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他们认为所有被食用的生命最后都会归于大地，因此必须要在一年的最后一天对所有生命致以感谢与敬礼。萨拉菲亚闭上眼睛，双手搭在一起摆出特殊的手势，灼灼火光映亮了她的脸庞。
“朋友啊，你们安息罢。”
最终巨兽被分割成了一小块一小块，平均地分到了每一个人的手中。
西琳也分到了一小块，两只手掌大小的肉块一下子是吃不完的，她用三指撕下一点放进嘴里，只觉淡然无味。
经过了放血处理的兽肉腥味并不重。为了表示对巨兽的敬重，精灵没有在它身上抹任何调料，火烤过程也无任何手法技巧。比起“做饭”，这更像是一种祭祀处理，一场用别的生命补充所需微量物质而表示对它敬重的祭祀。
巨兽的肉也不是传统上的饭食，是为了维持生命而对“生命”本身的祭品。
有了这层理解，西琳很快接受了它的淡然无味。虽然不是什么美味，但也不难吃就是了。可抬头往四周看一看，对面有不少人在品尝过兽肉后都皱起了眉头，甚至还有小孩子露出痛苦的面容，龇牙咧嘴着。
兽骨被放在火中燃烧，冒出火星化为灰烬。
这种静默和忍耐不会持续太久。很快，成桶的木筒豆腐就被推了上来。
有人在品尝过后发出了惊喜的尖叫：
“哇，是没尝过的新味道！”
“哪有那么夸张，这巨树之森的食材都被我们吃遍了，再怎么烹饪也吃不出花来。你应该说是没见过的新的豆腐口味才对。”
身旁的另一人不在意地说。他也捻起一勺放入口中，马上就微微睁大了眼。
“喔，果然是没吃过的味道！”
太鲜了！几乎可以跟蘑菇媲美！
他本以为“没尝过的新味道”只是把别的熟悉的食物挤成汁添加进豆腐而已，没想到真的是没吃过的食材！
顿时四下议论纷纷：
“这是什么食材？什么时候发现的？”
“肯定是人类朋友带过来的啦！不然怎么之前没吃过，这两天伊米尔节却尝到鲜了呢？”
“妹妹她人真好，我就说她肯定会做很多好吃的！不过话说回来，这个食材可以在以后继续培养出来吗？”
“当然可以，我们的生长术就没有什么是培育不出来的！”只要不是有完整系统的活生生的动物，任何生物哪怕只剩一块组织都能原地复原出一个新的来。
“简直比蘑菇还好吃！”
“屁！蘑菇才是最好吃的！”蘑菇派绝不认输！
“我也觉得新食材更好吃诶。”
“艾德玛，你竟然背叛我们！”
凝芝派和蘑菇派分别据理力争，唇枪舌剑，很快打成了一团。谁也不肯承认自己这一方比对方支持的食物更逊色。
斑斓的烟花再次放高，伊米尔节的夜晚再次进入喧闹。下一场的歌舞马上就要开始了，大家手拉着手围在一起，在篝火旁唱着独属于精灵的歌。
人类女孩也加入到其中，和认识的不认识的精灵一起牵着手，绕着篝火跳着有节奏的舞步。她不会唱他们的歌，跟着身旁人哼几句也好。
这火热的氛围一直持续了大半夜。
西琳不知从何时起睡着了。再醒来屋外已是透亮的白天。她还是在自己的蛋屋里，书架和地毯组合出恬静氛围。外头云雾缭绕。
窗户开着，透进来的空气有点湿，但不足以弄潮她的被子和头发。
兰伊又来敲她的门：
“来和我们一起玩呀！”
好！
孩子们的游戏，简单而又乐趣十足。小女孩把种子从瓦罐里投出来，让别的孩子分别去猜它的品种。之后用掌心中的天生力量将之催生发芽，猜对的孩子得一分。
不知怎的，西琳并不完全了解巨树的生态，但她每拿不准一回女孩子就会立刻换一个更简单的非常容易能猜出来的种子，导致她一直不断地得分。
那女孩甚至掏出来了最简单的苹果种，再不得分说不过去了！
毫无疑问的，西琳是这局游戏的最后赢家。
似乎有哪里不对？
管他呢，说不定是待客之道。
下一个游戏是荡树藤。
几根树藤拴在低低的粗壮大树枝上，谁先荡过去谁就赢。
按理说西琳从未荡过这种东西，她的动作是最笨拙的，甚至连抓都抓不稳。可不知为何，那几个看起来颇有经验的孩子荡到一半竟都不约而同地抓不稳掉下去了，有一个甚至夸张地在掉落高度不到一条小腿高的软织网上发出了“哎呦哎呦”的叫声。
小女孩拼命眼神示意她赶紧荡过去，西琳甚至半荡半走路、一点技术含量都没有地就获得了冠军。
“姐姐获胜！”
摔倒的、惨叫的、昏迷的就都爬起来欢呼了。
……这不对吧？！
