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梨道:“存着总会用到的,以后如果你问我借钱,利息可以算低一些。”
蒙格玛嘟囔,“我算是看明白了,我是来给地主打工的,你是来当地主婆的。”
然后也不再多话,拉着西极离开了,岳氏大厦有一层专门装修出来的堪称豪宅的房子,就是供基地的人在新加坡过夜停留时使用的,毕竟很多都是外籍,犯不着专门在新加坡这么个房价逆天的地方买房。
“阿梨。”房间里一下安静下来,岳峙叫了青梨一声,在略显空荡的客厅似乎都有回音了,“今天的任务你表现得很好,虽然是第一次,但值得嘉奖。”
说完,他往茶几上放了一个小盒子,“这是今晚拍下来的,送你。”
青梨赤脚走过去,跪坐在茶几前的地毯上,拿过了那个小盒子轻轻打开,里面是有些眼熟的一对饰品,虽然当时没有看清细节,但青梨还是一眼认出,这正是当时被云升集团和另一方不知名的人争抢竞拍的东西。
原来是一对耳环。
主体是极品翡翠雕刻而成的一大一小上下两朵花,后面是三四片颜色稍浅的翡翠叶子,坠在铂金的链子上,最下面是一颗翡翠珠子,显得非常灵动。
更妙的是这块翡翠原石本来就带点黄色的种,被工匠巧妙地雕刻成了花蕊顶端,虽然因为玉的质地不能纤细舒展出太多,但已经非常完美了。
青梨没见过这种花,就算是见过,其实她也分辨不出差不多形状的花瓣的区别,但她就是知道答案,“这是梨花?”
“嗯。”岳峙说,“你知道梨花和北温带常见的别的花,比如杏花,桃花有什么区别吗?”
青梨摇头。
“杏花、桃花开花不见叶,唯有梨花是花叶共生的。”岳峙说着伸手在耳环上的翡翠叶片上点了点,“花萼这里的绿色很明显,花蕊的顶端黄色也很明显,这对耳环是中国的玉雕匠人做的,叫《碧梨》。”
青梨的中文一般,但是也知道,青和碧似乎是一种颜色,“碧梨就是青梨。”
岳峙“嗯”了一声,“中国一般很少以梨为主题来做东西,因为中文中的梨音同离别的离,寓意不好,以前我见过类似的胸针,但是用白玉雕刻的,这次这对耳环正好用的是翡翠,做得也不错。”
青梨知道,翡翠不仅看颜色中水,也要看大小薄厚的,这么小的两个东西,即使是顶级的帝王绿,玻璃种,也根本不值,甚至是远远够不到五十万美金。
“这是给我这次任务的奖励吗?”青梨问。
岳峙一条腿搭在另外一条腿上,一晃一晃的,脚上的皮拖鞋要掉不掉,撑着下巴,透着一股前所未有的放松,“不是,只是看到你有耳洞,东西又和你的名字一样,所以买来给你玩玩而已,不用感到负担。”
青梨把东西好好地放回盒子里,抬头看着岳峙一脸郑重,“嗯,我会好好珍藏的。”
她脸上的妆还在,小烟熏的眼妆让眼睛深邃魅惑,可偏偏眼神又是那么直白单纯,岳峙觉得她好像一头初生的小豹子,不由得移开视线站起身。
“时间不早了,早点休息吧。”他说,“你去二楼转角第一间就可以。”
青梨看着他的背影,她本来想问问,为什么她可以留在这里休息,不用和西极蒙格玛他们一样离开,这应该算是一种优待吧,可是她为什么能受到这种优待呢?
难道是因为岳峙真的喜欢她吗?
可最后她也没有问出口,因为她知道,她之所以能留在这里,就是因为她始终正视自己的位置,不做不该做的,不问不该问的。
即便是互相有了不该有的感情,也应该像站在悬崖深渊两岸一样,遥望着彼此,做自己该做的事情,不往前一步是因为不知道坠落的界限在哪里,所以这样是最好的。
“先生。”青梨叫住岳峙。
岳峙微微回头看她,“嗯?”
青梨微微倾腰颔首,“晚安。”
岳峙抿了一下唇,似乎是想说什么,但最后也只是说,“嗯。”
青梨上了楼,房间风格和整体的装修风格统一,就是一间普通的大卧室,她脱下外套走进连带的衣帽间,那里却已经挂好了很多适合她身材的衣服,还有好多粉色的包包。
那是她第一次来新加坡,去给玛莎买包包的时候,看过的那些同品牌不同系列的粉色包包,当时岳峙说都给她买下来,没想到是放在了这里。
玛莎的包包已经和玛莎一起被埋在了土里,而她的这些却在她不知道的时候被静静地摆在这里。
青梨忽然感到一阵呼吸困难,像是有什么一直被她可以忽略的东西从心脏深处争先恐后地涌出,堵在了她的气管里。
“阿梨!”
