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真没意思,我千里迢迢过来瞧他,还给他带了点特产。他眼睛都不抬一下,只用鼻孔看人!”
白珩端出特产,在桌子上摊开来,和景元说着她去的那座星球上的奇闻异事,景元拿起当地的点心,看起来奇形异状,闻着没什么味道,白珩还在催他:“快吃呀,可好吃了!”
景元用“你别搞我”的目光看了她一眼,神情复杂地将特产放进嘴里,轻轻咬了一小口。
差点没酸倒牙!
景元捂住嘴,一脸痛苦面具,白珩被逗得哈哈大笑,毫不尊老爱幼地逗弄他:“丹枫那家伙不吃,让我错过了一场好戏,景元,你说我递给镜流吃,她会是什么表情?”
鬼知道!景元呸呸两声,白珩说:“可别浪费啊,含一会儿就甜了,其实挺开胃的。”
说着,自己也抓了一个放进嘴里,两个人皱鼻子眯着眼吃着,全然忘记了这儿还有个幼清。
幼清早就挪到了丹枫身边。她飞到他身后,好奇地打量着他,他有一双尖耳朵,右耳还坠着一枚耳坠,幼清眨眨眼睛,又将目光挪到他头顶的龙角。
状若珊瑚。不比她父亲与师父的威武,但是…实在贵气。
幼清不禁伸手摸了摸。
丹枫瞬间睁开双眸,他回头,就见少女贴在他后背,两手抱起他的龙尾,惊喜地摩挲着。
他竟未察觉她的气息。
幼清正搓着龙尾,全然不知丹枫手中已经凝聚了水球,二话不说便向她抛了过来,幼清赶紧闪过,忙道:“对不起!我只是看着太喜欢了…我也是水龙啊!”
丹枫眸色冷清,闻言略有动摇,不过他并未停止动作,又接连抛出无数水球,白珩和景元两个人都看呆了,奈何龙尊大人的攻击于幼清而言也不过挠痒痒,她看似如临大敌,实际上躲闪得轻而易举,丹枫抬起右手,龙影于背后凝聚,幼清只好拔剑,白珩含着酸点心,口齿不清地阻止:“好好的,怎么打起来了?”
丹枫飞身上前,两人瞬间过了一二十招,看得人眼花缭乱,幼清的剑法与镜流大不相同,并无任何冰冷可言,非要说,竟是情意绵绵,柔情似水,拆招化招皆在无形处,幼清捏住他飞来的攻击,在手中凝聚了一把水刃,两支剑耍出了花,看她与龙尊打得不相上下,白珩用手挡着嘴,与景元道:“镜流有没有说过,她俩到底是从哪碰到的?”
景元摇头,视线不曾离开,即便是手里的酸果子都尝不出味道,只直直地望着二人比试。
正打得密不可分,背后突然传来几声呵斥,丹枫顿时收手,幼清一个不察,人就向他飞了过去,她被丹枫用手臂揽住腰,整个人都挂在了他的胳膊上,丹枫就这样抬着她,转头便见不少云骑站在古海岸上,向他行礼:“不知龙尊在此,冒犯了。”
“何事?”
“听闻有人擅闯鳞渊境,特来捉敌。”
丹枫将胳膊上挂着的幼清抛向他们,又给了白珩一个眼神,白珩拍拍手上的残渣,笑道:“都是误会,我们是丹枫大人的朋友。”
“还有偷开星槎、在市中心穿梭、连闯红灯、以及拐卖儿童…”
白珩立刻不干了,“前面也就罢了,我哪拐卖儿童了?”
这是不打自招了,大家齐齐看向比所有人都高的景元,白珩指着他说:“儿童?他是景元啊,你们不认识他?”
“管他景元景方的,将军有令,缉拿要犯,赶紧带走。”
说着就把他们全拷了起来,包括过来凑热闹的幼清。
大家看着幼清,瞧着人畜无害,可是刚才她和龙尊过招的样子大家可都看到了,所以他们把幼清的脚也拷了起来…
“缉拿要犯?腾骁是不是公报私仇?就开了会儿船,接我朋友的徒弟出来玩,怎么就要犯了?我不服!”
