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那位机会主义者的赏金猎人, 也是因为这样的原因, 此刻又不知道去哪里暗中观察了。
似乎是打定了主意要致纱奈于死地,那个禅院家的人在捅进那一刀后, 为了防止早川纱奈能够坚持到找到家入硝子,他在退走的时候立刻将那把刀在纱奈心脏的地方用力旋转了一下, 然后又用力拔了出来。
大量的血液喷溅而出,七海没有精力去关注那个禅院家的人退走去了哪里,他一时仓皇地捂着纱奈的伤口, 可是这一刀已经完全破坏了她的心脏结构, 喷涌而出的血液怎么也止不住。
血液染红了他的衣襟,纱奈的瞳孔已经有一些涣散了,不管他怎么呼唤都没有任何的回应,这一切都来得太过于突然, 就好像上一秒他们还因为解决了许多的问题而约好了携手走下去, 下一秒这条路就走到了尽头。
他怎么能甘心?
她又怎么能甘心?
这一刻语言都是极其匮乏的, 七海这才意识到, 人在无比悲痛的时候, 是说不出任何的话的。
他想要呼唤他的女孩,可是那些话语却哽在咽喉怎么也说不出口, 就算是大脑一片空白,他也知道现在的情况,就算以全速赶去高专找到家入硝子,也是药石难医。
可是如果一切就这样戛然而止,又凭什么?
他突然理解了长谷川纱奈,理解了夏油杰,理解了这个世界黑化的每一个人。
当命运不公的时候,这个世界的确已经没有了存在的必要了。
翻涌的负面情绪充斥着他的大脑,似乎有什么东西在大脑中一闪而过,他伸手抓住这个契机,却又恨它来得太迟了。
可那样的冲动来得太激勇,他也想让自己跟纱奈拥有一个独处的时间,所以心随意动,手上哆哆嗦嗦结出了一个手印。
沙哑的声音终于从声带中发了出来。
“领域展开——【直死终末】”
他曾经设想过自己展开领域的契机,或许是在某次战斗之中的了悟,又或者是一次大爆发,是日积月累的水到渠成,却怎么都没有想到是在这种时候。
他抱着身体已经在逐渐变凉的纱奈,领域在瞬间成型,在即将把周围的人全部都吞进领域的时候,怀中人却又恢复了呼吸。
他低下头,一滴泪滴在了她的脸颊上。
……
真的没有挽救办法了吗?
有的。
是有的。
纱奈的感觉自己的灵魂又回到了那片记忆宫殿。
她一路走过那些束之高阁的书籍,里面是她的一段又一段记忆。
她在里面挑挑拣拣,几乎每一次停下脚步,就要从里面调取出一段记忆来。
那些零零星星细碎的线索最后在她的控制下变成了一本厚厚的书,她翻过那些书页里面的内容,条条目目都指向了一个无比令人窒息的事实。
——另一个世界的自己,长谷川纱奈的黑化,其实是背后有人在催动的。
他们想要毁了她。
纱奈闭了闭眼,满含着怒气地用力合上了那本书,然后抱着它最后来到了那颗“心”的面前。
她曾经以为自己再也不会回来跟这颗“心”面对面,她已下定了决定不去使用自己的这份才能,却没有想到,它的钥匙会是死亡。
“心”已经彻底地亮了起来,它红的像一团熊熊燃烧的烈焰,上面缠绕着它的藤蔓已经彻底被燃烧殆尽,它在纱奈的注视下,一点一点地跳动了起来。
“砰、砰、砰……”
有力的心跳声响在她的耳际,这一刻,她感觉这颗“心”跟她的心跳已经在同频共振了。
束缚彻底解开了。
而鬼使神差的,纱奈把手上的那本书,放进了那颗“心”里,眼睁睁看着它被燃烧殆尽了。
就让它来帮她记住这一切吧。
她想,既然束缚已经解除,就已经容不得她逃避这样的事实,那么她就只能够以这种形式来让自己记住,要克制住自己追求力量的本能,绝对不要让那群逼疯自己的人如愿以偿。
身体里面已经出现了一根丝线,跟她在长谷川纱奈身体里面看到的东西一模一样,她轻轻扯了一下那根丝线,果不其然读到了那个术式的名字。
