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语鹿这才注意到他花衬衫早被血给染透了。
他肩头的伤口早在抱她的时候也撕裂了,血溢出绷带,一滴一滴地往下落。
薄司寒声线逐渐沉下来,渐渐化作低语,却又是那么的云淡风轻。
“不打紧。”
“您的伤口牵扯到手臂神经,不好好休养的话,以后右手会不听使唤。”
他并不怕疼。
对身体留疤失去了美感也没有后顾之忧。
但医生说到会影响右手,他还是深思熟虑了一下,决定跟医生回到手术室重新缝合伤口。
走之前,将苏语鹿交给了周然,也没对她单独交代什么。
苏语鹿吃了一片止疼剂,把呼吸埋在被单里,闭上眼睛装睡。
刚闭上眼睛,就被周然叫醒。
“我就是狼来了故事里受伤的那个。”
她继续装听不懂,翻过身留给周然一个背影。周然伸出手来摇晃她肩膀,苏语鹿被他摇的受不了,双手撑着床坐了起来。
“还装,好像谁看不出来你是装的?”
“我真的疼。”她眯起一只眼。
“薄先生都已经走了。”周然收敛了神色。
苏语鹿见他把话挑的这么明,再装下去也没什么意思,撇了撇嘴,找借口准备打发他走。
“太晚了,我困了,您也早些睡。”
刚想往被子里钻,又被周然拉了出来。
他撩开衣服,露出肚皮上那个新鲜的脚印。
“先别睡,你总得让我知道我白挨着一脚是什么原因吧?”
苏语鹿撩了下眼帘,避而不答。
其实她不说,周然用脚指头猜都猜得到。苏语鹿是看着听话乖顺,其实小心思可多着呢,脑子里要没点数,根本玩儿不过她。
周然明人不说暗话,只能趁着薄司寒不在再提醒一下苏语鹿。
“你很聪明,我也不跟你绕弯子。我知道你千方百计支开我,就想去看看这里到底是什么地方,薄先生让我守着你,也是怕你去了不该去的地方,看了不该看的东西。这艘船不是我们的,这艘船的主人跟我家老板虽然是很好的合作关系,但若是犯了他的禁忌,谁都保不了你的小命。”
“这艘船也是薄家生意的一部分吗?”
“不该问的别问。”
第50章 舍不得
周然是好言相劝,因为他作为旁观者,看得出来薄司寒把她看的很重,这一点,薄司寒自己都未必能察觉得到。
周然原本对苏语鹿印象就不坏。
她被卷进来,经历了这么多,要说他完全问心无愧,那是完全不可能的。
所以,他更希望看到的是,薄先生和苏语鹿能够和平相处。
至于以后的事,以后再说。
豪门养外室,向来不是什么稀罕事。
况且以薄司寒的性格,自己的东西宁愿毁了都不会白送给别人,她最好做好一辈子都会跟他捆绑在一起的准备。
但这些心里话,周然并没有说出来吓苏语鹿。
“明天我们会换另一艘船,你别胡思乱想了。”
周然警告完她,单独叫了个看护进来照顾她,又重新嘱咐了一遍便走了。
翌日,果然有另一艘快艇,送他们上了另一条航母。
苏语鹿还是第一次知道,航母这玩意儿还可以私人造。
在航母上,薄司寒弯下腰抱她登上了另一架私人飞机,又飞了近十个小时,终于落地墨西哥一个叫舍夫沙万的小镇。
落地后就有车来接,把他们送进一所藏在半山腰,面海带花园和温泉的房子。
这样的房子像是电影里才会有的房子,外墙五颜六色,里面有螺旋形的大理
石台阶和折叠铁门的狭小电梯。
两人的房间都在二楼,只是分开的有些远,要绕过一道长长的走廊。周然的房间在薄司寒房间楼下,据说里面有一条密道,可以直接穿进薄司寒的房间里。
除了到墨西哥的第一天,苏语鹿跟薄司寒吃了一顿饭,之后薄司寒几乎见不到人影,每天都是早出晚归。
苏语鹿每天的生活则很无所事事。
房子里有四个佣人照顾她的起居,其中一个会简单的英语,剩下的都是当地人,不太跟她交流。
她必须自己跟自己找乐子。
有一天,薄司寒回到住处,边扯领带边往楼上走。
苏语鹿从狭小电梯里钻了出来,趿拉着拖鞋兴奋的往旋转楼梯上跑。
刚跑一半,意外看到了二楼薄司寒的身影。
他就站在金属雕花围栏内,居高临下地看她,冷凌的目光落到她的脸上,不见任何波动。
“您……回来了啊……”她僵了一下,方才的天真与活泼消失不见。
薄司寒对她招了招手,示意她到他身边去。
人刚一走到他面前,就被一通兴师问罪。
“昨天,你进我房间到处翻过我东西吗?”