“白珩,你就消停点吧,将军有令,你必须回去。”
“腾骁!丹枫,你救救我啊!朋友一场,你就看着他们把我带走!呜,你说话呀!”白珩哀嚎着,但怎么反抗都无济于事,三个人就这么挤在一块被打包回去了。
舱内一片寂静,幼清讪讪问:“我们会坐牢嘛…”
白珩说:“放心吧,实在不行,镜流还会来捞我们。”
景元捂着额头道:“一定是我爹娘报了地衡司。”
“他们俩爱子心切,能理解,能理解。”白珩的两只手拷着还不忘引诱他们,“哎,一会儿出去了,咱们上哪吃饭呀?丹枫那人实在没意思,等镜流回来了我们再一起去看他。”
景元道:“本来说要吃鱼。”
幼清点点头,“还没钓到鱼呢!”
“你们去鳞渊境钓鱼?”白珩噗嗤一笑,“景元,你还真是没变,放心吧,丹枫不会管你的。下次你去,和他的侍女说一声就好。”
景元叹气,他不过是镜流的徒弟,丹枫从小到大就没和他讲过话,谈什么关系呢?少年的景元浑然不知,出入鳞渊境,若无龙尊默许,他们早就死在古海的波涛中了,他能到鳞渊境,便是丹枫对他的偏袒。
“那一会儿吃烤鱼好了,我们是吃剁椒的,还是蒜香的?”
听到这,押送他们的云骑终于受不了了,“白珩,我们兄弟饥肠辘辘过来捉你,你再说,我就将你丢到海里喂鱼。”
“你怎么这样凶!?要不你现在调转船头,带我们去烤鱼店,我也请你吃鱼好了,怎么样?”
云骑小哥:“晴天白日的,你就开始发梦了…”
第5章
幼清被拷得牢牢的,但也是最乖的那个,她脸上还残留打斗过后的红晕,景元则是若有所思,只剩下白珩和云骑小哥闹做一团,差点又添了个袭警的罪名。
等到星槎落地,白珩才发现他们不是去神策府,而是天舶司,她立刻摇动尾巴,又蹦又跳地往后退:“不要!司舵会杀了我的!”
“快走吧,多熬一刻,罪名就多加一个。”
白珩哭天喊地,但她那两个小跟班无权无势的,都不能帮上她一二,白珩怀着忐忑的心走进天舶司,司舵脸色铁青地看着她,白珩绷直身体,尾巴毛都竖了起来,还好,她很快就看到了救星。
“镜流!”她哭着跑过去,一把抱住了镜流的大腿。
云骑军们拆开了幼清的锁拷,将自己见闻汇报给了站在一旁的腾骁,对方露出惊诧的神色,不过因为有镜流在,还是点点头,笑着放过她了。
这儿她也没认识的人,见白珩去抱大腿,幼清也凑过去,抱住了镜流白皙的大长腿,把脸贴在上面。镜流一个头两个大,低头去看,两双水汪汪的眼睛里写满了“菜菜,捞捞”,她看向司舵,对方冷哼道:“白珩虽不受我管辖,但她屡屡犯错,理应处罚。”
镜流抱着胳膊一言不发,她在军中整备,还未出发,刚来天舶司便得知了白珩的累累恶行,等了一会儿,果然见到了犯人。司舵道:“镜流,念你为仙舟剑首,威名赫赫,我不说难听的话了,但是这次,白珩必须留下来受罚,至少要做一个月的社区服务!”
“我不要…不要擦星槎,不要洗厕所…”
镜流留下了个自求多福的表情,便将她丢到一边,幼清对镜流眨眨眼睛,镜流无奈道:“你擅闯鳞渊境之事由丹枫担保,早已无事。”
“好耶!”幼清弹了起来,笑眯眯地问,“那景元呢?”