衣帽间的门突然被推开,岳峙叫了她一声,语气急促。
青梨茫然转头。
岳峙的表情竟然有些懊恼,“抱歉,我忘了让人收起来,如果难受,就扔了……别哭……”他叹了口气,缓缓走向她,抓着她的手腕将她拉到自己面前,抹去她脸上的眼泪,“别哭。”
青梨眼神空洞,“我哭了?”
岳峙也是第一次见她的眼泪,即使是那天晚上,她喝醉酒想起自己的早逝的母亲,即使是后来她被青苏迪绑架又知道了自己不堪的身世……她都没有哭过。
她敏锐又迟钝,天真又残忍,狠厉又心软,可自己却从来都不知道。
岳峙胸膛起伏了两下,终于还是将人带进了怀里,带着一种类似认命的无奈,“哭吧。”
有了可以承接她眼泪的人,青梨于是便哭了起来。
无声地哭,只有泪水一点点濡湿了岳峙身上的家居服。
她背后光.裸,岳峙的手抬了抬,最后隔着高腰阔腿裤的腰头,虚虚搂住了她的腰。
第30章 30.明心(十四)
第二天青梨本来打算直接骑摩托回庄园去的,一百多公里路,最多一个半小时就能到了。
结果岳峙和她说今天可以休假,不必着急回去。
“休假?”
“嗯,执行完任务的第二天都会休假,算是不成文的规定,你可以自由行动,不必着急回去。”
岳峙吃着从来不现踪迹的厨娘做好的早饭,坐着上班前的准备,平常梁津都会来,和他报告今天的工作进程,但今天他发消息让对方在楼下等着。
青梨的眼睛还在发红,她皮肤太白,又很薄,所以红痕就格外明显。
岳峙递给她一杯橙汁,“我昨晚应该穿真丝的衣服进去。”
“什么?”青梨没明白。
“纯棉还是有点粗糙,如果是真丝的话,你的眼睛不会红得这么厉害。”岳峙说着,用拇指在青梨的眼角搓了一下。
那片更红了,像是哭了一夜。
青梨有些尴尬,喝完果汁就站起身,“我去换衣服。”
她换下了岳峙为她准备的睡裙,在习惯性地拿起自己穿习惯的作训服时迟疑了一下,最后穿了直筒牛仔裤和白色的oversize休闲衬衫,若不是一头长发和衬衫里的白色吊带,看上去像个清爽的少年。
岳峙看着青梨从楼上下来,背着他买的一款粉色的斜跨包,成了清淡穿搭里的一抹甜蜜色彩,“可以吗?”
青梨知道他在说什么,她摩挲了一下包带,坦然道,“玛莎说过,女孩子都喜欢漂亮的包……我也喜欢。”
“嗯,这样就很好。”岳峙说,“有件事我一直想之前和你说,但一直没有顾上。”
“什么?”
“你在马尼拉的时候,我打电话告诉你,我让梁津在吉隆坡给玛莎的母亲和妹妹买了房子,安顿好了她们。”岳峙放下餐巾,“玛莎的父亲死亡,警察必须到场,但检查过后,得出他喝醉酒拿刀切水果,不慎摔倒在地将刀刃扎进肺部,窒息死亡的结论,他们也怀疑了玛莎母亲,但是周围邻居和在场的人都做出了玛莎母亲从未离开灵堂,那天也没有外人到场的证言,所以最后以意外结案了。”
青梨想到那天她特地戴的那双手套,还有她到场时,灵堂里所有人都看过来的眼神,那些人都在囚笼外旁观了很久,这次和她一起,毁掉了那个囚笼。
“做得很好,阿梨。”岳峙起身走到青梨面前,没再多说什么,转而问起她的行程,“准备去哪儿?”