【疾风咒法】
难怪在捅了自己之后跑得那么快,眨眼之间就没有了踪影,原来是这样的术式。
纱奈睁开了眼睛。
甫一睁开眼,她就下意识抬手,接住了一滴眼泪。
从来都泰山临崩都面不改色的男人现在却无声哀恸到了极致,他紧紧抱着她,试图用自己的体温来重新让她已经开始变凉的身体重新温暖起来,纱奈第一次看他哭成这样,要不是伤口依旧在喷涌血液,她真的很想抬手给他擦一下眼泪。
“别哭,别哭啦。”纱奈费劲地张了张嘴,这才挤出这么几个字,七海却瞬间愣住,低头看向了那个又重新睁开眼睛的人。
失血过多带来的寒冷让她打了个哆嗦,纱奈靠在他的怀里,费力地换了个舒服一点的姿势,七海怔愣地下意识调整了一下,让她更加的舒服,心中的疑问却怎么都消减不下。
纱奈也知道他的疑惑,但她现在尚没有空跟他解释这种复杂的问题——以她现在的流血速度来说,她可不想再因为血流干了这种事情再死一次。
她知道自己应该做什么,并且她也知道自己一定做得到。
她再度闭上了眼睛,为了防止七海担心,她努力地说:“我要给自己治疗一下,放心,我是不会死的。”
她是不会死的,是不可能被外物杀死的。
这才是那颗“心”潜藏着的,最深处的秘密。
那是一个被动术式,名字叫——
【死生隙间】
在每一次死亡的临界点来临的时候,她的整个人都会处于生死叠加的状态,然后重新复活过来,并且吸取杀死她的人身上的生命能量,并复制到一部分的术式序列。[1]
她几乎是在这颗“心”开始跳动的时候,就已经知道了另一个自己到底为什么会走到那么疯狂的地步。
为了力量,于是选择去死。
在不停的死亡和重生中变成了特级诅咒师,可是死亡的痛苦是无法消减的,更遑论她拥有那样的与其说是病倒不如说是诅咒的“能力”。
那些反复死亡的记忆,不仅不会遗忘,更会在她往后的人生里不停的积累,重复,回忆,感受,然后整个人就像是一座待喷发的火山,总有一天要爆发出毁灭天地的力量。
可是如果没有人的设计为她的死亡打开这个枷锁,她根本就不会走到那样的地步。
纱奈强制自己别再去思考这背后到底有多少个人的手笔,转而全身心地将注意力放在了自己的记忆中。
她知道的,领悟反转术式并不是一个简单的事情,但是根据理论去学习,和已经知道了怎么使用,然后逆推出术式的原理,是完全两码事。
回忆一下吧,使用反转术式时候的感觉,那种正向情绪和正向情绪相乘的感觉,办得到的吧?
办得到的。
她开始不受控制地回忆那些细节,那一丝一毫情绪的调动,咒力应该循着怎样的轨迹流转,应该怎样叠加……
她闭着眼,手上开始散发出了白色的咒力。
这种咒力波动,没有人会不熟悉。
纱奈睁开眼,试着把咒力按在了自己的心口。
果然,正向相乘的能量开始修补起她破碎的心脏,眨眼之间,它就重新恢复了跳动,甚至于那一块的皮肤都光洁如初。
看着破损的衣物,七海脱下了自己的外套盖住了她的狼狈。
纱奈这才缓过来一口气,自己坐起了身,环顾四周,却发现自己身处一个到处是十等分线条的地方。
“是你的领域吗?”纱奈对他露出了一个如释重负的笑。
却并没有得到回答,因为他用力地抱住了纱奈,就像抱住了自己失而复得的珍宝,随后,他跟她交换了一个充满血气的吻。
带着一种克制的疯狂,他们在地狱里相拥。
这个吻激烈到让她喘不过气来,他似乎想要通过一些痛苦来证明她的存在,于是非要咬出鲜血才啃罢休,纱奈被动的承受着,感受着他的恐慌,又重重地反咬回去,两个人就在这种吃痛中交杂着血液拥吻。
“那一刻,我想杀了所有人。”他说。
命运总是不幸,总是偏颇,总是不能善待他的女孩。
她分明无辜,已经在这个世界上正在努力活了很久,又凭什么要将所有的苦难都强加在她的身上?
