乐归一边心里抱怨一边咬着唇离开,随着房门关上,帝江总算觉得清净了。
乐归气哼哼到院子里坐定,脸上就差写上‘不高兴’三个字了。
天色已经彻底暗下来,刚才还在起哄打闹的孩子们各回各家,说不定已经吃过晚饭进入了梦乡。乐归刚才吃了一块烤红薯,这会儿一点饿意都没有,只是直愣愣地看着天空。
今日天晴,繁星万里,连夜幕都被衬得清澈起来,乐归无端想起姥姥。记得小时候,姥姥就一个人住在乡下,她每到寒暑假就会回去,一直住到假期结束才离开,后来姥姥的身体有点不好了,妈妈便将她接到了城里养老,她也没有再回过乡下的姥姥家。
这么多年过去了,她都快忘记那时候的自己了,没想到在异世界,在此刻,她竟然又一次想起了过往。
阿花难得见她这么沉静,犹豫许久后从镜子里钻出来,乐归只觉怀里的镜子一颤,一扭头就看到她在自己旁边坐着。
虽然随着怨念消散,她那副血淋淋的样子也没了,但大半夜无声无息地出现,也确实够叫人喝一壶的。
乐归沉默三秒,问:“睡醒了?”
“……嗯。”其实半个时辰前就醒了,但是懒得和她说话就一直装死,要不是看她可怜,阿花也不会出来。
短暂的静默,阿花:“你心情不好?”
“有点。”乐归没有否认。
阿花顿了顿,又道:“因为尊上让你出来?”
乐归抿了抿唇,问:”你说他什么意思,不会是想毁约吧?”
“什么约?”阿花问完才想起来,她说的应该是拿第一就娶她的那个约定,一时间也有些拿不准。
乐归见她不说话,心里更忐忑了:“你好像跟我说过,他是那种不屑违约的人。”
“嗯,说过,但我也说过他一向随心所欲。”阿花一脸真诚
。
乐归与她对视许久,蹭的一下站了起来。
“你干什么去?”见她往帝江屋里去,阿花忙问。
乐归:“找他说清楚!”
阿花:“……”
眼睁睁看着她一脚踹开了房门,小姑娘抖了一下,哀痛地闭上了眼睛,脑海里闪现的一幕幕全是和乐归相处的画面。
虽然这个人卑鄙无耻脸皮厚,但的确是她交到的第一个朋友,而今天,她可能要永远地失去了……
阿花哀悼的功夫,乐归已经一鼓作气冲进了屋里,帝江虽然封闭了灵府,但不代表被踹门了还能睡得着,于是在她进来的刹那,便已经睁开了眼睛。
一个人在地上,一个人在床上,四目相对的刹那,帝江不悦开口:“又来干什……”
乐归冲到床边,捧着他的脸亲了上去。
唇齿相撞的瞬间,乐归疼得眼冒泪光,松开他时果然看到他唇上多了一道伤口。
“你说了我拿第一就会娶我的!”她恶狠狠擦了一下嘴上的血痕,无视刺刺的痛感提醒道,“你不能食言!”
帝江沉默地看着她,直到她气势衰退忍不住要逃走时,才伸手将人拽到床上。
乐归惊呼一声,一只手不慎压在了他的胸膛上,指尖瞬间被血迹沾染。
“你的伤口……”
话没说完,下颌便被捏住了,乐归被迫与他对视。
“就这点本事?”他淡淡开口。
乐归眼睫慌乱地扇动,刚要问他什么意思,唇齿便又一次相触。
第33章
【什么情况什么情况什么情况……】
不知不觉被压到床上的乐归懵住了,直到唇齿被撬开,空气被一寸寸掠夺,她才回过味来,心里拉起了长空警报。
【他亲我!他又亲我了!这次把舌头也伸进来了!】
乐归浑身僵硬,下一瞬便对上了帝江清冷的眼睛,就……很割裂,非常割裂,就好像他被分成了两半,一半霸道灼热地攻城略地,一半清冷淡漠地审视一切。
乐归的喉咙动了动,下意识瑟缩退让,帝江却不给她逃走的机会,修长而冰凉的手指轻易卡在她的脖颈上,只要稍微用力……乐归颤了颤,突然抓住了他的手指。
【呜呜呜他要干嘛,亲完就杀吗?这还没亲完呢!果然伴君如伴虎,稍不留神可能就要连命都没了,那我现在该做点什么,继续亲还是找机会逃跑?】
【嘴唇好疼啊啊啊啊呼吸也困难,好奇怪为什么感觉热热的,明明除了亲亲什么也没做啊……】
乐归起初还能腹诽几句,渐渐的脑子成了浆糊,别说是腹诽了,连最简单的思考都无法完成。虽然没谈过恋爱,接吻一事上更是仅有的经验全都来自帝江,但她也能感觉到帝江除了霸道进攻,其他一点技巧都没有。
可偏偏,她还是轻易被惹得情动。
