弘月没有任何孵化的迹象,而就如幼清所想,龙族孕期很长,那位女子怀了许久还是六七个月的模样,行动不至于太沉重,但也不轻了。
城
还好她们气色都不错。卜荀照料得十分用心,幼清诊脉瞧了瞧,孩子和母亲都很平安,也不必额外干预,瞧见幼清回来了,小夫妻不免有些着急,追问:“怎么还没有生产的迹象?仙舟人都是十月怀胎…虽说过长,也没想到这么长。”
“没办法,生出来还得孵,孵也得几年。龙就是这样的生物啦。”幼清笑问,“着急了?”
“怎不着急?”
“好事不怕晚。如果累了,就多休息休息,带着这样大的孩子确实辛苦。”
幼清温柔地宽慰着他们,小夫妻的焦虑淡了,又开始追问孩子的大小男女模样,幼清问:“你们想要男孩还是女孩?”
他俩异口同声说了“女孩”,幼清点头,“便是女孩。”
这下他们都笑开了花,说着长得像妈妈的话,一定是个小美女。
趁着他们交谈的时间,幼清又去瞧了瞧弘月。弘月很健康,肺病也没有复发的迹象,唯一的遗憾就是,她和幼清离开时几乎没有任何变化,难道说,持明准备破壳并不会变大?弘月在里面都不会生长吗?现在她有点理解那对小夫妻的焦虑的心情了。
可着急确实没有用,她坐在一旁和卜荀与丹枫聊了会儿天,便打开玉兆,询问景元的下落。
丹枫道:“景元应当在家。”
丹枫无父无母,镜流也是孤身一人,白珩是个外来户,只有景元的家在此处,离家多年,第一时间回去理所应当。
丹枫没有张罗饭局,如果白珩和镜流要来,他会接待,她们不来,他便回到宫中歇息。
“留下么?”丹枫用尾巴缠着她,幼清躺在他的大尾巴上说,“之前答应景元要去他家看看他母亲,不知今天合不合适。”
丹枫点头,和她道:“若无处可去,可随我回洞天。”
两条龙天然的亲近,幼清之前总是和他待在一起,摸着长长的龙尾巴,她也会觉得安心。
正想应下,景元便回了消息。
【云骑哥哥:与将军告假,已至家中。你在何处?】
【小鱼:鳞渊境,在给人复诊嘞,现在已经结束了。】
【云骑哥哥:差人去接你?】
幼清本以为他会自己来接她的。景元没什么少爷架子,要是能亲力亲为的,很少委托给下人,更何况是来接她?幼清察觉到了一丝微妙的不对劲,她不禁坐起身子,和丹枫道:“龙尊大人,我走一趟,有事玉兆联络。”
“好。”
丹枫松开尾巴,看她踏风而起,一柄长剑飞到脚下,朔风袭来,幼清转瞬没了踪迹。
*
景元家的大门紧闭,幼清落在地上,守门的瞧见了,立刻为她开门,引着她往里走,刚一进屋便闻到浓郁的药气,幼清站在当厅,下人见她听了,便道:“幼清小姐请进。”
“是不是要通告一声?”
“哎,您客气什么?”大家早就把她当成一家人了,还整这些虚礼。
幼清只好跟着往里走,下人直接把她引到了景母房前,两位侍女见状,开门通告一声,便抱着幼清的胳膊把她迎进来了。
他们一家三口都在屋里,只不过…他母亲坐在床上,身形憔悴,满面病容。
不过对方还是挂着笑,伸手要她来,幼清也笑着坐过去。
“抱歉,身子不爽,没来得及出去接你。”
幼清摇摇头,低声问:“伯母哪里不舒服?我给您瞧瞧?”
“不必了,丹鼎司的老朋友过来看过,也吃了药。”
景元却不这么想,他往前探了探身子,景母立即阻止道:“可不能因为幼清和我们亲近便随意叫人看这看那,你也太会使唤人了。”
景元叹口气,坐在一旁不讲话。
景父笑笑:“早就听景元说你要过来玩,出征在外,吃得肯定不尽如人意,贸然吃太多油水又损伤肠胃,今天吃一些温补的,如何?”