语鹿脸刷的一下就白了,撑死也不会承认。
“没有。”
“没有?”
这一个反问句,问出了骇人的寒意。
苏语鹿突然感到紧张起来,每根神经都被他牵动着。
知道瞒不过他了。
她白天的确打着拿书的名义,进去过他的房间。
她知道这种行为很蠢,但实在忍不住好奇心。
她不太明白他为什么千里迢迢带她到这里来。
一个人独自上网的时候,也查到那海上的医疗船,大概是跟非法器官贩卖生意有关的。有个脉络在苏语鹿心中隐隐成型,薄氏有太多的谜团,需要她一个个地去解开。
当然,离真相越近,她就越危险。可是苏语鹿总有一个直觉,或许了解事情的一切真相,就能明白她跟薄司寒为什么会纠缠在一起。
可惜的是,房间里什么都没有。
他的房间通体雪白,衣橱也是一溜色的白色百叶门,里面放着成套无趣的西装。
若不是他为人太谨慎,就是真的没有什么有价值的东西。
她宁可相信是前者。
“你在房间里安了摄像头?”
薄司寒深浓的眸色看过来:“需要吗?以我对你的了解,你怎么会放着那么好的机会不进去。”
他的确没有在房间里安装摄像头。
不过是昨晚洗完澡躺床上,闻到枕头上有她的洗发水味道。
那味道极淡,但还是没有逃过他的嗅觉。
苏语鹿知道在他面前不能耍太多小心思,赶紧说:“我太无聊了。”
话音刚落,只见薄司寒的眼神长久定格在她身上。
定格在这个死到临头仍然嘴硬,睁着眼说瞎话的女人身上。
她还没反应过来,就被他忽然用力掐住了脖子,将她扣在围栏上。
苏语鹿双手抱住他的手臂挣扎着,又不能挣扎的太用力,因为背完全靠腰部力量支撑着,稍微不注意失去平衡,她就会从二楼直接翻摔下去。
薄司寒维持着这个姿势,在推她下去和饶她一命之间犹豫不决。
他哪里不知道她在打探什么。
下决定带她上医疗船的时候,就猜到了她会有这些举动。那时候,也暗示了周然告诫她管住自己的行为就是管住自己的命。
但这丫头压根就没把他的话听进耳朵里。
想必趁着这几天,他没时间管她。
她在家里上网也查了不少乱七八糟的资料。
现在竟还敢胆大包天的敢进他房间里来放肆,她还真把他薄司寒当成一只好糊弄的病猫了。
想到此处,他想杀她的念头越发强烈。
苏语鹿见他动了怒,没打算继续激怒他,眼眶里蓄满泪水,仿佛是受尽委屈的模样。
除此之外,她也想不到别的办法来救自己。
甚至她隐约有种直觉,他不会真的要自己死。
如果真的要自己死,之前就大可不必那么大费周章的把自己救活。
这大概就是她敢挑战他底线的底气。
明知道苏语鹿在跟自己装,真让他一把掐死她永绝后患,他又有些舍不得。
他也不知道自己在舍不得什么。
不过就是一个女人。
他想要,要多少就会有多少。
可真要直接弄死她,不过只是一瞬间的下定决心,他却一直下不了这个手。
如果要弄死她,一开始就放任她去死就好了,非得救回来再弄死,真是麻烦。
况且她能看到的东西也仅仅是冰山一角,并不足以对他造成任何威胁。
如此想来,一向不允许自己有一丝疏漏的薄司寒,竟然在心里找了个借口给她开了道后门。
“以后想进我房间,大大方方的跟我说,不要偷偷摸摸。”
他面色稍霁,拉过她的手,把她牵了起来。
一怒一喜,这情绪变化的太快。
苏语鹿转危为安,却险些被他吓死。
惊魂未定的看着眼前的男人,他的眼睛堂皇地藏在眼镜后,镜片的反光模糊了他眼眸里的情绪。
她总是看不懂他。
那样拙劣的谎言,他是真的相信了吗?
自己真的蒙混过关了吗?
即便她自己都对自己的演技没有一丁点儿信心,却还得把这幕戏演完。
“可以吗?”
“你没问,怎么知道不可以?”他语气缓和了许多。
隔了一会儿,又道:“明天我没事,带你出去逛逛。”
第51章 真诚
“嗯?啊?”苏语鹿睁大眼睛抬起头,卷翘的眼睫像是失了神般看着他:“去哪里?”