最后竟然开起了厨艺大赛！
母树在上，这些精灵孩子还都只会糊泥巴而已！他们烧出来的能是什么，陶艺大赛吗？
西琳教他们做了一下午饭，绝对是妈妈们眼中的好帮手了。甚至很长一段时间内还会在精灵家庭之间流传“别人家孩子”的传说。
她觉得有必要和兰伊好好谈一谈了。
兰伊的眼神躲躲闪闪的。
“没、没什么呀！爸爸才没有告诉我要使劲陪你玩、让你感受到树屋上的乐趣就不想走了呢！”
“……”
这孩子，怎么能这么实诚！
兰伊盯着她双手置于膝上站起身来的动作，小心翼翼地问：
“你、你不想和我们一起玩儿么？”
“怎么会！”西琳一点儿苛责的意思都没有。
“我保证一有假期就来巨树之森找你们玩，每次过来都会给你们带好吃的。可是在这之前，我得先弄清楚罗内叔叔为什么不让我离开巨树之森回家。”
家里没有罗内，他也不在自己的藏书室里。西琳知道该去什么地方找他。
穿过一座底下云雾弥漫的吊桥，前方就是母树了。圆形议会场前的绿叶屏障自动为她敞开。
罗内只身站在会议室内，叫她来，便转过了身：
“呦，来了？”
“嗯。”西琳点点头。
他长叹一口气，感到有些头疼。神态反而比族长更像老大爷了。
“我知道你想问什么。外面不久之后会很不安全，我们包括外面的有些人，都不希望你在纷争结束之前离开这里。”
“那我就更应该回去了，我的家人和其他在乎的人都在那里，就算是有危险也要和他们一起度过的。”
所谓的“纷争之事”，想必就是错乱时间的王国内战线了。就算知道有这个节点，剧情对她来说也是完全未知的，她不可能无视掉处在外面乱世之中的家人。
就算只能见证，也要见证到底。否则总不安心。
就算种族不同，在关于家人的方面也是共通的。罗内很能理解她。
“那就跟我来吧，我们有一件特殊的东西要交给你。”
会议场内还有内室，内调黯蓝，似乎是个小小的储藏室。
帕拉多特在旁边，那件莹莹闪耀着光芒的“特殊物品”就悬浮在中间的圆台上。罗内带西琳进室，取下浮空的那件物品递到她手中。
一把莹白的、在光线下显出斑斓光泽的匕首。柄部雕着精美的花纹，似乎是巨树之森内精灵的某种图腾纹样。
“这个是……？”
“是用某位故人的牙齿雕刻成的小刀，好看吧？”
那样子，就像在说送给小孩的吹泡泡器、塞给孩子的布娃娃一样。
巨龙牙齿雕刻成的遗物。看来这就是玩家完成巨树之森任务后在精灵领地里取得的关键物品了。
“啊，这样的东西真的能给我吗？”
西琳有些受宠若惊。龙血对森林的污染那么大，牙齿带来的威胁肯定也不简单。从上面的雕刻图腾纹路就能看出来帕拉多特为了彻底封住它花了多大的心思。这样耗费心力才镇压住的物品，居然这么轻易就送给她了。
罗内笑了笑，“拿着吧，这东西对我们没用，放到你身上起码能一定程度保证你的安全。”
“其实我早就预知到远方一个叫西琳的女孩会为了这件东西来到巨树之森。不如就由我亲自带你过来，好减轻你来到这里时路上遇到的阻碍。”
所以这把小刀自然就是西琳来到伊米尔节做厨师的报酬了。
西琳看看帕拉多特，帕拉多特也点点头。她把小刀从鞘中抽了出来，刃尖儿闪着骇人的锋利。分量很轻，适合带在身上。
“小心使用。只要使用者有杀戮意愿，这东西是一击毙命的。”
“嗯！”
她也不会拿这个东西轻易去伤人就是了。大部分时间应该都是放在箱底好好保存着。
和兰伊还有萨拉菲亚道了别，西琳在周六早晨穿过巨树之森，踏上了回家的路。
进了边缘地带，前方不远就是那棵在底下做过蛋奶派的大榕树。罗内把她送到那里，互相挥挥手说了再见。不用担心以后见不到面，族长送给她一只在巨树之森孵化出的雏鸟，回家的路被它牢牢记在心里，想要递信时会在两地互相来回。
西琳赶上了上午最后一班回家的驮兽车，在车上欢快地跟许久未见的赶车人交谈着。
“诶？大伯，你的车怎么换成卡拉比丘驮兽来拉了，以前不都是彼霍加匹驮兽吗？”
除去卡拉比丘外，另一种常用驮兽就是彼霍加匹驮兽。身形比马大一点、短黑毛的可肉用驮兽，跑起来比卡拉比丘更便捷，身形却不如卡拉比丘滚圆壮实。因此后者常用来拉车，而前者常用来送货。
大伯边赶着车，边唾弃起远方的某些人物来。
“哎呦，可别提了！最近城里不知道出了什么事，跑得快的彼霍加匹全被征用过去了，现在只剩这些跑不快的大个子能用喽。”