可是他又克制了自己滔天的怒火,毁灭并不能解决所有的问题,反而会顺了幕后那些人的意。
可这份恨意已经在心中扎根不起,于是连他的领域展开都带了一抹暗色。
他很希望自己能够接受命运的安排,可是真当最后一刻来临的时候,他却发现自己并没有那么光明伟正,他不是圣人,他也有私心,他想要为所爱之人鸣不公。
他什么都没有说,可所有的情绪纱奈都懂。
纱奈沉默地抱住了他。
“他们就是要看我们发疯。”她说着,在他看不到的地方流着泪,“不要这样,不要这样。”
第42章 交谈
收起了领域之后, 因为领域展开的动静,米格尔和那个赏金猎人已经逃之夭夭,彻底消失无踪了, 可是纱奈和七海却并没有半点开心,相反的, 两个人身心疲惫。
回到车上之后,纱奈因为失血过多的眩晕, 窝在副驾驶座里睡着了, 七海给她盖了一件外套, 强压着心中翻涌的无尽的怒意和厌倦,打了个方向盘, 调转车头去了高专。
虽然纱奈说自己没有事,可是他仍旧放心不下, 要去拜托家入硝子检查一下才行。
这一路上,他看着车来车往,只觉得自己所有的理智都已经分崩离析。
腐烂的, 陈旧的咒术界, 的确没有任何被拯救的必要,纱奈是个特例吗?他觉得不是的。
那些非御三家的咒术师,就是在成为各方势力排除异己的权势斗争牺牲品,今天是纱奈, 昨天又是谁?明天又是谁?
御三家就像一个巨大的冰山, 长年累月的积累让它成为了一个庞然大物, 可冰山下暗涌的那些东西, 非常人不能所及, 权力永远收束在冰山的顶点,而下面的人就算要爬上半山腰都需要九死一生。
人命如草芥, 大部分踌躇满志进入咒术界的普通咒术师,最后都会被这个固化的阶级给彻底打碎梦想。
如果无人可以给他们公义的审判,那么这个世界的存在到底有什么意义?
他试图放空自己,不让自己的情绪打扰到纱奈的休息,可是却也只是徒劳,纱奈很快就从睡梦中惊醒,整个人又往外套里面蜷缩了一点,然后睁开眼看向他。
“冷静一点,任何冲动的行径都并不能改变什么。”纱奈看着窗外飞速略过的建筑和灯光,外套下的手抬起,按住了自己那颗正在有力跳动的心脏。
在解开束缚的那一刻,她的确有过那么一瞬间的念头,既然她死不了,为什么不利用这个被动术式让自己变得强大起来?
可是转头,她就按捺下了这样危险的想法,因为她知道她并不是孑然一身,还有许多的人关心着她,他们一定不希望她变成下一个长谷川。
她并没有把自己的这个术式告诉七海。
她能够感觉到,七海现在的情绪非常糟糕,他是一个亟待爆发的火山,一点点外力的催动都可能导致他走向一个非常不妙的结局,她只能尽可能地安抚着他的情绪,让他尽可能地冷静下来。
“我在努力冷静。”在一个红绿灯的路口,他猛踩刹车,手上用力攥紧了方向盘,“你要我怎么冷静,纱奈,你刚才死在了我的面前。”
他终于还是克制不住自己,看向了她,这个时候纱奈才发现,他的眼神阴沉得可怕,在这种极端的情况下还能四平八稳地开着车,纱奈都忍不住在心中哀叹了一声。
她试图用平静的声音劝说他:“其实我已经习惯了,真的,现在我的生活也挺好的。”
“我不能习惯。”红灯变绿,他重新发动了汽车,目视前方,说出的话却远没有开车那么平静,“你什么都没有做,凭什么要遭受这些?”
“你告诉我,纱奈。”他艰难地开口,用尽了所有的忍耐心才堪堪压制住自己想要爆粗口的欲望,那些堵在心口的憋屈情绪,合着无边悲哀的情绪,最后还是忍不住发出了一句和着呜咽的问句,“你告诉我世界为什么会变成这个样子?”
“世界并不总是非黑即白的,我以为你明白这个道理。”纱奈垂眸,看着自己的手掌心,似乎想要透过那错综复杂的掌纹来看透自己人生的命运线,“有些人就是要用尽全力活下去,才能活出个人样。”
“你看着我的眼睛。”已经到达了目的地,两个人却都没有下车,纱奈伸出自己还带着血迹的手,托住他的脸,强迫他看向自己,让他看着自己眼中的星星点点,“以前你告诉我,要选择自己活着的方式,所以我努力活下去了。”
“我还在努力爱这个世界,所以你能不能陪我?”她的眼中尽是哀求,哀求他再原谅一次这个糟糕透顶的世界。
七海沉默了许久,还是点了点头。
正是此时,终于有那煞风景的,在一边观察了许久的人走过来敲了敲车窗。
纱奈迅速离开了他的怀抱,将车窗摁下,果然又看到了五条悟那张讨人厌的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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