薄司寒勉强的牵了牵嘴角:“你不是说无聊吗?好歹也是出一趟国,我陪你出门去逛逛。”
苏语鹿脸上表情顿时紧张到如临大敌,整个人都不太好了。
看来他还真信了她刚才那句鬼话。
可是……可是……她才不想跟薄司寒单独在一起!
要跟他在一起比关监狱还可怕,她宁可一个人闷在屋子里。
“你不是很忙吗?”她竭力挽回他的决定。
可她一向不擅长辩论,再加上对方素来是个谈判高手,不仅惜字如金,干脆直接盖棺定论。
“早点休息吧。”
说完,薄司寒外套搭在手臂上,转身便回了自己的房间。
回到房间,刚给自己倒了杯酒,人往沙发上躺倒下去。他绷紧的身体才松缓下来,缓缓地吐出一口浊气。
对面窗子的灯忽然一闪,亮了起来。
苏语鹿的身影刚好印在窗户上。
对面窗子正好是苏语鹿的房间,两人的房间,自从上次她出事后,两人一直都是分开住。
薄司寒摇着酒杯,看着她就那么侧坐着,一动不动,不知道在想什么。
这时,手机突然响起。
是叶珊打来的。
薄司寒直起身听电话。
叶珊在电话里问他,今天做了什么?明天有什么安排?
她一通电话打来,全说的是些废话,总也说个没完。
薄司寒话却是极少,大多只沉默听着,一旦叶珊开始怀疑他有没有认真在听,他都会出声续上她方才的话题,表明了自己一直都在听。
其实在哄女孩子这件事上,他一向兴趣缺缺。
但凡他要做,只稍微用点心,又能把她们哄的满心欢喜。
只是……他哄女孩子,从来都是要为了达成什么目的。
对面窗户上的人影终于动了动,站了起来。他也从沙发上站起来,走到窗前,目不转睛的盯着那个影子。
苏语鹿却忽然背过身去,抬手将房间里的灯关了。
一刹那间,他的眼底映入一片黑暗。
耳边萦绕着叶珊念叨:“舍夫沙万,爷爷在那边也有一套房子。你要去舍夫沙万为什么不早跟我说,我就跟你一起块儿去了。”
他的声音里透出一丝淡淡的疲惫:“因为很危险,我自己无所谓,但我不能把你置于危险中。”
叶珊的不安被他安抚下去,在最后快要挂掉电话关头,叶珊一直不切线,扯东扯西,欲言又止了半天。
薄司寒察觉出她心里有话,觉得有点好笑。
“你到底怎么了?”
叶珊从前觉得自己挺潇洒一个人,不知什么时候变的这么扭扭捏捏,婆婆妈妈的。
她冲他发脾气,叫他不许笑话自己。
“不会。”他笑微微的,对她只没有再耐心。
“司寒,我问你,你真的爱我吗?”
他迟疑。
其实,这个问题以前叶珊也问了许多次。
从前他从没有一次犹豫过。
“我以前不是说过吗?”
“告诉我。”她坚持。
叶珊是被他上次说不结婚就不结婚给整怕了。
要是真的爱她,怎么会那么不留情面就跟她说算。若不是她后来再去找了他一次,是不是他真的就不会再回头来找她?
她不敢细想。
说实在的,若是不爱她,他宁可在爷爷面前又是下跪,又是拿半个北城做聘礼,偏要娶她。
关于这个问题,叶珊变着花样,问了薄司寒一次又一次。
她被他整的很没安全感。
女人最怕的就是没有安全感。
薄司寒不厌其烦的回答了她一遍又一遍,爱也说了无数次。
但这一回,薄司寒郑重其事的想了想,才反问她。
“那叶珊,你爱我吗?”
叶珊被问住。
很快,支支吾吾的说:“我当然爱你。”
“那你好好想一想,你到底爱我什么?”
“我爱你的所有。”
薄司寒突然笑起来,听起来很欠抽。
“你笑什么?”叶珊很气愤。
“听你这么说,高兴才会笑啊。”
叶珊转怒为喜,有些娇羞。
可电话这头的薄司寒嘴角却缓缓落了下去。
十分讽刺叶珊所说的“所有”……
她知道他的所有是什么样子吗?
他的所有是他看上去高高在上,好像是豪门矜贵的贵公子,事实上却满嘴谎言,手上沾满了人血,肮脏而卑劣的伪君子。
叶珊爱什么?
爱的只是他演出来的绅士、霸道以及新鲜感的那一面。
叶珊可能自己不明白,可他怎么不明白。
可那又有什么要紧。
他觉得自己刚才的试探,实在有些可笑。
薄司寒顿了顿,今晚再塞给她一颗定心丸:“叶珊啊,在决定跟你结婚这件事上,我从来没有后悔过。跟你结婚是我迄今为止最大的理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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