西琳心脏漏跳了一拍。
第22章 兰伊里奥
“首先，你知道什么是‘里奥’吗？”
罗内最初从书本上读到这句话时，认为里奥不过就是巨树结出的孩子。
“切，不就是从母树亲自凝结的果实中长出并送到地面上的精灵嘛，这么故弄玄虚做什么。”
每隔几百年部族就要多上这么几个无父无母的、天生带着净化力量的孩子，所有人对此早就习惯了。他“啪”的一声合上书，背起猎弓向外走去。
外头天气晴朗，早有同龄人在大声唤他：
“罗内，快下来！”
“今天怎么这么慢？你刚才不会是在临时补老头子留下的作业吧！”
“哎呦~~不写作业~~”
“废话那么多干什么，走你的不就行了！”罗内一弓甩在密友的屁股上，对方吃痛，忙捂住被打中部位急促地往前蹦Q了两下。
巨树之上展开一场激烈的追逃。
“唉，听说你马上就有一个妹妹了，真的假的？”等到下到平地上时，所有人都已气喘吁吁。扶着通道外缘大声喘着粗气。
罗内弯着腰，回答道：
“谁知道呢――河谷那边的提诺婆婆说是妹妹，我妈搁那儿一直笑。老头子那边我还没问过。不过等到过几年，我自己也能预知到到底是不是妹妹了。”
他直起身来，昂一昂头，语调都拔高了一个度。“――她最好是！最好再来个双胞胎，这样我就能一手一个揣在身上带她们骑马了。”
“嚯，你还搁这做起梦来了！”
另一位同伴很快也休息好，拍拍土从地上站起身来。“我可告诉你，妹妹多了可不是件轻松的事。叽叽喳喳的，哥哥来哥哥去，你哪儿都去不了！”
他是有四个妹妹的人，自然对这种事格外地有经验。
“你胡说！我妹才不会那样管着我。”
罗内偏不信这个邪。他的妹妹，肯定是既善解人意、又活泼可爱，到哪都被人称赞的天下第一好妹妹，肯定不会这样对他！
若干百年后
“哥，你又要去哪里？天都黑了！”
“哥，我想吃那个蓝蓝果糖霜点心！”
“点心屋关门了？你做给我吃嘛！做给我吃嘛！”
“哥，尝尝我做的番茄豆腐拌紫甘蓝？”
“再尝尝我的可可山羊奶史莱姆嘛――哎呦！！”
捧着碗奔跑进屋的萨拉菲亚被门槛绊倒了，大碗内棕色的不明液体伴着细碎的奶块洒了一厨房。还顺着地面弄脏了她的衣服。
罗内站在灶前，无奈地看着厨房里的一切。
“呜哇哇哇哇哇哇！！”萨拉菲亚看看空了的碗再看看被沾湿的衣服，哇的一声哭了出来。
她花了一下午才弄出来的东西！
“好了，别哭了。”
罗内把她扶了起来，发现她膝盖上磕了个小小的伤。
“药在你屋的抽屉里，厨房我来收拾，去换身衣服吧。”
萨拉菲亚哭得更凶了，泪珠成串地顺着脸颊滑落下来。
“呜呜呜，裤子也破了个洞！”
“我给你补，行了吧？”
妹妹抽抽搭搭地回房去了。等她走后，罗内拿起扫帚，对着厨房内的狼藉狠狠叹了口气。
还好碗是木头做的，没摔碎……
“哥，你又去围猎？”
到他肩膀高的萨拉菲亚已接近是个成年姑娘了，她一进门，把屋内的阳光遮了一大片。
“嗯。当然。哥哥我可是第一厉害的猎手，我不去谁去。”罗内挽起猎弓背上箭筒，对准妹妹像模像样地来了那么一下。
“啪嚓――”你中箭了！
萨拉菲亚叉腰扭头哼了一声。幼稚鬼，玩你那危险的破弓去吧。
“注意安全。”
“放心，从来就没有什么能威胁到――哎呦！”脸被狠狠地掐住了，对方一点情面都不给他留。
“让你注意安全你就注意！不许顶嘴――”
“好好好！好好好！”
明明都跟猎手同伴走出一段距离了，妹妹又推开门追出来喊道：
“唉，对了，你注意一下！老头子说最近母树又结出来一个孩子，现在正不知道躲在哪儿呢！”
“好！我帮他找找――”
声音跨过一段漫长通道，久久回响着。
这次要猎的巨兽很凶猛。他们盯上一头正顶着腐蚀液体啃食食人花的角兽，一箭射穿了它的角骨。巨兽怒吼一声，直直冲他们冲了过来。
“该死的！”
萨拉托怒道。他本来瞄中的是它的头颅，结果手一偏，打到了最无关紧要的角骨上。现在巨兽愤怒地挥蹄跑了过来，路径上所有的植物都被无情地践踏。
正待重新挽弓之刻，汉斯忙把他拉到一边。
“先躲！”
14/122 首页 上一页 12 13 14 15 16 17 下一页 尾页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