幼清点头,“多谢伯父,我吃什么都好,就是景元很辛苦…我这里有一些安神的药,放在他的膳食里就行。”
夫妻俩相视一笑,幼清反而有些不好意思,低着头往床上挪了挪,景母气色大好,笑吟吟地挥手,“你们快去安排,景元,盯着点,桌子、餐盘,还有采买的东西,可别出差错。”
当丈夫的听了立刻就去做了,景元这个做儿子的笑得却有些勉强,他站起身,给了幼清一个恳切的目光,幼清怎么看不懂,立刻回了一个“包我身上”的手势。他才露出一些笑容,兴许是习惯性的,他抬手勾了勾她的鼻尖,幼清吓得立刻打开他的手,就差和他说:“你妈妈还在这呢!”
景元摸摸挨打的手背,笑着离开了。
屋里只剩下两个人,幼清便开始发力,哄着骗着要给她看病,景母也是人精,看她这样在意关心,还是服软,让她诊了诊脉。
幼清搭在她的脉上,一时心里酸涩翻涌,细细听了半晌,还是紧抿着唇,放开了她的手腕。
“油尽灯枯,人老了,什么药都没用了。”景母和她半开玩笑道,“怀炎将军似乎活了许久,不知道他有什么仙丹妙药,我听闻朱明仙舟有一位青年工匠,是他的弟子,景元和我说,他俩相处很好,你应该也见过吧?他日有缘,不如你替我问问?”
幼清闷闷“嗯”了声,景母笑道:“也是我不好,景元一走,我的心就乱了,每天担惊受怕,睡不安稳。唉…当初他若是听他父亲的,在地衡司讨个差事,每天轻轻松松的,还有假期可以出去转转,多好。家里也不差那点军功和报偿,家里什么没有呢…”
“不过我听闻腾骁对他很是器重。那样碌碌一生,不如切实地为仙舟做些什么。”景母道,“我如今觉得十分骄傲,有这样体贴又勇敢的好孩子。”
幼清点头,“景元是很好的儿郎。”
景母笑着搭上她的手,忽然问:“喜欢吗?”
幼清有些懵,她眨眨眼睛,景母又问了一遍:“喜欢景元吗?”
幼清的脸皮薄,一听这话,立刻就涨红了,她低着脑袋不敢讲话,景母拍拍她的手背,还压低声音,逗她说:“这儿就你跟我,我不和别人讲。”
城
喜欢吗?
喜欢。从第一见他,他跑过来,带着朝阳…那样俊朗、潇洒、无拘无束,她就觉得喜欢。
之后…喜欢他的体贴、温柔、落落大方,喜欢他的聪慧、勇武和善良。他没有值得挑剔的地方,他可爱又帅气,比棉花糖还招人喜爱,她没理由不喜欢他。城
没什么遮掩的必要,她点头,轻声说:“喜欢。”
或许他的家人想要深深的依恋以做保证,但也无法掩盖这种少年情愫的单纯与清澈。
“他喜欢你喜欢得紧。”景母拍着她的手背说,“上次你走后,他闷闷不乐,每天都对着鸟叫你的名字,哎呀,把我们两个人看得抓心挠肺!”
幼清只想找个地洞钻进去。
“依我们这些老家伙的想法,恨不得明天就要抱孙子,后天就四世同堂。”
幼清真的准备要钻了。
“但…这样两个人在一块,高高兴兴的,聊聊天、吃吃饭,一块看看落日,不也很好?”景母轻叹,“即便日后无法相守,这样的时间,也值得回忆。”
幼清讶然,她看向景母的眼睛,对方取下了手中的玉镯,轻轻戴在她的手腕上,“人生难得一喜欢,喜欢就多在一块玩闹,累了就一起回家吃饭。你漂泊在外,散心也好、有更远大的抱负也好,既然来了仙舟,就把这当自己家。”
幼清握着手上沉翠的玉镯,这中间有棉,色并不纯,比起之前他们送的玉佩价要低不少,而且这是个老物件…
“这是很久以前的东西了。还是我那位老婆婆给我的,那时候家里并不富裕,后来这大家族才兴盛起来。”景母笑道,“反正不管日后谁主家,我只中意你。”
幼清望着玉镯嗫嚅:“我怕…”
“你什么都不必怕,更不要觉得是负担。”景母始终怀着温柔的笑意,轻轻道,“就当你有了一位干娘,怎么样?”
话已至此,幼清没有推脱的理由,对方费尽心思,怕吓到她,她哪里还有推辞的道理,幼清同样回道:“我…没有想要离开的意思。”
景母的眼睛亮了亮,笑问:“真的?”