起初是被逼得喘不过气来,慢慢地觉出一点趣味,便小心翼翼地用舌尖勾一下,乐归仿佛变成了一只低智幽泞,只会依循本能行事,所以也没有发现在她勾了这一下后,帝江的眼神倏然暗了下来。
“唔……”
她喉间溢出一声磨人的轻哼,本能地将手伸进帝江的衣领,还没来得及做什么,就被他握着手腕给抽了出来。
一吻结束,乐归眼神还涣散着,只能无言地看着帝江。
帝江眸色深沉,却连呼吸都仍旧平稳:“下次再敢如此放肆,本尊就真的杀了你。”
乐归:“……”
短暂的沉默之后,她突然意识到刚才的吻对帝江而言,只是对她大不敬的惩罚。
【那么激情四射的吻!我裤子都快脱了!竟然只是一个大不敬的惩罚!】
乐归呼吸都颤抖了,看着帝江的眼神像在看负心汉。
帝江被她看得一阵烦躁,还扣在她脖颈上的手指下意识要用力,可真当指腹渐渐收紧,下意识又对上她震惊的眼神。
帝江倏然清醒。
气氛好像有点不对劲,乐归清了清嗓子,问:“尊上,你刚才……不会是要杀我吧?”
帝江盯着她的双眸,并未从里头看到恐惧。
这倒是挺有意思,明明是个胆小如鼠的家伙,如今生死全在他一念之间,竟然毫无恐惧……就好像断定了他不会杀她一样。
帝江突然生出一股恶劣,想看看真的掐下去她是否还会如此淡定。可惜他刚生出这个念头,乐归便警铃大作,低头在他虎口上亲了一下。
“尊上。”她讨好地看着他。
【……大爷的还真打算弄死我啊!你是什么母蜘蛛吗交完配就要把公蜘蛛杀掉是吧,我这还没跟你交那个配呢你凭什么杀我!你有没有良心啊要不是我费劲巴拉拖了你几天,又斥巨资租房买衣服,你现在能这么体面地疗伤?!】
帝江扫了她一眼:“没有你,本尊也可以好好疗伤。”
“啊?”乐归因为他没头没尾的一句话有些愣神。
帝江眼底闪过一丝疲惫,松开她的脖颈侧身躺下,乐归赶紧从床上滚下去。
“我方才冲动行事惹尊上不快,尊上想杀我也是正常的,但尊上现在还伤着,我要是死了尊上就没人照顾了,还请尊上先留我一条小命,我知道错了,以后再也不敢了。”她一脸真诚地道歉。
“真的知错?”帝江淡淡反问。
乐归立刻点头:“知道知道!”
【才怪!我是合理讨薪,能有什么错!】
帝江:“呵。”
乐归被他笑得浑身发毛,却只能继续乖乖地蹲在床边,小狗一样双手扒床。
“出去。”帝江终于开口。
乐归眨了眨眼睛,开始纠结。
【要是走吧,自己好不容易鼓起勇气来跟他谈判,什么结果都没拿到就离开,那她岂不是白来一趟,而且这事就像找老板要提成一样,项目刚做完都拿不到钱,等到以后就更拿不到了,可要是不走……他杀瘾又犯了怎么办?】
【怪不得那些工作了的学姐学长总说想把老板挂路灯,说好的提成不给,还动不动就想弄死员工,这样的老板谁不想给他挂起来,难道我们这种讨生活的打工人是什么很贱的人吗?凭什么累死累活给老板卖命,最后还要被老板索命啊!】
【所以我现在要不要走呢要不要走呢要不要走呢,啊啊啊不得到一个确切的答案我今天晚上估计都要睡不着了,无良老板又怎么会在乎我的睡眠!】
要钱,还是要命,对乐归来说是一个很难抉择的问题,正当她反复思量时,原本已经闭上眼睛的帝江忍无可忍:“滚出去。”
【干啥,我又没说话,是呼吸又吵到你了是吧!】
乐归又怂又气,一步三回头,就差把失落写在脸上了。
她快走到门口时,身后响起帝江冷淡的声音:“本尊既然答应过你,就绝不会食言。”
乐归精神一震,当即回头。
可惜帝江双眸紧闭,显然不打算跟她说话。
“谢谢尊上!”乐归欢快道谢,果断滚了。
她一离开,屋里顿时静了下来,帝江缓缓睁开眼睛,不悦地看向自己刚才掐着乐归的手。
灵府果然亏空太过,连情绪都开始被魔气反扑。
帝江垂着眼眸握拳,紫色的魔气瞬间从指缝溢出,发出阵阵哀鸣后噗嗤一声归于沉寂。屋里静了下来,帝江抬眸看一眼紧闭的房门,静默许久最终还是没有将人叫回来,而是开始打坐调息。
乐归冲出房门时,阿花还坐在石凳上哀悼,一看到她活蹦乱跳的出来了,顿时目瞪口呆:“没缺胳膊少腿,也没什么内伤……你踹了主人的房门,他竟然让你完好无损地出来了?”
