道童开门。
小道童好似做贼一般,什么都不敢看,垂着脑袋进来。
七八个小道童搬运热水,不一会儿便搬完了,临走时,贴心的将屋门关的很严实。
邱绿尚不知所措,明玉川先坐在木椅里解了大氅,起身拽住邱绿的手腕就往后去。
“哎!”邱绿都愣了,“干什么去啊?”
“沐浴。”明玉川甚至连头都没有回,猩红色发带绑住的墨发垂在身后,发丝过长的缘故,甚至垂到了脚踝,邱绿望见他耳垂上挂着的金环,在昏暗的一路上散着暗淡的亮。
“你、你直接去沐浴就好了啊,”丰充好像留在了奴隶居住的屋子里没有跟随,邱绿微微抿唇,与他打商量,“你有需要的话可以喊我,我听到了就去帮你拿东西。”
“你与我一同沐浴,”邱绿看不到明玉川的脸,却听出他语气里的厌烦,“你身上也是一股臭味,多闻一刻我都快要吐了。”
搞什么啊。
哪儿臭了?
邱绿闻了闻自己的袖子,从金云台带出来的熏香味是散了,但也一点都不臭啊。
她被明玉川拖拽到热气氲氤的浴堂,早有一大桶冒着热气的浴水等在那里。
邱绿很喜欢泡澡,如果换在平常自己一个人的时候,她很乐意。
瞥见明玉川在解发间的红色发带,邱绿觉得自己都快炸了。
“殿下,”她真的忍不住了,“你是男子,我是女子,咱们两个人,泡在一桶水里,这、这也不合适啊?”
少年墨发落了满身。
他拿着刚解下来的红色发带,愈发衬的指尖苍白。
明玉川转过头看她,面色还带着几分病容。
“好烦,你不是我的女人吗?我与我的女人共浴有什么不可以吗?”
够了。
这个一口一句女人什么时候才能停下。
邱绿觉得自己都快要爆炸了。
她用快要去世的目光看向明玉川,瞥见明玉川手中的红色发带,牵住他衣袖央道,“殿下……”
*
邱绿用布帕勉强遮着身子,将自己侵入泛着香味的温暖热水里。
平常足以令她喟叹的舒服,今日却只感到浑身僵硬。
她哪里都不敢乱看,微敛着眼,将自己的手腕按照方才的约定递到明玉川的身边。
少年以红布覆眼,濡湿的墨发像是泼洒的墨一般黏在肩膀,脸颊处。
感觉到她的指尖,他一下子紧紧攥住了邱绿的手腕,激起一小片水波荡漾。
大抵是因为有了肢体接触的缘故。
他身上不安的情绪,更加明显且尖锐的传散过来,几乎到了令邱绿无法忽视的程度。
他听不见。
腿也几乎半残。
邱绿忍不住看向他。
——还蒙着眼睛。
既然不安,为什么还非要和她共浴不可?
正当她这么想着,便感觉到明玉川的指尖,紧紧攥着她的手腕不放。
“今日,阴文许你姜姓,你有没有动心?”
邱绿:?
“没有啊。”
邱绿如实回答,注意到他不再喊阴文帝姬为八皇姐了。
明玉川以红布覆眼,越发显得肤色苍白。
“你将围脖赠与阴文,仅仅只是因为阴文冷?”
“是啊。”
明玉川紧紧抿住唇,忽的用力攥住邱绿的手腕。
发痛的地步。
“唔——!”
“下次再将我送你的东西转送给其他人,不论是谁,我都会杀了你。”
邱绿痛的脸都皱在了一起,“我知道了,知道了!”
“真的知道了?”
“知道了!”
邱绿忍不住大声,明玉川一点点松开她的手腕,却依旧攥着。
“你今日做的事情,桩桩件件,没有一件是让我开心的,”他冷不丁拽着邱绿的手一拉,邱绿被他吓了一跳,却觉得他的指尖往上,紧紧地扣住了她的手。
“对待那些奴隶你倒是温柔,连他们的后背都舍不得踩,还将我送给你的东西转送给阴文……一出金云台便表现得如此兴奋,”
明明泡着温暖的浴水。
他的指尖却依旧冰冷。
扣着邱绿的指尖,与她紧紧相扣。
“你这蠢货,明明一旦离开我的身边定会必死无疑,你以为阴文很好吗?不过都是伪装罢了。”
“你!”
邱绿被他的说法激出满心的怒气,“你少把怀疑心放在我身上!我都说了你皇姐她只是觉得冷,所以我才把围脖给了她,我又不知道那是你特意送给我的,我是奴隶出身,不想踩他们的后背怎么了?我也没想过出金云台,是你自己让我参加这个劳什子的冬盈祭祀现在又倒打一耙!”