“嗯。”幼清坚定点头,“我会好好照顾他,您就放心吧!”
这下把景母高兴得笑得喘不过来气,连连说:“好好好,你好好照顾他…哎呦,我儿好有福气。”
她本就不想走。非要走,她也要把景元带走。
见不着的日子太难熬了,幼清不愿意吃这个苦。更何况,她已经答应景元,两个人要在一处,不再分别,答应的事,就不会转悔。
她远赴群星之间,即是好奇,也是散心。修行的事已经到了尽头,她孤身一人,始终没有同行的人,即便是好朋友,都是这样,一段段,一阵阵,并不长久。
找个好地方安家也未尝不可,再说,停在仙舟也并不代表她不够自由,自由同样会带来寂寞,所以收到镜流的消息,她才会那样高兴,直奔仙舟。为何他们都把她当成了负心汉,怕她搞完就拍拍屁股走人?好歹也是第一次…
第一次这么喜欢一个人。
聊到这,景母的气色明显好了许多,她拍着幼清的手,又抱又摩挲的,喜欢得不得了。
幼清自然清楚自己有多讨人喜欢,毕竟不喜欢她的只有那些穷凶极恶的大坏蛋,兴许是那句“干娘”让她很有感触,幼清坐在景母身边,陪她讲话,一会儿都没舍得离开。
第41章
景元回来,家里的氛围好了不少,幼清一来,家里瞬间亮了一圈,看着所有人都欢欢喜喜热热闹闹的,景父都叹道:“真是蓬荜生辉。”
幼清赶忙道:“不敢不敢…”
不说年龄,身份上,景元的父母是长辈,怎么敢当呢?
幼清总是十分谦逊,有时自夸也是为了叫人安心,实际上,她并不是那么自得自满的人,也没有架子,碰见真心疼自己的也会掏出一颗心对待,景元家是个好人家,他的父母都很温柔和善,每次她一来,反而让她非常想念自己的父母亲,那样亲切…叫人怀念。
他们在幼清的坚持下,搬了个小桌子挪到景母的卧房,四个人一起吃的晚饭,景母笑声不断,脸上也有了血色,景元的不安都消散了不少,一家人有说有笑的吃了饭,景元也很听话,将她说得安神汤喝了,刚喝下去不到半个时辰便开始犯困,看儿子打了哈欠,景母便推着他们说:“行了,别都围着我,舟车劳顿,快去歇歇吧。”
景元握了握母亲的手,问身旁的侍女说:“药都吃了?”
“吃了,都吃了。”
“幼清的呢?”
幼清接话道:“药没问题,不必再加。”
景元的心一下便沉了。
他收起笑容,却不敢露出一点忧愁的神色,只能继续装着轻松,起身道:“既如此,母亲先歇息,我安顿客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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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你们去吧。”景母笑着说,“若不是看在你的面子上,我就要把她留在屋里和我住了。”
“您这话说得,像是我抢了您的女儿。”景元笑笑,“她也未曾好好歇着,明日再陪母亲说话。”
“知道,去吧。”
景元扶着幼清的背,与她一同离开房间,临走前,景母还带着笑和丈夫讲话,比他来时的灰败脸色好太多…
定是幼清的治疗起了作用。
他的手滑到她的腰间,幼清仰头看他,他目光沉沉,不知在思索什么,等到两个人走到他的房间,景元才醒了过来。
连廊没有人伺候,景元也没有伴身的侍从,他们不必遮遮掩掩。
他推开门扉,另一只手还勾着她的腰肢,幼清瞧瞧客房,又看看他,景元已经没有再思考礼仪的事了,他抵着门框,卸下一身伪装,整个人都显得疲惫憔悴,他松开她,抱着手臂,有些无助地靠在门上。
“幼清…阿娘她如何了?”
“别担心,明日我再想想方子。”幼清轻抚他的胸口,安慰,“不要急。”
“我知不该再劳烦你…”景元深吸一口气,轻声道,“可我现下只愿意信你。抱歉。”
“无妨。我不觉得麻烦。”
他瞧瞧她手腕上的镯子,垂着眼,又轻轻和她说着:“抱歉,是不是又让你操劳了?”
幼清一阵心疼,她摇摇头,景元推门道:“多谢你,照顾我与母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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