“尊上仁慈善良,怎么可能会伤我。”乐归义正辞严。
阿花:“……你自己听听,这四个字哪一个和他有关。”
“啧,你怎么能这么说呢,”乐归蹙起眉头,“尊上是你的主人,你应该对他抱有基本的尊重。”
阿花:“……”我又没踹他的
门!
无言许久,她一针见血:“看来主人没打算违约。”
“瞧你说的,难道他要违约,我就不敬重他了吗?”乐归嗔怪地看她一眼,“我们为尊上做事,要多多为尊上考虑,把尊上的魔界当做自己的家,不要总是太计较个人的得失。”
阿花冷笑一声,朝她伸手:“你的防御法器呢?”
“不是已经坏了吗?你要那东西干嘛。”乐归不懂。
阿花:“法器坏了,但里头的千年寒玉没坏,我拆出来用用。”
乐归:“用什么用,是你该用的东西吗?你以为魔界是你家啊什么东西都敢随便用!”
“……你够了啊,主人他现在灵力亏空,不出意外的话应该已经封闭灵府,就算你现在把他吹上天,他也没有神识偷听。”阿花忍无可忍。
乐归:“这是原则问题,就算他听不到……”
“闭嘴!”
彻底把阿花惹恼后,乐归慢悠悠飘进厨房,舀了一瓢水咕嘟咕嘟喝了大半。夏天的夜晚喝些冰凉的井水,真是一件相当享受的事,阿花追进来时,只看到她整个人都舒展了。
“你怎么又来了。”乐归斜了她一眼。
阿花:“哦,我在水缸里下毒了,想亲眼看着你死。”
“你一个小姑娘心怎么这么狠。”乐归说着,又喝一口。
阿花冷笑:“小姑娘?我这岁数能做你祖宗!”
乐归沉默三秒,走到她面前比了比她的身高,刚好到自己的腰部。
阿花:“……”
盛怒之下,漂亮的小姑娘转眼变成浑身血窟窿的厉鬼,连厨房都变得阴气沉沉。
乐归怜爱地看她一眼:“变鬼也是矮子。”
阿花:“……”
“五千多岁都没长高的矮子。”乐归又道。
阿花:“……”
“珍惜现在和我平等相处的时光吧,等回了魔界,我就是你的女主人了。”一朝从打工人变成资本家的乐归,连走路都在飘飘然。
阿花被她气得够呛,直接钻进镜子不出来了。
乐归笑嘻嘻回到房间,睡了有史以来最好的一个觉。
她又做梦了,这次梦里不是学校和室友,而是乡下的姥姥家。
姥姥的头发花白,一看到她就无奈地笑了:“怎么又是一身泥?”
乐归顿了顿,低头看去才发现自己变得小手小脚,全身都是淤泥。
她变成了小时候的自己。
乐归笑笑,朝着姥姥飞奔而去:“姥姥!”
“哎哟别过来!”姥姥表情变得惊恐,赶紧扭头就跑,可惜她再怎么跑也跑不过七八岁的孩子,转眼就被她给抱住了。
“你个小混蛋,把我衣服都弄脏了!”
姥姥暴躁起来,和妈妈简直一模一样,乐归却只看着她傻笑,笑啊笑的突然就睁开了眼睛,猝不及防对上一双血窟窿。
“啊!”
乐归吓得跳起来,惊恐不定地看着床边。
成功吓到她的阿花又变成正常小姑娘的模样,阴沉沉笑了一声:“活该,让你做工贼。”
工贼,也是她从乐归这里学到的词儿。
乐归:“……”
好梦被打扰,是彻底睡不成了,乐归满心怨念地起来,一看日头都升到半空了,便随口问一句:“李婶今天没来?”
李婶是隔壁邻居,鉴于自己不会做饭又还有点余钱,乐归刚搬来就给了她一些银钱,让她平日做饭时多添一把米,好让自己解决一日三餐。李婶也是个实诚人,觉得让她跟自己自家粗茶淡饭已经是不周到了,说什么都要亲自把饭送过来,说没有给了钱还得奔波的道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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