水面波荡。
明玉川没有说话。
邱绿趁他看不见,狠狠瞪了他一眼,想要出去,明玉川却还是抓着她不让她走。
她心里有了火气,用力把自己的手挣脱开出了浴桶把衣服披上。
正当她满心怒火都快压不住,准备出浴堂的时候。
身后,明玉川开口了。
他声音很静,明明眼睛蒙着红布,却像是在注视着她。
“你要走了吗?明明我还在这里。”
邱绿捋着湿淋淋的墨发,她皱眉回过头,感受他身上委屈的情绪,简直不知道该拿他怎么办才好。
“阴文最擅伪装,你明明被她骗了,我受伤之后她认为我是废棋,与我断了所有干系……公主府在广纳奴随,你是知道这件事才与她说话的吗?”
“你既然对阴文卖乖,不若我今日便将你送给阴文算了。”
“明玉川。”
邱绿搬了个板凳,坐到了浴桶旁边。
四下一片暖意,她却感觉到一种被难过,委屈所淹没的情绪。
是从明玉川身上感受到的。
“我哪里都不会去的。”
她本来就哪里都不会去。
从明玉川的身边,去到阴文帝姬的身边,不过是换个新的地方做奴隶,在明玉川的身边她能做主,在其他地方呢?
而且。
邱绿忍不住苦笑,望向明玉川。
恐怕她同意的瞬间,就要死在明玉川手里也说不定吧。
“所以你不要总是试探我,”邱绿目视前方,没有看他,“也不要总是怀疑我,你明明有千百种手段能让我留在你身边,干什么总是这样呢?”
想要她一直留在金云台。
可以不让她出来,或者还是不放心的话,用条链子把她栓在里面,他不是有千百种折磨人的法子吗?
阿殷跟杨荞两只老狐狸都害怕他。
他何必总是怀疑她,因为她的去留,折磨自己,又折磨她。
邱绿觉得累,也觉得怪。
“……哪样?”
明玉川的声音有些哑。
邱绿微微抿起唇,觉得自己说这个很厚脸皮。
“好像特别担心我会走一样……”
“担心……你会走?”
明玉川浅浅蹙起眉,他抿紧了唇,又开口,“你以为你是谁,我为何要担心你会走?”
也是啊。
这才正常嘛。
“你如果走了,”他的指尖从浴桶里伸出来,攥住她的手腕,“我杀掉你便是。”
邱绿:……
她对他无语,却感觉他心情好了许多,正想着自己要不要离开,明玉川的指尖往上,摸索着触碰到她的面颊。
蹭过她右脸一片水痕。
他的指尖很轻很轻的蹭着她的脸,邱绿怔怔起眼望他,他濡湿的墨发几捋贴在面颊上,视线隔着红布,像是在注视她。
“我的衣服里,还有最后一块麦芽糖,”他指尖蹭着她的面颊,声音轻轻的,“去拿过来。”
邱绿微顿,他指尖离了她的脸,残留的水痕逐渐泛起冰凉,邱绿感觉自己的手都有点抖,翻了半天,才在他的衣兜里,翻到最后那块用手帕包着的麦芽糖。
“你要吃吗?”
邱绿问他。
她的指尖捻着那块麦芽糖递到他唇边,他未动,片晌,才低头将她指尖捻着的麦芽糖含进口中。
连带着,他湿软的唇轻轻舔抿过她的指尖,邱绿只觉手指好似火烧,她心都坠了一拍,一下子收回了手。
却望见他肤色苍白且细瘦的双臂恰恰巧巧搁到她双肩,带出来的浴水晕透了她的衣衫。
哪怕这里没有熏香。
他身上也带出一股腊梅花的香味,朝她靠拢。
“麦芽糖里面,真的没有毒吗?”
又是这种古怪的问题。
邱绿正要一口回绝,却觉察到明玉川湿淋淋的双手勾住了她的脖子。
他朝她笑。
“从小到大,总有很多人喜欢在我的饭食里面下毒,”他微微歪过头,明明眼睛蒙着红布,却像是在瞧她,“他们下过能令我吃完便即刻死去的毒,也下过成瘾的药,绿奴,你会给我下毒吗?”
邱绿刚要骂他。
却觉他指尖摸索着,碰到她的唇。
“会也没关系,”他声音呐呐,随他撑着浴桶微微起身,耳垂上挂着的金环晃晃荡荡。
他濡湿的双手揽住邱绿的脸,湿成一节一节的墨发垂落,水滴砸到邱绿的手背上。
如她心跳一般快。
“从前我很怕死,第一次查出饭中有毒的时候,我吓得整晚都睡不好觉,但如今——”他凑近了她,与他气息交织,“我一想到绿奴注定会同我一起去死,不知为何,我一点都不怕了。”
“如果麦芽糖里有毒,就太好了,绿奴,我们一起去死吧?”
第34章
第他浅浅的声音,比这周围荡漾的水波还要轻。
微微寒凉的舌卷着麦芽糖的甜腻破开她的齿关,邱绿毫无准备,明明对方上一瞬的声音还温柔泛着甜腻,下一刻却用甚至有些恐怖的方式亲吻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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