两人看向垂头受训的景元,他的父母在他背后苦口婆心地说些什么,腾骁一脸严肃,抬起折扇,用扇把敲了敲他的头。
景元抬首,与将军对视,这位腾骁将军不笑的时候不怒自威,谁见了都会觉得害怕,景元自然也不例外,见他端这表情,景元不敢继续看对方的眼睛,有些落寞地低下了头。
父亲时常唠叨,如今也是,他说着:“腾骁将军,我们一族世代任职地衡司,侍奉将军,唉,不知怎么,就出了这样的逆子…他武从剑首,文从学宫,幼时也受我们夫妻的教导,却行事荒唐,文武为父师蒙羞…将军,您明鉴是非,早些给他个忙差,让他小子磨磨性子…”
腾骁忽而一笑,用扇子点着他们:“你们呀…疼孩子疼得要命,非要说他有不足。镜流,你怎么看?”
他们这一席话,幼清都听懂了。景元闲赋在家,是有人嫉妒他的才能,更因他师从剑首,总是遭人议论,实则他文成武就,本就是立于万人之上的才干,他尚且年轻,有一腔傲气,不想倚靠任何人,可人在江湖,谁是孤零零的一个呢?他们早就接受了儿子心向云骑的事实,现在这么说,不过是求腾骁出面,给孩子一个出路罢了。
镜流道:“随我麾下,一同出战。”
这淡淡一句,却让少年眸色发亮,他直起身子,笑容明媚地望着自己的恩师,腾骁却又敲了他两下,景元垂头站好,腾骁道:“多慧而善武,性子也好,少年人嘛,调皮也正常,既然剑首发话,便入她麾下,随她走吧。”
白珩在这已经拿好水桶和扫把了,那边却在升官,她欲哭无泪,但也因为景元高兴,便不再哭闹,给他个赞许的加油手势,便乖乖跟着司舵去擦星槎了。
腾骁又看了看幼清,“这位是?”
“朋友,巡海游侠,鱼幼清。”镜流道。
“欢迎。”腾骁和她点点头,幼清也笑着回礼。
打点一会儿,景元便能和镜流一起离开了,幼清跟着他们,和他贺喜:“太好啦,我说什么来着?”
景元一笑,静静望着自己的师父,镜流看他额头有汗,抬起手绢给他擦拭,不过很快便松开手,让他自己擦,景元还像小时候那样依赖地靠向她,被她一把推开,他嘿嘿一笑,嘴里说着“多谢师父”,镜流表面上没有多少表示,实则表情放松,幼清都看见了。
他们师徒和睦,并排着往前走,幼清却见到了一个意想不到的人。
是丹枫。
他穿着一身青色的长衫,长身玉立,淡若寒冰,随身跟着两位持明侍女垂首侍奉两侧,即便不知他是龙尊,也知道他出身高贵,所以他站的地方连个人都没有,谁都绕着他们走。
幼清刚想告诉镜流丹枫来了,还没张开口,整个人就被什么东西卷了起来,她低头看见一条长长的龙尾巴,尾巴将她卷了两圈,她直接腾空而起,幼清吓得伸出手臂,大喊:“景元救我!”
景元侧头,只见丹枫在前,尾巴紧紧抓着幼清,一行人腾云驾雾就要走,他下意识去捉幼清的手,镜流却拦住他,淡淡道:“不会有事。随他去吧。”
幼清还在和景元招手,景元只好和她比划着,让她放心,她将手搭在丹枫的尾巴上,委屈道:“那你和镜流要来接我啊!”
景元担忧地点点头,他拉拉镜流的衣袖,镜流做头痛状,“知道了。”
“呜…”
幼清飞在天上,遥遥地望着他们师徒化成了一个小点,最终消失不见了。
*
这一路上丹枫都没为难她,幼清的害怕减轻,不再大喊大叫了。回到鳞渊境,幼清路过她刚刚见过的雕像旁,她仔细看看,竟然和丹枫有几分相像,丹枫还在往前走,幼清出于无聊,便开始找他搭话:“龙尊大人,那是你的塑像吗?”
丹枫侧目,摇头,静静向前。
“但是和你很像哎。”
“是往代龙尊雨别。”
“我听景元说,你们持明会变成蛋,从蛋里重生。”她看着飞过的路途,指着那些半人大小的持明卵说,“那个就是你们的蛋了吧?”