青梨也轻轻翻过这件事,“我打给了加诺真,他今天没什么事,我想去看看他,新的一年快到了。”
岳峙点点头,“去吧。”
青梨于是就骑上自己的摩托车离开了。
十二月二十八日,是加诺真十七岁的生日,还有三四天,但她不知道当天有没有其他工作,还会不会在新加坡,所以她想着今天把加诺真的生日过了。
虽然高中还剩下一学期,但因为加诺真已经提前拿到了新加坡国立大学的offer,他其实可以不用上课了,所以新年开始,他被允许去岳氏实习,跟着梁津当一个文书助理。
青梨觉得很好,她到现在仍然感激当初岳峙同意她带着加诺真一起离开,如果加诺真也能好好发挥自己能力在岳氏工作,她会觉得被带离旧樊笼,来到新世界也有更多的意义了。
“加诺真,我到学校门口了,你出来吧。”青梨抻着腿撑着摩托,给加诺真打电话。
学校不大,加诺真很快就跑来了,“阿姐。”他气喘吁吁地在青梨面前站定,一脸灿烂的笑容。
青梨忍不住搓了搓他毛乎乎的脑袋,虽然依旧没什么表情,但手下的动作却很温柔,“是不是又长高了?”
“嗯。”加诺真抱怨,“我腰和腿都有生长纹了,我皮肤本来就挺黑的,所以特别明显,晚上睡觉腿也总是抽筋呢。”
青梨笑了笑,丢给他一个黑色的头盔,“走吧,带你吃点好的补补。”
话虽如此,但离午饭时间还早,所以她骑车载着加诺真来到了一家定制西装的老店。
“阿姐,这里都要预约的吧,你来干嘛,帮岳峙取衣服?”加诺真看了看充满年代感的建筑和老旧的招牌,知道里面的消费价格是与建筑外在完全相反的。
“嗯,上次师傅上门帮先生定制西装的时候,我正好和他预约了,看在先生的面子上,老板说我可以随时过来。”青梨解释道,拉着加诺真走了进去。
老板不在,但头发花白带着眼镜,脖子上还搭着一条皮尺的老师傅正好是上次上门给岳峙定制的那位,他一眼就认出了青梨,“小姑娘,这就来了?”
青梨微微颔首,“你好,我想订两套西装。”
“给这个年轻人?”老师傅拍了拍袖套上的线头,走了过来,打量了一下加诺真。
“嗯。”
“阿姐,为什么要给我做定制的西装啊,去店里买两件不就好了?”加诺真毕竟只是一个十七岁的少年,对与西装这种刻板,沉闷的着装有着天然的排斥,即使他想在青梨面前表现出成熟的一面。
“下月开始你就要去先生那里工作了,必须要有两件正式的西装。”青梨从布料中抬头,“不要给先生丢人。”
“我知道了。”加诺真嘟囔,“我可不要黑色啊,跟丧服似的。”
青梨看着他嫌弃的表情轻笑了一声,“是礼物,生日礼物。”
加诺真一愣,“阿姐……可是生日还有几天。”
“我的行程不固定,到时候或许有工作要做,所以趁着今天休假,给你提前过。”青梨说。
“既然是阿姐送我的生日礼物,那我要好好挑选。”加诺真立刻上心了,自己挑选起来。
毕竟是在新加坡,常年炎热,所以羊毛和呢子的布料都不合适,最后选择了轻薄的真丝和浅色,款式也有点学院派的感觉,更显年轻,虽然不那么正式,但对于作为实习助理的加诺真来说,已经足够了。
“加诺真,长大了。”青梨看着站得笔直让师傅量体的加诺真,没忍住说道。
“这算什么,以后我还会更成熟更厉害的。”加诺真展开双臂,虽然还带着少年人的纤细,但已经可以窥见到未来的张弛有力了。
之后他们一起去吃了午饭,下午又一起去了圣淘沙岛,看了海洋博物馆和红树林自然保护区,本来加诺真还想带青梨一起去东南亚最大的海底世界,一起去走走长达83米的海底隧道的,但是时间却来不及了。
“下次,阿姐,下次我们一定要一起去那个海底世界,第一次我一定要和阿姐一起去。”加诺真遗憾得不行。
“好,知道了。”青梨有些无奈,明明刚觉得他长大了,却还是能看到少年不经意的幼稚。
最后两个人一起去吃了一顿火锅,青梨又骑着摩托车风驰电掣地把加诺真送回了学校。
“给,这也是礼物。”她拿出抽空买的东西。
“什么?”加诺真接过袋子一看,是一袋子……钙片。
“阿姐——”加诺真无语,“送我礼物,你就不能送点浪漫的,有仪式感的吗,这个也太实用了吧。”
青梨脑海里突然闪过自己送给岳峙的那对珍珠袖口和领带夹,精致浪漫,或许充满了所谓了安全感,但其实岳峙未必需要。
她想送给岳峙,所以就送了,像是一种下意识的本能反应,是因为她在看到那个东西的时候,就想到了岳峙戴上它们时的样子,送出去,就满足了自己那一刻的幻想,而就算岳峙将它们束之高阁,压根不需要也不去使用,其实都无所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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