丹枫点头,一旁的侍女和他耳语:“丹枫大人,带外人进入鳞渊境,龙师那边…”
“无碍。有我在。”
侍女不再多言,安静追随。幼清无聊地摆弄他的龙尾,在他龙尾的尖端还有绒毛,她用手指抓弄,丹枫将她上下甩动,她立刻不敢造次了。
不知飞了多久,他们终于抵达龙尊的府邸,遥遥可望建木的残影,她被丹枫放在地上,周围还有几个白发白须的老者,见到他带了个不是持明的人类进来,那些老者的脸色都极为难看。
“丹枫,鳞渊境乃持明重地,你特许几人上岸也就罢了,为何将外人带至宫内?”
“有事相商。”说罢,丹枫便带着她进了自己的住所,里面有脑袋大的夜明珠,将整个大殿照得明亮恢弘,幼清仰头瞧瞧,和他说:“你的龙宫很漂亮,只你一人住在其中吗?”
“不错。”
丹枫落座,让她坐在对面,她搓搓小手,试探道:“龙尊大人,你是因为我摸你的龙角才生气的吗?我可以道歉…是我不好,以前我总是摸爹爹和师尊的龙角,我还是第一次在星海中见到龙呢!”
即便是在老家,龙的数量也是屈指可数,除了四位司海的龙王和他们的子嗣,还有一位住在天庭的天君,就没听说过别的龙族了。幼清兴奋地打量着他,但他似乎就淡定很多。
他们这持明可真不少,到处都是尖耳朵,所以他不觉得龙有多稀奇吧。
侍女为他们二人斟茶,倒完茶就退下了,丹枫将茶放在她面前,她拿起来,小心打量着他的神色,他回道:“无妨。”
说罢,他吹开茶汤,抿了一口。
“那是没有打够,还想再比试比试吗?龙尊大人御水有方,我很敬佩!”
他微微挑眉,说出重点:“你为龙裔?”
“混血,我阿娘是人。”幼清骄傲地拍拍胸脯,“不过我阿娘也很厉害,早早就修炼成仙了。”
丹枫并不在意“成仙”,而是将重点放在…
“你是…你母亲孕育而生的?”
这问题多怪啊,大家都是阿娘生的,她总不能是石头里蹦出来的吧?
“自然,我阿娘有我时,怀了十年十月,生了足足三天,我阿爹好几次都没想要我。”幼清瘪瘪嘴,“阿娘受了苦,听说其他老前辈也说我是怪胎,想把我打掉,还好她留下了我,我才出世了。阿爹把我放在师父的仙器里孵化,不过我没有你们那么大的蛋,也就这么大…”
幼清比了个婴儿大小的椭圆,丹枫继续问:“你所谓的法术,可与龙裔有关?”
“我父亲出身东海,我也有水灵根,我的仙法都是父母亲和师父教的,如果你问的是这个的话…”
丹枫又问:“你能否化成龙形?”
“可以倒是可以,不过我半龙半人,龙形并不大…”幼清问,“你现在就想看?”
丹枫点头,虽不知他要做什么,不过都是生活在海里的龙,他应该没什么恶意,幼清一下变成一条银色的小龙,丹枫伸手,她缠在他的手腕上,仰着脑袋看他,幼清嗫嚅道:“我看外面有一条大龙,那个不会就是你的龙形吧?”
“并非是我,而是雨别封印的旧影,不过我们同是饮月君。”
“奥…你就是雨别死后,从持明卵中孵出的新龙尊。”
丹枫道:“除我以外,还有其他龙尊。”
“懂了懂了。”她摇晃尾巴,问他,“可以变回去了吗?我太小了,很不威风。”
丹枫摇头,似乎并不认为她不威风。
幼清变回人形,坐在原位,和他吹嘘:“不过我父亲和我师父都是很威武的龙。我看你的龙尾龙角的模样,你应当是苍龙罢?我家世代司水,我们算是一脉同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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